眼眸一转,瞥见厉青凝茶盏里的茶水连热气都不冒了,扣在盏沿的指腹还微微泛白着,这姿势约莫摆了许久。
这么说来,兴许厉青凝在这坐了许久都不曾动过。
鲜钰微微提着唇角,装作对晚归不以为意的样子,颔首便道:钰儿方才在练师尊教的术法,一时忘了时辰。
嗯。厉青凝低低应了一声,以示自己听见了。
她垂下眼,这才放下手中茶盏,借着月光,隐隐看着茶面上映着的模糊人影。
朦胧得似是隔了一层雾,如那红衣人一般。
每回厉青凝都觉得红衣人的面目比先前更清晰一些了,却又还差一点。
也不知是不是这鲜钰和红衣人一样都身着红衣的缘故,她多次看向这小孩时,都能从其身上看到红衣人的影子。
明明身量不一样,模样相去甚远,性子也不无相同,可两人却似是能重合一般。
许是如此,厉青凝才更是困惑,也难下论断,隐隐希望这小孩与她是友非敌。
鲜钰小心翼翼问:夜里风凉,师姐怎在屋外坐着。
厉青凝闻言一哽,一瞬后又觉得被冒犯了,冷淡地睨了她一眼。
鲜钰倒吸了一口气,眼眸一斜就看见那白玉云纹茶壶边上放着一把戒尺。
戒尺,自然是惩戒之用。
这戒尺就在厉青凝触手可及之处,用意十分明显。
鲜钰暗忖,这厉青凝不是将她当做细作么,莫不是要用戒尺把她打得皮开肉绽?
她话也不敢说,杵在门边动也不动,扶在门上的手微微一紧,想着若是事发突然,转身就可以跑了。
如此刻苦用功,你这纵水术应当习得不错。厉青凝放下了茶盏,细长的手指往桌上一搭,离那戒尺只有一指之隔。
鲜钰暗暗吞咽了一下,腿也跟着有点软了,是师尊指点得好。
既然如此,我便来考考你。厉青凝缓缓道。
鲜钰双眼一瞪,仍是觉得厉青凝只是想找个理由打她。
这一世定是出了些问题,连长公主都滥用私刑了。
凝气成雾,雾又生水,水随心动,聚水成泉,泉汇余波。厉青凝说得极慢,清冷的眸子漫不经心一抬,朝远处僵着手脚使着纵水术的孩童望去。
鲜钰欲哭无泪,她算是明白了,亏她先前还以为厉青凝有多怜爱她,不过是逢场作戏。
不过如此。厉青凝冷声道。
鲜钰觉得这位师姐太严格了些,她今日这边比划的时候,齐明可夸了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小孩儿停了下来,凝出的水珠倏然飞散不见,粉色的唇微微抿着,耳廓也有些红。
厉青凝看了她一眼,心想唇色那般苍白,耳畔却红着,莫非是冷的。
入秋后,慰风岛是更冷了些。
你可知你错在哪里。厉青凝道。
鲜钰思绪漫天飞着,她才没有错,就算有错,那也是错在误以为厉青凝待她如亲师妹。
想你也不知。厉青凝又说。
鲜钰恨不得开口,给她个痛快算了。
厉青凝将手边的戒尺拿了起来,门掩上。
鲜钰手还扶在门上,不太想动。
走近些。厉青凝又道。
鲜钰踟蹰着合上门,一步一顿地朝厉青凝走去,双眼朝四处瞄着,寻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人已经走到厉青凝跟前了,厉青凝将戒尺往桌上拍了一下,啪的一声,很是响亮。
师姐,钰儿哪儿做得不好,钰儿改还不成么。鲜钰小声说。
厉青凝却无动于衷,手抬起。
鲜钰细细抽气,嫩白的小手在衣摆上抹了抹,在心底又狠狠记了厉青凝一笔。
只知皮毛,不求甚解。厉青凝手上的戒尺往鲜钰掌心一落。
那戒尺还没碰到掌心,鲜钰双眸紧闭,登时哇一声叫起。
厉青凝动作一缓,戒尺慢悠悠地落在了鲜钰掌心。
那力道极轻,连丁点声音也没有打响。
鲜钰唔了一声,挨那一下的时候下意识往后一仰,没想到竟不疼。
她抬眸看了厉青凝一眼,只见那面若冰霜的人神色更冷了,眼看着戒尺又要落下,她又哇地叫了一声。
厉青凝这回打重了几分:夜不归宿,成何体统。
鲜钰咬起下唇,眼尾都红了。
那戒尺继而又落下,厉青凝道:这一尺,是因你不敬师姐。
鲜钰深觉莫名,这又是什么罪名,她又是哪不敬师姐了。
可除了方才那一下重的,其余的都轻得不能更轻,轻到她近乎要心猿意马。
厉青凝又道:这一尺,是因你好逸恶劳,连这点惩戒都忍受不了。
鲜钰忍着没吭声,她红了眼才不是因为怕疼,是觉得这日子太苦了,前世摸人手,此世被打手。
这么看来,厉青凝还真是用心良苦,看起来像是真心拿她当师妹的样子。
呵,若不是她偷听到一二,定然又被哄骗了。
今夜过后,望你能小惩大诫,惩前毖后,日后莫要再犯。厉青凝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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