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直逼人面的凌厉似入骨寒刃,这气势不像是个连灵海也没开,还被想方设法遣离都城的长公主,反倒和名副其实的上位者别无两样。
鲜钰愣了一瞬,是了,重生回来后她过得太/安逸了些,一时忘了前世种种。
这的确是厉青凝,厉青凝也本该如此,这才是真正令新帝厉载誉畏忌的人。
连凶她的样子都这么好看,鲜钰心下暗叹。
小孩儿眸光闪烁,眼尾又红了起来,似是被吓坏了,就连瘦弱的肩膀也微微耸了起来,垂在身侧的手不知所措地攥着被浸湿的衣摆。
鲜钰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可、可是,师姐是长公主,长公主兜里不都带着金子的么。
这会默不作声的成了厉青凝,厉青凝甚是怀疑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可这小孩儿这么说又不是没有道理。
鲜钰眨巴眼,暗暗吞咽了一下。
你可知这是何物?厉青凝捏起手里那玲珑骰子问。
鲜钰犹豫了一瞬,小心翼翼道:钰儿从不知师姐有这样的喜好。
厉青凝一脸莫名。
鲜钰小声开口:就是,钰儿以为,皇家人规矩甚多,万不可轻易碰了这豪赌之事。
厉青凝神色复杂:你说什么。
师姐手里的,不就是个骰子么。鲜钰吸了吸气,缓缓说。
厉青凝看她神情和姿态甚是坦然,一双黑亮的眼里除了隐隐泪光外再无其他,更是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疑心过重了。
说来她也并未真真抓住过这小孩儿的狐狸尾巴,只是种种巧合令她不得不多虑。
莫非还真是巧合?
若是如此,那也不可掉以轻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确实只是一个骰子。厉青凝直起腰,垂下眼打量了鲜钰一眼,眼眸微微眯起,可身上的凌厉却暗暗收敛了些许。
鲜钰愣在原地,心说这就蒙混过去了?
她呆呆抬头,只见厉青凝随手一抛,那浸过水的帛袋便朝她砸来。
这口袋里满满的金银玉石,可不是闹着玩的。
鲜钰连忙伸手去接,入手沉甸甸的,这一摸硌手得很,没想到厉青凝这在身上带金子玉石的习惯竟从头到尾都没有变。
既然喜欢,那便送你了。厉青凝淡淡道。
鲜钰喜上眉梢,星眸弯弯,当即就道:钰儿多谢师姐。
答得十分快,没半点含糊。
能不快么,距上回厉青凝赠她灵玉珠已经过了多久了,久到精卫都快能填完海了。
虽然隔得久,可这回分量重啊。
鲜钰越想越是欢喜,正好,去翱仙山路上的盘缠有了。
厉青凝抛了这锦缎帛袋后,又打量起鲜钰的神情。只见这小孩儿竟乐得眉眼尽是藏不住的欢喜,低头就顾着看那帛袋,看也不看她了。
不知为何,就是觉得有些不悦。
厉青凝一时半晌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因这小孩儿盯着那玩意儿看而有些心烦意乱。
思来想去,她给自己找了个缘由,定是因为这贼人贪图钱财、心术不正,她才这般烦闷。
不错,这小孩儿定是意在如此,这才故意跌在水中,借机揽住她的手臂,趁她一时不备,再动了她的袖袋,不然为何她一抖袖口,袖里的骰子与锦缎帛袋齐齐落地。
站在一旁的鲜钰全然不知厉青凝在想什么,还大大方方地扯开了袋口,把手伸进去摸了又摸。
厉青凝心里一梗,语调虽还算得上平淡,可心下却已不太平静,喜欢么。
喜欢!鲜钰笑弯了眼,钰儿今夜要枕着它睡。
厉青凝:
这也不知这是不是细作的细作,怎一副没见过钱的样子,可怜见的。
小孩儿浑身衣裳湿透,却还捧着一个锦缎帛袋傻乐,这怎么也不像是一个细作会做的事,再说,谁会派这么傻的细作来接近她。
鲜钰也不顾身上正滴着水,作势要把帛袋往袖口里放。她往袖口一抓,这才想起来,她如今只穿着里衣,这里衣还湿了水。
来时并未带上换洗的,现下正好,连套换的的也没有了。
她无可奈何,仰头就朝厉青凝可怜巴巴地看着,将弱小无助诠释得淋漓尽致。
厉青凝垂眼,沉默了半晌后,微抿的朱唇一张,对着门外的人道:去拿套衣裳来。
水碧在门外问:主子,可是鲜钰姑娘要穿?
是,拿套合身的弟子袍。厉青凝又道。
水碧的声音有些远,岛上的弟子袍还未赶制出来。
还需本宫多说么。厉青凝蹙眉。
水碧连忙应声,随后那轻若片羽的脚步声渐远,分明是走开了。
楼里,鲜钰扯了扯袖子,小声道:都怪钰儿一时大意,害得师姐下水救我也湿了衣裳。
厉青凝侧头睨她,无碍。
鲜钰欲言又止,她见厉青凝转身,这才肆无忌惮地抬头,一双眼像黏在了那玄衣美人的后背一般,眼眸明亮而目光灼灼。
厉青凝这衣裳碰了水,玄色的衣料全然贴在了皮肉之上,虽仍旧冷淡又疏离,看着似是让人勾不起兴致一般,可偏偏这身姿是真的丰盈窈窕,婀娜却不艳俗,依旧叫人不敢轻渎。
屏风旁靠美人榻的那一侧有张黄花梨方角柜,柜面不染尘埃,看似时常有人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