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的本事,夙日教当属一流,就算是眼线满城,人也没有虫兽来去得快。可武林盟内却连一个养虫蛇,使鹰隼的人都没有,你说他们是如何找到这来的?魏星阑牵着马缓缓走着,那话音几乎要被四周沸水般的喧闹声掩盖过去。
洛衾蹙眉,这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敢往深一处想。
青锋岛和夙日教清清白白,可武林盟和夙日教却似乎不是那么纯粹了。明面上一盟一教势不俱栖,水火不容,可谁知道私底下究竟有怎样的买卖关系呢。
魏星阑嗤笑了一声,接着又道:善不善,恶不恶,柳盟主可真是厉害极了,把大伙耍得团团转,真是好大的野心。
那黑马在拥挤的人群中走得极为艰难,久久才迈出一步。
这人山人海的,众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很难辨认出武林盟的人有没有混迹其中。
牵了别人的马,还在背后嚼别人的舌根,这样不要脸的事洛衾自然没干过,可身边那身着黑衣的魏二小姐却不一样了,她不但挺熟练,还乐在其中。
洛衾蹙眉问道:你就不怕他们会看见这马?
魏星阑笑了,怕啊,可是这匹马跑得快,反正迟早都会被看见,还不如骑匹快马,溜之大吉。
洛衾:
这话讲得就跟她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远处有一队捕快在人海中穿梭着,身上的衣裳显眼得很,一个个人高马大的,着实好认。他们挨个看着过往的人,神情严肃谨慎,像是在找人一般。
魏星阑脚步一顿,转头道:既然要杀我,武林盟就不会亲自出手,虽然这次他们派了人来,可应当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动剑,有的是别的办法将我捕到瓮中,你猜这些捕快在找谁。
不知。洛衾实话实说。
祈凤坐在马上,坐得高便看得远,她手一抬,忽然朝告示栏指了过去,惊讶道:姐姐,我看见你了!说完她连忙把手放了下来,垂眸捂住了嘴巴。
幸好周围人多,谁也没注意到这小姑娘。
洛衾愣了一瞬,问道:看见什么了。
祈凤伏在马背上,压低了声音说:有块木牌牌,上边贴了好多玩意儿,字我不大认得,可有张画像和仙子姐姐长得可像了。
魏星阑促狭一笑,我呢。
没有你。祈凤道。
洛衾沉默了半晌,果真是被拖下水了。
三人朝告示处挤了过去,特意绕开了那群捕快。在一个个黑漆漆的后脑勺之间,洛衾看清了木板上的画像,果真有几分像她。
魏星阑却摸着自个尖俏的下颌,道:不大像。
洛衾睨了她一眼,又听见她说:这画像上的人没半点咱们洛姑娘的神韵,鬓角高了一些,眼眸小了一些,嘴唇也不甚好看,双耳跟招风一样,哪有洛姑娘好看了。
祈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么看好像是不大像了。
可这通缉上就一张画像,就连罪名也没有,谁也不知道画像上的人犯了什么事。
祈凤皱着小脸,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洛衾的画像会出现在这儿,犹豫着道:可他们为什么要在这贴一幅画。
魏星阑眉一挑,道:要不去打探打探消息?
洛衾沉默了半晌,点了一下头,好。
于是两人还真走了,把祈凤留在了衙门不远处,也不怕这小姑娘被拐走。
小丫头个子矮,手里还牵着两条缰绳,两匹黑马威风得很,那腱子肉看着就十分结实。她那张小脸气得鼓鼓的,任谁搭话也不理,站着一动不动,跟门口的石狮有得一拼。
两人腾身而起,轻而易举便落在了飞檐上。洛衾踩着砖瓦,一边留意着四周,一边朝正中的主屋靠近。
她们脚步极轻,就跟没有施力一般,连丁点声音也没有折腾出。
洛衾侧耳听着屋里人的谈话,只听见有一人道:都城里传来消息,八皇子翊平私自出城,恐是被奸人诱导,前些日子同画像上的女子一齐出现在逍遥城,如今逍遥城大乱,城主踪迹全无,不知是否也与这女子有干系。
那、那有一人犹豫道。
此女路经此地。那人意有所指。
我明白了。
在听完了这一段后,洛衾和魏星阑没半分犹豫,又速速从屋瓦上离开,将牵着马可怜兮兮的祈凤给带走了,过了一会又钻入了人群之中,一个劲往人多的地方去。
洛衾闷声不语,一旁的魏星阑则道:温平忆,平忆,翊平,原来这假道士还有这么一重身份?
是。洛衾蹙眉,能这么糟践血玉珠的人,定然非富即贵,只是她没有料到,这假道士竟然会是皇子。
柳盟主可真厉害,自个的刀刃那么多,还要去碰朝廷的刀子。魏星阑感叹道。
洛衾这回是真懵了,百年来武林和朝廷向来互不干涉,界线画得清清楚楚的,两方势力一贯井水不犯河水,她怎么也想不到武林盟会玩这么一出,看来他们早识破了温平忆的身份,将这出走的八皇子当棋子用了。
看来武林盟派来的人不多,还是来传讯的。魏星阑道。
若不,那马贩又怎么会只捡到一匹马。洛衾颔首。
这皇子可真是把咱们坑惨了。魏星阑感慨着,看来只能翻墙出镇了。
洛衾沉默了一会,莫非你要将这两匹马扛着翻墙?
魏星阑:
说得也是。她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刚买的两匹马。
祈凤那双懵懂的杏眼眨了眨,也不知这两人在说什么,过了一会才说:凤儿饿了。说完,那肚子还传出了咕噜一声,十分应景。
小丫头还挺不好意思的,嘴角一扯就僵硬地笑了笑。
魏星阑叹了一声,你带的干粮呢。
祈凤讪讪道:吃完了。
洛衾蹙眉,如今她们要怎么出城还是个问题,镇上排查嫌犯的捕快又那么多,在此地简直寸步难行,酒家饭馆里人多眼杂,实在不是好去处。
魏星阑斜了祈凤一眼,那小丫头连忙道:我、我这不是在长身体么,吃得是要多一些。
洛衾眼眸一垂,侧头朝远处的客栈看去,道:住一夜再走,若是他们今日找不到人,兴许会放松警惕。
捕快沿路巡查,后脚刚离,三人前脚便踏进了客栈。
掌柜的手边还放着一幅临摹的画像,许是临摹的关系,与贴在告示栏上的又有些许不同。
他垂眸看了看画像上的人,又朝洛衾多看了两眼,看来看去的,最后自己摇了摇头,这才道:两位姑娘是打尖还是住店?
魏星阑松了一口气,装作浑不在意地说:住店。
小店里只剩一间空房了。掌柜有些为难。
魏星阑闻言朝洛衾看了一眼,见她神色不变,才道:无妨,就余下那间。
三人住下后,又叫来小二点了些吃食,让他送到房中,这样便不必在饭馆里露面了。
先前在路上时,那渔村的柳大哥便提及会有雨下,没想到她们刚住下来,这雨便下起来了。
不久前还是艳阳天,转眼黑云压城,雨势滂沱,将沾了土灰的树叶冲刷得一干二净,路上的行人匆匆挤在屋檐下避雨,原本人山人海的街市骤然间变得空落落的。
那些捕快也不得不撤走了,骑着快马消失在了街口。
洛衾将木窗半合,想了想又拿出短哨吹了一声,只听见扑哧一声,卧雪收起了双翅落在了窗台上,羽毛上沾了不少水珠,看起来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