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剑阁虽名为藏剑,可阁中却连一把长剑也没有,反而是一个个书架星罗棋布,杂乱无章地摆放着。
阁楼内一尘不染,想来时时有人打扫,就连架子上的图谱和书籍也整洁得很,看似崭新的一般。
魏星阑惊愕了一瞬,没想到谷内竟有如此多的藏书。
不过是些基本的功法、诗稿摹本和杂学典籍罢了。严酌柳回头道,几位且随我来。
说完她便径直朝楼上走去,拎起衣裙一角,小心翼翼踏上了那嘎吱作响的木阶梯。
楼上放着的依旧是书架,只是比起楼下的更少一些。
洛衾蹙眉看着,只觉得有些眼花缭乱,也不知那严谷主怎会记得那么牢。细看之下,才发现每一个木架都以数字编号,例如左边的是陆捌,而右边便是陆玖。
祈凤跟在人群中怯怯问道:藏剑阁为何没有剑?
阁楼内冷清寂寥,原本就只有几人的脚步声,在祈凤开口之后,那软软糯糯的声音便在楼里回荡着。
握着刀鞘的孩童登时抿紧了唇,目瞪口呆地躲到了几人的身后。
严酌柳笑了一声,说道:藏剑阁原本有剑,只是数年来求剑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将铸剑谷所出的刀剑奉为圣物,烧杀争抢,我接任谷主之后便将阁中所有的兵器全葬入剑冢之中,以求太平顺遂。
她挽着薛逢衣的手,唯恐他撞到了书架上,还将另一只手护在了他的身前,将这目不能视的薛城主照顾得无微不至的。
祈凤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微微缩了一下脖颈,只觉得这地方森冷无比,便朝洛衾那儿靠了过去。
她双眼直望着远处,在往洛衾的方向靠时,冷不丁撞上了一个冷冰冰的人,回头才发现是那女妖精挤在了中间。
魏星阑还自顾自地牵起了祈凤的手,眼眸带笑地道:莫怕,我牵着你。
祈凤周身凉了半截,总觉得自己更怕了些,心道,你还不如去牵仙子姐姐的手。
惹不起也就罢了,偏偏她还躲不起。
在数个书架间穿行,像是误入迷局一般,一时间让人辨不清方向,可带路的严酌柳却轻而易举找到了那一列放着兵器图鉴的书架。
她手指在那层层叠放的薄册上划过,转头又同祈凤要了刀柄,在细细打量了一番后双手归还,从顶层的架子上扯出了一本小册。
那书面微微泛黄,书页上有些许被虫蛀的痕迹,面上那一页端端正正写着黑金璧三个字,想来这册子里记录的都是用黑金璧铸造而成的兵器。
严酌柳翻开了图鉴,只见每一页上都画着不一样的兵器,剑柄、剑刃和剑档,甚至连剑鞘都被拆开作画,每一个部位都画得精细无比,一旁除了求剑者的名字外,还记录着兵器的长短以及轻重。
祈凤仰头望着,焦急又怯生生地问道:找到了吗。
找到了。洛衾和魏星阑异口同声道。
她们看着严酌柳慢慢翻页,最后目光停顿在了一把长刀上,那刀柄十分好认,与别的花里胡哨的刀剑相比,这一把实在是太不显眼了。
一边用小篆写着秋水十三楼,肖不欺。
洛衾愣了一瞬,她与秋水十三楼并没有打过交道,只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众所周知,秋水十三楼养着一群冷面杀手,他们接下来自五湖四海的请求,若是单子太大,便放出追杀令,让有意向的江湖人士共同执行,四六分成。
这么想来,祈凤的爹树敌不少也情有可原,毕竟做的都是些要人脑袋的活。
她垂下头,朝那满眼希冀的孩童望去,问道:先前一直忘了问,凤儿你可是姓祈?
祈凤愣愣回答,凤儿姓肖,肖祈凤。
就连魏星阑也沉默了下来,兴许不久前追杀她和洛衾的人里,就有不少秋水十三楼的人,毕竟追杀令就是从那儿出来的。
做杀手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魏星阑嘴角忽然一扬,只道:凤儿的爹可是个厉害的刀客。
祈凤双眼一亮,你莫要骗我。
许是惩奸除恶太累了些,一时赶不回来找你。魏星阑接着又道。
祈凤笑了一下,紧紧攥着那刀柄道;凤儿知道,娘亲常说爹爹是个侠客,自然要惩奸除恶那才是侠客。
一旁的洛衾却眼眸一垂,似是默许了魏星阑不说八道一般,竟连一句纠正的话也没有说。
沉默了许久的薛逢衣问道:看到名姓了?
肖不欺。严酌柳只说了一半。
薛逢衣蹙眉道:可惜了,我并不认识这个人。
在翻了这黑金璧的兵器图鉴后,严酌柳又带着众人往楼上去,她问道:可否借惊浪剑一看。
魏星阑便将剑递了过去,这剑看着细长,可却沉得很,严谷主险些没接住。
严酌柳吃力地捧着这长剑,食指从剑鞘上一拭而过,她拉出了一段剑身,借着一旁油灯的温热的光看清了上边的光泽和纹路。
她蹙眉琢磨了一番,在认清惊浪剑的材质后,便朝顶楼登去,在阁楼最里边的架子上取出了一册薄本。
然而这册子却和别的不同,别的册子顶页上写着的材质名称,而这一本却写的是惊浪剑三字。
在严谷主将册子翻开之后,洛衾和魏星阑才看清了画师在上边所作的图。
每一页都是不一样的惊浪剑,就连具体的用料也不同,长短不同,轻重也不同。
魏星阑蹙眉道:难道前面全是废稿。
严酌柳微微颔首,不错,这图鉴上画了多少把惊浪剑,就证实这把剑经多少铸师之手才锻造成功,而最接近成品的,应当是这一幅,这画上的废剑如今正躺在剑冢内,如若你们想去看看,也是可以的。
画里的剑鞘处被拆解开来,似是里边藏着什么东西一样,兴许那里面放置的,就是魏青鸿和方卷舒藏进了天霜玉里的秘密。
洛衾的目光一滑,落在了左上角那求剑人的名字上。那上边没有门派,也没有名号,只有两个字白眉。
那是薛逢衣曾无意说出的名字。
不知为何,她眼前的事物忽然变作了一座雪山,那把惊浪剑刺破了冰面,直挺挺地嵌入了湖里。落雪上似是生了几朵殷红的梅花,远处几人齐齐朝这剑跑来。
忽然有人喊道:白眉,剑可以给你,莫要伤了孩子!
随即她身形一晃,似是被狂风扇倒了一般。
我想去看看。魏星阑抬起了手上的银剑,又道:恳请前辈带路。
她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人便朝她靠了过来,温热得像是一块暖玉。
怎么不声不响的就靠过来了,孩子还在这呢。魏星阑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回过神的洛衾正想站直身,却被魏星阑给按住了头,那人还在她耳边轻声道:无妨,就让你靠靠,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