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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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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善吃了一惊,身子朝咏棋那边靠过去,“哥哥怎么了?就这么怕和我一块?”抓着咏棋的手一握,汗涔涔,冷得像冰块一样。

“不是……”咏棋反握着咏善的手,仿佛怕被咏善甩开似的。片刻冷静了一点,声音也不像刚才那样激动,慢慢抬起头,带着央求的意思小声道:“我不要和母亲一块,要是出去,我想住在太子殿……”

咏棋一向孝顺,这样异常的请求,绝不合他的性子。

咏善疑心顿起,脸上扯起一抹令人安心的从容微笑,徐徐道:“哥哥想和我一块,我求之不得。不过就算搬过来,也可以常去丽妃宫请安,毕竟那是你母亲……”

看见咏棋低着脸,只管摇头,咏善更加笃定其中有蹊跷,顺着绕了一圈,转道:“丽妃在太子宫里对哥哥做什么事了?”

咏棋身子僵了一下,半晌,把头晃了晃,平板地道:“母亲对我很好。”

咏善还想问,却被一阵牢房门打开的铁锁匡当声打断了。

房门推开,首先进来图东和两个杂役,入门朝三位皇子匆匆行礼,立即退到门边,垂手低头站在一旁,后面跟着主管内惩院的孟奇。

孟奇也不是主客,他是扶着一个手里托着一轴明黄卷于的官员缓缓走进来的。

三人一见来人,都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站起来。

咏善素来高傲,此刻见到这苍苍白发,却不禁一阵激动,走前两步,按捺着叫了一声,“太傅。”

王景桥身穿朝廷一品大员正装,满脸严肃刻板,混浊的眼珠往咏善身上一扫,掠过一丝慈爱欣慰,转眼就隐没了,咳嗽一声道:“圣旨到,请三位殿下接旨。”

三人忙都出座跪下,静等宣旨。

王景桥站定了,展开明黄绫子包封的圣旨念道:“传,大皇子咏棋,至体仁宫面圣。钦此。”

这圣旨总共就那么十几个字,太傅年老,念得瓮声瓮气,中间还加几个断句,慢吞吞地念完了,好一会儿,下面三个皇子才怔然,知道除了要咏棋见驾,竟再没有别的旨意。

咏棋道:“儿臣遵旨。”叩头谢恩,动作虽然慢,倒透出一股从容,像一直等待的事终于临头了,反而没想象中的惧怕。

咏善和咏临电光石火间对个眼神,都有些凛然,一起拖着膝前行两步,道:“太傅,我也要求见父皇。”

咏临仰着头看着王景桥,加了一句,“反正太傅也要带咏棋哥哥去复旨,刚好,把我们带上。”

王景桥低头打量他们一眼,语气毫无起伏,只道:“面君有面君的规矩,两位殿下是皇子,自然很清楚,天家君臣父子一体,皇上既是两位殿下的父皇,也是两位殿下的君主,不是说见就见的。这样吧,老臣会转达两位殿下的请求,等皇上定夺。”说罢,目光转到咏棋身上,低声道:“咏棋殿下,皇上正等着,请吧。”

咏棋从地上站起来,腿脚无力,膝盖软软的,视野也有些摇晃。他怕咏善担忧,咬着牙勉强站稳了,朝两个弟弟露出一个微笑,“没想到父皇还念着我,这是好事。”迈步要走。

“哥哥!”咏善抢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欲言又止。他回头看看一脸高深莫测的太傅,又看看一脸懵懂不解的咏临,关系到咏棋,竟有些不知所措,只管抓着咏棋的手臂不放,倒像抓着玩具不肯放手的孩子。

王景桥见这不是办法,劝道:“太子,让咏棋殿下去吧,这是圣旨,就算是太子,也不可不遵圣旨。”他叹了一口气,走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殿下,你这股气,要沉到最后啊。”

咏善目光霍地一跳,转头盯着王景桥,像要把他看透了。

良久,长长舒出一口气。

“哥哥过来一步说话。”他抓着咏棋的手,把他带到牢房一角,审视他一番,低声道:“哥哥答应我,见到父皇,不管他问什么,都照我说的四个字办,知道吗?”

咏棋目光往王景桥处幽幽一晃,问咏善,“哪四个字?”

咏善把嘴靠过去,附耳道:“一字不言。”

头移回来,凝神看着咏棋,问:“记住了?”

“嗯。”咏棋点点头。

咏棋跟着王景桥,前后围了十六名体仁宫侍卫,说是护卫,其实就是监视。

从内惩院到体仁宫,夜里寒风阵阵,穿过大半个皇宫,又在殿外等吴才通报,冷得直打哆嗦。

好不容易吴才奉旨叫进,咏棋奉旨,独自进殿,一跨入门就被迎面的热气熏得脑子懵懂,身上骤寒骤热,难受得直蹙眉,好一会儿视线不再摇晃,才看清楚炎帝拥被坐在正前方的龙床上,早就看着他了,慌忙跪下道:“儿臣给父皇请安。”

“咏棋。”

“在。”

炎帝的声音并不高,带着一点病人的虚弱,但不疾不徐,不怒自威的温和,“你跪过来点,朕有话问你。”

咏棋挪着沉重的膝盖靠前,跪到炎帝床边,低着头,嗫嚅道:“父皇……父皇要问儿臣什么?”

“回宫后,你是不是在内惩院里,擅自求人帮你给丽妃传递信件?”

咏棋没想到炎帝会先问这个,默默一怔,脑海里闪过咏善说的“一字不言”四字,却随即要摆脱这个念头似的摇了摇头。

炎帝问:“怎么?没有这事?”

“不,有的。”咏棋深吸一口气,满殿的炉火热气,熏得肺里滚烫,他沉了沉声,忽然大着胆子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父亲,“儿臣在内惩院,确实曾经私下传递信件,不过那是因为挂念母亲,写的请安信,里面并没有违禁的字句,请父皇明察。”

“信件,只是小事。肤今天召你过来,并不只为了这个。”炎帝不置可否,淡淡道:“内惩院的事,太子殿的事,肤都有耳闻。朕问你,是不是咏善逼迫你?不要怕,你们两人都是朕的骨血,肤谁也不偏袒。你据实说,朕自然公道处置。是咏善开的头?”

“不是。”

“你再说一次。”

“不是咏善开的头。”

炎帝神色微变,认真打量自己最柔弱的长子,四目相交,竟火石撞击一样进出火花。

咏棋答了上一句,一颗心反而定下来,也不等炎帝再问,一字一字清晰地奏道:“这些事,说出来亵渎圣聪,不过父皇过问,儿臣不敢隐瞒。和咏善的事……是儿臣起的头。儿臣从封地被押回内惩院,满心惶恐,不知如何自救,所以想出这么个见不得人的主意。咏善只有十六岁,年少可欺,又血气方刚……”

头上瞬间死寂一般。

咏棋料想炎帝震怒在即,不过自己已经豁出去了,也不在乎凌迟还是活剐,这一刻心里清明,竟事事想得周到,口齿也异常伶俐,又道:“这事开了头,咏善一时也被我这哥哥骗住了,替儿臣说了好话,把儿臣带到太子殿反省。可这太子位本来是儿臣的,咏善虽然对儿臣极好,儿臣心里还是不自在,嫉恨难当下,趁咏善不留神,从他密格里偷了恭无悔的信,烧掉了泄愤。父皇明鉴,恭无悔的信是儿臣烧的,儿臣亲眼看过那信,上面明白写了,咏善到天牢是训诫教导恭无悔,并没有半点加害的意思。”

他顿了顿,还加了一番话,“听见咏善被关进内惩院,儿臣开始还高兴了一阵,所以在太子殿住的那阵子,一直默不作声,不曾向父皇自首。本来满心以为除了咏善,父皇会重新爱重儿臣。没料到父皇一道旨意,把儿臣关进内惩院,现在又召来问话,可见父皇烛照千里,对内情已经洞若观火。事到如今,儿臣不说也不行了,勾引咏善,偷信烧信,隐匿实情不报,都是儿臣一人之罪。父皇,儿臣不孝通天,亵渎人伦,白白受了父皇母亲教诲,求父皇判儿臣以极刑,以昭雪无辜!”伏在地上不再作声,只有剧颤双肩表达出心中的激动。

偌大体仁宫,霎时一点声息也没有。

九五之尊的雷霆之怒,却不见踪迹。

咏棋伏在地上,半晌,才听见上方沉沉一声叹息。

“一篇假文章,破绽处处。”炎帝语气平静得令人难以置信,仿佛嚼了一嘴黄连,满满的苦涩。

“父皇?”

“咏棋,朕问你,你怎么知道咏善手上有恭无悔的亲笔信?”

“儿臣……偷偷搜咏善密格的时候无意中找到的。”

“那又怎么会知道恭无悔的信要紧呢?这么多东西不偷,只挑这一件偷?”

“儿臣不知道这个是否要紧,要全偷怕咏善发现,原先只是打算随意偷一件,烧了泄愤,没想到鬼使神差,真的偷了一件关系咏善性命的。”

炎帝不冷不热地一笑,“那你告诉朕,在内惩院里帮你私下传递书信的人是谁?”

果然姜是老的辣,这一针戳在死穴上,咏棋除死无大碍,却被这问题弄得浑身一僵。

“你身在内惩院,总不能自己去送信。送信人必定会有名字,说,是谁?”

咏棋深深垂着脸,摇了摇头。

炎帝低声道:“朕知道,你是不愿答了。”

仰头,长叹一声。

老迈的眼睛里闪着幽幽黯淡光芒,语调竟然比先前温和了些,问道:“那日,肤亲自去太子殿看望你,你躺在床上,话都不能说。你这身子一向不好,但也不致于一回来就病得不能开口,这是怎么回事?”

咏棋心里一震,不敢犹豫,答道:“儿臣真的病了,儿臣没用,这身子骨比不上几位弟弟,一到冬天就全身乏力,喉咙干涩。”

“和丽妃无关?她没有从中插手,不许你向朕坦陈内情?”

“父皇!”咏棋大呼一声,伏地颤声道:“母亲对儿臣之疼爱,人人皆知。儿臣生病,母亲衣不解带日夜守护在旁。儿臣身负数罪,死不足惜,但父皇这样无端猜疑母亲,母亲实在无辜!”

炎帝没有被咏棋的痛呼撼动,脸上仍是悲喜参半,良久,道:“咏棋。”

“儿臣……在。”

“今天,你告诉了朕很多内情。朕投桃报李,也告诉你一些内情。”炎帝挪动身子,让自己坐得更端正一点,俯视着脚下的长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咏善在内惩院,受了几次刑,却还是一字不答。”

脚下匍匐的身躯,骤然颤动。

“你弟弟他,一口咬定,从来就没有什么恭无悔的亲笔信。”

咏棋起初咬牙忍着,听了这句,心肺仿佛被人从中间撕开一般,两手死死扣在床前铺着的厚毯上,放声痛哭起来。

咏善!

咏善!

那种搅碎心肠的痛苦无法形容,连魂魄都一起化成滚烫的白雾,瞬间散到四面八方,不复存在。

脑海里浮起咏善的笑脸时,世上再没有别人,没有父皇,没有母亲,也没有咏临。

咏棋肝肠寸断。

他不明白自己凭什么得到咏善的珍视,不明白为什么老天把他安排在这样一个位置,塞给他一段幸福,又让他亲手摔碎,看着它活生生在眼前四分五裂。

喉咙发腥,猛一下狂咳出来,看着点点猩红溅在面前绣着如意百蝠的厚毯上。

他没理会沿着嘴角蜿蜒的鲜血,十指接地,死死挠着,仿佛就靠着这么一点力量支撑身体,断断续续道:“求父皇……赐……赐死儿臣……”

一句话未说完,眼前骤然发黑,栽倒在地上。

“咏棋!”撕心裂肺的尖叫传来。

丽妃从殿后帘子里冲出来,满头青丝短短数日白了半数,凌乱得令人惊诧,冲到御床前,跪下把晕过去的咏棋抱在怀里,“咏棋!咏棋!母亲在这里,你醒醒啊,孩子!”

见怀里咏棋昏死过去,嘴角鲜血尚未凝固,缓缓往下淌,又心疼又愤恨,一时连帝王之威都不畏惧了,抬头恨恨看着坐在床上静静目睹这一切的炎帝,哀痛道:“皇上好狠的心!虎毒尚且不食子,咏棋毕竟是皇上的亲骨肉,你真要生生逼死他吗?”

帘后追出几个内侍。他们是奉命看住丽妃,让她老实待在后面听炎帝和咏棋对答的,没想到丽妃情急之下力气骤大,被她挣脱出来。看见丽妃已经跑到炎帝床前,内侍们赶紧跪下请罪。

“他能不死吗?”炎帝挥挥手,叫内侍们退下,目光移到丽妃脸上,顿时一沉,“就算此刻不死,也听见了,按他刚才认下的罪,日后也要处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这样圣明,一个半大的孩子说谎,您会看不出来?”丽妃一句顶回去。

炎帝紧闭着唇,一言不发。

丽妃被他深沉的目光盯得浑身一寒,积威之下,不自禁低下头。

她也是聪明人,连续遇上变故,咏棋无端被再次关入内惩院,自己又被囚禁在太子殿,加上今夜临时召见,在帘后听炎帝一番话,已经猜到炎帝是要把宫里祸患一一料理干净。

暴雨将至,避无可避。

天下有谁能抗得过昭昭皇权?

只片刻,丽妃就已想明白。

炎帝对一切早洞若观火,意在请君入瓮。

要偿罪,不过一死而已!

她恋恋不舍地看着怀里咏棋俊俏年轻的脸颊,用力咬着下唇,让自己更清醒一点,抬起头,破釜沉舟似的道:“臣妾跟随皇上近二十年,还有什么看不透的?不要再逼咏棋,臣妾全招了就是。恭无悔的信,是臣妾逼咏棋偷的,就连恭无悔,也是臣妾联络从前旧故,在天牢里毒杀的,不但臣妾,连谨妃娘家人也牵连在里头。皇上如要细问,如何联络,哪些人送毒,哪些人下手,臣妾立即默写出来。孽是臣妾造的,臣妾一人承担。只求皇上一件事,咏棋天性单纯,善良懦弱,他确实没有害人,求皇上……求你这父皇放过他吧!”

她放下咏棋,忽然扑到炎帝脚下,抱着炎帝双腿大哭。

炎帝一阵感伤。

天下人都觉得当皇帝好,人人扑到皇帝脚下,只求皇帝一颔首,一开恩,就是雨过天晴,春暖花开。

谁知道九五之尊,是个荆棘丛中,从来吃力不讨好的位置。

脚下的丽妃,和淑妃同一年入宫,当年第一眼,就在这体仁宫外的大广场上。

斜云髻,石榴裙,回眸一笑,就是二十年夫妻。

现在,人未老,容颜不再,两鬓已白。

老一代已快到头,儿子们,却仍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炎帝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已搁在丽妃长发上,正像当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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