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在花灯会上被一伙人贩子拐走了,后来辗转被卖到魏国。好在买了我的人是一个好心肠的商人,因为老夫妻俩中年无子,便想要买一个孩子回去养老送终。我本想找机会回来,不料魏越的战争爆发,一时间归路被阻。后来养父又缠绵病榻多年,早晚需要我照顾左右。前年养父去世,我又接手了他的生意,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前不久才终于趁着收货的机会回到这里。
我找到相府才发现原来母亲她……唉……早已过世了,而父亲也续弦已久。最近正值丞相夫人大寿,加上妹妹又要嫁入皇宫,一般人根本不得靠近,更何况我的身份……有些尴尬……
我可怜的母亲,怎么就去得那么早!”
芸香听季空晴说起公主,想到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也不由红了眼圈,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我本想通过嬷嬷见父亲一面,没想到打听了半天都说相府里没有这个人。我想起嬷嬷曾说起家里住在城西,好不容易才终于找到了这里。不知道嬷嬷和父亲还有没有办法联系,既然已经物是人非,我也别无所求,只想再见他老人家一面,看看有什么可以尽孝的地方。”
“万万不可啊!”芸香听到季空晴最后的请求不由大惊失色,“小晗,你还没有像人透露身份吧?”
季空晴疑惑地点了点头:“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要如何是好,所以还未曾求见过父亲,也没有向谁吐露过身份。”
“那就好,那就好,你千万不能让驸马爷知道你还活着,而且还回来了。”芸香赶忙叮嘱道。
季空晴一脸迷茫道:“为什么?难道嬷嬷和父亲之间有什么误会吗?”
芸香不由一怔,脸上露出悲戚的神色。她沉默了半响终于咬了咬牙道:“本来这个秘密我准备带到棺材里去的。可是……唉……这样也好,我不用再日日夜夜受良心的谴责,等将来去见了公主也可以请求她的原谅……”
“芸香嬷嬷?”季空晴奇道。
“小晗,你听好。当初你走失的事,不是一场意外。”这句话说出口,芸香仿佛松了一口气。多少年了,她终于可以对当事人说起各中情由,即使不能减轻自己的罪孽,却也着实让她放下一些心里的包袱。
“怎么会?”
芸香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一开始也不知道……那天傍晚驸马爷突然吩咐要我让两个面生的丫头带你去看灯,虽然公主时常叮咛,她和我两个总要有一个呆在你身边,可是我……真是该死!我竟然就被几个赏钱迷了眼,那天跟着驸马爷的人去看他赏给我养老的庄院!
等我回到府里,才听说小公子走失了。公主六神无主,把全府的家丁仆从都派了出去,四处寻找却都找不到人。我心里便是咯噔一下,私下里偷偷去找驸马爷,他却拿了我孙儿的性命相挟,让我一口咬定是小公子跑得快了冲入了人群之中,我跟在后面追了半天却没能找到。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一切是驸马爷早就算计好了的。”
“怎么会?”季空晴满脸不信,“俗话说虎毒尚且不食子,父亲他……他怎么会?”
芸香苦笑道:“若你是他的儿子,他自然不会,可是……”
季空晴截口道:“我怎么会不是我娘的儿子?我身上有天人的刻印!”
“事情就坏在这天人刻印上……”芸香吸了口气,终于决心把心底的秘密和盘托出,“公主是四印天人,你刚出生的时候尚且看不分明,等你略微长大些……唉……你可知你背后有多少刻印?”
“这……我背后从小就有纹身……从来没有看出到底有多少刻印……难道说有什么问题?”季空晴呐呐道。
芸香长叹一声:“你背后足足有九个刻印啊……”
“不可能!若是父母一方不是天人后裔,绝不可能出现刻印数量超出另一方的情况!除非……难道说我……我的父亲也是天人后裔?”季空晴神色有些茫然。
“不错,你的亲生父亲也是天人后裔。”芸香点头道,“本来两个天人后裔的后代刻印传承十分不稳定,若是你的刻印不到四个还好,哪知道你偏偏……你偏偏连你的亲生父亲都超过了……唉……真是天意啊!天意!”
“四印以上的天人必然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我的父亲到底是谁?”季空晴急切道。
“他……他便是先帝爷,也就是公主的嫡亲哥哥。”芸香顿了片刻终于吐露出真相。
季空晴似乎十分震惊,摇头道:“你说我的父亲是舅舅?我是他们……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这等逆伦之事在荆皇宫中并非罕见。宫中秘传,自从第一任荆帝背弃了君主自立为王之后,他的后代血脉便受了诅咒,每一个都将爱上至亲之人。因而在宫中兄妹、父子逆伦的事屡有发生。本来天人后裔之间要有后代便不容易,而血缘相近的话几乎不可能受孕,所以历来终身不娶或是不嫁的皇子公主在荆国也屡见不鲜。只是,不知道为何公主她竟然怀孕了,而且还一心想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所以舅……父皇他便把母亲嫁了人?”
“公主隐瞒得极好,连我起初也没有察觉他和陛下之间有什么。她又服用了可以造成晚产的药物,让你在适当的时间才降生。谁知你身上的刻印终于还是暴露了一切,公主发现后立即就在你后背上纹上了花纹,还请求我不要说出这个秘密。
只可惜……我们都太傻了!
驸马爷不到三十岁便当上了大将军,他又岂是一个可以随意欺瞒的人?怪不得当年你出生的那天他就表现得有些不对,可笑我竟以为他是一时太过惊喜!他那天拿在手里摆弄的可不就是他新得的五军将军金印?哼哼,他那是知道尚且没有到和公主反目之时,便只好强忍了下来。
后来陛下赐姓赐爵,又封了驸马爷作丞相,驸马爷表面自然是欣然接受了。哎……我当初发现他书房里的摆设但凡是易碎的第二天全部都换了一遍,却还是没有想到他那时早已怀恨在心。可怜陛下还觉得对这个臣子亏欠良多,又希望他能够尽心照顾你们母子,所以对他一再重用有加……”
“那后来呢?父亲他……他为何会故意将我……送走?”
“我一开始只是以为驸马爷心里怨愤,为了报复公主才会把你弄走。我受他要挟,眼看着公主一天天憔悴下去却丝毫没有办法。后来公主她去了之后,我无意间发现驸马爷打算对我下手,便将计就计,请求回家养老,假死逃脱。
直到几年前,我才知道,把你拐卖走只不过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
“你说什么?!”季空晴似乎十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芸香从地上捡起拐杖道:“小晗,你且随我去见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小凤凰有点现在的谈话专家的架势呢(__)嘻嘻……
看着大纲仔细算了算,终于就快要正文完结了呢!(其实还有十章左右,我果然写得好慢哟tat)
97
97、第八十六章
大概是因为窗户都被封闭起来的关系,屋里的光线十分昏暗,季空晴只能隐约看出床沿上好像坐着一个人。
“芸姨,是谁和你一起来了?”
等眼睛稍稍适应了黑暗,季空晴发现那个正侧着头作倾听状的似乎也是一个妇人,而且应该是一个眼盲了的妇人?
“六儿,是季晗,我把季晗给带来了!”芸香上前握住那妇人的手道。
“季晗?……季晗!他他他还活着?他长得和陛下像不像?”眼盲的妇人显然是想起了季空晴的身份,不由激动万分。
“像,像,那哪能不像呢?小晗活脱脱就是陛下和公主殿下的翻版啊。”芸香轻轻拍着那妇人的背脊安抚她的情绪。
“是吗?是吗?太好了,太好了,陛下终于后继有人了,真是太好了……”那妇人说着说着不由泪流满面。
季空晴自从见到这个妇人起就感觉“她”有些面熟,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直到此时,季空晴才猛然惊觉这人的身份。
这哪里是什么女子,这样貌轮廓分明就是自己舅舅身边最受宠的太监安六啊!
太监本就有些不男不女,加上安六又长得十分清秀而且骨架娇小,此时扮作女人一时间倒真让人难以瞧出破绽。
“你是……安公公?”季空晴低声问道。此人若是安六,那他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舅舅身边唯一幸存下来的贴身太监了。
“是我,是我,殿下真是好记性,竟然还记得奴才,呜呜呜……”
季空晴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被沾湿了的衣袖。他细细端详起安六的样子,发现他的双目浑浊,显然早已经失明了。可能是因为常年不见日光的关系,他的脸色极为苍白,嘴唇也呈现出不健康的紫色。他的样子极为憔悴,脸上满是愁容,和多年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季空晴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那位小安公公极有朝气,又善于逗乐,所以才深得舅舅的喜爱。一别经年,他怎么就变成了如此模样?不过他能在季曦的追捕下得以逃出生天,想必也有他的过人之处。
“安公公,你是怎么了?你是舅舅……呃……父皇身边得力的帮手,照例再不济也应当得到供奉的银两,回家养老啊!”季空晴托住安六的手臂,阻止了他向自己下跪的动作,用巧力把人扶起来坐好。
“芸姨,你已经告诉殿下他的身世了吗?”安六把头转向芸香的方向。
“是,小晗已然知道他是陛下和公主的骨肉。”芸香解释道,“他本想回来寻亲,已然被我阻止了,你对他说说驸马爷他……他为何见不得吧。”
“你还叫那个狗贼驸马?”听芸香提起秦纛,安六不由咬牙切齿起来,他一把抓住季空晴的手腕急切道,“殿下,秦纛那个狗贼暗害殿下,致使公主郁郁而终,最后竟然……竟然还害死了陛下!你要为陛下报仇啊!”
“六儿,你慢慢说,莫要把小晗吓坏了。”芸香摇头道,“千万不要再提报仇之事,我只盼小晗知道了真相,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如此一来公主血脉得继,我也就可以闭眼到地下去求她的原谅了。”
安六虽然恨极了秦纛,却也知道要凭一个无权无势的青年去扳倒当朝丞相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更何况,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一个荆国最尊贵的女人和当今的……
他自知报仇之事渺茫,不由叹了一口气。
“安公公,当年我……被送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说父亲他……害死了父皇?”季空晴迟疑道。
“唉……当年秦纛那狗贼知道了殿下的身世便对陛下和公主怀恨在心。而皇后那个贱人不知怎么的也知道了殿下的来历,非常担心殿下的存在动摇了她为陛下产下的唯一一个儿子的地位。于是她便与秦纛合谋,要暗中将殿下害死。他们决心要做得天衣无缝,让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
他们的计划成功之后,晓公主自然是心痛万分,陛下一边安慰她,一边派人去寻找,可惜怎么也找不到人。晓公主生产之后身体本就不好,就这样苦苦煎熬了几年便去了。
陛下此时尚未察觉身边人的阴谋,只是因为思念晓公主太甚,便有些不喜政务。秦纛那个狗贼趁机提出要为陛下修建长恨阁,请紫阳真人为公主招魂。如此一来,陛下日夜在高阁之中祷告,他便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大半的朝政。
直到几年之后,陛下才意外发现,有人在后宫之中布下了眼线,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可惜那时陛下的身体已经愈见病弱,他怀疑有人在暗中下毒,便下令奴才查探。奴才对毒药的药性和鉴别的方法颇有心得,却怎么也查不出陛下所中之毒究竟为何物。
后来陛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想要夺回朝中大权已经断无可能,而皇后那贱人已经开始谋划要让太子辅政。陛下虽然知道那是他们已经等不及想要准备送他归西却也回天乏术。
不料秦纛这狗贼可能是因为分赃不均,突然在朝堂上反驳了让太子辅政的提议,改为让太子到各个衙门见习。我那时已经查到陛下所中的极有可能是南华派中的秘传至毒――弑亲,便打算趁他们狗咬狗的机会出宫一趟,帮陛下寻回解药。哪知……哪知……等我回来的时候陛下便已经……已经……”安六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季空晴突然心头猛地一跳:“父亲他突然驳回让太子辅政的提议是在什么时候?”
“应该是在陛下龙驭归天前的一个来月吧……”眼泪从安六的眼眶中不断涌出,“我……我本以为,弑亲虽然难解,但是毒性却很慢,以陛下中毒的深浅看来一定可以等到我回来的。哪知道我才回宫便听到了宫中的丧鼓!我偷偷去检查了陛下的尸身,他们这般狗贼竟然……竟然是用内力震碎了陛下的心脉害死了陛下!”
“你确定?”季空晴颤抖着声音道。
“我安六杀人的本事没有,但是验伤查毒却最在行。陛下中的看上去像是邪派的武功碎心掌,其实是有人用五雷劲模仿而成。五雷劲是荆国皇室密不外传的武功,定然是皇后这个贱人找人做的。”
季空晴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一个响雷。
父亲突然转变态度的时候正是自己认识季曦和他交往甚密的那段时间。季曦既然是一早就有打算要报复自己,那自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父亲在这件事上作为他们的同谋,必然也知道了季曦的目的。再从父亲在那个深夜要求自己远走高飞的事上来判断,想必他是不忍心自己成为季曦的禁|脔,所以才用利益相要挟,逼迫皇后一派退让,放自己离开。
那父皇的突然被害,就极有可能就是因为季曦受到自己要走的刺激,便提前发动了计划,让父亲企图保全自己的心思功亏一篑!
季空晴顿时觉得手脚冰凉。如此算来,自己可真是一个克父克母之人,不但害得母亲郁郁而终,还直接加速了父亲的死亡!
“如今殿下回来了就好,奴才终于可以……”
“噤声,好像有人来了!”芸香突然截断安六的话。
季空晴一惊,才猛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座小小的茅屋赫然已经被人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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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忧焦虑地在帐中踱来踱去。
他简直就要愁死了,葫芦关这个眼看着就可以吃下肚的骨头,自从李狄来了之后却偏偏变得越来越难啃了,甚至连最近的伤亡比例也开始变得对楚军有利起来。
听说景明钡拇缶只有半日就可以抵达,到时候对方士气大振,这次战争很有可能再次以魏国割地赔款告终……
若是就这么灰溜溜地逃回去,父皇那里要如何交代,自己这个太子的位置又怎么能保得住?
“太子大可不必如此焦躁。”慕若张嘴咬住无双递到嘴边的一瓣橘子,顺便舔了舔无双的手指,“他们有援军,我们却也不是没有。”
“援军?我带走了大魏几乎所有的可调之兵,这个节骨眼上又哪里来的援军啊?”魏无忧突然脸色恭敬了几分,“无忧深感不解,还请国师指教!”
慕若低声笑了起来:“我哪有什么可以指教太子殿下的。”
他顿了片刻,欣赏了一下魏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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