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掀开身上盖着的毛毯一角,悄悄往里打量,身上的衣衫果然已经被除去了,几处大的伤口上还涂了一种墨绿色的胶状的药物,细小的伤口却好像都已经痊愈了。
季空晴不由担心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不知道守关的楚军现在怎样。
不过现在他最关心的是,面对这四个妙龄少女,语言不通,要怎么才能让她们给他拿一身衣衫来呢?
季空晴的难题很快就自动解决了。
那四个白衣少女磕了十多个头,终于站了起来,从大殿另一边的架子上端来几个托盘。少女们整齐地在石台前跪成一排,低下头,高举手中的托盘。
季空晴这回不敢再直接坐起来了,他紧了紧毛毯,半撑起了身体。
几个托盘里放的是一整套白色的衣裳。
虽然也是纱质的,但是这一套衣裳却看起来极为繁复奢华,上面缀满了各色宝石,跟这几个少女身上简洁的纱衣风格大为不同。
季空晴估计这套衣服应该类似于出席正式场合的盛装礼服。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比划着让少女们先出去,让他自己穿衣。又花了更大的功夫才弄明白这套衣服的穿法。
等季空晴终于收拾停当,已是一头大汗。他外伤虽然好了大半,却仍有些失血过多后的体虚。
季空晴低头打量身上一看就价值连城的白色纱衣,心中微澹不由想起景明蹦羌差点被自己撕掉一只袖子的龙袍。
听某人痛心地说起那件龙袍好像价值千两纹银,不过跟身上这件比起来估计连人家个零头都不到了,季空晴想起景明钡笔钡谋砬榍嵝t錾。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当然说他是老人并不因为他须发皆白,因为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一头白发。季空晴完全是从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看出来,此人应该年纪极大。
季空晴看对方走路的气势,分辨出这个老人应该在这里身居高位。他向来人抱了抱拳,因为知道语言不通,只好比划着想表达自己对于他救命之恩的感激。
那老者却极为激动得一把拉过季空晴的袖子,一点都不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健步如飞地向殿外走去。
季空晴在脑海里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刚刚什么不好想,偏偏要想起景明钡牧袍!这下好了,为了不让好容易穿上身的衣服断袖,那样的话只怕称斤卖了自己也赔不起,季空晴只好匆匆忙忙地跟着老者走出殿外。
这座大殿位于一个小山包的半山腰上,下面就是一片茫茫的草原。
老者拉着季空晴的袖子向着山上走去。
季空晴这时才发现,在山包的最高处竟然有一座比刚才的石殿大了许多倍的宫殿!
那宫殿造得巍峨古朴,一眼望去有种说不上来的庄严肃穆的感觉。整个宫殿都是由白色的石头砌成,颜色却有些深浅不一,显然是因为修建的年代跨度非常大,有一部分已经历时久远,有一部分却是最新修造的。
季空晴气喘吁吁地跟随老者到达了山顶宫殿门口。
这一路上所有的人见到他们都伏跪在地,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季空晴也弄不明白,他们到底是畏惧老者的威严,还是在向自己下跪行礼。
直到老者站在殿门口,才终于放开了季空晴的袖子。
季空晴松了一口气,好歹不用怕人家找他赔弄坏的衣服了。
老者后退一步,单膝跪地,低头向季空晴行过一礼。
季空晴一惊,为什么到了这里所有的异族人都好像对自己十分恭敬?
此时老者已经礼毕站了起来,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把石钥,插|入旁边的一座石羊雕塑的嘴里,转都了一下,打开了殿门。
季空晴看对方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比划着表示要请自己先行,只好当先走入了宫殿之中。
季空晴终于知道异族人把他们喜爱的黄金用在了什么地方。
一入宫殿先是一道笔直的长廊,令人惊叹的是长廊的一边透光,另一边却装饰着许多大幅的画像,竟然都是用金箔层层叠叠打造而成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极具立体感。
季空晴站在第一幅画像面前,发现老者的脚步也随他止住,并不催促,口中念念有词地向他比划解释画中的故事。
第一幅画上有两个男子,面目相近,可能是一对兄弟。
不过其中略微高大的一个皮肤被染成黑色,另一个则是雪白。两人手拉手站在一起,正和一只野狼对峙着。
第二幅画中依然是之前的两个男子。
黑皮肤的男子正在田间耕种,白皮肤的男子则在牧羊。他们身后各站了一个女子和许多尺寸略小的人,正在跟他们一起劳作。
第三幅画里黑皮肤的男子瘦得皮包骨头,白皮肤的男子好像正递给他一只羊腿。他们身后是一个巨大的太阳和龟裂的土地。
第四幅画上染满了红色。
黑皮肤的男子手持尖刀正在剖开白皮肤男子的胸膛,而白皮肤的男子显然已经断气多时。远处许多黑皮肤的小人正在追打着白皮肤的小人。
第五幅画中白皮肤的小人数量已经大大减少,他们终于把追兵甩脱在了大山的另一面。
第六幅画里白皮肤的小人一个个面黄肌瘦,围城一圈蜷缩在一个小火堆旁,四周包围着各种凶恶的毒蛇猛兽。
第七幅画中有一个人从天而降,身上闪着万丈光芒,分辨不清他的面目。
那人似乎轻而易举就喝退了觊觎在四周的野兽,又不知从何处召来了许多牛羊马匹。
接下来的几幅画中白皮肤的小人生活渐渐富足,而从天而降的人身上的光芒却渐渐减弱。
白皮肤的小人开始在一处山包上修建宫殿,又有许多人骑着马,好像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在最后一幅黄金画中,宫殿只修建了不到今日季空晴所见的三分之一。那个从天而降的人似乎是死了,身上一点光芒都没有了,白皮肤的小人每一个都面带悲戚,把他抬到了尚未完工的宫殿之中。
最后的画像旁边是一道高大的石门。
老者摸出钥匙,正在开启机关。
季空晴看了一路上的画像,心中暗暗吃惊。
相传天人历元年的时候有天人降临,帮助了那时候的凡人摆脱了食不果腹、衣不覆体苦难生活。天人女皇被天下人自发地奉为共主,建立了宇国,四位和她一起降世的天人被称为四圣。
女皇在宇国建立后没多久就倾尽天下之力修建了天人神宫。
在神宫历时四十年终于落成之后,四圣纷纷消失,相传是入了神宫避世隐居。
而女皇则下嫁皇夫,一起统治了天下四百年。
而此处的画像,似乎年代久远,其内容好像跟天人的传说也有类似,难道说还有其他的天人降临过世间吗?季空晴猜测。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天人好像身体状况不佳,在开始修建宫殿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好像也没有留下任何后裔血脉。
在季空晴胡思乱想的功夫,老者终于把复杂的机关解开了。
他推开门,恭敬地站在一旁,示意季空晴先进去。
季空晴朝他礼貌地微笑了一下,走进石门。
石门后面应该就是正殿。
高大空旷的大厅正中央放着一张石床,上面好像还躺着一个人。
季空晴走近一点才发现这整张床是用一整块白玉雕刻而成的。
白玉床上面躺着的人穿着一套跟季空晴现在身上的极为相似的白色礼服,露出在外的皮肤细腻光滑。如果不是季空晴从走进来就没有听到有呼吸声,一定以为这是一个活人了。
季空晴把目光移到这人的脸上,突然呆住了!
第三十六章
看到玉床上这个可能已经过世多年的天人,季空晴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的异族人对自己全都恭敬有加。
他们两个竟然长得有三四分相似。
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自己才会在危急关头得到异族人救助的吧,季空晴心想。
然而这并不是季空晴惊讶到失神的最主要原因。
这个天人,他的外貌竟然和景明币灿衅叻窒嗤!
只是仔细分辨却可以发现景明绷承屠饨歉加分明一些,脸上的表情也丰富生动的多。而床上之人的外表却有一种雌雄莫辩的中性美,脸上带着一抹淡然而疏离的神色,给人一种他正俯视众生的感觉。
难道说自己和景明倍汲さ煤蜕砦正牌天人的祖先很像?
也不是没有可能。天下所有的天人血脉都出自女皇,可能这里躺着的这个其实是女皇的近亲?
季空晴看着这个可以说是结合了他和景明背は嗟奶烊耍有些无语。
站在一边的老者见季空晴只是怔怔地看着没有任何动作,连忙开始比划起来。
季空晴费了一番功夫才弄明白老者以为他也是从天而降的“天神”,希望他能唤醒被他们供奉在神殿里的神祗。
季空晴细细观察了一番这个天神。发现他除了没有心跳、不呼吸之外的确跟活人无异,他的皮肤细腻光洁,散发着淡淡的金光,甚至靠近一些还能感觉出一丝温热?难怪老者希望能够重新把他救醒过来。
可惜季空晴对医术并不精通,检查了一下发现床上之人实在是不像还有生机的样子,只好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站在一旁的老者顿时满脸失望。
他是异族人的大长老,在巡查草原的入口时发现季空晴,顿时对他的容貌大为惊讶。
大长老心里隐隐猜测,季空晴应该不是真正的天神,不然也不会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只是他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可能季空晴与天神有些渊源,有些神秘的力量也未可知。
况且即使季空晴只是天神的远亲或是后裔,身为神祗的祭祀,大长老也绝对不能对他的生死袖手旁观,于是便率领族中勇士打退了乌蛮的弓箭手,把他救了下来。
今日好不容易等到季空晴苏醒,大长老便急不可耐地将他带入神宫。可惜事情果然像他隐隐预料到的一样,并没有丝毫转机。
大长老心中不由十分失望。
他叹了口气,轻轻地上前整了整玉床上天神的衣衫,用纱巾抹去他身上的灰尘。
六十年前,当他还刚满十八岁的时候就接替了父亲的大长老之职,开始负责祭祀族神祗和修建神宫。
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当年父亲是如何拖着重病之躯,颤颤巍巍地把他带进只有祭祀才可以出入的神宫,最后把他带到了在传说中曾在危难之际拯救了整个部落的神祗面前。
那时玉床上的人和今天相比并没有丝毫的不同。
他记得自己伏跪在玉床前,亲吻床上之人手中的印戒,心甘情愿地立下誓言将要一生侍奉眼前的天神。父亲慈祥地摸了摸他的头顶,将代表祭祀之权的手杖双手递给了他。
“总有一天他还会醒来的。”父亲最后的呢喃声在他耳边响起。
在那之后的无数个跪在内殿门外吟诵祭祀经文的夜晚,他总有一种感觉,那个在门背后沉睡的天神好像即将重新站起来走出神殿。而他也将谨守誓言一生侍奉其左右。
内殿的大门没有重大祭祀不得开启,老者连同今日这次也一共只进来过三次而已。
可惜这次开启内殿,季空晴却并没有带给他任何复活神祗的方法。不过既然世间有如此相似之人出现,他相信终有一天会找到唤醒沉睡着的天神的方法。
大长老心中思量,如今自己已经七十八岁,很快就要将祭祀之职传给族中最有为的青年,他也要将这个希望一并传下去。
老者用坚定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玉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带着季空晴离开了内殿。
季空晴走出神宫,再次看到蓝天白云,长出了一口气。
神宫中那种宏大空灵的气氛让他有些压抑,再加上一张极像景明比创着出尘疏离的表情的脸,更让他有些不安。
季空晴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但是从身上的伤口估计这个时间应该不短。他急于知道现在楚军的情况,向老者比划着极力表达出自己的感激之情,和自己还有要事需要离开的愿望。
大长老点点头,示意季空晴稍候片刻。
他张开嘴发出一声悠长古怪的呼哨,那声音极为尖细就像是一种刺耳的摩擦声。
山下很快就传来了很多声相近的应和,此起彼伏。远处的羊群好像听到了什么号令似的,突然通通跪倒在地,一动不动。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季空晴远远地看到许多身穿白纱的异族人向山上走来。他们携老扶幼竟好像是全族一起出动了。
先到了山顶的异族人就向季空晴恭敬地行完礼,就站在一旁。直到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大长老才高举手中的权杖,叽里咕噜地高声说了一大段话。
大长老话音刚落,所有的异族人纷纷跪倒在地,向季空晴叩头。弄得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应不应该冲上去相扶。
好在众人立即又站了起来,分散到两旁让开一条路。八个抬着一块硕大石板的壮汉向季空晴走来。
八个大汉将石板抬到季空晴面前放下,退立两旁。
大长老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小的弯刀,走近石板。
季空晴发现,这块硕大的石板通身发出氤氲的光彩,显然不是凡物。而在石板的正中央竟然生长着一朵绿色的小石花?
突然,大长老弯刀轻轻一挥,断下了自己左手小指的最末一截。
季空晴一惊,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长老强忍疼痛,将飞速向外渗着血的手靠近石板上的石花。
那朵小花突然爆发出一团绿光,包裹着大长老的左手,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散去。
季空晴看了看仍然躺在地上的一截断指,再看了看大长老完好无损的左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花可以让断肢再生?
大长老微笑着将石板上的花摘下,递给季空晴。
季空晴连忙推拒,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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