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命(完结)作者:肉书屋
后命(完结)第50部分阅读
,更少那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却依能治世和内外,得以尧天舜日之盛。莫非舜帝之举,亦可谓不智乎?”
只三言两语,却惊动内外众人。一席话堵的外帘之臣哑口无言,纵连左右丞相皆于心中暗赞连连,方彦慕的话,绕了废字,却再言以无立众嫔妃。废与无立本是是昏贤两事,只于当前其实质却是一般。他只改了个说法,便由昏引出了贤,不可谓不精明。
帘外冲撞的最烈的奉关居此时听了这般歪解,如万爪挠心,好不痛快,再不顾周人劝阻,忙跪至帘下俯身长泣,强言相向:“彦大司马,你此般歪解谗言媚上是要置帝王天威于虚设,伤饬祖法,是以要累皇上授以昏名!”这话言得过了,不仅骂了彦慕j臣小人嘴脸,甚以脱口道出帝王昏庸。听得一干人等吓得冷汗直落,若非其身后几个礼部侍郎见状忙以手强堵上他唇口,但不知还要脱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忠言。
司徒远微启双目,并非因奉关居的逆上狂言,而是彦慕刚刚一番话听得自己如醍醐灌顶,他眯着眼掠着彦慕,声音稍以温和:“彦卿,说下去……”
然,彦慕再无言而上,只对上他的视线平静相时。他的话,只能言到此了,他能做的,也只能到这一步。之后要说的话,皆在于他了!
司徒远沉吟片刻,了悟道:“尧舜之德,明耀天下,当以后世君王效仿。朕之贤势必不及舜帝,女人更不该多过贤明。”他未料及从来忠耿直言的彦慕反会在这时候绞尽脑汁为着自己圆话,虽默契的应承了他的话,只两束目光攥着跪下的人仍是惑而不解。
尔后眸光转映,只欺步而上,疾步行以帘前,猛地扯下那帘幕,隐忍的怒意淡然释出:“朕…有心效仿舜帝之贤,尔等倒是还揣着什么逆上忠言一并言个清楚?!朕知道…尔心里想的是朕当这个皇帝,才是逾规越距。尔等不是朕之辅臣,反是朕之礼教师傅了。朕每言一句,定要你们借着于理不合表忠上谏是不是?!朕才是知道…这满朝上下皆是‘忠臣’!”
阿九小剧场第八十三章我的女人
第八十三章我的女人
戌时二刻,偏西殿的景况并不好看。
大小群臣。老老少少皆提着裙袍摆蹑步而出,甚有几个半个下午睡过去的老臣被自己的门下拖曳着窜出,场面大为壮观。杨归正抱着一摞折奏而归,见这蜂拥的人群,忙躲过身子让路。见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心里明白这帮忠臣定是被“夸”了,只这位新皇的赞言,从来是比骂还难听。你最好不要让他开口说话,他但一出声,任谁也甭想着保全了。
那扯下一半的帘子耷拉在风中半摇着,明间次间俱是安静下来,连随侍的宫人都退了出去。次间案前,司徒远背向彦慕而站,杨归的步子望见二人身影便忙止步,再不靠前,他明白…皇上该是有私话要同彦大司马讲。手下忙摞稳铺还奏折,人未入次间,便又辙了出去。
司徒远双手撑起梨木香檀案台,声音微冷:“想不出,从来朕说一他偏做二的人,竟会在这事上襄助。”
声音很轻。却尽听入了彦慕心口。他亦背向他,颜中个般色彩,皆不被外人所示。他第一次遇上如此穷追问到底的司徒远,今日不给他个答案,他必会不爽,自己更怕日后会遗憾。
“我不是助你。”启言间,他全然忘了身后之人是帝王,是淡而又淡的语气,“是助她。”为她,他倒也不畏落人口中谄言媚上的骂名。只能为她寻来一分好过,他都可以倾力去做,做至忘了自己。
司徒远回了身盯上他的侧影,眼中并未有惊讶,这一席男人间的话语,其实早该在很久之前便相互托出了。十年,他淡漠冷静地观望着这个似觊觎又似守护着她的男人,是也看着他十年如一朝。流水时光间,自己往往做不到心平气和,却也能安静看他走下去。十年,出乎意料,却也是意料之中。彦慕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坚持,他坚持一样东西的东西,从来没有理由。正如眼下,他助她,助她,或以根本不需要解释。虽以不喜这般感觉,不喜欢他落于她身后的目光太过灼热。不喜欢他望向她的眸中匿着言不出的情愫,然,他却钦佩。如此境下,他当真想与他把酒痛饮而过,长叹一息,问予他——“彦慕啊,这十年,你倒是在求什么?!”只他问不出,怕问到了,自己不喜听到的答案。是她吗?会是她吧。
彦慕出了神,偏头看向随风摇摆的宽帘。心下涌起言不穿的情绪,她是要母仪天下,名留青史,历世百年之后,她的名字会同她丈夫一并流传。野史杂记中当记下他们二人之龙凤吉祥,琴瑟和谐。或以,他当辞官去做那文人墨客,以古稀之年落笔撰稿,言一段世门公子与她的奇缘旧事。纵是野史,也欲要它流传千古。只他的名字,于那满卷洋洒激昂的文字中。留存在她名讳旁一次,便也无怨了。
“这宫闱墙垣太高,九尺瑶廊太深,她必会不开心。”他眉间一抹忧色一瞬即逝,但望向司徒远迎上的目光,平定言道,“废以六宫,独宠她一人,便是能填充她满心的空寂吗?”司徒远你知不知道,长清宫,云阳殿,甚以坤宁主殿,这些象征至高无上权柄的背后于她是什么?是挥之不散死亡的阴影!如今明灯高悬的长清宫葬着她的白骨,吞噬着她的魂魄,那里曾有一个叫夏明初的女子,你可还记得她的痛?!如若能忆起,又如何看着她再痛下一次?!无奈…这种种激扬之言,只得吞进肚中,她必不会想让他知道,要她留守在他身边,是要多么艰难,只再艰难,她也认了。这一生,她似乎是认定了眼前这男人,再没有一个男人,能要她如此尽心费力,从前至后,她教着他为人夫为人父,教他明白人世间何为至情至善。何种情不能留,何种爱不能忘!如今的司徒,再不是从前那个只会坐守书房,骨子里淡漠寡然的人。他有情,然不多,只能分给那一人,于她而言,却是足够了。
彦慕一步步走出昏暗的次间,脚下前所未有的沉重,单薄的影子落下窗棂,那一池塘水,映着他的颜色。“你——”,淡声袭上,司徒远双眸微抬,似清又不清地凝着他,终是问了出声,“如今于你眼中,是她,还是她?!”
“臣…是早已看不清了。是她,或以不是她,更或…都是她。”彦慕并未回身,只轻笑荡起,沁着夕晖晚霞的淡淡光泽。言罢提步就走。只身子穿过过间,忽听人声漫上,闷声之中隐着霸气——
“不论是与不是。只你清楚着——”司徒远言着即进步回了案前九雀端木椅上坐稳,锋利上挑的眉透着不一般的坚定,抬袖提笔蘸墨,薄唇抿紧,毫无犹豫道,“是我的女人。”
彦慕笑意更深,眼眉弯起尾角明媚的挑向一方,轻描淡写了道:“是吗”笑意微敛间懵然怔下,方才他言的并不是朕。而是他司徒远的女人。果真是好霸道的男人,却也要他为她欣然。目光寸寸凝住,动也不动,似冲了几分黯然,声音一轻,似与他言,又似自言自语:“是吧。”
背影出了明间,缓缓由廊端散去,余辉落在他肩头似嵌镶了一圈金色明边,然并不刺眼。身后那扇影门由暗中人轻轻推了开,楼明傲躲于暗门后伫立了许久,终以才撤了身,只目光追着渐以远去的身影,清冷疏离,醉玉颓山。方才她跟在杨归身后入间,躲在那环影墙后,皆是什么都听去了。
眼中蕴了湿气,溢在唇边清浅微薄的笑,隐隐颤抖,声音极低极轻:“彦——”喉间哽住,轻一阖目,心口游弋着一股暖而涩的甘甜,尽数品下,复由口中淡淡溢出,“彦木头啊”
那身影没过麒麟门后,隐在了尽头,再看不到一丝痕迹。楼明傲微转了身,由堂风吹醒了少有混乱的心绪,眸眼散去里道,只悄步而上。
她顿步在垂帘端,稍抬起一角,睨着案前专致的男子。她还是喜欢见他垂心政务的模样,于缄默淡漠间指点江山,一丝不苟的神情销人心魂,更含了几分文工俊才的雅人深致。他的万里江山,从不言出唇口,只跃然纸上。浮于书堂夜以燃消的青灰迷烟中。
她看得渐有些入迷,回了神,捻上垂幔绕在指间,“哼,你的女人?!”
她之步声,他从来都是轻易分辨,这一次也不例外。方她入明间时,他即是感应到了。只等着她开口,却不想她转了半天帘子呆立了那么久。手间重墨淡了水,行文运笔间,依是清淡坚定的语气:“嗯,我的女人。”
阿九小剧场第八十四章情深意笃
第八十四章情深意笃
“你这是学我呢。”楼明傲眼皮子一番,故作了不悦。往日都是她把我的男人挂在嘴边,如今相似的话由他学了过去,面上不爽,心里却软软的。
司徒远大清楚她这又是没事挑事无理取闹了来,只专注于笔下亲谕,不消工夫瞧她。
她只立于那帘口不动,若是平时,她必是早早贴了过去烦他扰他,这回偏跟那帘垂幔子搅上了劲儿,摆着花样捻转。司徒远笔下落了一份谕直省督抚上谕,晾墨的空当抬了头示意她:“那幔子就这好玩?我让人送你宫里几布,帘口那风大,你进来。”
她不动,全当他的话未入耳,帘子猛甩下,挡着他看她的视线。
他知她又起了玩闹心,索性放下手中刚选出的案奏,朱毫旁置。起了身绕着案缘走来,亲自去“请”她,隔着幔子握上她的腕子,正要夺起那垂幔,反由她将自己拉了出去。
楼明傲回头掠了一眼他满桌狼藉铺陈的折奏,浅眉蹙起:“又是几日消夜不宿了?!说是戌时就下我那去,硬是要我来请您尊驾了?!架子还真够大呢。再有下次,我才不惜管你,等着你做了那勤政爱民活脱脱累死在奏折里的英明君主,我也好做太后不是?!”她说什么这片刻都不能让他再入次间了,反推着他走出去好歹吹几口风。
他随着她在廊前贴着坐下,正是风柔下,空气尚也不错,司徒远倒也换换心情,把朝上的琐碎放一放。只一想到明明许了今夜里去看她,反要她大老远来寻了自己,实有些过意不去,解释道:“下午为着点小事奏议了番,便是拖了时辰。”立后的艰难,他从不曾与她提及;废立宫,更未来及说。总想着什么时候闲下来,以此给她个惊喜。只忙得焦头烂额,对着她,一时间全未反应过来有些话当是如何说起。
“小事?!”楼明傲瞥了他一眼,不慌不急道,“废六宫也是小事一桩吗?看来我们宣平天子果真是目下无尘,天下一概皆以小事为论,就没个值得上心挫火的大事是吧?”两刻之前,桂嬷嬷即是亲自入了长清宫说起她家阿豫执意废六宫引了群臣惊乱,再前前后后利害分析了一通。她也是许久未见到桂嬷嬷,只这一次她老人家放下脸色亲自拜访,也能让她明白这绝非小事。司徒远能如此为她设想周全,甚以不顾朝廷礼制肆意乱为,是她能想到却又从来不敢去想的。感动了片刻,却也知道,这事…远不是艰难一说,根本是无从礼法,行不得的。如今他帝位初即,新政试行方才露出点喜人的苗头,实不该由万民诟病,君威涣散,
早便是隐忍了那么多年,做了那许多,却要在眼下用自己的尚不稳全的龙位去为她争。她心里自是有欣慰有感怀,却也为他觉得累,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了。
“倒是哪个奴才嚼了舌头?!”声言颇有怒音。他本是层层严令以下,上至朝臣,下至宫人,若要在她面前念叨这事一两句,他要不得他们好看。然未想到,他前脚还未出偏西厅,她便是得了消息来寻了。
“哪个都不是。”她微一笑,只托着他的大掌,比划了自己的慢悠悠道:“你这手确是大。一掌即能翻手为天,覆手为雨。可你再大的手,也盖不过天,就算是遮得下天,总也要漏出一口子。”言着轻靠着他肩头,只掌心相对,倾然握紧。
“哪里漏着?”他眉间依是蹙,凝声问着,极是认真。
“你说哪里?”她一拍他的手,好笑地看了他,“必是要给我漏一口子,让我呼气啊。所以说…你啊,瞒不过我。就像我什么也瞒不到你一样。”他浑身上下弥漫着书墨气息,雅淡轻爽,想是书房闷久了,人也憋着股书呆子的傻气。她摇头再笑,重握了他手,将自己的手包在他拳中。如若这能遮,她倒也想他能把自己全然裹起来连口气都不漏。
“你瞒着我的可真不少呢。”他由着她话头接下去,苦笑了番,见她怒色正要起,忙缓言,“是,只这些年,较着从前,是瞒得少多了。”
听了后半句,她倒也安静下来,由他肩头抬了头,凝神看着他侧脸,久久吐言:“不立,倒也不废,不好吗?因何同自己过不去,也同那些个文武群臣过不去?”他的心,她明白就好,用不上这般极致的作端。即是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她早便是明白了。只她对上他目光的瞬间,便能从那眸子里读出所有的一切。这世上,她最信的人,除了自己,便是他啊。
他侧了身子,双手揽上她肩,微用了力,坚而又决:“要立,也定要废。若以不废,便是绝然不立。立之,必要废!”这一路艰辛坎坷,是她陪着他,且她又允了自己一生相陪,于他此生,确是得了最大的感动和慰藉。他时以想着自己还能给她什么,然他思来想去总不知她缺些什么,索性凡他能想到的﹑能给的便尽数予之,不能给的,更是要予她!
她再无劝言,因他的目光便是告诉了自己,他之决心不容动摇。眼前但不知为何又起了湿意,她渐也凝上他的眸言,一动不动:“我不该认识你的,不该认识你又爱上你,更不该因着爱妄图改变你。如果我这一生从未遇见你…就好了。”要他走得这般辛苦,皆是她啊!
他复揽了她入怀,唇落了她额定,这一记轻吻,全无情欲,满是浓浓的疼惜:“哪里来的那么多不该?!没有不该,更没有如果。”言着轻轻阖了眼,夜幕逼下,轻吸了几口稍显冷意的空气,刚想说夜重了起身回屋,却觉指间滑过清冷的湿漉,微以惊诧,抬眼寻了她匆忙垂下去的目光,声音很柔:“这是…怎么了?!”
楼明傲以指尖弹了泪,仰头对上他探寻的视线,瞬间破涕而笑:“不兴我感动一回啊?!”
阿九小剧场第八十五章皇妻子妇
第八十五章皇妻子妇
这一夜,某个女人耍赖撒娇留了偏西厅,言是要陪侍在旁。
三更响时司徒远便嘱咐了她去歇,偏她执意要看着他览完所有折子。他见她这个模样定是要留夜了,只得让杨归在偏殿请了假罗汉榻来,正摆在案侧,好让她等着自己时得闲歇过。
憩榻刚铺好,她即躺了上去,煞有介事的蹭到内侧,拍了拍身旁的空地,好心道:“这半张是留给你的。扛不住了就眠会儿。”
司徒远手里端着折奏,落坐了榻一侧,只余光打量了她:“嗯,判过了这些个就好。”言罢忽又想起家宴的事,忙偏了半个身子对上她念叨:“后日会臣宴定在上阳殿,你来罢。”
楼明傲全无情绪,嘟囔着道:“不去不去,你会你的家臣,与我无关。”
他伸手掏着她手握了掌心,而后淡淡道:“就不肯卖我个老脸?!我想要万臣皆以知道配站在我司徒远身旁的女人,只你一个。”日后,也省得那些多事的臣工往他的后院里送女人添麻烦。
“你这老脸本就没多少了,再要我这大腹便便的模样丢上几分?”她随口讨来个借口,胡乱搪塞。
然他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她前去,俯身而下,呼吸扫着她的五官:“无论你什么模样都只我能看,料他们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抬头多看半眼。”细细凝着她,唇角散出笑意。得她相陪,纵是无数般清冷寒寂的夜,都与他无关。
她抬了一指,戳进他隐隐的笑涡中,浅浅笑了应着:“我应你,日后…你也许我一愿啊。”微微蜷了身子头扎紧他怀中,他怀间的温度正好,却也安适舒然,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闭了目,困意顿然袭来。这般睡下,才是最舒服——于他怀中。
“你想要什么,只说就好。”他笑着抚上她鬓发,青丝盈手,玉润香弥。他最怕她什么都不言,她若能开口求自己予个什么,才要他心里能够好受。
她渐也沉沉眠下去,只觉他的声音荡在耳边,柔柔的,咕哝了一声,闷声喃喃道:“眼下还想不出…想到了再狠很黑你……”断断续续,低低弱弱,再无意识,呼吸平缓沉下,人竟也真就睡了过去。
他见她在自己怀中眠得像个婴儿,实在可爱。悄无声息间将她放平稳,颈垫龙头玉枕,身盖了裘皮暖衾。五指间由着她耳鬓一次又一次滑下,唇边的笑越发无力,添了丝疼惜的苦意。她的辛苦,他怎么看不出。只要他如何能放手任她逍遥?!江山,美人,真是不能兼得吗?他偏是不信,偏要握紧她的手,偏要为她废六宫。承以江山,仍不负美人,是要天下人看看他司徒远确能做到!
指尖微停在她眉端,低哑之声溢出:“我知…这条路很不好走,这位子太孤绝,或以将来会更辛苦。知道吗?
只你陪着我,这一切便都不再难了。”不是求她陪着自己,反是要求她让自己陪着她……早已想不起他司徒远是何时又是因何生出了这百般柔情?!这女人,还真是他的劫!
两日后,会臣宴。
殿上歌舞丝竹,烛暖灯红。两端摆满了席榻矮案,执杯的朝臣三五成群逐一前步至上拜贺吉庆。坐下的臣工更是一扫朝堂之上的肃穆,因着司徒远一句“此乃家宴,可大幸随意”倒也能交互言笑逗乐起。觥筹交错,冷酒洒珠,尽是一幕幕君臣齐乐的景象。
他与她携手落于首位,他,面上清冷如铁,心中却油然升起一股子满足,说不出满意在了何处,似好像…圆了年少时的一个梦吧。她,漾着温婉的笑,演足了母仪天下的作派,只在与身侧人眼光交接时方漏出黠色。她本就是好演戏,也喜欢看戏,这般得体大方的模样,可以说是旧事重操,或以说,她根本也就是习惯了这般作戏给天下人看。案下,她寻着他的手敲敲紧上,他眉间微挑,虽不易言笑,却也回了目光,以视线交汇,淡而又浓的柔意散佚开来。
殿下末端的席案前平坐了二人,皆着以精贵却不显华美的直裾华裳。一曲霞舞霓裳落下,二人持杯徐而起身,款步迎上,行至殿前金阶雕栏下,双膝相继跪于绽以玄光涟色青石冷砖间,斟酌再三,相继扬声喝道:“贱妇陈氏——”
“贱妇尹氏——”
“齐贺吾皇、夫人金安万福!”
司徒远由着阶下之音微一愣,眉间不由人知觉地蹙了蹙。一时间并未抬目望向她们二人,只转了目光偏向一旁仍笑得落落大方的女人,眸中明光僵冷,他似要从她那里寻个解释。
她回了他的目光,只淡淡一笑:“皇上不是言家宴吗?自要都来齐全的好。所以——”
“所以怎样?!”果然是她招来的,他盯着她,眼有怒意。如今他正以力摒众议行废六宫之事,她偏是要招揽这两个女人,摆明了要在百官面前要他无法自脱,这六宫,但要如何废?!
她垂了头,隐有躲闪,一心想抽回自己腕子,反被他觉察到紧攥了不放,挣脱不开。久久,她扬了头,只若有所言地看他一眼,便扭头看向跪在阶下的二人:“陈氏尹氏,皇上说你们二位一路辛苦了,又是久别重逢了,先请退至偏云殿,待到臣宴散后皇上自会亲往探视。”声音不高也不低,但也无了从前压制这二人的张扬。却真是场久别,久到这一晃不知是多少年。若非她先前派人去请,若非刚才那两人自报上家姓,她还真就认不出了。
只眼下,她看着她们,怎么会生出百般可悲而又可怜的心绪?!心底竟酸了,真是酸了,是为着这两个女人。只想起从前于山庄斗个你死我活不相上下,但也未想到会有如今的场面。时间还真是奇妙的东西,她再看这她们竟会有惺惺相惜的错觉,而她们眼中何以如此淡而冷然?!
她将话说到如此地步,他不能不应,只淡淡接了道:“左公公,服侍二位陈氏尹氏退殿。”
陈景落先扬了头,眸中无色,只谢恩言罢,淡然地将杯中酒灌入炮袖。他眸中的疏离,她不敢看,却也明白,这酒是不用喝了,洒入玄袍,于是冷意由袖腕扬起,心口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