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明傲看穿了司徒远的心思,她是想逃,只是不是现在。她若想逃,一定会是出其不意,让司徒远来个措手不及。她不喜欢跳进司徒远理所应当的思想中,她乐意在那些思维之外积极活动。
他们二人,简直就是一场博弈。
一个不在乎输赢,一个只是乐于其中。
无论他用了什么办法,都摸不清这女人的底细,他甚至不知道这女人存在的意图。正是无法琢磨,就越发好奇,好奇过了头,会油然而起一种焦躁的情绪。他司徒远的情绪竟然会被操纵,这简直是不能被想象。那一刻,他竟想杀了她。
“相公,你答应过我,不会暗杀我。”楼明傲不知何时已然起身坐在他身旁,递过去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
“……”他有吗?他好像没有回答。
“沉默也算是应答。”
“……”只有这女人有的逻辑。好的,他可以不用暗杀,哪一天,如果他自觉不对劲了,他会亲手解决她。
“你亲手杀我,会心疼的。”楼明傲喝了口茶,叹了一声。
“什么是心疼。”
“相公,你心疼过吗?”
“没有。”
“很酸,很紧,然后心要裂开了。想喊又喊出来,心脏的地方空出了一个很深的洞,什么东西都填不满。”
司徒远皱了眉,这是很强的内力吗?不过,他真的对此有了兴趣,“说下去。”
楼明傲瘪瘪嘴:“那一刻,你觉得死亡也不痛了。我心疼过一回,是死的时候。当时心太疼了,都感觉不到死亡的疼痛,七窍流血都没有了感觉。”
“他亲手杀你的吗?”
“算是吧,他就在屏障外,他下令动的手。”
“那他心疼了吗?”
楼明傲眨了眨眼,拍拍司徒远的头:“相公你真可爱,只有自己才知道疼不疼啊,我怎么会知道。就像我只感觉到自己的疼。”
“他杀你,你为什么会心疼。照你的说法,应该他痛。”
楼明傲眼神最深的地方被什么触动了,她看了司徒远半晌,抛出一个不在乎的眼神:“相公,你杀了我。我也会痛的。”
司徒远垂下头,喝了一口茶,他看出了她又在撒谎。她撒谎的时候都是在躲避。是因为现在还在痛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有了些怒意,霍静弃子而去的时候,都没有这般的酸意,偏偏此时被这个五句话三句假的女人戏弄了。他是生气,明明信誓旦旦说什么爱自己的女人,却在心底为别人痛。他不知道那个东西痛起来怎样,只是还不笨,毕竟明白,心会因重要的人才会痛。
“相公,你今天说了好多话啊。”
是阿,他今天说了很多话,是因为谈到心疼吗?也许有一天,这女人能让自己知道,心在疼是什么感觉。
第一卷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第二十章我儿长生
佛家的子弟向来要回避明佑山庄,司徒庄主厌恶教法,什么也不信,似乎只信自己。正因为司徒在佛门的臭名昭著,楼明傲进香自然要保持低调。低调到连女眷都不带,只身一人,独行于皇觉寺中。
“法慧住持来了。”身边诸多信众一拥而上,楼明傲亦夹杂在人群中被推到前方。远远的,她看清了这位被呼作神仙般的人物,清淡的眉眼还不清,应该如同所有和尚般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只是能感觉到周身散发出不可亵du的威严。
这就是京城远近闻名的最年轻的主持,以不入三十之龄接应了空静大住持的衣钵,听说是悟性极高。一说他亲民,百姓多来向他悟道。楼明傲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才来此问经,她不懂佛经,只是图个心安。
“第一百七十七号。”屋外的小沙弥跑出来传号。
险些睡着的楼明傲看了看手中的布条,忙挥上手臂:“在。”
三步并作两步,楼明傲直入屋内,瞟也没瞟脚边的凳子,掀了帘子就入内间。帘子后坐着法慧,平日里他都坐在这里垂听民苦,百姓大多坐在帘前。只是今日,这个女人掀帘直入,倒真是把自己骇了一惊。
楼明傲也怔住了,不是因为她反应到自己靠得太近,而是自己从没有见过这般英俊的和尚。
眉目清朗,一张脸是清风白玉般的温雅隽秀。他惊骇的目光,似乎要穿透楼明傲,却又随即化作温婉的笑意,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颇为良善亲和。
楼明傲从没有见过笑起来这般温柔漂亮的人,他一笑,似乎窗外的花都要瞬间绽放。所有的光华都自那笑容中散去,原来万物之灵气竟比不上一记真挚舒缓的笑意。楼明傲下意识摇摇头,眼中有什么忽然落了下来,是泪吗?因为这种久违的温暖,自己都感动落泪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美好?!”已经无法自持,楼明傲脱口而出。
法慧下意识愣了愣,唇边的笑意更浓,伸手做了一礼,“请施主回到帘后静坐。”
楼明傲这才反应过来,讪讪的回到帘子后坐下,不等坐稳就道:“可不可以我先说。”
法慧从没有见过这般另类的施主,往常那些人都是敬了又敬,安安稳稳的等自己先问。可见,这位女子,与佛无缘。
“我叫楼小楼。”楼明傲张口即言,“当然不是我的真名,我讨厌太真实的东西。连我自己,都是假的。我知道你们佛家信轮回转世,那你能不能帮我解释我没来及转世的原因?!其实我跟这具身体没有任何关系,我本来是要脱胎的,可偏偏进入了这个身体,成为一个半真半假的人。有一次还莫名其妙的见到了这具身体的正主,她嘱咐我要近僧人,方可躲过一劫。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其实,我跟释迦牟尼不认识,也没想跟他太亲近。只是为躲过一次劫难。”
“人,对尘世间有留念,方会灵魂不散,无法超度。”法慧沉寂了许久,静静道出。
“要怎样才能离开这一世?!”
法慧抬起头,他听了太多的祈求,那些临终之人一遍遍苦苦寻问自己要如何留在这一世。今日,是第一次听人说要如何离开,或者说,不是人,只是一缕孤寂的幽魂。
“一定要离开吗?”
“有我不想见到的人,不想听说的事,还有不敢预想的未来。离开是最简单的方法。”
法慧又一次轻轻笑了,他伸手似握住一丝空气:“给自己找一个留下的理由,再找一个离开的缘由,相互比一比再作定夺吧。如果施主真是想离开,又怎么来找我以求躲开劫难。施主心中只是迷惘,不知会归向何方。其实只需做好现在的自己方可,归向的地方就在脚下。佛曰,人既生亦死,施主又何须将生死看的太清。”
楼明傲亦随着笑了:“她们说的对,你的确有某种奇特的力量。让人心安。”
“是佛祖的力量。”
“也许吧。”
楼明傲转了个身,利落的走出满是檀香味的屋子。室内的法慧静静的抬了笔,一个“劫”字跃然纸上。耳边响彻师祖当年的预言。
“很多年后,你会遇到一个来求你躲过劫难的女子,你若助她,她便会成为你的劫难。”
法慧淡淡的笑了,苦修了多年,自以为可以躲过此劫。没想,人生真的一如一盘棋。只要不助她,便可躲过自己的劫吗?可是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戌时,楼明傲即是回了庄院,玉步移下软轿,却见有大内一等一的杀手护卫围在正院门处,众人围着顶墨清色銮金轿子,却是比自己的主母钦用软轿要奢华。目光随着掠下,实有些恼,他们一并十几人,却是踩着自己新立的园圃,夭折了几枝新菊。她是费了好些口水才获了允在司徒远的正院前摆花弄草,好容易兴起的仗势便是要蔫了。
她赶着迎上,正见司徒远由院内出。二人目光相撞间,楼明傲顿时扬笑,司徒远却皱紧额眉。楼明傲笑得有些抖,这男人做什么一见她就好似她欠了他银子,他那额头不皱都能成延绵山川了!
“相公——”她咬着憋笑唤了他。
“你先退下。”他冷言截声道。
“哦。”这一次她乖乖应了,心痛的掠了眼苗圃,转身欲退下。
“这就是庄主雪藏了许久的尊夫人吗?”
这声音熟悉入骨髓,能有大内一等一的杀手做护卫,那轿中所坐之人,一定不能小觑。只是楼明傲,还没有做好迎接他的准备,她给自己想了很多种重遇的境况,没有一次同今日相同。
“司徒夫人果然如百家所言,俗不可耐。司徒庄主怎么连口味都换了呢?!”
上官逸,你要一辈子用这种讥讽的语气吗?!楼明傲深吸了口气,定定的转身,眼神对上由轿中稳步而出的男子,一身傲骨,冷漠如常。
楼明傲觉得呼吸很轻,以至于笑容都很微弱,上官逸矍铄的目光刺痛自己,她恨他的目光,却也永远忘不掉。上官逸缓缓起身,不再注目这个不值一提的女人,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他逼向司徒远,语气不容商议:“交出还魂丹。”
“太子还太小,用不得此种烈药,皇上还不如任其安稳而去。”
楼明傲突然觉得胸口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什么叫任太子安稳而去,那个孩子果然要不行了。
上官逸唇边掠出一丝寒意:“朕不管他体内的魂魄会归向何方,朕只要看着他活,摸到他的身体还是热的。”
“你养不好他,为什么不能让他平静的死掉呢?”楼明傲陡然出声。
这一句话猛然引来了上官逸的注目,“你不要把自己的命想得太长,朕只是没空管你而已。”
“他还是会死。魂魄没了,就不是他。用了还魂丹又怎样,那已经不是太子了,再回来都不知道会是谁的魂魄。何苦再让他的身体受折磨,给亡尽的魂魄一个全尸,他才能超度,才能转世。不要让他也变成孤魂野鬼。”楼明傲尽力控制着眼中的泪,她就知道,那个孩子一定活不下去。
上官逸眼中闪现出杀意,司徒远霎时捕捉到,他迎身而出,拉过楼明傲于身旁,只身相对:“把太子送入山庄,我会用还魂单。”
上官逸下意识舒了口气,甩向身后一个眼色,携大内侍卫而去。楼明傲看着忽然静下来的书房,浑身没了力气,她看着司徒远,声音有些涩:“我就是还魂丹召回来的魂魄吧。”
司徒远看着窗外,不语。
“相公一早应该清楚,召回的并不一定是楼明傲的魂魄。”
司徒远回身看着她:“我既然允了你做她,你就是她。”
“可不可以不要用还魂丹。这样活下去有意义吗?”楼明傲笑了笑。
司徒远脊背一凉,意义?!她是在指责自己让她的人生自此失去了意义吗?
“人既生亦死,人生本就没那么多意义。”
又是这一句,楼明傲诧异不近佛门的司徒远竟是精通佛语禅经。只是她不在乎什么生死,她看着那个孩子完完整整的来到人世,亦求他完整的离去。人生似乎没有意义,可却有完整之说。
那孩子就被放置在东院,由温步卿亲自照看。楼明傲静静的走过去,温步卿惊讶于第一次看到如此安静的主母,他等着她一开口就是调侃自己,只是等了很久,却只有沉默。
孩子的呼吸渐渐微薄了,苍白的小脸并没有因为发热而变红,反而越来越没有血色。
“他有名字吗?”楼明傲轻轻的问。
“听说||乳|名叫长生。”
“长生吗?”楼明傲轻轻的笑了,真是讽刺。
“等他断气,就可以用还魂丹。只是招回的是谁,我也不能保证。”
“那他的魂魄呢?”
“会散。”
楼明傲点点头,原来真正的楼明傲是如此固执,宁愿自己的魂魄散去,也不肯回来。
床上的婴孩忽然哭了,许是疼痛所至。只那一声熟悉的哭泣,纠起了楼明傲所有的情绪。她对他的印象,也仅是那微弱的啼哭声。一刹那,泪如雨落,楼明傲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床边,伸手握上婴孩的小手。
温步卿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没有见过这般的楼明傲,也想像不出她这样落寞的样子。
楼明傲握着孩子的手一紧,她忽然有一种不忍他离去的情绪。她转身拉上温步卿的袍子,仰着泪眼,几乎恳求道:“求你救他,我要他的魂魄留下,我要他不仅仅是活着。”
温步卿颤了颤,直觉告诉自己她楼明傲并不是什么善良仁慈母性泛滥之辈。
“我不能看着他同楼明傲一样散去魂魄,他应该活着。再艰难也要活下去。求你,求你,是我的孩子,求你救他……”
晴空中一记闷雷击响,温步卿只觉得自己的肋骨都要被震裂了。她说是她的孩子,那她……他不敢去想。桓辅告诫过自己一定不能救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毕将成为司徒篡位最大的障碍。只是,自己始料未及的事情太多了。
夏明初竟然做了楼明傲,如果司徒远知道了又该作何反应。本该是他的女人,姻缘错结下还是做了他的女人,是天大的笑话,还是命运?!那么这个女人呢?她可知道,自己现在的丈夫,就是当日应该嫁的夫君。
“我可以救他,但今日的话,你不可再言。”
温步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妥协了,是怜悯,同情,抑或是无奈。他只知道,自己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他不能说给任何人,包括司徒远。
第一卷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第二十一章娶定你
“我可以救他,但今日的话,你不可再言。”
温步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妥协了,是怜悯,同情,抑或是无奈。他只知道,自己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他不能说给任何人,包括司徒远。
明佑山庄奇迹般的救活了那奄奄一息的婴孩。上官逸一纸恩旨,允司徒远镇前大将军之位。乍看下去,是皇恩浩荡,但凡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这是天大的讽刺,早在司徒远十五岁时,便是统帅千军万马的皇朝大帅。归隐民间,就是避开他的嘲讽。今日,他救了他的儿子,却得来这般羞辱。
司徒远盯着窗外不语,脚下是已被揉烂的皇恩圣旨。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输了,隐归五年,他还是对“输”这个字很敏感。五年前,他的输,难道就是一世的羞辱吗?
楼明傲慢悠悠回了东院,远远的看见自家院落里入了客人。来人正对着奢华的瑶池发愣,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缓缓回身,看着身后的女子,微微愣住。
落瑛缤纷,暗香空萦,周身的声音都静下来。
四目相交的刹那,时光回转,清远的目光穿越了悲欢离合,似水流年,只凝固在片刻之中。
落花坠着雨滴,迷糊了他的视线,那一瞬间,二人皆不能语,没有陌生,也不熟悉。只知道楼明傲的记忆中有他。他半启了唇,隐约似要唤出一声“明傲”,语声却凝在了唇边。
“司徒夫人。”
他终是这般唤了出来,这声音曾无数次唤过她的名,有低喃亦有浅叹。只是,现下他唤她“夫人”,淡淡二字却是冷如冰刃,生生刺进血肉,楼明傲感受到心口不由自主地抽紧,痛到不能呼吸。
“大帅,您入错了,这里是东院。主上在正院候您。”
眼前的男人只留下一记意味深长的笑容,浅步走出。
“大帅”!惊得这一声,楼明傲只觉额头发涨,钻心的痛袭来。
一手捂在胸口,自嘲的笑了:“楼明傲,这就是你爱慕的男人吗?竟让我痛到这般地步。”
呵呵,彦慕,你终于还是从记忆中步入现实。当年那个执杯浅笑,留连于烟花之所,终日酒醉沉迷彦家四公子,今日终于承袭了先祖的衣钵,挂命为帅,师出京都,一鸣惊天下。
“他日我若为将帅,定娶你入我的帅府。”
轻快的笑声于耳畔弥漫,他是声名天下的世族公子,她只是青楼名不见经传的女僮。他能文能武,挥手刀来剑去,甩袖诗文经书。偏偏这样一个满身傲骨的风雅公子,却不嫌弃她的出身,为她去争将帅的衣钵。她从未希冀过分毫,看的太清,她自知一个背负满身罪恶之人无力承担眼前这份最诚挚的情谊。
她爱慕他,她不忍他看到自己的肮脏,亦不愿去染了他一身秽泥。
他封帅的当日,她步上远嫁京郊的喜轿。
他值得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而不是自己。
正院内室。
“你做主帅的时候也是这般沉静。”彦慕适时出了声。
“是吗?”司徒远答得漫不经心。
“那个时候,我父亲是你的主将。”
“是吗?”
“现在,你是本帅的将军。”
司徒远静静抬眼打量了眼前的人,“是吗?”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一点也不讽刺。”彦慕轻轻起身,“就好比,年轻气盛时笃定要娶到的女子,等到自己功成名就后已身为他人之妻。”
司徒远定定的看着他,自己从没有一定要得到的女人,所以他的心情,并不能完全理解。彦慕再不多说,几步迈出内室,忽觉天地初开,神情气爽。
“明傲,今日我为将帅,他日定娶你入我的帅府。”
第一卷皇后也穿越——明佑山庄第二十二章小女子难养
(重申一下,小楼暂时还不知道司徒远身为“上官裴”的身份)
法慧轻轻叩了桌边,楼明傲方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轻轻落子。
他眉头微皱,不确定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确定?!不改了?!”
“不改。”
他摇摇头,“你又输了。”
法慧已经习惯了楼明傲的不定期马蚤扰。他念经的时候,她多在小睡,他吃斋的时候,她在一旁大鱼大肉,他休息的时候,她会变着戏法敲出不同音律的木鱼。现在,她磨着自己下棋,心思却不知云游到何方。
“法慧,你说我的身体里有两个女人。一个喜欢西瓜,一个喜欢南瓜,我偏偏又嫁给了冬瓜。我该怎么办?”
熟悉后,法慧也不全用那些晦涩的佛法应付她,知道恐怕说的深奥了,她还是不懂。
“和北瓜私奔。”法慧轻轻抹了棋盘,说得漫不经心。
“你看你,不过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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