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孽杀_落尽梨花春又了作者:肉书屋
后宫孽杀_落尽梨花春又了第53部分阅读
风微微一吹,只听簌簌的一阵轻响,如飞雪般的花瓣儿缤纷而下,沾了我满头满身,眨眼间,我进宫已有整整五年,风云万息的生死变化不过是一瞬之间。
初进宫时,我在这个偏僻的浅梨殿里,不过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小贵人,然而五年的覆雨静云之后,当初那两位高高在上身份尊贵至极的女子都已经化作了尘土,而我这样一个地位低下,以无前途无希望的小小殡妃,竟能一跃站在如今这个最高的位置上,皇贵妃,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了。
可是我的心里却不快活,我总是深深相信事世无绝对,君恩浅且薄这句话,前面的人被我取而代之,而取代我的,又将是谁?
当初我提出要将秀儿许给王文华时,因着皇后太后等人的事,一时就撂下了,好容易这会子事儿都过了,在英宏一天晚上歇在我这里时,英宏心情闷郁。
许久,我又婉转的提起此事,我才一提,他就精神一震,笑道,“朕竟忘了。”
第二日一早,他就有旨下到王文华府上赐婚,那王文华对蒋秀心仪已久,而蒋秀羞涩,对于我和英宏商量了要给他们做主赐婚的事又是从来都没有说过的,他只道是无望了,今天咋一接旨,端的是又惊又喜,当即进宫面君,磕谢天恩。
蒋秀这边也正式由内务府传出皇帝的圣旨,脱去奴籍,按规矩搬出了内宫,住进外围一间单独的屋子里,只待皇后丧制满后出嫁,至此身份再也不同。
蒋秀搬出去后,因着待嫁身份,纵然有我允许,亦是不能再随随便便的进来了,早习惯有她陪在身边的我,陡然间,就觉得像是缺少了什么,一时间心里空空落落的。
蒋秀在时,后宫里很多事也全都是交给了她处理的,纵然有什么,两人也是有商有量,于是不得以间,那些繁琐的后宫事宜,小青虽然接替她成了新的宫女领事,然而小青到底年轻单纯,很多事都不如蒋秀老练沉着,我只得亲力亲为了。
幸而有紫嫣,她从小就看母亲处理家中事物,常年以来的耳渲目染,让她对处理后宫事宜得心应手,我索性就每天都请了她过来,陪我一起应对那些总也完不了的事物.
紫嫣见我一直愁眉不展,她很是担忧,每日里总是想着法子的劝慰我,我再也耐不住,忍不住就将自己担忧的那些事细细的说给她听,她每次听了都要笑我,道,“古人常说什么杞人忧天,姐姐这样聪明的人,今天竟然也应上了这句话,凭他什么,有皇上在呢,还能有谁敢动姐姐一根手指头不成?quot;
一句话说得我又羞又窘,我恼了起来,伸手就在她身上拧了一下,笑骂道,“小坏蹄子你这张嘴真是不得了了,瞧说的什么?quot;
她最是怕痒,顿时咯咯的笑着求饶,待我住了手,她喘了半夭气方才顿住,却又道,姐姐怎么倒怪起我来了,我不过说一句实在话,姐姐如今贵为正一品皇贵妃,万人仰望的,如今宫里谁不知道,皇上今儿晋姐姐为皇贵妃,其实不过是一个幌儿,等着皇后丧制过了,好册姐姐为皇后的。”
我虽然知道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却也还是唬了好大一跳,赶紧伸手去掩她的口,急道,“我的小姑奶奶,这话是胡说得的么,你也不怕被人听了去作文章。”
她却又笑了,“若说以前,咱们得小心看,如今这宫里头,谁不知道风该往哪刮啊,别说我这会子是在你屋子里说这话儿,就是在大家伙儿面前,我这样一说,保准不单没有斥责的,只怕她们跟着我的话附和,都还来不及呢。”
我大是无奈,没好气的笑道,“真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也罢,你只说个够儿罢。
这样笑了一会儿,她忽然道,“姐姐册为皇贵妃快有一个月了吧?quot;
我想一想,点头道,“嗯,已有二十三天了。”
她叹气,“这样尊的位分,若不是碍着皇后的丧制,原是要大大的热闹一番的。”
皇贵妃的位置仅次于皇后,虽然不及皇后的册封大典庄重,然而亦是极隆重,极尊严的一个仪式,为这个英宏也跟我提过,然而我借着皇后丧制的事,竭力的推了,只道以后再说,我温婉的道,“皇上,可万万不能令天下人寒心,道皇后尸骨未寒,臣妾就急不可待要荣登高位,这样的话传出去,臣妾倒还没有什么,只恐有损皇上的英名。”
英宏不由大是宽慰,握着我的手赞道,“到底还是凝霜贤明!quot;
暗里和蒋秀提起此事时,我冷冷道,“皇贵妃虽然已经位至极处了,但说明了到底也还只是个妾,以后皇上重新立了皇后,还不是要俯身在他人之下,”说到这里,我一咬牙,“我要做那正位中宫的人!quot;
而既然想要做皇后,光有皇帝的宠爱还不够,仁德的贤名最是重要,为皇后的丧制
我主动放弃皇贵妃的册封大典,传到朝廷里,谁不称赞,齐齐上折子,奏请英宏为我加赐封号,慧敏贤和什么的报上来一大堆,每听见这样的消息,我都笑得恶毒,若是当他们知道我的手上已经沾了多少人的血,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这样说?
我叫紫芫别再提起这样的话来,礼制上隆重与否,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真正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全在一个人的手上,皇帝,这个统驭天下万物的至尊之主,后宫里再怎么样的覆雨静云,亦不够他轻轻的动一动手指,一切立即烟消云散,连个渣儿都没有。
只是一晃眼间,就到了七月里,太阳烈得让人不敢冒头,不知疲倦的蝉儿每日躲在树枝下声嘶力竭的叫得痛苦,偶尔起了风,亦只是弱弱的一阵,带着勃腻的热气吹在人身上,更是令人从心底里感到厌烦.
我坐在铺着水晶石片的凉垫上,细细的看着小茶正在绣的一件大红的嫁衣,只是给蒋秀的嫁妆,大肃朝的规矩,皇后的丧制朝臣半年,民间三个月,如今已是满了,英宏下旨赐他们在七月十六这天成亲。
我虽然为蒋秀准备了很多东西,然而终究觉得不尽心,于是就想着亲自为她准备这件嫁衣,小茶几个的针线都是极好的,几个人轮着绣,速度到也是极快的,此时小茶边绣着襟子上的鸳鸯边笑道,“待奴婢们做好了后,最后几针留给娘娘来绣,也就同是娘娘亲手绣成的一样了。”
我倒笑了,“唉,我也是那个没诚意的,罢了,我也不落那最后几针,我也不要担这名。
小青正坐在窗下对着外面的亮光挑那线的颜色,见我这样说,也笑了,“秀姐姐哪里会介意到这个,小姐让她终身有靠,这就是给她的最好的了。”
那也是应该的,”听小青这样说,我反而觉得丝丝感慨起来,“你们几个,是除父母
外和我最亲的,我自然要将你们几个全都安排好了才放心的。”
小青见我有点抑郁寡欢的样子,忙去案上将冰镇的鲜果子端过来,道,“小姐就爱这样的操心,俗话说水到渠成,到什么时候再说什么样的话罢了,平日里,小姐就该自己多宽心些。
端来的都是最时鲜的果子,鲜红的樱桃浸在雪白的瓷碗里,愈发娇艳欲滴的好看,有浅浅的白雾般的凉气拢在碗口边上,拿眼维着,不觉立时就觉得凉快许多。
拈起一个吃了,因是拿冰一直镇着的,入口脆甜冰例,只是一颗,人顿时就觉得通体舒泰,精神一阵起来,我心情亦好了许多,笑道,“这时候还有这个,也是难得。”
小青见我高兴了起,忙道,“这还是皇上知道小姐喜欢,特地要人存在冰库里的,就等着过了季的时候,小姐能再尝得到,”说着,她拈了几颗放在我的手里,就又将那碗给放回去。
然而我几颗樱桃吃完了,却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再命小青拿些来,她只是拧着脖子不肯,道,“这东西凉,吃多了可伤胃呢。”
说到这里,她不觉扑味笑出声来,“从小到大,还没见小姐惦记着哪样吃食呢。
我顿时睑一红,自己也笑了,说起来也怪,我自认向来不是贪嘴的,可这几天,偏就惦记上这些果子来,前儿的那杏,我也觉得很好呢。”
小茶一听笑道,“人有时就是那么怪,一时爱甜的,一时爱咸的,准上什么了,就惦记得什么似的,过几天维着腻了,就再换一样儿,这就跟男人对女子时是一样的道理。
她这话才说完,我顿时忍不住的要笑,那边小青已经如花枝乱颤般指着小茶笑骂,“不知羞的小蹄子,听你这口气,倒像是见了多少男人了般的,这样知道他们的心事呢?quot;
小茶这才知道自己打了一个很不恰当的比喻,脸儿顿时如火烧般红起来,她难堪的扭着身子,向我喃喃道,“娘娘……,您看她。”
我由着她们笑闹,随手拿过被丢下来的嫁衣维了起来,小茶正绣着鸳鸯的眼睛,她落针细腻,那双眼睛被绣得活龙活现,栩栩如生,我越看越爱,对她们笑道,“别闹了,这几天就要用它了,快着些罢。”
想着蒋秀即将为妇,我心里着实欢喜,到底,了了一件事了。
蒋秀虽然只是一个宫女,但因着是我和英宏指婚的缘故,出嫁那天,婚事办得极其隆重,大红的八人大轿从外宫的偏门抬出去,丰厚的嫁妆直到花轿已经进了王府大门,这里还在流水般的发着,她的婚事在宫里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人都说她是走了大运了,而这一切,全是因她平日里逢迎得我好的缘故,又有人说,乃是那王文华深得皇帝的心,皇帝瞧着他尚未成亲,却又不愿他娶别的权贵家的女儿,唯恐结成了帮派,是以在我身边选了那样的一个伶俐的宫女嫁过去,一示笼络,二是消去这样的隐患。
我只觉得好笑,若说笼络,又怎能只嫁一个宫女给他,从来都是人嘴两张皮,是非亦不过是他们嘴里的一句话罢了。
然而小宫女们却像是看到了希望般,再伺候自己的主子时,一个个殷勤得过份,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蒋秀出嫁三朝后,同王文华进宫谢恩,再见她时,只见眉稍眼角里,满满全是风情,她依礼向我磕头后,就道,“请娘娘颁给奴婢令牌,明儿起,奴婢好每日进来同候娘娘。”
我不由笑了,点着她道,“都是人家夫人了,还奴婢奴婢的,你急的什么,这到底还是新婚呢,过些日子再进来罢。”
她羞得满脸通红,却依旧坚持,“只有早日到娘娘身边来,奴婢才能放心,”关于称呼她依旧不肯改口。
我摇头,以后再说吧。
“王大人父母健在,你既要进宫,也要先尽了子媳的孝道了才行,嗯,三个月。”
蒋秀恋恋不舍的告退时,我亲自送到静延宫大门口,眼见着宫墙的那一头,一个英姿俊挺的男子遥遥向蒋秀露出如三月春风般的笑意,一瞬间,我竟然忍不住就泪流满面。不敢让秀儿看见,忙掩过头去,佯装着伸手扶头上的步摇,衣袖轻掠间,脸上的泪趁机拭去,再回头时,蒋秀已经跪了下来,“娘娘请回。”
点一点头,伸手拉她起来,不敢再对上她的脸,我将她的肩膀拧转,向着跪在宫墙那头对我遥摆的男子轻轻一推,柔声道,“去吧。”
蒋秀去后,小青忍不住的问我,“小姐,今儿个秀姐姐进宫回喜,小姐刚刚怎么哭了?我有些吃惊,“你看到了?quot;
她点头,想一想又自己给出解释,“小姐想必是舍不得秀姐姐罢,不过,也就三个月罢了,三个月后,秀姐姐依旧可以每天进来伺候啊?quot;
我不语,只向她一笑,就去里间躺下,近日里,我的身子越见隋懒,每每只觉得困倦,小青见我又歪在贵妃塌上,知道我要睡,忙拿了一件小薄毯盖在我身上,我却心烦意燥,一把推开,小青急道,“小姐别任性,屋子里置了冰呢,就这样睡,是要睡病了的。”
我闭着眼睛,任由她去,想带蒋秀刚才离去的那一幕,心里竟是又酸又甜又夹了苦的五味杂陈,对于因何会有这样的一种情慷,因何竟突然的就落下泪来,我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了什么?我将它归结为离愁!这样一想,我不觉苦苦而笑.
这样落寞的心一直保持到月底,饮食上也跟着不规则起来,小青有些担心,要请张才玉来把咏时,被我喝住,我颇有些恼的训斥她,“别还没什么事就嚷嚷,最近我还不够烦么?quot;
我这样无端的发脾气,是从来没有过的,小青委屈得什么似的,眼泪汪汪的缩着脖子不敢再吭声,我揉一揉自己的额头,突然想起,“这几天赵殡怎么没有过来?quot;
小青也仿佛才想起来,“是呢,赵主子有好一阵儿不见了呢,她以前可是天天都过来的呢?quot;
她小心的看看我,“要不要去请赵主子来说说话儿?quot;
我沉闷的摇摇头,“罢了,她八成是在忙着帮我处理宫里事物的,”后宫里的事物繁琐至极,我颇感厌烦,见紫芫处理起来竟然游刃有余,索性就全交给了她去。
正说着话儿的时候,突然裁雪进来回察,“娘娘,太后宫里来人求见娘娘。”
我一愣,自从太后被英宏解除幽闭后,虽然荣光依旧,然而经过那样多的变故后,她到底不比往年的倔傲,每日里去给她请安,彼此都只是客气的一番寒暄,也就罢了,向来和我少有交涉的,今夭却派了人来,她?
来的是一个老趁趁,见了我笑着请了个大安,道,“太后今天高兴就想着要请皇上和娘娘过去,一起坐了说说话儿,也是一家子团团圆圆的享个天伦的意思,那边皇上已经起驾了,就等娘娘呢。”
我懒懒的直觉得不想动,问,“就本宫和皇上么?quot;
那老掩掩笑道,“婕好娘娘等也都请了的,太后说人多才热闹。”
我只得点一点头,让她先回去了,这边小青为我更换衣裳,小青皱着眉头道,“小姐,这很不对呢,太后向来不是个喜欢张扬热闹的人,今儿怎么突然?
我系着腰带的手一停,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然而我随即释然,“凭她怎么,难道还能将我们都吃了不成。”
到荣寿宫时,安婕好等竟然已经到齐了,一见我进来,齐齐跪下行礼,我笑着摆手,姐妹们罢了,起罢。”
大殿正中一排两个位置,英宏和太后正并排而坐,英宏想是有些不耐烦,眉头一直紧皱着,直到见了我,方才有了些笑模样。
我上前款款大礼参拜,娇声道,“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
尚未等英宏答话,太后已经满面春风的笑开道,“皇贵妃快起来,今儿不过是自家夫妻娘们的聚聚,不用这样拘礼。”
我笑着谢了,莲步轻移,去那太后肩下第一个位置上坐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太后的笑里隐隐的似掩藏了些什么,那看似亲热至极的笑意里,分明有着丝丝的诡异和戏虐。
见人已经到齐,有内侍监在边上轻轻的拍一拍手,只听丝竹声幽幽响起,一个声音清亮的嗓子随之婉转莺啼的唱着昆曲里的名段,我细细一听,却是《牡丹亭》里第十出的“惊梦”一段,“原来姓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声声婉转凄厉似鬼哭。
英宏不觉皱眉,“太后既然这样高兴,却怎么要听这样的曲子?quot;
我的唇边有微微的笑意,自从梅贵太妃的事情后,如今英宏再见她,再不肯称她一声母后了。
太后的脸上却依旧笑着,只是笑意里多了几分讥讽,“皇上觉得哪里不好?quot;
英宏的面色一冷,然而语气依旧淡薄,“联只是觉得,这样凄凉曲调,不适合今天听,”看了看太后,他又道,“不过,既然太后喜欢,就随太后的意了。”
太后却冷冷一笑,“哀家倒也不是喜欢,只是觉得,今儿这样的日子,再没有比听这样的曲子合适的了。”
这话一出,不单英宏,就连我和众妃,也俱都一惊,我不由脱口道,“太后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太后一改方才的温婉祥和,冷冷的看着我,“既然皇贵妃不明白,哀家就找个人来解释解释,”说着,她向身边的老妮趁一点头,那老姆撞看着我,诡异的一笑,转身去了后面。
眼前的一切,竟像是冲着我来的,我心里顿时突的一跳,看着太后冷冽阴森的睑,一股不祥的感觉渐渐升起,这种感觉,和当年皇后传唤我时,竟然一模一样。
那老娘娘很快进来,身后还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说是少年,却又有些不像,他虽然是男儿身,凭空里却又多了几分阴柔,举证投足里,不觉怪异十分。
正在大家诧异的时候,那少年走到我们跟前扑通跪倒,尖着嗓子向上行礼,“给太后和皇上请安。”
太后冷冷道,“抬起头来,看看在你跟前的是谁?quot;
那少年像是极惊惧的样子,抖抖索索的抬头,一看到我,身子忽的一颤,脱口道,“昭仪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