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点一点的往下挪步,整个过程便变得十分漫长。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远,但在我看来至少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些老鼠还锲而不舍的跟着。
这一路来闷油瓶的血一直没有间断的滴下,看得我心里实在不好受,便开口道,“小哥你包一包伤口,让我来顶一阵子。”
话落,就要挣开闷油瓶的手去摸匕首。说到驱鼠,我这血虽然半吊子的比不上闷油瓶来得纯正,但至少也能应一时之急。
闷油瓶更快一步握住我的手腕,头也不回地道,“吴邪,别乱动。由我来就行了。”
我顿时不乐意了。
你他娘的又不是造血机器,一路流下来的血估计都够积上一桶了,还不让小爷分担点,是想提前做干尸不成。
我甩了闷油瓶的手一下,却被他拽得死紧无法挣开,只得气道,“你是觉得小爷的血比不上你的来得好用是不是?”
闷油瓶脚下不停地带着我继续走,左手上旧的血已经凝固,新的血流出来覆盖在上面,顺着指缝滴到地上。
“吴邪,别闹了。”他的手指死死钳制着我的手,令我无法动弹,“你说过,一切都听我的。”
我一听,差点被他气得够呛。
敢情小爷这句话是给他放在这时候来用的?
闷油瓶丝毫不管我脸色怎么发青,拖着我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稳当。
我心里既气又难受。难道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的担心吗?他这么拼死的维护,将我圈在他的保护圈里,却从来不让我踏出去一步,他不累小爷都累了!
我怒上心头,正想着豁出去惹得闷油瓶生气也要跟他换一班岗位,就见四周围得水泄不通的老鼠们突然一下散开,及其迅速地往后退去,瞬间消失在了视线范围。
我傻眼了。“怎么回事?”
“应该……是有老鼠的天敌在这一块……”
闷油瓶似乎也松了口气,“我们快走,离开这里它们还会……再来……”
闷油瓶身体晃了一下,往前栽了去。我几乎是一个箭步冲到阶梯下张开手,随即他的身子软绵绵倒在了我的怀里。
“小哥,小哥?”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刚才还在跟我若无其事说话、拉着我不让我放血的这个人,现在已经昏迷不醒地晕在了我怀中。我心一痛,嘴里涌上苦涩的味道。
此刻我也管不了那些老鼠会不会回来,这里有没有其它的危险。闷油瓶的状况,实在不能再继续走了。
我揽着他的腰慢慢倚墙坐下,让他的脸搁在我的肩头,整个身子微微缩着坐在我的怀里。
他的脸毫无血色,唇也惨白到了极点。零碎的刘海耷拉在额头,遮住了他紧闭的眼睛。我抱着他,感觉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大男人,却瘦得仿佛可以摸着骨头。而且还这么轻,坐在我腿上完全感觉不到过分的重量。
我拨开他额头上的头发,看着他皱在一起的眉头和紧闭的双眼,心底一阵阵发酸。
这一次,他不是小憩,也不是浅眠,而是真实的晕过去了。
下了斗他再怎么宛如天神,也只是个人而已。这么长时间的血放下来,哪怕只是手掌,能扛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可他却还死撑着没有表露出半点虚弱的样子,硬是拽住我不让我也放血。
我掏出绷带帮他把伤口细细包扎了,抱着他安静地坐在阶梯上一动也不动。
如果这一次能出去,我他娘的再也不下斗了。还有闷油瓶也是,他也不能再下斗了。
这种事要再来一回,我干脆直接找根面条先把他勒死再自己上吊算了。也省得为他这么提心吊胆。
想着想着,就觉得困意上头,心里又担心一会儿那些老鼠真的回来,便抽出匕首在自己手心划下,捏着拳挤出大量的鲜血绕着我和闷油瓶四周洒了一圈,就连墙上也没漏下。
手心的痛赶走了睡意,我随便包了一下,将闷油瓶的姿势调整得更加舒服一点,伸手摩挲着他苍白的脸心道,嘴都白成这样了,估计身体里的血也流得差不多了……真要流干了,会不会醒不过来了?
我心猛地一跳,忙低头轻轻喊了他几声,没有回应。难道真的血流干了?
回想这一路下来,虽然走得艰难,但到底也过了有个把小时,依着闷油瓶这种边挤边放血的速度,要真流干了也不稀奇。
我看着闷油瓶白如纸的脸色,心一横,索性一把扯开手心包好的布条,将伤口又划大了一些,顺势搁在闷油瓶的嘴上,一手托住他的下巴令他微微抬头,一手将血一点点挤进他的嘴里。
我也不知道给他灌了多久的血,直到大脑一阵发晕,眼前也恍惚着发黑时,才支撑不住的收了手,取过绷带随手绕了几下算是包扎。
不过片刻,闷油瓶的脸色便开始微微好转,嘴唇上的发白也逐渐褪去,呈现出一丝血色来。
我仔细研究了一下,他的嘴上虽然还留着没擦拭干净的血,但还是能辨认出他的唇色确实已经不再泛白。
我松了一口气,抱着闷油瓶的手紧了一下,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昏沉起来。
我在心底一再告诫自己不能睡,打死也不能睡,但还是扛不住那种晕眩一下子袭过来,思绪模模糊糊地跟着散了去……
醒来时,人正趴在闷油瓶的背上。他双手反过背后托着我,步伐极其稳当地一步步下着阶梯。
我几乎立刻清醒,就要从闷油瓶的背上跳下来。
“吴邪,我没事了。”
他头也不回的说着,看不见他的神情,但能背着我走得这么稳当,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但转念一想,开始他放了那么多血,人都快晕了不一样装得跟没事人似的。便硬是让他停了脚步跳下去拽了他一把。
闷油瓶回头看向我,脸颊唇色均已恢复正常,黑亮的眼睛格外清明。我咧嘴一笑,拍着他肩头道,“恭喜战友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小命。”
闷油瓶一言不发地看着我,脸上表情没有一丝的波动。
我傻愣愣的笑了半天见他还是那种波澜不惊的平淡神色,再也笑不下去,只得尴尬地伸手挠了挠后脑,喃喃道,“你没事就好……”
闷油瓶握上我的手腕,手指轻轻摩挲着我手心处的绷带,“吴邪,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我顺着他的手低头看去,伤口处的绷带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上面凝固的血块也被仔细清除干净。
“我也没事。”我忙回答。
谁想他只是摇了摇头,依旧道,“你的血对我没什么用,以后不要随便弄伤自己了。”
我顿时脸上一热,心里窜起无数的念头。既尴尬又窘迫,还有些自作多情后被人戳穿的难堪。闷油瓶还那样直盯盯地看着我,眼睛里有着微微光点,我只觉得脸上的燥热似乎蔓延到了耳后,憋了许久才忍着心口的闷气道,“以后我会注意的。”
说到底,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以血补血这种方法是没有太大用处的。除非是将血输入他的血管中,否则只是这样喝下去,也只是等同喝了同样分量的水而已。
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个……还以为吃过麒麟竭的血对他多少会有些用处,没想到……这么被人直白的拆穿,还真他娘的丢脸。活了二十六年,到头来反而成了一个毫无急救常识的愣头青。
我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虽然没想过要闷油瓶的感谢,但他这般毫不留情的话还是有些刺伤了我。
闷油瓶看着我,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什么。我下意识竖起耳朵去听,却见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握了我的手转身往下走去。
我心里实在不好受,有种吃力不讨好的错觉在心底一点点扩大,我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自作自受,心道不就是这么一点破事,至于矫情着不放么?他接不接受是他的事,小爷才犯不着为了这种小事给自己添堵。
我忍着心口的不畅快安慰了一阵子,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被闷油瓶紧紧握住的手,没抽动,便任由他这么牵着我往下走去。
一路走了很久,我都没有跟他搭话。闷油瓶也始终未曾回头。这是我跟他有了明朗关系以来,第一次两个人在一起却这么沉默。哪怕是刚认识他那会不熟,我都能跟他时不时的扯上几句,但现在,我却根本提不起想跟他说话的劲头。
看着他略瘦的背影,感觉到手心里他的手指骨骼分明,过往在墓里他护我的种种在眼前浮现,我的心一下子软了。
他宁愿放血到晕倒,也不愿意我弄伤自己,
如果换成是我,拼死保护的人在我昏迷醒来后遍体鳞伤,还不听话的差点割断手去放那些本就知道没有效的血,我准得气死。
这么说,这只闷油瓶是在生我的气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之前他的反常情绪有了合理解释。心情也一下子阴转晴,起初那点烦闷全然散去。但要我一个大老爷们去跟他道歉,娘儿吧唧的安慰他一把,我也做不到。
思忖了半晌后,我握住他的手往后拽了一下,迫他脚步停下。
闷油瓶回头看了我一眼,以眼神询问。
“小哥,”我刚喊了一声,又有些后悔。闷油瓶还在看着我,我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眉一扬质问道,“喝完小爷的血就翻脸不认人吗?”
一说完,懊恼即刻冲了上来。娘的,我这是说的什么破话?怎么感觉那么怪怪的。
闷油瓶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没有说话,还是那种淡然无波的神情看着我。
我心想他娘的怎么火气这么大,小爷都主动跟他搭讪了还这副死人脸。
但到底不敢真说出来,还是软了语气,又道,“这次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以后、以后我都听你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后面那句说的太多已经失效,闷油瓶由始至终只是那样淡淡注视着我,没有甩开我握过去的手,也没表示出任何的情绪起伏。
我耐着性子又低声服软了几句,闷油瓶还是一声不吭,我也有些恼火了。
我从没有见过闷油瓶生气的样子,最多惹急了他也只是冰冷的丢给我几句话后转身走开,但这一次他不但是真的生气了,还是我怎么认输低头他也无动于衷的那种。
我心火实在冒得厉害,要是换了别人小爷早就一巴掌抡了过去直接给他一句“你他妈的爱怎么就怎么,小爷不乐意招呼你了”。但闷油瓶不是别人,他是我割破了手喂过血的人,再说的直白点,没有他估计我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对他,我发不了火。
伸手轻轻拽了一下闷油瓶的衣角,我低着头道,“别生气了……”
(三十九)
之前陪了那么多小心,闷油瓶的神色都不见回转,估计这简单的四个字也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但眼下我已经想不到该说什么了,一门心思就想着只要他别再生气,让我顺着这螺旋阶梯来回跑上十趟我都愿意。
还在胡乱想着,就听见耳边传来闷油瓶的轻叹,随即一只手抚在了我的脸上,手指轻揉着我的耳垂。
“吴邪,”他说,“是我不好。”
我一愣,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我只是,气我自己……”
他说了那七个字,之后便一直不肯再说什么,但总算是恢复了神色,不再继续摆着之前那种淡漠的脸色。
我跟在他后面走了,也曾试图几次问他,究竟没说完的后话是什么?他气自己什么?但闷油瓶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说,任凭我怎么追问他都只当没听见。后来问多了,我也烦了,便想着不说就算了,小爷也不是那么稀罕知道。
两个人走了半个小时,因为心情极好的缘故,这次步伐也走得很快。尽管几次转弯太过频繁让我觉得有些头昏眼花,但也能及时调整。正想着这阶梯怎么没完没了,难道是要通到十八层地狱不成?就见闷油瓶脚步停了下来。我忙凑上前询问,“怎么,有危险?”
闷油瓶摇头,伸手指了指前方阶梯尽头的一道小拱门。
“我草,一个墓让胖爷翻遍了居然连一件明器都没有,这个苏妲己不是纣王的妃子吗?再不济狐狸皮也要剥两张出去,胖爷才不算白来了这墓。”
熟悉的声音在传入耳中,我心中顿时大喜,忙提声喊了一声“胖子”,不等闷油瓶招呼就从那小拱门钻了过去。
那是一间不算太大的耳室,空无一物,但却坐着正在休息的黑眼镜和小春,胖子正站在一旁打量着石壁。
听见我的声音,胖子回头朝我看了过来,脸上满是惊喜,“天真!”
黑眼镜和小春也睁开眼睛看向我和闷油瓶。
“你他娘的终于跟上组织了。”胖子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震得我手臂一阵发麻,“再找不到你,胖爷真要以为你已经跟小哥夫妻双双把墓出了。哎哟这是怎么回事?才半天不见,两口子就这么衣衫不整的,快跟胖爷从实招来,干什么勾当去了?”
我心里因为见到胖子的那些喜悦顿时化作无语,朝他一拳砸了过去,“滚你娘的,早就知道你一向狗嘴吐不出象牙。小爷差点被老鼠分食。不过话说回来,有你这么一身肥肉的胖子在这里,那些老鼠瞎了眼睛居然往瘦的身上撞。”
话说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瞅了旁边闷油瓶一眼。
我的t恤被他扯烂后,他便将他的外套给了我。虽然这外套本来就是我给他的,但现在看着他赤`裸的上身,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胖子还在旁边拍着他一身的肥膘炫耀,黑眼镜朝闷油瓶上半身来回打量了一番,勾着嘴不住笑着,“哑巴人长得好看,不穿也有型。”
小春从包里掏出一件t恤扔给闷油瓶,“先穿着。”
黑眼镜扭头看了小春一眼,似笑非笑,“拿我的东西做人情?”
小春笑了下没有说话。黑眼镜一看小春这边是撬不出什么话来,便朝闷油瓶颔首,“我这衣服可是准备着给小三爷穿的。你脱下来,穿你自己的。”
闷油瓶淡淡瞅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将t恤穿上。
我一下子笑了起来。心想有黑眼镜和胖子他们几个在,真他娘的感觉好极了!
几个人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小春将几个人的包都整理了一下,四个包缩成了两个,最后才脸色有点难看道,“吃的还能撑两天,再找不到玉出去,只怕就要困死在这里了。”
黑眼镜拍了拍他的肩道,“吃的东西太多了,炸老鼠烤蝎子,随便你挑。”
小春有些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开黑眼镜的手道,“别跟我说这些,赶紧办正事。”
黑眼镜起身随手弹了一下`身上的灰尘,抓起其中一个包背上,“走。”
我也提起脚边的包,被闷油瓶接过去背上,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般在包里掏了两下,朝我扔了把匕首过来。
我一把接住,看着觉得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瞅,原来是黑眼镜的。
黑眼镜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挂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镜片后的视线在我和闷油瓶身上来回扫视。
“他娘的天真一刻不提醒你,你就忘了组织使命在这墓里开小差,”胖子走过来一巴掌呼在我的肩上,打得我差点吐血,“现在可是在倒斗,你跟小哥两个人眉来眼去的算怎么回事?”
我一听急了。你他娘的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跟小哥眉来眼去,这会儿再来说难道是故意找小爷的茬?
但也不能真的这么去问,回头指不定那死胖子还要怎么笑我,便狠狠瞪了他一眼,跟在闷油瓶身后往前走去。
这条甬道壁上也刻满了狼图腾,但眼睛处并没有镶嵌绿宝石。我看着心想这周武王还真他妈的有先见之明,知道胖子要掉来这里,所以便在他经过的地方没有镶嵌宝石。想着想着,这话便不由得说了出来。
胖子一听我们来的螺旋阶梯里有绿宝石,说什么也要回去抠几个下来。
海市蜃楼(瓶邪同人)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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