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广学拎着份诏书在咆哮:“后宫,婢妾耳!岂能用‘崇粢盛之礼’?则置皇后于何地?”
萧令先本就不拿这几个小老婆当回事儿,所以这诏书他就扫了眼,根本就没有仔细看!后宫里的事情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结果就真的出了岔子!前面说了,公文真不是你想写就能写的,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字句,什么样的情况写什么话,那都是有约定俗成的。什么?你说“不就是句话么?”哪怕是句话,在最初用的时候,必有背后含义,真要追究出来,绝对不是句话能解释清楚的。
粢盛者,祭祀之谷也!这就跟给小老婆在宗祠里树牌位似的,那是明晃晃的打脸啊!梁横这个业务不熟练的菜鸟,他拣着好词就往上头堆,要命的是,他妈就是个小老婆,他又是小老婆权益的鼓吹者,自是不认为这其中有什么不妥。
这下连萧令先都不在他那边了,萧令先崇奉母亲,乃是要把他亲妈给弄成正统,不让他妈当小老婆。本心里,是拿他妈当大老婆待的!梁横呢,知道他妈是小老婆,他仇视大老婆。这不,分歧就来了!
萧令先勉强算是个又红又专的好孩子,秦越的三观非常正,他又被先帝教育过,只要别提他亲妈的事儿,他的价值取向跟大众还是样的。但是,梁横是他的人!即使办了错事,他也不能由着梁横被处罚了,然后让叶广学登鼻子上脸!萧令先看这件事情看得很清楚。他对郑靖业又使起了眼色。
郑靖业的脸都扭曲了好吗?!他就不说他那个已经萌生去意的女婿了,哪怕是柳敏,都比梁横靠谱好吗?当日众臣起考较詹事府官员的时候,梁横是个勉强及格,人家柳敏是满分之外再加分!就这样,你宁可用梁横也不用柳敏?
郑靖业敏锐地感觉到,事情有些大条的。他当初是怎么通过舆论等手段把前太子给弄下台的?件件的小事,慢慢积累,让大家评评理,看吧,那个人他又犯二了!他在时时刻刻犯着错,他在年年月月犯着二,他每件事情上都蠢,他等人接物极其呆!他识人相当瘸眼!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在这个时空里,没有这样个成语,但是郑靖业的心里涌出的,正是这种感觉。有许人在给这个皇帝挖坑,皇帝自己还闭着眼睛往里跳呢!郑靖业也不太喜欢萧令先,却不得在此时让他再中枪。
郑靖业不得不出来把梁横给压压:“梁横初为中书舍人,文词匮乏,书礼不通,是他人之过。为大臣者说话当有凭有据,何必大肆牵连?要有大臣体!叶相当就事论事,勿言其他,否则繁文缛节,实误朝政。”
叶广学道:“他是在拟诏!这只是册封区区后宫,试问此若是遗诏,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必要重责梁横。
萧令先还要用到梁横呢,当然要回护,郑靖业已经说了:“夺官。”
萧令先想反对,郑靖业连使眼色,他只能按捺住了。
可叶广学还是不肯罢休,因为这份诏书是册徐少君的,如果徐少君只是个民女也就罢了,可她爹是郑党骨干侍郎徐梁,还是先帝亲自点名让她入宫的。这个问题就很严重,原本腹诽徐莹腹诽得最凶残的叶广学,摇身变,成了皇后的维护者:“若册宫婢,只当戏言。徐氏,侍郎之女,其父之位乃尊,人心向贪,不可纵容!梁横之举,得无人暗讽乎?必请圣人明断,以正视听!抑或此是圣人授意?”
这竟是暗指徐梁家有谋求皇后宝座的意思了,萧令先此时根本顾不得梁横了,他对他老婆现在的表现挺满意,点也不想换媳妇儿。还有,他正经八百的老丈人还呆在朝上呢!尼玛我根本没授过什么意啊!
徐梁都不住了,出列跪:“臣万万不敢作此想的!”不知是着急还是什么,他流出了委屈的泪水。感觉到了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真是什么意思的都有。怀疑、嘲讽、同情、敌视……苦逼死了!
萧令先此时不禁同情起他来了,他倒不太相信梁横这个人会被徐梁收买,收买也不会在这样的诏书上写这样的字,这摆明是在坑爹不是在帮忙。
“卿之心,我自知之。事关国体,不得不明令公示。”萧令先安慰徐梁句,然后宣了决定,梁横必须罢官扔回家。徐梁没什么处罚,倒是徐少君,本来是才人的,被迫被降成了个采女。尼玛五品变八品!本来就觉得不够高好吗?现在突然发现,还有大的委屈在等着她!
就这样,叶广学等人还不肯干休,必要让萧令先保证,这次用错了人,下次晋升神马的,要跟大臣们商议。暗指,你这皇帝看人眼瘸,不能亲贤臣远小人,你得锻炼。这是要让萧令先做检讨!
萧令先能做吗?!
郑靖业再次维护萧令先:“吃堑长智,难叶相是生而知之者,辈子都不犯错的吗?圣人便稍有疏忽,也是大臣没有注意劝谏,岂能归责君上?”他不得不代萧令先顶下雷。
叶广学反唇相讥:“难道启用梁横是郑相同意的吗?郑相领吏部,难道不该考查他吗?”
萧令先怒道:“叶相回朝三日,先斥我中书舍人,后责我侍郎,再欲归罪我首相,下面是不是要让朕退位让贤于你?!”
这话说得很重,叶广学气喘吁吁犹自不平,却不敢再次相逼了。萧令先道:“梁横,东宫旧人,循例提拔而已,至今不满年,纵要考察,也不及写评语呢!叶相好口舌,你为宰相,入朝已三日,日后朝中有不贤,我是不是也要归罪你这个丞相?!”
郑靖业心中诧异,这个皇帝,什么时候脑子这么好使了?
萧令先这人吧,本来就不算太傻的,骤然得志,才会屡出昏招。此时受到了压力,少脑子清醒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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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迁辩就这么过了,看起来又恢复了平静。叶广学得了个直言极谏的诤臣之名,被堆人拥簇着,像个凯旋的将军,出了大正宫。郑靖业真是要感谢他八辈儿祖宗,真心的!如果不是叶广学这么闹,他既找不到个好借口赶走梁横,还要费脑子找个与萧令先拉近关系的方法。现在下子全都有了,梁横滚了,郑靖业因为与萧令先起被嘲讽,又建立了深厚的情谊。
萧令先捶着胸口:“荒谬!耻辱!他们怎么敢?!”
梁横伏跪于地,心中的恨意是在场的人里最浓的!他已经是中书舍人了,再混个两年,以皇帝对他的好感,很快升个四、五品,做个威风点的官完全不成问题!到时候他亲妈的诰命也有了,他也能衣锦还乡去在嫡母嫡兄那里秀秀。现在切都泡汤了!饶是梁横,也不得不流下了痛苦的男儿泪。
郑靖业却不打算放过他:“你的书是怎么读的?怎么会用错句子?!”
萧令先也怒道:“你向不是做事最小心的么?”尼玛什么细节你都要仔细下,还自称有本事,今天怎么出了这么个大岔子了,连累着我丢人啊?老子差点要当众做检讨!
梁横泪流满面:“臣固有错,不敢自辩,可叶相,若为圣人脸面着想,就不该拿到朝上来当场羞辱圣人啊!”
萧令先想,也对啊:“这个叶广学!就不该让他回来!”
郑靖业道:“若能拦,早就拦住了,往后圣人行事,还是要小心的。至于你,”郑靖业的声音变得很冷酷,“这是你自己手误,还是有人指使?!”垂下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梁横。
萧令先也疑惑地看着梁横。梁横口咬定:“就是臣……手误了!”
郑靖业正好狠卷他顿:“我说手误是给你留点脸面,你居然也说手误,诏令也是可以随便手误的吗?!你手误不要紧,你今天差点没命你知不知道?!你平日里说话不是也头头是道吗?你的书都是怎么读的?弄得大家都要为你扛着。”
萧令先跟郑靖业商量:“他虽可恶,却不能由着叶广学作践了去,不然他们又要得意了!中书舍人是必要罢的,却要给他另安官职为好。”
郑靖业道:“他这松懈的样子,以后能不出错吗?”冷冷地对着梁横道,“不管把你放到哪里,你的顶头上司都可能是世家出身,哪怕顶头上司不是,隔层的也是!你再行差踏错试试!”
梁横此时是定不想被罢官的,赌咒发誓,绝对不会再出错了。
郑靖业对萧令先道:“他要去哪里,我还要细细想想,总得万无失才好。”
说完也不看梁横,只斥梁横出去。
梁横没奈何,心中对郑靖业也有不满,但是此时最恨的是叶广学,其次是助拳的世家,他还要靠郑靖业庇护,乖乖地退了出去。
萧令先对郑靖业道:“此事辛苦老师了。”
郑靖业叹道:“圣人怎么就看上他了呢?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回是让整个詹事府跟着受牵连,这回好,叶广学就差逼圣人下罪己诏了!长此以往,怎生是好?”
萧令先被郑靖业副忧国忧民相感动得塌糊涂,天真地向郑靖业解释:“先帝也对我说过,梁横当不得大用,我只取中他的冲劲儿,要当前锋使使,并不想大用的。”
郑靖业颜色稍缓:“让他先到太府下面做掌固吧。”打发去看仓库了。
萧令先无可不可,现在他对梁横没啥信心了,只是觉得先帝说得对,梁横确实有不足之处。他现在最愤怒的是件事情:“蒋进贤和叶广学什么时候同流合污了?!他们以前不是争得挺厉害的么?”以前他虽是个闲王,也知道蒋进贤和叶广学互相争着出风头。
小朋友,他们相争是为了什么呀?是为了在魏王那里挣功劳!
郑靖业揉揉额角:“圣人现在要关心的是下个月刺史、郡守入京,届时可细心考察,求共治之臣。还有,以后用人要谨慎,至少不能用这么鲁莽的人了。世家并不简单,望圣人能静下心来。”
世家从来都不蠢,只是在先帝的刻意打压之下,又先后出了张智、魏静渊、郑靖业这样逆天的衰神,有些年头没摸到中枢的脉了,手生,当然会失误。现在
155、郑相的安排...
对付个萧令先,还真是三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
如果萧令先乖乖听郑靖业的话,那他基本上不会遇到什么困难,郑靖业是谁呀?他得老谋深算呐!可萧令先偏偏如所有的叛逆期少年样,非想要闹个自立自强。这不自己找抽么?还顺带连累了队友。
世家会内斗,绝对的!历史太长了,保不齐在几百年前哪家跟哪家为着什么事儿就有纠纷,然后记上个几百年,没办法,大家都有传承嘛,不但传承了血脉与文化,还会传承恩仇。但是!他们同样有着蛛网样的关系,还有着共同的利益。
老皇帝治下,世家那也是没办法。
换了萧令先,他那小嫩爪子,hold不住呀!
现在摆明了,两代帝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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