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们跪,皇帝也冷静了下来,摆摆手:“你们都去。回去好好想想,”长叹声,“明日给朕回话。”
三人齐声告辞,慢慢起身,静静退下。三人当中,原是郑靖业打头,这后退转身,前军作后队、后队作前军,郑靖业反倒落在了另两个人的后面,蒋、韦二人刻意放缓了步子,等郑靖业徐徐越过他们,方跟着起行进。靴子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声音,郑靖业刚刚抬脚要跨过门槛儿,皇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等等。”
你又要做什么啊?三人心里吐槽。啊呸!当初废太子的时候咱们说让你自己作主,你可没这么“客气”过啊,现在又是要闹哪样?刚才骂得不过瘾,现在还要再叫回来骂啊?
三相住了脚步,齐回头看向皇帝。郑靖业暗道声晦气,又得走几步路了,转身上前,躬身:“请圣人训示。”
皇帝咳嗽了下,老脸居然还红了红:“方才是我急躁了,丞相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这两天心里烦的。”说着伸手亲自把郑靖业给扶了起来,苦着张老脸又诉回苦:“事情不好再拖了啊。”说着还接同情分地故意咳嗽了好几声。
他双手伸,搭上郑靖业相叠的双手,郑靖业也不能让他就这样扶着,很快直了身体,皇帝左手忽然紧,牢牢握着郑靖业的手,右手成拳抵到唇前阵惊天动地的咳嗽。郑靖业连接反扶着皇帝,给他拍背:“圣人。”蒋韦二人还等着皇帝扶呢,看皇帝这般作派,也不再继续弯腰了,都上来夹扶皇帝。
皇帝语重心长地道:“咱们都老了,得作决断了。”三个丞相齐点头,语带哽咽地道:“臣等无能,令圣人忧虑。”指天咒誓,定要为君分忧。
皇帝唇角翘:“如此,甚好,甚好!诸卿密之!”
三相有志同地再次吐槽:这会儿知道保密了,你方才那分贝够得上高音喇叭了好吗?要保密,你该个个地小声好啊。口上齐道:“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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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靖业吃了皇帝顿排头,心头狐疑,回来也琢磨上了。皇帝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立储这样的大事,要问丞相的看法,只有个个问的,因为事涉机密。日后哪怕是真要开会讨论了,也只是个形式而已。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唉唉,抛开这条不提,哪个皇子当太子,对郑氏而言,都不算是什么大好事,已经长成的皇子早有自己的关系网,还与蒋进贤等人关系密切,实在不好拉拢。而年幼的势力又单薄了些,而且会有世家岳父!
头疼,非常之头疼。郑靖业遇到了老辈权臣常遇到的难事:与未来老板如何相处。
朝天子朝臣呐!原来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以为不论是谁当了新君,只要不是原来那个太子,郑家都不至于太惨。竟是忘了,不与太子直接敌对,万太子身边有自己的仇人,还是个死结。郑靖业能混到现在,是自己本事,二也是与皇帝的关系好,老板是个大关键!
皇帝让保密的事情,与心腹之心也不能言,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郑靖业越发谨慎了。万不小心,自家狗腿子里有卖主求荣的,揭发他个“泄禁中语”什么的,就是新君手中现成的把柄,而且这些人还真没有个宰相之才,跟他们商量这样的大事,说了也是白说,反而会有人出馊主意,郑靖业也焦虑了起来。
正逢着郑琰过来说顾家的事,郑琰知道郑靖业对顾益纯的事都很上心,前两天还嘀咕着如果顾氏本家敢接手这事儿,他就要安排御史从顾氏本家到顾益纯他哥再到邺侯通通参上遍。
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个消息,郑琰道:“阿爹不是早就打定主意,咱们不趟这浑水的么?情势未明,上蹿下跳的徒惹圣人心烦而已。”
郑靖业摆手道:“总不能只靠临机应变,须得有长远打算。”
“长远?”郑琰不懂了。
姜还是老的辣,郑靖业给女儿剖析:“先时我们想,不管哪个皇子做了太子,日后都要用人,就要用到我们,却是想岔了,是想用人不假,却未必是用到我们。世家虽已朽败,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少还有些看头,且天下并不是没有材杰之士,只是没有出头的机会罢了,你知道现在是不是有个什么未来的宰相在穷乡僻壤里猫着?我手上是有些人,可你说,如果新君出手,他们是跟着新君走还是跟着我走?”
郑琰也呆了呆,是啊,老辈权柄的宿舍就是当新人的垫脚石。不行!“那就不能坐以待毙,不如,也择皇子拥之,如何?”
“难!皇子不好靠近啊!他们里头有半儿有显赫的母族,其他的妻族也不弱——除了萧十郎。就算有个好靠近了,到时候与太后族起了争执,新君再向着你,又能如何?尤其是少帝即位,威望不显,没有自己的威严,压不下太后,就要难办!”
他们,都已经有或者即将有个有着光鲜姓氏的妻子,而他们的岳家无不会是为他们出死力、求回报的世家。非常不幸的是,这些人跟郑靖业全tm不对付。苦逼啊!
“总有个最合适的,圣人问何子最佳,那就是有个比较,哪个在皇帝心里最合适,阿爹就支持谁,总不会错的。还有,说到交替,咱们家,是不是要安排大郎二郎回来了?再有,交替时节,最忌权臣坐大,新君会不满。能共患难是最好的。”姜还是老的辣,郑琰直以来以为的稳坐钓鱼台策略,真是坑爹啊!还道只要自己不动,就可保得万全,还是郑靖业看得深远。
还是要积极进取,郑琰很快调整了心态。这几年她也慢慢历练出来了,无论什么时候,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冷静、沉着、忍耐。郑琰放弃了钓鱼姿态,用心谋划了起来。是了是了,郑家可不是世家那样的根深蒂固,新君看你不顺眼,你还敢弄出副姿态来,那是找死。
“还没到那步,”郑靖业沉吟道,“先不要乱了阵脚,也不需过份收缩,否则到了那步,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事情还没有太坏!”
“那——阿爹看好哪位?”
“你说呢?”
“诸王我都没见过,实在说不好。只是年长诸王,已经这么久了,圣人也没说看上了哪个,可见,圣心难测。不过,恐怕不是齐王。说来齐王居长,按礼当立齐王,然而齐王与咱们家还有些芥蒂(求婚未成),对咱们来说,也不是个好人选。蒋进贤有两外甥,沈氏也不好相与,年长诸王与郑氏不利。”
“我也是这样想。倒不为别的,只因这几个没有个纯孝之人,哪个但凡迂腐点儿、心软点儿,我也就认了。”
郑琰会意,迂腐点儿,定会照顾先帝老臣,郑靖业求的是全家的延续与荣耀,她哥哥们现在看来没有个能及得上乃父的,守成也是勉强,倒是侄子由于数量庞大,量变引发质变,还可期待。她爹求的是个安稳的环境,让孙子们长成,枝繁叶茂可担大任。个迂腐点的皇帝,郑靖业乐得放手权利,守得孙子们长大。反之,就坏了,个心机之辈,少会对上代权臣产生坏的影响。
“只怕圣人不乐意有个软弱的继承人。”郑琰小声道,哪个爹想要那样的儿子啊?
“如果其他的都有大的毛病,就行了。”郑靖业不在乎地道。
郑琰吓了跳,她现在比郑靖业还小心:“这样不好,废太子,我们出了大力了,虽说别家也有份,也已经让人侧目。现在又求刺诸王之短,倒是比圣人说话还算数了,焉能让人不惧?”
郑靖业身上开始散发黑色的雾气:“我这年来对诸王细心考量,或者,可推吴王。”
吴王萧令仪,苗妃的养子?郑琰沉默了,这位也算是个好选择,他不是苗妃亲生,这拥戴的功劳不算是苗妃的,肯定是郑氏的。最妙的是,他妈死了,外家点用也没有,现在又年幼,很好较正。问题是:“朝臣答应么?贵妃会怎么想?”
郑靖业以手加额:“难呐!”
“可圣人不是让阿爹尽快给个答复的么?阿爹不如说,您知道圣人的意思,当时不答,乃是因为事情重大,不敢忘议。且年幼诸王与大家接触时日尚短,实在看不出来,想来圣人是亲生父亲,对儿子总是比外人了解的,不如……请圣人择品行温良端厚的人,不管是谁,只要圣人选中了的,大家都扶着走程。温良端的人,他至少不会坏事儿不是?”郑琰抓住了郑靖业的要点。
“就是这样!”
“圣人怎么就这么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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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要立皇太子,是情势所迫,皇帝毕竟不年轻了,储位不能久悬。二也是因为苗妃
108、原来想错了...
跟他哭来着。
皇帝上了年纪,身体也不如以前了,前阵子从庆林长公主那个赏菊宴上回来,他也来了兴致,要到御园游玩。作为他近期最宠爱的女人没有之,苗妃是随行的,并且极力排斥其他妃嫔的出现。
苗妃对付皇帝是有套的:“那咱们去那里,也不要带什么旁的人,只当是花园初会,如何?”
皇帝聊发少年狂:“那我便扮作游学少年,你就是大家闺秀,我误入你家园中……”他还玩起角色扮演来了!问题是,哪家花园能让人“误入”啊?不当贼打个半死然后交官才怪!
苗妃掩口吃吃地笑:“好啊!”
得,这高兴吧,他扮上了瘾,非要找了身外面的衣服来换着,把花白的头发梳梳好。这找来的衣服可不如他常穿的内造的皮裘保暖,他又为图个潇洒形态,不肯再穿得厚点。
跟苗妃尽兴cos了回“落难公子中状元,私定终身后花园”,虽然当时还没有科学,大约也就是这个意思了。等他假模假式地跟苗妃打躬作揖:“谢小娘子抬爱……”就头栽到了苗妃身上,把苗妃吓得不轻。
亏得苗妃也算是宫斗年,对后宫的掌控尤其是皇帝身边的掌控有定心得,死死按住了消息,这才没有弄出大乱子来。皇帝醒得也快,心中也是侥幸不已:要是让外面知道他这是因为跟苗妃搞“夫妻情趣”弄病了,老脸可就全没了!
睁开眼睛,已是华灯初上,苗妃双眼睛哭得通红,实在可怜。伸手要给她拭泪,被苗妃躲过,边哭边道:“你快吓死我了!”
皇帝暗道声惭愧,又好言抚慰,问道:“我睡了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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