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益纯想帮帮郑靖业,看看这个人能走远,如果郑靖业能够扬眉吐气,也算是他自己活了世。看着郑靖业活得张扬,顾益纯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宽敞了许。
郑靖业也没让他失望,顾益纯想,这样就很好。
————————————————回忆结束————————————————
“十六郎,明日访客,穿哪件衣服好?”
顾益纯回过神来:“随便吧,他不会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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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靖业当然不在乎顾益纯穿什么衣服,他只要认出顾益纯就好了。
今天的顾益纯与印象中影像重合了。在季繁面前,顾益纯还是要保持应有的肃穆的。眼前这个,才是本尊吧?鬓边白发是应有之意,眼角也有了点细纹,身材依旧高大,脸上那带着那种懒到骨头里的笑,才是他。
第次见到他的时候,郑靖业就在想,有这种“标准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式”微笑的人,是怎么混成季繁这个名士的弟子的?
他为这个人抄了整整七年的书,满满大架子,最后,这些书又全被当成赠别之礼还给了他。还特别挑剔,有的书他整整抄了五遍才满意,还振振有词:“让你抄你就抄,我用得着。”
顾益纯看郑靖业身后半步,杜氏;夫妇俩身后,儿孙,郑家儿孙他见过,还有三个年轻的妇人,看她们的位,应该是郑靖业的儿媳妇。居然全家出迎了。
顾益纯苦笑,郑靖业就是这样的人,别人再说他奸滑,在顾益纯看来,这个人,其实很纯粹。
师兄弟再见面,招呼都不打,顾益纯往里走,郑靖业九十度转身,等顾益纯走到身边,再转九十度,两人并排往里走。子孙辈呼啦啦散开,等三人走过了,再合拢,调整次序,跟进正堂。
郑靖业请顾益纯上座,才郑重地重新介绍了顾益纯,又命:“来拜见顾伯父。”
地上摆了溜的拜垫,郑靖业动了真格的,让儿女、儿媳、孙子,郑重行了大礼。子孙们知道郑家起初之艰难,自也知道顾益纯的帮助之功,再看在郑靖业的份上,跪就跪!
郑靖业很满意,郑琇这实诚孩子还两眼含泪地对顾益纯深情地又喊了声:“伯父。”
新来的老师
郑琇不想给妹妹讲故事,却很乐于给妹妹他们家那短得可怜的“家史”。郑琇年长,小时候还见过顾益纯几面,在他的描述里,顾益纯是个绝世大好人,形象好、气质好、人品好、礼貌好……
今日见,果然不同凡响。郑琰原本还以为,顾益纯此人就是像在李俊家里见到的那样,咳,装模作样,如果再加上条的话,还有在季繁面前装孙子。没想到他孤身来到自己家里,居然变了个样子。
顾益纯还是这个样子看起来比较顺眼,郑琰在心里下了个评语。
顾益纯也算得上是国内数得上号的“名士”,名头固不及季繁响,胜在有个不错的姓氏,自有家族为其经营名声。郑家长辈如郑靖业、杜氏,对他是有份革命友谊、故人之情,晚辈如郑琇、郑德安等,也是久闻其名,便是媳妇与方氏、赵氏,也都听过他的名字。
插花句,顾氏、赵氏同为名门世家,相互之间还有丝不算太远的亲戚关系。
郑靖业很是郑重地向大家宣布:“三十年前,我与顾兄已是通家之好。”
所谓通家之好,就是指在眼下这样的场合,双方男女之间不需要过于避讳,在公共场合如食堂,都是可以随便见面的。
他老人家句话,女眷们就省得避开了。顾益纯粗略地知道郑家的情况,又问了赵氏父亲好不好。顾益纯的妹妹嫁到了赵氏本家,是赵氏将要出五服的伯母。赵氏恭敬地答道:“家父尚算康健,也很挂念伯父。”她是郑家媳妇,称呼也就随着丈夫了。
顾益纯笑而过,又与郑靖业说些闲话,并不涉及到季繁,只说他上回到京里来还是郑靖业没入京为官:“我上回便是住在宁安坊自己家里,今番依旧在宁安坊,总觉不如以前了。”
郑靖业举杯,顾益纯感叹完了也举杯,满堂皆饮。
放下杯子,郑靖业道:“你觉宁安坊不如从前也是有缘由的。削爵以来,那里的排场可是减了。”
顾益纯眉头皱。
郑靖业话锋转:“顾兄此次入京,自己有什么打算么?”不等顾益纯回答,又说,“先生入仕已成定局,你不想入仕这我是知道的。既不想入仕,再呆在先生身边就有些不妥,你想好去处了没有?”
顾益纯这两天正在烦恼这个呢,季繁的这个职位已经够高了,可以自己征辟僚属。只要顾益纯自己愿意,少不得在季繁那里混个官半职,而且依季繁对这个弟子的满意度来看,这个职位还不会太低,而且必是“清要”之职。
顾益纯不想涉足政治,真要入了官,他就是个为顾家家族劳碌的命了——除非与家族决裂。顾家几百年的世族,绝不是郑靖业本家那样的小家族,说跑就能跑得了的。即使是郑家,郑靖业当年离开本宗也是花了很心思,点家业也折了半儿进去才跑了出来。跑出来之后,做了好几年的官,还会受这个家族的困扰——直到他心情不好就找家族的麻烦把这个家族整得烟消云散。
何况是顾氏?所以直以来顾益纯都有出仕的机会,他都拒绝了,有远躲远。咳咳,季繁因此很是看重他淡泊名利的作派。
郑靖业很理解顾益纯,也就加讨厌顾家,也就不想提顾家。只问顾益纯有什么打算没有。
顾益纯发现只要跟郑靖业在起,他苦笑的次数就会增,他那倒霉催的名士淡泊形状总要受到刺激。闷头喝了口酒:“先生也想我出仕,要不就荐我入幕府,我没答应。”
“还留在京城么?”
顾益纯对上郑靖业的眼睛:“先看看。”
郑靖业没有闪开,嘴角微微上翘,与他不同,顾益纯对季繁的某些行为可能觉得有点不妥,但总的来说还是很尊敬这位老师的,季繁就这样被自己给坑进朝堂了,顾益纯肯定不放心。扣下了季繁,就等于扣了个人质,除非顾益纯对这位老师失望,否则他不会这么轻易离京。
杜氏等两人慢慢移开眼睛才说:“你们两个就算年不见,也不用这样两两相望罢?往后都在京里,有的是见面的时候让你们对着相面,现在还是吃饭罢!菜都凉了!”
郑靖业捏着酒盅道:“就你管得。”顾益纯笑着摇摇头:“阿杜的脾气还是没变。”
他们三个说话,底下儿孙辈的面面相觑,眼睛都不知道看谁好了。
杜氏冲两个男人翻了个白眼:“我原就这副脾气,要变什么?三十年了,嫌我管得宽?晚了!”说着又冲顾益纯举杯邀酒,“这是在自己家里,别说那些外面的事,听着就头疼。”
顾益纯好脾气地喝了,又对郑靖业道:“她不是这副脾气,撑不起你这个家,”又故意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小声道,“还要在管家婆手里讨饭吃,总要夸夸。”
郑靖业与杜氏都笑了。
郑靖业正色对杜氏道:“你怎知我方才说的就是外面的事?我问顾兄是不是有意出仕,正是家事。”
顾益纯也好奇,停杯问道:“我出不出仕,与你家事何干?”
郑靖业放下杯子,整整领子,指下面,严肃地道:“你看我这些儿孙还能看罢?”
顾益纯也严肃地点头:“很能看。”
“够不够当你学生的?这些人,随你挑,你选上谁是他的运气,选不上的,我再另寻师傅。”
顾益纯静静地看着郑靖业,郑靖业毫不回避。郑琇等已经很兴奋了,顾益纯这些年游手好闲没为国民生产总值做出过什么贡献,有点儿时间都当名士去了,实在太闲,都贡献给科学文化知识了!季繁越来越老,精力也不如以前,后来收的不少弟子很时候是顾益纯代为授课,只是顾益纯自己是个弟子也不肯收。
郑琇眼巴巴看着顾益纯好会儿,忽然伶俐了起来,自己起身,还赶着弟弟妹妹、儿子侄子起身,上前到顾前纯案前躬身好,就差起跪下了。方氏妯娌也敏捷地跟着到旁。
刚好,就被郑靖业喝退:“添什么乱!下去吃饭!”
杜氏反骂郑靖业:“你才不要添乱!刚才的话应该悄悄到书房里商议才是,你当着孩子的面浑说,又怪谁?”转对顾益纯道,“你直个人,这么年了,送你奴婢你也不要,自家也不收弟子,真要这么孤零零的过下去?”
郑靖业指自己的子孙,豪气冲天:“你就都收了,也没人能支使得了他们!”他知道顾益纯的心结,也是担心自己收了弟子,碍不过情面,受顾氏所请托,弄得像是顾氏门客样。
郑靖业的子孙,想来不会这样。
顾益纯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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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饭,郑靖业给家里子孙拐了位极其难得的老师,前面说了,顾益纯代师授课很长时间,虽然自己不收徒弟,但是很师弟都算是他的半个弟子,他的名头也是极响的。
郑琰第二天才知道,她也入了顾老师的学生名册里了,因为她也要参加拜师礼。
拜师可不是件随便的事情,郑靖业为此准备了好久。
在外界看来,郑靖业先是荐了名士老师入朝,又为自己的子孙拜名士师兄为师,摆足了亲善的样子。而且,他老人家现在在朝上也不搞风搞雨了,处于半蛰伏状态,很像是“幡然悔悟”了。
连季繁也被他给骗了过去,听说顾益纯答应了郑靖业的要求,皱了皱眉头,忍了会儿才说:“他那几个儿子倒未闻有劣迹,若是可堪调教,你便用心教导,不要让他们走偏了路。”竟然没有反对,而且这句话还是在筹备自己的套班子的间隙里抽空对顾益纯说的。
顾益纯默。
他这个老师,不可谓不聪明了,否则也成不了名士。在这个没有网络没有传媒的时代,想成为代名士,除了过硬的学识,还要有颗能发现机会的头脑去推销自己、让众人知道自己。能做到全国闻名,季繁点也不蠢。
可是现在却……
顾益纯道:“学生明白。老师入朝为官,也请自己保重。”
说郑靖业功利心重,哪个名士又不想指点江山呢?就算是本来不想,只想做隐士的,名头大了,来请教的人了,也免不了自得起来。顾益纯知道自己怎么说都没有用了,现在只希望郑靖业手下留情。
郑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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