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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笑女儿狂女户作者:我想吃肉

分节阅读66

哥尚不熟练,实不敢轻动,唯恐祸国而殃民。

宰相等也颇有些为难,无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耳——国库里银钱不了。

梁宿朝九哥解说道:“国家原常备笔钱,以作不时之需,只不曾想这回用得这般。死伤将士要抚恤,破城百姓要安抚,三城须重建。又,兴兵需粮草。夏秋又是水灾发时,又要备下这注笔来。尚缺数十万贯。”

九哥讶道:“几十万贯都拿不出来了?”说完自家也觉失言,你道为何?自唐里宰相杨炎建言行那两税法,便是“量出以制入”,每年算好了要花少钱,便朝百姓收少钱,入少,花少,难有少余钱。此法沿袭至今,已成定例。

且眼下国家岁入已算不得少,花费也颇,旁的休说,光是宗室也就今上略少些儿,旁人家个也不少,年林林总总宗室加起来便要花掉数十万贯。又有诸官员之俸禄、养兵之花费、兴修水利、修驿路等,统加起来,民间赋税虽说不太重,却也不甚轻。国家的钱总是征自百姓,百姓出不起这赋税钱,国家也难存下钱来。

梁宿见他沉默,知他是想起来了,也沉声道:“挤也要挤出注钱来,否则,战事若有不利,只会耗钱粮。”语中未尽之意,乃是天朝若输了,只好再出笔“赏赐”与胡人。以胡人的胃口,这笔“赏赐”断不会少。

九哥又召诸尚书、九卿等处商议,东挪西凑,将预备与自家儿子降生办庆典的钱抠了出来填了进去。户部尚书容韶连说:“不可。”九哥道:“有甚不可?他又不会因没了这二十万贯便不来了。边关捷报,比那炮仗声听起来和时宜。”

梁宿倒抽口凉气,心道:童言无忌。心下倒也赞赏九哥如此为国为民,抬眼看诸臣,也都颇满意。

他却不知,叫他赞了好回的九哥,人前硬气、极有风度,往东宫门内走,便脸为难。

玉姐估摸着他回来的时候儿,早叫备下饭来,等他道用饭。玉姐有身子的人,不耐久坐、不耐久、不耐饥渴,日倒要食上五餐,用餐时也是零嘴儿不断,等他的时候儿且要往嘴里塞两只肉饼,是以等得并不饿。

九哥心事重重来了,饭也吃得不香。玉姐因问何事,九哥强笑道:“前朝军事。”玉姐虽好奇,却也不问,只哄他吃些儿:“这是新炖的鸡汤,撇去浮油了,点儿也不腻。”九哥心里越发愧疚了。

眼看玉姐用完饭,两个处说话时,九哥往玉姐面前,单膝跪:“大姐,有件事儿对不住了。”玉姐脸沉:“甚事?”九哥见她面色不好,咬牙道:“户部里原存了注钱,预备着皇孙降生好做个大庆典,我……因战事吃紧没了钱粮,叫先挪了这注钱来使。虽说是挪,儿子生时,却没钱还来的……”

玉姐噗哧声笑将出来,越笑越大声儿,将九哥吓着了,也不跪了,爬起来道:“你这是怎地了?”玉姐忍笑道:“你舍得爬起来了?吓我跳,还道有甚事对不起我们娘儿俩来?我方才便想,你要是给我外头弄个美人儿,好叫你跪辈子!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这个!你既做正经事,心虚个甚来?”

又伸手与他揉膝盖,问他:“疼不疼?”九哥摇头道:“点也不疼。就是委屈儿子。”玉姐道:“有甚好委屈的?正事要紧。事有轻重缓急。他有福时,热闹少不了,没福时,你与他做了大场面,恐也尴尬。叫百姓说,国家无钱御钱,却有钱挥霍,好听么?”

九哥憨笑不语。

玉姐却将脸沉,佯怒道:“你与我请罪,是以我为肤浅妇人,只知眼前富贵繁华,不晓道理么?”九哥伸手将她鼓起的双颊戳,道:“我是知娘子深明大义,特来领训来的。”说到此处,两个都绷不住,笑作团儿。

笑声渐歇,玉姐便奇道:“国家怎会这般缺钱?自小到大,我总觉这钱也不算难赚。”

九哥道:“税法如此。”玉姐来了兴致道:“税法我也懂得,我却不信,汉武北击匈奴之时,他那库里也是这般模样儿?必有结余。那是怎生攒下来的钱?虽说量出以制入,也时有因灾减赋,江州的租税,却是有十几年没变过了,难道每年支出都是个样儿?”

九哥道:“确是不样的,不过某年加了,往后纵用得少了,也难减下,总有人能为这注钱寻个去处。此事我还须细想,轻易不可加赋,加便难减。”

玉姐道:“你慢慢儿想,总不外开源与节流两样。”心里却盘算开了,这国家赚钱,与家户赚钱,不过是个大、个小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介个,御姐的爱好确实不在宅院里面。

☆、93不同

前线战了大半年,各有死伤,心里各叫着苦,却又都不肯先停下来。好似两个殴斗的顽童,各扯着头发、揪着衣裳,胳膊腿儿已渐无力了,口里还要说:“你服不服?”手上依旧不停,眼睛还要瞪得老大,心里实盼着对方先住手讨饶。

两处都有些个本事,天朝不消说,地大物博,家大业大,又有城池依托。胡人几乎人人都习骑射,生不数岁便骑羊射鼠,最不缺精兵悍卒,且是为口救命粮来,端的是悍不畏死。撞作处,也是场好打。

然又都不想如此损失下去。天朝这里,家大业大,开销也大,弄到九哥截了自家未出世儿子的热闹钱来。胡人那头是艰难,原便是因着日子过不得了,才复又生起抢劫的念头儿来,否则照那虏主的意思,尚要蓄力几年,再举南下。偏又遇着天朝奋力抵抗,不肯叫他们轻易占了便宜去。那虏主原是筹谋着蓄力击,实不愿此时便将兵将空耗,算来洗劫三城,所得也不算太少,可解燃眉之急,虏主便生退兵之意。

天朝这里早想两下罢兵了,政事堂里宰相们自开仗起便算起账来,由着胡人劫掠自是不成的,只会叫抢去财帛。再打下去,却也不成,根子还在钱粮上。眼下正是罢兵的大好时候儿,再拖,军费上头花销便不划算了。然却不想贸然议和,事便如此,谁先认输了,便要输得,天朝先提出来了,胡人不免要在这盟约上头做文章。政事堂里梁宿的意思,顶好是叫边将反击二,有胜仗,以胜议和,才能少出钱粮。

此外又有等热血儿郎,叫嚣个甚“汉唐故事”,崇霍卫之功,又思慕天可汗。政事堂只好苦笑,九哥却笑都笑不出来,恨咬牙,暗骂这些热血儿郎简直是群斗鹅!回来与玉姐抱怨,将玉姐逗得笑个不住。

玉姐如今行动已颇有些不便,东宫上下小心在意,连在宫外头的申氏,都挂心于她。她却偏好做些个叫人提心吊胆的事儿来,譬如无事好往慈寿殿里问个安。惊得孝愍太子妃王氏听了,丢下手里与女儿三姐儿做了半儿件短袄,也往慈寿殿里去。哪知到了慈寿殿,玉姐与慈宫言笑晏晏,好似亲祖孙两个,王氏也暗暗称奇。

王氏却不知,慈宫肚里憋着的气都要叫压没了。她许了玉姐不往慈寿殿里请安,玉姐却隔三岔五往她这里来。上下少双眼睛都睁着她,只差不曾说到她脸上:休要害太子妃。若玉姐真个因孕不来呢,纵她不抱怨,总会有人说玉姐是“恃宠而骄”,玉姐却连个说嘴的机会都不与人。由不得慈宫憋屈。

玉姐如今却并不怎忌惮慈宫了,盖因慈宫待她,竟是丝错儿也不挑了。下赐诸物,皆经造册,无论药材、衣物、饮食尽皆精美之类,并无夹带之物。逢她上前,丝儿恶婆婆样子也无,也不故令她久、也不故与她冲克之物来食。

朵儿还好奇:“如此倒不似慈宫做派了。”玉姐笑道:“她没个新招儿了。”心里想的却是,慈宫怯了,哪怕心里还有图谋,也没了底气。真个有斗志的人,不是这般模样儿。她待宫才人时,只贺回,余者甚物事也不与,是不肯沾手的。这慈宫,也是无用之人了,她忌讳太,便放不开手脚,如此只好缠死她自个儿了。

九哥却担心不已,说她:“不好叫人挑了礼数去。我真个轻狂了,却不是为你惹麻烦?我也不是日日都去,再几日天冷了,路上不好行,我便告病。”九哥这才放下心来。

玉姐见他眉间郁郁之气颇浓,问他:“还为银钱之事犯愁呢?”九哥道:“是也不全是。”将要说“你怀着身子,不要思”,见玉姐神采奕奕,不知怎地,便将这话儿咽下,暗道:她听这个便有精神,想是在宫内闷坏了,我便与她说些儿又有何妨?

便将政事堂之心,如何想以胜促和,又如何算着此时最省钱说了,末了道:“再拖,便要加赋了,否则国家就要叫拖垮了。”

玉姐道:“只怕将这些胡人养坏了,道是只消打打,朝廷便会与他们钱,无论胜负,他们总是不吃亏。胜了,有得抢、有得拿,败了,也有赏赐。”

九哥道:“谁个要理会他们怎生想?”

玉姐歪头道:“你们真个是读书读出来的正人君子,换了我,宁叫鱼死网破,也不叫他们占了便宜去。我在宫里这、二年,算是闹明白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譬如眼下这般,宁可将赏赐化作军费,哪怕花些儿,也要叫他个子儿也捞不着!”

九哥忙道:“你休动气。”

玉姐气笑了,道:“我才不是动气哩。你想,你街上遇着个捣子,他要抢你钱,你就与他撕打了起来。打至中途,你又想,若再打将下去,你便要延医问药、卧床休养,需费两贯钱,这袋儿里好有五贯钱,不若与他贯,自花贯买帖膏药。那捣子拿了贯钱,也买贴膏药治伤、又拿余钱买了酒食吃饱,你依旧费了两贯钱,捣子却吃得嘴油光,你说他下回还抢你不抢、打你不打?不如将他套打,宁可自花两贯药钱,也叫他文不得,疼上半月儿无钱看病,下回看他还敢不敢了!”

九哥听了,只不致目瞪口呆,也是满眼新奇,叹道:“你这话儿说,好似岳父大人在我面前训诫。”

玉姐说这大套话来,不免口干舌燥,取了茶来饮,听他这叹,“噗”声连裙子都喷湿了。朵儿忙上来与她擦拭,玉姐自擦了嘴儿,伸着脖子,自朵儿肩上看九哥:“真个像来?”

九哥笑而颔首,却听玉姐道:“我怎觉我和气了哩?”九哥再忍不住,伏案大笑。笑够了,玉姐也收拾停当了,上前推他肩膀儿:“你笑个甚哩?”九哥起身,肃容道:“这也是个办法了。”玉姐道:“难道不是?样花钱,总是不痛快,自家不痛快了,难道还要强颜欢笑,叫那害你的人痛快了?莫不是脑子有病来?”

九哥脸儿上有些儿不大自在,可不是有病么?他便是有病了。却又强道:“也是开国至今近百年,诸弊渐生,又有些儿入不敷出,方出此下策。你看那街上,谁个遇事不是息事宁人?盖因有家有业,有所顾忌耳。”他是厚道人教出来,行事总想稳重。

玉姐道:“只管打!为甚是你顾忌人,不是人顾忌你来?!四夷宾服,才是天朝气象。横竖要打赢这仗的,不如下些本钱,揍得他骨头都疼了,也好叫他老实几天。”她却是洪谦这狠人亲女,耳濡目染,下手干脆利落。

九哥听玉姐此言,意有所动,却劝她:“你真个休要动气来。”道说,道比划着将手往下压。玉姐往他腿上坐,九哥忙将她搂了,抚背道:“我初习政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玉姐想他以过继之身,官家前几月还未放弃要生亲子,也知他为难。伸手摸摸他的脸儿道:“你又瘦了些儿。”九哥道:“人过夏天,总要瘦些儿的。”玉姐道:“你既已将儿子的热闹钱舍出去,咱便索性大方些儿。我如今也不好打扮,咱饮食上也没那许穷讲究,我将这年脂粉钱、置办首饰钱统舍出来,咱饮食上头原也节俭出许,统充作军费罢。你也好叫我扬扬识大体的名声儿,如何?”

九哥收紧了手道:“你怎生受委屈?”玉姐道:“好过叫胡虏打了脸。我说真的哩,你看我,凡有大庆典朝贺之事,自有冠服,旁的时候,我自己身子都觉得沉,哪还用那些个没用的?你当心疼我,娘家老安人将去,我好容易有个借口不想添置鲜艳衣裳首饰,可好?”

番话儿,软弱兼施,又许了钱帛,将九哥游说过来道:“我大男人,又用着甚新物事了?原在宫外,还常穿往年旧衣哩,不须置备新的了,这二年我的用度以也省下来了。”玉姐拍掌道:“可不是?咱饮食上原就不铺张,也不吃甚新奇物儿,年好省下几万贯来。再有衣裳等,总是片心。回来便上表,如何?”

竟叫她撺掇着,自上了表,请俭省了用度以资军需,九哥随后上表,请自请减膳(实是早自行减了)、减用度。他两个这般做派,叫朝中颇为欣喜。九哥此时再提痛击胡人而不与“赏赐”事,反对之声便没有那般强,有反对之人,也说:“只恐胡人不肯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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