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不知归路作者:肉书屋
沉醉不知归路第54部分阅读
散了。”
众人“吁”的一声,慢慢散去。当今政治清明,百姓富足,民风渐放,他们敢在公众地方议论皇帝,可见压根不怕。据说,当今皇上曾微服私访,听一说书人说得活灵活现,微笑道,“可丰富百姓茶余饭后,朕心甚慰。”
瞧,连皇上都不管,可偏偏有跳梁小丑爱头插鸡毛跑出来吆五喝六。
这间名为德宝阁的酒楼,二楼包厢间坐着一白衣男子,他点了一壶茶,坐在临楼的位置,摆出颇感兴趣地听的姿势,前面有竹席子遮挡着,楼下的人见不着他相貌,若从适当的角度,便可见到一双骨节分明的一双手,那是极为修长俊秀的一双手,中指戴有一玉指环,稍有眼力一瞧便知是上等货色。
那男子包厢门口站着一仆人,肤色黝黑,腰间硬梆梆的,似乎带着兵器,人们说到最热烈的时候,仍保持警惕的样子。这里是江南富庶之地,出门能用得起保镖的人着实不少,人们见着这阵势也没心上放。
这时,一个腰滚身圆的老爷聊天嗝屁够了,迈着八字步朝外走。没想刚到门口处,脚下滑上一滩水,摔个了脚朝天。阔老爷在地上手足扒划着,人长得是身膘肥厚,四肢粗短,活生生一个四脚朝天的大鳖,顿时惹来哄堂大笑。
“哎哟,王大官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哪。”掌柜从柜台后面冲上来,想把他扯起来,无奈力不从心,急得大喊,“小路子,还不快来帮忙!”
店小二与阔老爷无疑于小葱与洋葱之别,二人正齐心协力着,突然阔老爷脸色涨红,大口大口地喘气。
“王大官人,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掌柜大惊。
阔老爷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出人命了!“哗”的一声,椅桌霹啦作响,食客们一个个比兔子窜得还快。
掌柜急得跳脚,“哎哎,你们还未给钱啊!”
楼下,几人随从打扮的人从楼下各角冲上来,到黑脸保镖跟前说了什么,黑脸保镖只是摆摆手,“不忙,先看看情况。”说着朝包厢里男子看去,白衣男子自若地喝茶,一点也没有被惊动。
那掌柜慌得六神无主,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放到阔老爷鼻子下,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王大官人,你、你要死到别的地方去啊……我、我这小店还要做生意啊。”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串铜铃般清脆的笑声,掌柜茫然地抬头,只看到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二,还有两个未走的客人。
说是客人未免太抬举他们了,两个半大的小孩,头只比桌子高一点点,坐在后面,笑得咯咯合不拢嘴。
掌柜的以为是哪个客官溜得太快,连自家的孩子都落下了,没想两个小孩跳下凳子,蹬蹬蹬朝这边跑来。
掌柜驱赶他们:“去去去,这不是小孩玩的地方。”
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女的粉色对襟小衣,上衣下裤,男的靛青色衣衫,腰挂竹筒,二人衣着皆是最寻常人家的式样。
他们自动把掌柜忽略成空气,巴掌大的脸凑近阔老爷灰白的脸瞅了一会,相看一眼,四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同时开口,“是不是下的分量太多了?”
掌柜还在呼天抢地,半天才反应过来,怒气冲冲道,“你们两个小鬼……你们干了什么好事!”
男孩不知从怀里掏了什么出来,塞进他嘴里,掌柜的只能发出“呜呜哇哇”的音。“吵死了,不会救人,就一边看着去。”
掌柜瞧他们最多不过年七八,一团孩气,竟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接着看他们从背后的小包袱掏出一大堆东西更是目瞪口呆,泡着蜈蚣的药罐子、各种颜色、形状的瓶瓶罐罐……
“我先来。”女孩抢道,把一颗淡黄|色的药丸子塞到阔老爷嘴里。
片刻后,阔老爷口吐白沫起来,吐得差不多了,两眼又是一翻。
男孩下巴朝女孩扬了起来,“要是我能救醒他,你就要认输。”
阔爷几经折腾,终于在吞了男孩的一颗药丸子后,悠悠转醒。
男孩拍着手掌大笑,露出两个小虎牙,“哈,你输了,叫我哥哥。”
“我才是姐姐!”
“我才是哥哥!”
“我是!”
“我是!”
各自不服,两个孩子滚成了一团。
掌柜摇晃着身子站起来,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傻了眼,半晌才铁青着脸想起来,“你……哪来捣蛋的小鬼,快来人啊,给我抓起来!”
掌柜一把撩起袖子,气急败坏地扑上去,一手拎起一个,两个小孩踢着脚哇哇大叫,“不要哇!不要哇!”
“知道害怕了?哪来的野孩子,撒野撒到老子的盘上,我不好好教训你们一顿……哎呦……我的手,我的手……”掌柜不知沾了小孩哪里,整个人抱着手打滚起来。
两个小鬼脱离了魔爪,眨巴着眼睛,异口同声道,“我早提醒过你了!”
这一切落入楼上白衣男子的眼中,嘴角逸起一丝笑意,正待举杯,黑脸保镖站到他身边,摇头苦笑,“这两个小孩也忒地无法无天了。”
白衣男子淡笑,“方才数十人竟无一人肯上前帮忙,这个老爷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着人去查查他的背景。”
“对了,前些日子富春桥断桥一案,死伤数十人,主事的还未抓着,听说建桥的正是一个姓王的。”黑脸保镖随即又感叹,“真不知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种孩子。”
话正此时,迷迷糊糊的王大官人也清醒了过来,从掌柜的话中隐约明白过来,怒不可遏要把小孩揪住。
男孩灵巧得很,一闪身避过,拔开腰间的小竹筒的塞子,朝他抛了过去。“小心!”
王大官人不明所以地接着,半秒以后,惊叫险些掀了屋顶。
“蝎……蝎子,好大的蝎子啊!救命啊!”王大官人的连滚带爬,数百斤的身躯像条蠕虫爬上了桌子,桌子不堪重负,“轰”的塌了,酒菜埋了他一身。
“这两个小祖宗也太能闹了。”黑脸保镖摇头失笑。
两个小孩朝缩到桌底的掌柜做了个鬼相,一直背对他们,这时才转过身来,两道烟溜了出去。
白衣男子看清他们的脸,手倏然僵住,茶杯“啪”地放下来。
“公子?”黑脸保镖认出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脸色也有些变了。
男子扣在杯子的手青筋都贲了起来,“嘭”地一声,杯子应声而碎,大颗的血珠冒了出来。
“跟上那两个孩子,去查清楚!”
“公子!”何时见过他失态的样子,黑脸保镖惊得脸色煞白,急劝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男子任由黑脸保镖扯下一块桌布替他包扎,他闭上了眼睛,片刻后似乎平静了些许,缓缓道,“你也看到了是不是?”
“是……”
男子的目光恍惚起来,“你也看到,就不是我的幻觉了。”
“人有相似,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黑脸保镖低下了头,心头震惊未去。曾经他以为主子会因为他的失职杀了他,没想到,他没有死,而是接连受重用。他更加笃信这才是让他忠心信服、一心追随的君主。这么多年,主子运筹帷幄,除贪官、剔旧党、手段甚至称得上狠辣。记忆中除了一个雨夜,主子突然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出去,他悄然跟在后面,那一夜没人知道他躲在暗处,看主子在雨中淋了一夜,那个雨夜让他想起八年前那个夜晚,同样的,不敢上前。
此事他当然不敢提,只此一次,从此再也没见过了他半分的失态,这么久了,连他也几乎忘记了有过这样一个夜晚。
八年了,一切早该成为过去了,尤其是像主子这样的人。
没想到,没有过去,藏得深,不代表没有伤口,那伤早已腐烂入骨,无可救药。
黑脸保镖艰难道,“公子,她已经死了,八年前,你抱着她三天三夜,不是相信她再也活不过来了么?”
八年了,竟然已经八年了。
八年前的狂风骤雨从记忆中再度袭来,从不敢刻意想起,怕那痛入骨髓的绝望会像蚁一样逐点噬空了肝肺,最绝望的时候,只能告诉自己她是回家去了,这么多年了,他慢慢习惯了她是回家去了的事实。
男子伏弯了腰,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的嘶哑的声音从臂里传出来,“去吧,我想见见这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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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大结局(二)
更新时间201191215:02:00字数:3645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面前是荷塘一碧千顷,快到花开的季节,一个个粉色的荷花包儿争着冒了头,绿浪更深处,偶尔见得采莲的小船蓬从荷叶里冒出来。
面对荷塘,有座农家小院。这是江南最寻常的小院,围墙用竹篱扎起,篱上引了些牵牛花或瓜果,绕着竹篱,种了一溜儿桃树,惹来整日蜂儿飞蝶儿忙。小院里划成数个田字,黄瓜茄子挂满篱架,白菜小葱韭苗惹人怜爱。菜园与屋子之间,葡萄藤蔓投下一片绿色的清凉,葡萄架下不失时机地支起一个秋千架,可想酷暑之时,躺在架下有多惬意。
江南人家多数会在自家院子辟一块地养蚕,这家却不同,屋子左侧的一大块全满了各种叫不出名儿的草,看似是杂草,走进才闻到草药的芳香。药草的花竟然也很漂亮,花期都是接茬着来的,春天到了,屋前屋后便好像身在花海里。
如此春光明媚的日子,这户人家里又上演着家常便饭的一幕。
两个在路上还争执着谁大谁小的孩子,刚刚摸进门,便感受到一阵风雨欲来的气势。两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十分有默契地回头,果然,一个青衫布裙女子站在门口,手叉腰,虎着脸。
不久以后,在院子外面的人都听得见一对双生儿的哇哇大哭。
那哭声悲痛至极,令闻者泪落,平时吃够这对鬼精灵苦头的邻里们一听,就知道……有多假。
“娘好狠心,打得寒儿好痛,寒儿一定不是娘亲生的,哇哇哇。”
“娘好狠心,娘是坏人,娘不疼雪儿了,雪儿是个没娘疼的孩子。我要爹爹,爹爹,快来救雪儿……”
他们口中的爹爹忙跑出来救驾,女孩儿一见救星到了,瞄准时机,溜了过去,一把扑入他怀里,便窜到了他身后。
男子把她高高举起来,用胡子亲她满脸的泪痕,“雪儿,又惹娘生气了?”
女孩儿大眼睛里盈满眼泪,点头一眨眼,泪珠儿簌簌掉下来,果然惹来男子心疼不已。
又来这招,男孩鄙视不已,做不来女孩的举动,却也过去抱着男子的腿。
男子一把将他也抱了起来,任两张别无二致的小脸在衣服上拱啊蹭啊蹭干了涕泪,看看女子,息事宁人地笑,“为什么又打孩子?”
女子没好气地看着他们爷三人,两个小鬼的小尊臀敢情是豆腐做的,她才小小的、轻轻的“抚”一下,就给她哭得震天响,就怕街坊邻里不知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后母?每次都是这招,哭一通,使点苦肉计,就想避过责罚?
“韩成敖,你还护着他们,看你宠得他们无法无天都成什么样了!”
男子仍是好脾气地笑,“出什么事了?”
“你让他们自己说!”
韩大小姐小心瞧瞧气咻咻的母亲大人,又抽嗒了一下,才道,“雪儿和弟弟去德宝楼买娘最爱的包子,有个人晕在前面,雪儿想他肯定是吃太多了,所以给他吃了一颗五香丸,好帮他吐吐。”
韩大公子委屈地接着道,“结果那个人醒来,一口咬定是寒儿和妹妹使的坏,他追着我们打,要抓我们见官,我们只好赶快跑,那个人把寒儿的竹筒子抢过去,结果他就被爹爹的蝎子又吓昏了回去……白费了我们一顿工夫。”
韩大公子和韩大小姐的三分真,七分假,对他们爹爹而言便是天衣无缝了,可落在他们老娘的眼里,分明是漏洞百出。
她似笑非笑,“是吗?那好,我问你们,第一,德宝楼在镇口就有分店,为什么要跑到富春桥去?第二,当时没其他人了吗,要你们两个毛头小孩救人?第三,只是出门买个包子,你需要把老娘的瓶瓶罐罐蜈蚣蝎子也带去吗?”
两小鬼把头缩回了他们爹的怀里,韩老爹忙柔声安慰道,“雪儿有没有把那个人救醒啊?”
“有,是按爹爹教我配的药。”
“寒儿有没有提醒他别打开筒子?”
“有,是他自己笨,偏不信。”
韩大少爷的爹最后打圆场道,“你看,他们是一片好心,是那人误会了寒儿雪儿的好心了。”
韩大小姐的娘不吃这一套,“你别替他们说话,你知不知道,这些药都是未试验过的,他们都敢用在人身上,这次幸好,人没事,下次呢,万一不灵了呢,可能就是一条人命!”
他们老爹听了反而得意,“不是每次都没事吗?可见寒儿雪儿还是有分寸的。你们快跟娘说,能教寒儿雪儿出手救人的,内里一定有原因的,对不对?”
“你让开。”他们老娘终于发飙了,呼着一双儿女的小名,“韩小寒,韩小雪,你们给我过来,今天不给你们一点教训,老娘把名字倒过来写!你,去拿家法来。”
虽知这对小鬼头尽然顽劣,但绝不是不知轻重,然而该出手时便要出手,以免日后养成他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来。
家法来了,这是专门为韩少爷和韩小姐量身而做的洗衣板。两位娇贵的小人儿可怜兮兮地趴在上面——
“哇哇,好痛,爹爹,雪儿的屁股要开花了。”
“哇哇,师公,你为什么不带寒儿走,你的徒弟要打死你的徒孙了,要绝了你师门之后哇……”
“娘,你看,师公来了!”
“娘,真的是师公!”
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她下手更不留情了,用的力度却是恰到好处,一顿排头下来,足够让他们三五天不能出去尽情撒欢,却不至于不能坐地行走。
“太上老君来了也没用,给我乖乖趴好!”
长笑从天而落,“两个小猴孙,教过你们打不过要会逃,这点都不会,别认是我的徒孙。”
没想到韩爹爹比韩公子韩小姐反应还大,一把搂着妻子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拉回了屋里。
前脚才踢上门,回身看见一灯老道已经在屋里悠闲地坐着喝茶,翘着二郎腿,“丫头,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韩成敖高度警惕地挡在妻子身前,“你又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