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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世记第8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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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沈悛走进书房时,张丰问过安好,悄悄观察了一下他的反应,见他没有对更换花瓶表示不满,不禁得意的笑了笑,轻快地离开书房去整理沈悛的卧室。

扫了扫地,归拢一下散乱的东西,用艾叶泡的水擦拭了竹席,然后把沈悛昨天换下的衣服洗净,就到了做饭的时间了。

昨晚东家特意交待早饭也做精细些,张丰只好尽力做出点好吃的,来感谢他的宽厚和大度。

实际上张丰的厨艺也只是平常,不过如果肯用心,当然也能做出很可口的饭菜,自从接掌了沈悛的饮食之后,她的厨艺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

“我说丰姐儿,这面团怎么能放水里洗呢?洗过之后还能剩下什么?这不是糟蹋东西吗?”吴大娘不满的嚷嚷道。

“放心吧吴大娘,保管一点都浪费不了。”张丰笑着说。

一团面洗到最后只剩下一点点面筋,还有就是半盆白白的面汤,张丰把这些东西放一边开始斩肉,把肉斩成碎末之后,加入葱姜末、盐和鸡蛋清,这时那盆面汤经过沉淀上面已经成了清水,张丰把清水倒进另一个盆里,把下面的湿淀粉挖出一些也放进肉末里,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搅了一阵,就放下去做别的事,过一会加点水又搅一阵,如是者三,然后才把这些肉末用调羹一勺勺放进热水里,用小火汆熟,加入青菜和豆腐,淋上香油盛到碗里。

张丰舀了一小碗递给吴大娘,请她帮忙尝尝味,吴大娘尝过之后赞不绝口,张丰笑了笑,用食盒装了一碗汤,一大碗隔水蒸出的米饭,一盘肉炒酸豆角,一盘炒三丝,一盘姜汁胡瓜,送到书房旁边的小轩中。

张丰把饭菜摆好之后就退到角落里,她做了两人的饭菜,沈奥却没有回来,所以只有沈悛一个人坐在那里吃饭,舍儿在旁边伺候着。一个人吃饭是最没有胃口的,张丰有点同情他。

沈悛静静地用完饭,微笑着对张丰说:“汤做得不错,肉质鲜嫩,淡而不寡。”

张丰笑了笑,微微曲膝行了个万福礼说:“谢谢夸奖。”

沈悛对着她明媚笑脸不觉多看了一眼,又扫了一眼她的身上衣服,问道:“如今已经不做书童了,为何新衣还做成男式的?”

张丰扑闪了一下眼睫,认真的看着他说:“这没什么关系吧?我还是个孩子呢,有什么男女之分?”

“上次让你服侍郎君,还跟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呢,这会儿又说没什么男女之分,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舍儿毫不客气地揭起她的底来。

张丰尴尬地咧了咧嘴,旋即灿烂的笑着说:“那不是因为想偷懒嘛,再者当时也在生你的气,舍儿哥,你可是欠着我的钱呢。”

沈悛原本有些不悦,听了张丰的解释后莞尔一笑,对舍儿道:“欠钱不还可不是个好习惯,快快还上,不要让人看不起。”

张丰忙说:“不用了,帮助郎君是我的荣幸,当时等钱用才计较这个。”

沈悛皱了皱眉,不解道:“帮助我?”

张丰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小心的看了沈悛一眼,迟疑的解释道:“去年腊月里,您喝醉了酒在我家窑洞上面的山顶长啸,舍儿一个人没办法扶您下去,便开出赏格让我帮忙,后来可能是忙忘了,一直没给我,今年正月的时候,他扶您回家时又要我帮忙,我便向他翻起了旧帐,他本来答应把钱给我,后来因为我没用心照顾你,让您踢了被子,他一生气就不肯给钱了。现在我在沈家做工嘛,受了郎君那么多恩惠,怎么好意思再提那点小钱?”

舍儿嘟哝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沈悛轻叹一声,看着张丰的眼睛道:“所以那张纸条上的字并不是随意写的,对吧?”

张丰低下头,轻声道:“酒多伤身,如果可以,还是尽量少喝点吧。”

沈悛一声不响地起身出了敞轩,舍儿连忙跟上。

那天以后,张丰感觉沈悛和她说话的时候多了一些,以前若非特别满意或不满,他一般都不会表示意见,但近来却常常和她闲聊一两句,这种亲切让原本宁静得有些沉郁的气氛变得轻松起来,这让张丰觉得很愉快。

沈悛有午睡的习惯,张丰通常会利用这段时间抄书,这天正奋笔疾书之际,忽然感觉旁边有人,抬头见是沈悛,忙起身行礼道:“郎君,对不起,小人占用了您的书案,我这就腾出来。”说着便动手收拾自己的纸笔。

沈悛摆手道:“不用,你继续抄吧,我找本书在竹榻上看还自在些,你给我倒盏茶来吧。”

张丰应声出去,不一会端来一壶茶,沈悛喝了一口,微微皱起眉头,张丰说:“听说莲心可以清心去火,我就从莲子中剥了几个莲心放进茶里了,如果郎君喝不惯,那我去换一壶吧。”

沈悛说:“不用了,就喝这个吧。”说罢又喝了几口,便歪在竹榻上看书。

张丰见没什么事了,便继续抄起书来,待一章抄完,活动腰背手脚的时候,却见沈悛在榻上睡着了,张丰轻轻走过去,见他额头上出了细细一层汗,便找了把扇子替他扇起来。

沈悛醒来,看见她一面看书一面替自己打扇,便问道;“是打扇顺便看书,还是看书顺便打扇?”

张丰说:“看书……”忽然醒过神来,嘿嘿笑道:“看书打扇两不误。”

沈悛也不计较,说了声好热,起身回屋沐浴去了。张丰把自己的笔墨收到篮子里提回自己屋里,便往厨房准备下午饭。

现在天黑得晚,吃完饭洗完澡之后,张丰又在院子里抄了一会书,等到天黑得看不见了才收拾纸笔,把书放回书房里,然后就坐在院里望着天空发呆。

想到前世望天闯下的祸,她叹一口气收回目光,把视线投向远远近近的灯光。在沈家干活比在郭家轻省得多,空余时间一多就很容易胡思乱想,前世、今生、时局、未来,别人的心思、自己的情绪等等。

又坐了一会儿,心里还是乱纷纷的静不下来,张丰起身往大门外走去。

她这些天一直都在等张裕。当天买丝的时候只付了定钱,说好马家把丝线合出来之后送到沈家才能拿到剩下的钱,到时侯张裕会和马家人一块来,这都好几天,不知为什么还没来,马家不是等着用钱吗?应该会抓紧时间把事情干完的呀,难道他们是想白收定钱?张丰一边逛一边胡乱想着,明知这个时候不可能接到人,还是忍不住来到坊门口往外张望。

被蚊子叮了几个包之后,张丰决定折返。

天上有星月,不少人家的大门口还挂着灯笼,所以路上并不黑,张丰晃晃悠悠的往回走,想着如何挤出时间多抄一本书给张裕带回去充实自家的书架。

一户人家的门前簇着一群道别的人,张丰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便转过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嘿,这不是张丰吗?”

一个人抢步来到张丰面前,她疑惑的看向此人,他不满说:“哎,正月里在刘家那次,我们不是还说过话的吗?你忘记了?”

他这么一说,张丰想起来那次在跟郭启到刘驭家,好像是见过这么一个人,应该是刘驭哪位朋友的随从,便拱了拱手说:“好久不见。”

那人说:“听说段大郎的悬赏被你得去了,是不是真的啊?”

张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抱歉,我要回去了。”

一个华服少年踱过来,好奇的打量了她一下,问那个随从:“你是说他就是那个作麻子诗的人?”

随从说:“就是他,小人听沈三郎的书童说,他亲眼所见,就是这个张丰说出那首诗,求郭大郎替他出面赢得赏格。”

华服少年笑了笑,扬声道:“段四郎,过来看看赢了你赏钱的家伙!”

随着他的喊声,簇在门前的几个人全走了过来,一个头顶锃亮的矮壮胡人晃过来,用马鞭挑起张丰的下巴,笑道:“原来郭大郎说的熟人竟然是个奴仆!谁家的?好小子,跟我走吧,只要能让某家高兴,保你有好日子过。”

张丰皱着眉后退,脱离马鞭之后,深深地施个礼说:“段公子看得起小人,是小人荣幸,但小人却不能背叛主人,身为奴仆,最重要的不就是忠诚吗?如果不能忠于主人,再聪明灵俐又有什么用呢?像您这么聪明豪爽的人,一定不屑于收留一个不忠的奴仆,也不会让小人为难的。小人在此要多谢段公子,您的那笔赏金,解了小人的燃眉之急,小人心中对段公子充满感激,今天有幸见到,请受小人一拜。”说着,再次深施一礼。

段四郎嗫了嗫牙花子,左右看了看说:“这倒让人为难了啊?不要他吧,觉得可惜了,要过来吧,又毁了一个忠仆,你们说说,这可如此是好?”

一个少年笑道:“这小子确实是聪明的。”

另一个说:“你不是这么着就被他用话逼住了吧?”

张丰垂手恭立,紧张地等待着段四郎的反应,段四郎挠了挠光头,呵呵一笑说:“其实吧,这根本没什么难处,问明他家主人是谁,向他主人讨要不就是了嘛!哎,小子,你是谁家的?”

夏日午后

一辆驴车吱吱呀呀地驶进坊门,进入众人的视线,不一会儿就到了近前,待看清车上之上,几个少年纷纷行礼,叫道:“弟子拜见博士”。郭锦抬手道:“免礼,免礼。”众少年恭立一旁等他过去。

张丰连忙上前道:“郎君,您回来了。”

郭锦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跟谁出来的?”

张丰说:“向人订了些货物,一直没有送来,小人有些心急所以出来看看,小人这就回去。”说完就低眉顺眼地跟在驴车后面走了。

“原来是郭博士家的。”段大郎道。

那位随从这时才有机会献殷勤,躬身道:“她原是郭家的奴仆,后来送给沈家了,就是沈助教家,而且她并不是小厮,而是个小女子。”

段四郎搓着下巴说:“这就更有趣了。”

这帮人随后也各自散了,没人在乎刚才的小插曲,在那些人眼里那场小小的闹剧不过是个玩笑罢了,那位献殷勤的随从也没得到任何好处。可是张丰却被吓得好长时间不敢出门。

过了两天,张裕终于来了,和他一起来的是马家的长子金生,两人天不亮就出发了,却直到中午过了才找到地方。金生拿到钱喝了碗水就走了,张丰舍不得让张裕这样赶来赶去,便和管家去说,请他允许张裕住一晚。

管家说了一大堆的规矩,张丰陪着笑脸做了好几次保证,总算让张裕留下来。姐弟相见,亲热自不必说,最激动的还是数钱,张丰把钱箱子搬出来,张裕一下就看呆了,随后就乐得合不拢嘴。

张丰向他说起自己的打算,张裕说:“朱大哥前两天才去过咱家。”

张丰激动的问:“真的吗?我还以为他早把我们忘了呢,没忘就好!下次见到他时记得告诉他报恩的时候到了。”随即皱眉道:“这个人居无定所,只能他找人,不能人找他,下次见面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对了裕儿,他有没有说在哪里落脚,说不定还能找到。”

张裕说:“他没说,只说到附近办事,顺便来看看。”

张丰忧虑地说:“他不会又干那种事吧?可千万别出事,我还指望他当保镖,送我们到晋国去呢。”

张裕看了看她,迟疑地说:“姐,我们做什么去那么远的地方?一趟下来不是要把钱花完了吗?咱们留在这里不好吗?”

张丰摇了摇头,低声说:“这里不安稳,会有兵祸的,还是晋国那边比较安全。”

张裕皱了皱眉头,低声问:“是它说的吗?”

张丰点点头,“嗯,它的记忆里有一些对未来的预测,我觉得为了保险起见,咱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免得到时悔之无及,你说呢?”

“它到底是怎么说的呀?”张裕还是不大愿意长途搬迁,他对目前的生活还是挺满意的,不想轻易放弃。

张丰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嗔道:“什么它说的?是我说的!它又不是活的能说什么?让你说得好像一个身体里装着两个灵魂似的,吓死人了!”

张裕不好意思的嘿嘿笑,张丰再次解释道:“只是一段记忆,说这里会很乱。——你不要和别人说知道吗?这事说出来就是祸!”

“我知道,我谁也不告诉,连家喜都不会说。姐,我们不告诉徐大叔吗?万一有事,家喜家安怎么办啊?还有徐大叔、徐大婶和徐家阿翁。”

“唉——,说了也没人信啊,我本来也不想和你说的,可我们是一家人,我不能瞒你,你也是我最依赖的人,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之后再做决定。裕儿,你觉得我们是走好还是不走好?”

“嗯——,要不再等一等吧,实在不行再走吧。”

居然没哄住!张丰心里微感失望,嘴上却一本正经地说:“好吧,听你的。”

计划受阻,张丰当然有些伤脑筋,但张裕能有自己的主张,却并不是什么坏事,她虽然想宠着他,却并不希望他过分依赖别人,成为一个没有主见的乖宝宝。有人说一个母亲的成功在于她让孩子尽早有能力离开自己身边,越早越好,张丰当然不想让张裕离开自己,但她却希望他有这种能力。

没有取得张裕的支持,她可以多动点脑筋,也可以多等一等,其实张裕的主张也未必不是更正确的选择。

张丰无法留张裕多住,第二天吃过上午饭之后就不得不送他走了。张丰也收拾心情尽一个奴仆的责任。

中午张丰没有再去抄书,而是顶着大太阳满院子转着找东西,好不容易找着,一套衣服也几乎被汗水湿透了。

沈奥在凉亭里读书,看见她一身汗一头灰的样子,皱着眉叫住她说:“你在干什么啊?这副样子到处乱窜成何体统!”

张丰停下脚步,默默站在那里听他教训,一句话也不辩解,直到他说:“快去洗一洗,换件衣服过来,我有事找你。”张丰才恭敬地应了声诺快步离开。沈奥看起来有些烦闷,对着张丰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把目光转回到书上。

从那次被骂作刁奴之后,张丰对沈奥就疏远起来,倒不是说她有多生气,而是因为冷了心,原来她一直认为沈奥是那种很淳朴的书呆,不会太在意身份地位,所以在对待他的时候,便在周到的服务之中放入了不少关心和爱护,谁知他也只不过在探讨学问时才会忘形,心里面的等级观念一点都不比别人少,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张丰便收起了自作多情的爱护,对他敬而远之了。

张丰刚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就见舍儿迎上来,瞅见她的样子后嫌恶地皱起眉头说:“干什么去了?像个偷鸡贼似的!郎君问你呢,快点把自己弄干净了到书房去。”

张丰一愣,怎么今天这叔侄俩全找她?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还是说同时得罪了两个?

见舍儿说完话就要走人,张丰连忙叫住他说:“舍儿,刚才三郎说让我到凉亭去,麻烦你替我去说一声,我见过郎君后再去见他。”

舍儿一脸不愿意,但最终还是点点头答应替她跑这一趟,又催促道:“你快点,别叫郎君等。”

张丰答应一声回到屋里,草草洗了一下,换上干净衣服赶到书房,走到沈悛面前施礼道:“小人来迟,不知郎君叫小人何事。”

“无事。天热,乏得很,又热得睡不着,想找个人说话解闷。你不是总在中午来此抄书吗?怎么今天没抄?”沈悛恹恹地歪在竹榻上问。

“小人找东西呢,所以没来。”张丰说,“您动一动,出透了汗可能就会感觉爽快一点,要不您试试?”

沈悛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力的挥了下手说:“算了,你帮我打扇,陪我说会话吧。”

张丰说:“遵命。”拿过蒲扇对着他用力扇了起来,一边问:“凉快吧?只可惜小人没有力气一直这么扇,要不我和舍儿轮流来?”

沈悛笑笑,“这么个扇法会让人无法放松,你还是慢点吧,心静自然凉。”

“是。”张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应了一声后便不再吭声。

“你说找东西,找什么呢?”沈浚问。

“哦,找竹子,翻了半个时辰,总算找到了一段。”既是闲聊解闷,张丰便尽量说话随便些。

“你不是想做笛子吧?”沈悛戏言道,“那可不是随便找段竹子打几个眼就成的。”

“小人只是想做几根竹针罢了。”张丰讪讪道。她有次偷偷试着吹了吹他的笛子,恰巧被撞到了,当时他倒没说什么,这会儿却来嘲笑她。

“竹针?做什么用?”沈悛问,他语气并没有好奇,张丰觉得他对这个问题并没有兴趣,只是随口敷衍罢了。

“织衣服用,蒙郎君善待,小人无以为报,打算为您织一件冬天穿的衣服,聊表感激之情。”

其实她最开始只是想织一件线衣谢郭启的,后来才想到要多织一件给沈悛,且不说别的,起码多回了两趟家,就为这个也值得送一件礼物给他了。

“有心了。”沈悛淡淡的说,似乎并没有把她的心意当回事。

张丰倒也没有觉得不快,她反正也没指望让别人感动或是什么,在沈悛面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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