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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世记第2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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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丰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张裕还没有回来,她便把稻草解开坐在那里等,钱的事情有了眉目,张丰心里也轻松起来,很难得没有再胡思乱想,可是这一闲下来,身体上的不适就更加无法忽视了。

难受死了!这种不适虽不是病却真正要人命,张丰抱着头一阵狠挠,然后又在身上乱抓一通,感觉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痒的地方,让她恨不得揭下一层皮来。

正痒得发躁,张裕回来了,张丰连忙转移注意力,问道:“打听到哪儿有陶土没有?”又忍不住抱怨道:“该死的虱子,喝我血不说,还这样折磨我!真是恩将仇报。”

张裕看着她苦恼的样子不禁笑了,笑完又有点难过,她这个样子真的不像姐姐,但他不敢多想,于是连忙把自己打听到的情况说出来。

“开始我向瓷器行的伙计打听,可他不肯告诉我,后来我看到有人挑了碗碟卖与佟家的铺子,便问他们从何处来,有一个人就说他们是燕集的,我又问他燕集怎么走,他说顺着官道往西走十里就到了,还问我是不是想到窑上做工,我一想,那也好啊,正好学点手艺,谁知那人只是逗趣,根本不当真的。我本想偷偷跟着他们去,又怕你找不到我会着急,就没去,我想窑上总是要用陶土的,明天我们到了燕集一定能问到。”

张丰搂过他,夸赞道:“裕儿真能干,明天我们就去燕集,找到陶土就可以开工了,以后咱就是士农工商的工了,比这西市里的商贩还高一级。”

张裕嘿嘿地笑,问张丰:“姐,筛子和转轮有着落了吗?”

“嗯,我正有件要和你说呢。”张丰扯了扯他的头发,“我决定把头发卖了,已经和巾帽行的掌柜说好了,明天就把头发剪下来给她,能卖二百五十钱,买筛子和转轮尽够了,我现在就是想问一下,你愿不愿意把你的头发也卖了,和我做个伴,不然我一个人顶着个光头可有点难为情。”

张裕心里挣扎了半晌,终于咬了咬牙说:“好,我陪姐一起。”

张丰悄悄笑了笑,柔声说:“快睡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张二娘卖头发。”

张裕为剃发的事纠结半天才释然,接着才想起另外一件事。

“姐,我今天看到范二了。”张裕的声音里透着兴奋,他恨范二,巴不得有人杀了他,但如果要他亲手去杀,估计他也就笑不出来了。

“他怎么了?”张丰口气很淡,她也恨范二,虽然他害死的不是辛情,但范二的恶毒,让她觉得此人死有余辜,不过从未直面过死亡的她,对于死亡的承受力同样不足。

“他从小屋那边爬出来了,我看到他坐在路边乞讨,小四要抢他的吃食,却被他打了一顿,铃当他们就拿石块砸他。”张裕继续述说着自己的见闻。

“活该,让他也尝尝被人欺负的滋味。”张丰快意的说道。

作为乞丐,范二无论长相和年纪都很难搏得别人的同情,所以便经常打劫别的小乞丐,这个人欺软怕硬不说,心思还非常阴狠,喜欢迁怒,睚眦以报,西市的乞儿们大多对他又怕又恨,这会儿他腿残了,别人当然要报仇。

张丰和张裕在愉快的心情中进入梦乡。

第二天,为了不耽误别人做生意,张丰和张裕一早就去了张二娘的铺子。张二娘用嫌弃的目光看着两人,面带笑容地说着刻薄话,让仆佣带他们去洗头,洗净擦干之后,又用细密的篦细细地蓖了几遍,刮下无数的虱虮,不过经过这番折腾,那头乱草似的头发却变得干净顺滑了许多,然后又抹了一遍刨花水,张二娘这才满意的笑了,嘴里却骂道:“这买卖真是不值,花五百钱买下两把乱草,还得再花本钱去收拾,二娘我可从未吃过这种亏。”

张二娘这是卖乖呢。张丰笑道:“二娘放心,好心招来回头客,下次有好东西我还会找二娘的。”

张二娘笑笑,示意等在旁边的剃头师傅动手,她可不相信这小叫花总有钱让她赚。

张裕看着剃头师傅手里明晃晃的刀,心里紧张得直打鼓,一见他的目光朝自己射过来,便不由自主地躲到张丰后面,张丰抬头对上剃头师傅的目光,微笑道:“我先剃。”

张丰心里也很紧张,剪头发她是不怕的,可是剃光头,她也一样觉得没脸见人,但现在的形势简直和“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没有两样,她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这年头不少胡人都有剃发的习俗,有的剃成秃顶,有的剃成锅盖,或者剃得东一块西一块跟狗的啃一样,不过这些人剃下的碎头发是作不了什么用的,不然张二娘也不会这么热心。胡人们大多粗鲁急躁,他们的钱并不好赚,所以剃头师傅的手艺都练得十分精湛,不过一刻功夫,张丰一头密密的头发就全都被剃下来,只剩一个秃瓢。张二娘笑呵呵的说:“这一剃看着倒俊了。”张丰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向张二娘说:“能不能借镜子看一眼?”

张二娘让人捧来自己的镜子给张丰照,张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光头少女,然后又凑近了仔细端详自己的容貌,努力在这张萎黄干瘦的脸上寻找着成为美貌佳人的资质,结果却只有四个字:不得而知。

别的人都对着张丰的光头呵呵呵的笑,张裕却笑不出来,因为剃头师傅的手已经按上了他的脑袋,张丰看着紧张不安的张裕,笑嘻嘻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念道:“一轮明月照九洲,西瓜葫芦油篓,梳子不沾头,虱虮难留,光溜溜,净肉,球。咱以后晚上就不用点灯了,而且不用梳头,还不会痒,好处多着呢。”

这是一首减字诗,骂秃子的,张丰以前看到觉得好玩所以记得很熟,这会为了逗张裕放松念出来,首先被骂的就是她自己,众人哄笑起来,张裕也笑了,剃头师傅说:“小哥倒是好口才。”

张二娘说:“她可不是小哥,是个小娘子呢,虽是个叫花子,倒有胆有识,还真不能小瞧了她。”转眼向张丰道:“哎,昨天听你说什么钱少了不够用的,我问你,这个钱到底你想做什么用?”

张丰说:“想做点小买卖。”

张二娘说:“你们两个这样小,能做什么买卖?不要被人欺了去。”

张丰说:“多谢二娘好心提醒,我姐弟虽然年幼,却也识得好坏人,会多加小心的。”

张二娘笑道:“哦?那你看我是好人坏人?”

张丰笑道:“二娘爽朗大方,童叟无欺,是市井间的侠女,自然是好人,不然我怎么会找上你呢。”

剃头师傅停下持刀的手笑道:“小娘子好一张巧嘴!不过这话倒是一点没错,二娘的确是个巾帼丈夫。”

张二娘哈哈大笑道:“果然识得好坏!小娘子,你叫什么?我张二娘认下你这个知已啦。”

“小女子张丰,谢二娘子赏识。”张丰微微屈膝施了一个万福礼以示郑重,这个不难,以前电视上常见的。

“原来还是本家,二娘子,今后可真得多照应些了。”剃头师傅凑趣道。

张二娘呵呵笑着道:“好说,好说。”

张丰倒不相信这个,但机会却不可错过,于是笑道:“正有事想求二娘。我姐弟二人从今天起不再做乞丐,但这个样子出去,肯定还会被人当成要饭的,不知二娘肯不肯行个方便,让我们在此洗个澡,再找两套干净的旧衣服给我们——当然,我们也不会让二娘白白破费,只希望二娘出个便宜些的价格。”

张二娘点点头,“放心,你如此知情识趣,我定不会让你吃亏的。”转脸向女佣吩咐道:“杏娘,你去找两套旧衣来。”

杏娘很快拿了两了旧衣出来,张二娘往杏娘手上瞅了一眼,对张丰说:“这两套衣衫虽然旧,却都没破,放在沽衣铺里至少要卖你百十钱,我收你五十钱,洗澡的柴钱我也不再和你要,就当招待客人了,你可满意?”

“我很满意,谢谢你帮忙。”张丰诚挚地说。

张二娘卖给张丰的衣服相当大,而且两套都是男装,张丰借了剪刀和针线,肥瘦不管,喀嚓几下把衣服剪短,也不重新缝边,只用剪下来的布缝了两条腰带,把铜钱缝到里面,又缝了一个钱袋,把急用的钱放进去,最后用剩下的布拼了两块包头巾遮羞。此时张二娘等人已经去前面开门做生意了,只有杏娘在后面照看,张丰洗完澡后就水洗了脏衣,用布条捆了提在手上,出来向张二娘道了谢,便和张裕往铁器行走去。

出走

剃了光头,张丰和张裕都感觉很别扭,走出去时心里发虚,担心被人笑话,因此脸上透着不自在,可是,不久他们就发现根本没有人注意自己,心里也就坦然了一些。其实,此时的长安各民族的人杂居在一起,各种各样的服色,各种各样的口音,简直无奇不有,他们这点小异常根本就不够看,别说还包着头,即使就那么光着,走在人群里估计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来到铁匠铺的时候,两人已经自在多了,张裕隔着外衣摸着沉甸甸的腰带,感觉自己成了有钱人,抬头挺胸地走在张丰身边,颇有些庄严的意思,进了门便沉着一张小脸大声冲王铁匠说:“我们要买一把铁锹!”

王铁匠瞥了他一眼,手上不停,声音平板地说:“六十钱。”

一百钱并不是一把铁锹的价钱,只是镶在木掀上的铁刃部分,必须到木器店买一把木掀来,把两者组合起来才能得到一把所谓的铁揪,一把木掀二十钱,可这么一条寸许宽的铁刃就要六十钱,确实够贵的。

“太贵了,能不能便宜些?”张裕一本正经地问。这个价钱虽然让张裕受到一点打击,但生平第一次怀揣这么多钱,第一次当上尊贵的消费者,他当然不会轻易退缩。

“不能。”王铁匠一边丁丁当当地打铁,一边非常干脆地说。

张裕去看姐姐,却发现她正在看铺子里的铁器,顿时觉得这样才真正像花钱的人该做的,于是学着张丰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参观起铁匠铺的产品。

铺子里农具很少,大部分是武器和厨具,而且看起来很粗劣,张丰不知这位铁匠的手艺属于几流,不过现在她也没什么挑剔的资格,以她的财力,便是这种货色也已经是奢侈品了。但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如果有可能,她还是希望能买一把好用的铁锹,有些东西买起来贵,用起来并不贵,长远算真情为反比便宜的东西合算得多。

张丰参观了一圈,重新回到铁匠炉附近,看着王铁匠做完手上的活,才开口道:“我想订制一把铁锹。”

王铁匠看了她一眼,拿着刚打好的菜刀一边检查,一边不以为然的说:“铁锹全都一样,没什么好订做的,那有几个打好的,你挑一个就是。”

“我要全铁的,式样也与普通铁锹有所不同,我画给你看。”张丰说完在铁器堆里捞了根不知作什么用途的细铁棍,准备把自己想要的铁锹画出来。

王铁匠审视着张丰,似乎在评估她的购买力,毫不客气地说:“那可贵得很。”

张丰目光炯炯地望着他,“我把要求和你说一下,然后再讨论价格,如何?”

王铁匠终于扔下菜刀,面对她说:“你说吧。”

王铁匠的块头很大,气势很强,张丰被他居高临下地俯视,不禁有些郁闷,索性不看他,蹲在地上仔细画了一把工兵铲。

王铁匠跟着蹲下来,看着她一笔一笔的勾出图形,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尖的?”仔细看了一会,在脑子里想象着具体的样子,指着一处线条问:“这里又是何物?”

“尖锹挖起土来比较省力。”张丰回答道,“这里翻卷出一个小沿,脚踏上去助力的时候就不会硌着了,锹体是这样凹下去的,大致像……像簸箕一样,这里是安锹把的地方,这里在背面做一个箭头形的槽,嗯……作用应该也是为了省力。这把锹不用做多大,有普通木锹的一半大就行了,应该费不了多少材料。”

“即便只有木锹的一半大小,也要两三个锹头的铁料,何况制作难度也大得多,你真要打的话,最少也得二百钱。”王铁匠开出这个价,说实在还是很公道的,但张丰仍觉得太贵了,一把铁锹,就去了她一半家产,买了锹以后吃什么?

“我只有一百三十钱。”张丰作出诚恳的样子,照她看来,这个减价幅度应该是在合理范围的,讲一讲很容易成交。

“那不行,一百三十钱连材料费都不够,如果你只能出这个价,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请你走吧。”没想到王铁匠却断然拒绝。

张丰不服气,看着王铁匠说:“我付不起钱也没什么话可说,但那铁锹的式样是我想出来的,你不能擅自打出来卖给别人。”

王铁匠皱了皱眉,“你看这样如何?你付一百八十钱我给你打出来,之外再多打两把卖给别人,就当抵了你少我的工钱。”

“那不如这样,五十钱,随你打多少去卖,怎么样?”张丰认真地说。

“那不行,这种铁锹既费料又费工,卖得便宜了根本划不来,卖贵了又没人买,说不定最后连一把都卖不出去呢,到时别说赚回你欠的钱,只怕还得贴更多工钱回炉再造,实话告诉你,若非想看看那锹打出来之后效用如何,这个价钱我根本不会帮你打。”

“那这样好不好?你先打几把试卖,如果能卖出去你就算我便宜点,卖出一把减我五个钱,卖出十把就减五十,直到减完,如何?”

王铁匠气乐了,“那要是没人买呢?你是不是把这些全买去?”

张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呃,我只能想办法凑钱买一把。”

“你倒是一点亏都不吃!算了,我先打五把试试看,如果能卖出去我自然会免你二十五个钱,不过要是一个月之内都没卖掉,你也要赔我二十五钱才行,如此你可有说的?”王铁匠看到了风险,当然不会看不见机会。

张丰考虑了一下,点点头说:“好吧。”

王铁匠伸出手来,“请小哥先交三十钱订钱。”

张丰拿出一串钱来,数了三十个递过去,王铁匠找人写了收据交给张丰,便自顾打铁去了。

张丰和张裕去往木器行,买了筛子和转轮以后,又买了一把木锹,再在街边买了一些干粮,便和张裕抬着东西出了西市,踏上去燕集的路。

正是仲春时节,官道两旁的榆树和槐树都吐着新绿,路上行人如织,有踏春的,有公干的,有肩挑手扛往来贩运的,士农工商无所不有,各种衣着、各种语言、各种腔调的人混杂着、又排斥着,热闹极了。张丰看着这一幕虚假的繁荣,心里想,离淝水之战也不知还有多远。

对于十六国历史,张丰了解得虽然不多,但也不是一无所知,因为这段历史实在太丰富了,不管是讲史还是演绎都很有话说,所以这几年网络上不少人在嚷嚷,她在新浪看过一本讲述这段历史的《纵横十六国》,不过记得的人和事并不多,总的印象就只有“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

可是,这就足以让置身其中的张丰感到惶恐不安了。恍惚记得,江那边的东晋似乎比这边多几十年的寿命,不然到那边去躲躲?但那也是以后的事了,眼下先挣口饭吃才是正经。

张丰和张裕用木锹抬着转轮和筛子,一前一后地靠边走着,转轮挺沉的,筛子又大,吊着锹杆上几乎拖在地上,两人个子都小,抬着这两样东西走路实在不轻松,张丰有点后悔,觉得应该找到陶土,定下落脚之处再买这些东西才对。

时有路人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但也只是一盼之顾,这年头像他们这么大的孩子,通常已经被视为半个劳力了,替大人干活本是平常之事,只不过一般都会有大人跟着。

一个布裙荆钗的年轻女子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走在他们旁边,女孩子很活泼,这个那个的问着各种问题,看到张裕和张丰,也只矜持了一下下,便凑过来问道:“你们要到哪去?”

张丰见张裕不理人,就微笑着对小姑娘说:“到燕集,你到哪儿?”

“我也到燕集!舅父家添了小兄弟,我和娘亲去赴百日宴。”小姑娘兴奋地说。

“那恭喜你了。”张丰笑着说。

小姑娘的娘亲听见张丰的话,含笑向她点点了头,又向女孩嗔道:“多话的丫头,不说话会闷死你呀?”

小姑娘委屈地垂下头去。

张丰笑了笑,家长总是对孩子管手管脚,以前,常看见年轻的妈妈凶悍的对孩子吼叫,没有丝毫母性的柔婉,她曾经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做个好妈妈,只可惜结婚三年一直没有孩子。

年轻的母亲见他们小小年纪抬着那么些东西赶路,心里多少有些怜惜,又见张丰笑意融融非常懂事的样子,便和气地说:“你二位这是给那个窑上送货吗?”

张丰嗯了一声,想起小姑娘说舅家在燕集,那么这女子对燕集应该也很熟悉,便问:“娘子,你知道陶土在什么地方吗?”

女子以为她只是好奇,不在意地笑笑,指着远处山影说:“那边桑树岭就有,沈家的窑口就在那里,你们是到那里送货吗?”

“嗯。”张丰不好意思地笑笑,“请问陶土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整个桑树岭的土都能做陶瓷?”

“这我就不清楚了。”

张丰问明沈家窑的方位,就暗暗琢磨开了,女子看看天色,催促小姑娘快走,不一会儿就走到前面去了。

张丰和张裕商量,不去燕集,直接到桑树岭找地方安身,免得引起沈家窑的注意,被人打压。张裕自然是全听她的,于是两人离开官道向桑树岭背着燕集的一方插去,紧走慢走,总算在天黑前找了个有水的地方歇了下来。两人喝了些水,又吃了些干粮,便在山岭的土石间藏起身子挤在一起取暖。

暮色降临,黑黑的山影带着强大的压力威逼着你,让人惊心退缩,夜鸟也不时带着恶意,冷不丁的吓你一跳,然后看着你的恐惧发笑。张丰抱着张裕,闭着眼睛靠在山壁上,却怎么都睡不着,神经崩得紧紧的,有一种毛骨悚然、草木皆兵的感觉。

“裕儿,睡着了吗?”

“没,睡不着。”

“要不我们挖个窑洞吧,山里冷,冻病了就糟了。”张丰觉得干活的时候也许会忘记恐惧,而且躲到洞里不仅暖和,也更有安全感。

“好。”张裕立刻表示赞成。

张丰选了一处陡坡,拿起锹在半人高的地方开挖,张丰为自己想出的这个好点子感到得意,这种土山,估计有一个小时就差不多能挖出一个供两人栖身的洞|岤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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