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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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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根究底,祸端就是那岳斩霄。他似乎低估了岳斩霄在殷长华心目中的地位,再任由殷长华沈溺下去,恐怕迟早会出大乱子。突又想起宫中流言,说岳斩霄进宫前,还曾勾引殷长华一同私逃过,他更觉不安。

这殷长华要是哪天鬼迷心窍,再闹上这麽一出,太子之位肯定是保不住了。唇亡齿寒,届时他秦家也不免跟著遭殃。

一定,要想个釜底抽薪的办法……

殷长华仍在忙著涂抹药物,所以并不知道,秦沙的目光,穿过了被狂风卷起的车帘,落在远处岳斩霄的身上,森冷骇人。

☆、乱臣49

句屏的雨季,长而闷热。一行人就在烈日和暴雨的交错侵袭里忙碌赶路。夏蝉逐渐销声匿迹时,送亲的队伍终於抵达碧蓝耀眼的大海边。登上当地官府一早奉命备妥的船楼,扬帆直驶琉璃岛。

鹤山国由深海中多座岛屿组成,从琉璃岛前往,尚需航行多日。众人到了琉璃岛,鹤山国的迎亲使节早已等候多时,参拜过公主与卫应侯,禀称鹤山王将亲率船队,於下月十五月圆之日前来迎接公主。

秦沙见对方礼数周全,颇为满意,当下安顿了众人,静待鹤山王来迎亲。

是夜,秦沙於帅府里大摆筵席,宴请迎亲使节。一干送亲将士均在列作陪。众人奔波良久,今晚总算卸下了肩头重担,无不高声谈笑,开怀痛饮。

岳斩霄平日里几乎滴酒不沾,此刻喝了好几杯,已有些头晕眼花。见众人仍在畅饮,他於是悄然离席。

殷长华也在席上不起眼的角落里坐著,目光自始自终都围绕著岳斩霄打转,发现岳斩霄脚下打飘,他不放心,便悄悄尾随跟了上去。

帅府外,喧嚣不再。海上月色特别的亮,岳斩霄踏著自己的影子慢慢独行,走到平时练功的那方岩礁边。

白天湛蓝澄澈的海水入夜後就变成了幽邃的深蓝色,被海风吹拂著,拍打岩礁,溅开无数带著海腥味的泡沫,转瞬退去,留下一片平滑如镜的沙滩。许多小虾蟹四处爬动,很快又被再次袭来的海水覆盖,冲刷到更远离大海的地方,抑或被浪潮卷回大海。

岳斩霄一手扶岩石,一手揉著发热胀痛的脑门,凝望身前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的海潮,突兀笑。

他想他今晚是真的喝醉了,竟破天荒想起了遥远得连他自己也觉得陌生的儿时回忆。他还是个刚学会自己走路的孩子,光著小脚在沙滩上摇摇晃晃地走,捡拾那些五彩斑斓的贝壳。

双亲就跟在他身後,笑著叮嘱他别贪玩,小心被海神婆婆带了去。t

那时他以为海神婆婆是最可怕的,直到和岛上别的孩子被一群凶神恶煞的海盗掳上船後,他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比海神更可怖的人。

被掳的好几个同伴因为不听话,被活活抛进了大海里喂鱼。原本,上了贼船後,他们的命运,也就和那些被浪潮携卷的虾蟹贝壳一样,生或死,已完全不由自己掌控。

即便到了今日,他依旧摆脱不了宫中的阴影,更忘不掉自己最想忘却的那个人……

“唔──”双眼辛辣刺痛,仿佛就快有灼热的液体滑落。酒意也在胃里翻江倒海地涌上来,他张嘴,恨不得能将多年来所有积压的情绪都连同酒水吐个干净。

殷长华就站在岳斩霄身後数丈开外,见岳斩霄醉得厉害,一阵心疼。

“呃啊……”吐光了腹中最後一点酒水,岳斩霄喘息著直起腰,边解开沾了污物的衣裳,边往海水中走去,准备洗去一身的浓烈酒气。

斩霄想干嘛?!莫非一时想不开,竟要自寻短见?!殷长华大惊,苦於哑穴被制叫不出声,急忙冲了上去。

岳斩霄醉意醺然,耳目也远不及平素灵敏,直等殷长华的脚步奔近,他才听到,猛回头,杀气凌厉,但随即认出了来人,满身杀机便似潮水退了回去,大著舌头道:“是、是你啊──呃?”

手臂被殷长华拽住了,直往岸边拖。他不满地甩开殷长华的手,道:“我要洗澡,别、别管我。”

殷长华如释重负,暗笑自己紧张过了头,下一瞬,目光却凝住了──

月色照落在岳斩霄赤裸的上半身,如给这具矫健有力近乎完美的肉体抹上层诱人的珠光,然而殷长华怦然心动之余并未漏过那些伤痕。

腹肌处几条浅淡的白痕,是那年春猎被猛虎抓伤的。另有数处或深或浅,是不是这几年来征战中负的伤?……可真正令殷长华心悸震惊的,是岳斩霄有些残破的乳头。

这,是怎麽回事?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尚未碰触到岳斩霄,就被後者拍开了手。

“我的身体,很丑吧?吓到你了?”头脑仍在晕眩,岳斩霄看不清殷长华眼眸里究竟是什麽情绪,可便是用脚趾想,也猜得到对方心里一定很惊讶,更多厌恶。

“哈哈哈……程错,你难道不知道,我本来是什麽人吗?”他指著自己破损的乳头,大笑:“这里曾经被皇上穿了环,当我能摘掉的时候,都已经和皮肉长在一起了。只有用力扯,才能把它拿下来──”

殷长华再也听不下去,张开双臂紧搂住岳斩霄,几乎想把岳斩霄整个人都嵌进揉进自己体内,深深地藏起来,让所有人从此都无法再伤害到岳斩霄才好。

只恨自己,当初救不了斩霄。

☆、乱臣50

发烫的脸颊上逐渐感受到湿气,意识到哑巴在颤抖著无声流泪,岳斩霄猛地将人远远推开。“你哭什麽?呵,我不需要别人来可怜。走开,我要洗澡,不用你在边上看著。”

他不再理睬殷长华,摇摇晃晃地往海里走,直至腥冷的海水漫过他胸口。

身周浪涛波涌,有海鱼灵活游动。

他想起了多年前,他在溪水里抓著那些滑不留手的鱼儿。长华也下了水,帮他一起抓鱼。两人忙碌了半天仍旧一无所获,还沾了满头满脸的水草和落叶。

长华飘散在水面的黑发,也如同有生命的水草,轻抚著他的双肩,缠绕住他的脖子,和他的头发纠结在一起,难舍难分……

长华落在他脸上、唇间的吻,缠绵又温柔,夺走了他所有的心神,只想就这样,两个人永远地相拥著,在这潺潺溪水中永远地沈醉下去……

可世事,终不如他愿。

长华已经上了岸。而他,却还溺在昔日回忆里。

“……呵呵呵……”哀痛,就像海水,不断地侵袭著他的身体,将他故作坚强的铠甲一点点腐蚀掉,剥出那颗旧伤累累的心,再一次恣意冲刷、挤压。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任凭他如何逃避,如何用冷漠将自己层层包裹,皆是枉然。

江湖遥,庙堂远。岁月婆娑逝,浮华纷繁後,泛上心头的,始终还是那个早已镌刻进魂魄深处的影子。

“……长……华,长──华──”这瞬间,他再也无力承受决堤的灭顶痛楚,朝著汹涌大海嘶声呼喊起在心底深锁了九年的名字。

也只有在这刻,在浩淼无边的大海中,可以抛开一切顾忌,尽情宣泄。

殷长华呆立在沙滩上,听著岳斩霄一遍遍叫他的名字,他喉咙里热热的,闭目,锁住即将再度肆流的热泪。究竟该如何,才能为斩霄解开心里的死结,让斩霄不再折磨自己。

“……长──华──”海水中的人已经喊到声嘶力竭,更像是在哀号哭泣。

殷长华深深地吸了口气,走近岳斩霄,再次抓住了他的胳膊。

这一回,岳斩霄似已心力交瘁,没有再挣扎,任殷长华将他带上岸。双脚出了海水,他一软,坐倒在沙滩上,木然望著面前起起落落的潮水,陷入了沈默。

殷长华以为会在岳斩霄眼里看到泪光,可是那双眼中冷冷闪动著的,只有激烈烧尽燃殆後的绝望。

心死的人,才会看不到任何未来。

殷长华忽然觉得心头奇痛,颤抖著张嘴,想说点什麽,才省起自己哑穴未解。他於是在岳斩霄身边坐了下来,替岳斩霄清理起头发衣服上沾到的海草、沙粒。

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慢。喧嚣的海浪声在这刻也似乎消失了,天地里静谧得出奇,只有斩霄的呼吸和心跳,一声声,落在他心上,虽近,却又那麽地空远。

月过天心,他拿掉了岳斩霄发丝上最後一点沙子,用手指当梳子,将湿漉漉缠在一起的头发梳理整齐,微一犹豫後,小心地用双臂环抱住岳斩霄冰冷的身体。

“……”始终如石像的岳斩霄终於缓慢扭过头,开口,声音沙哑。“程错,你喜欢我麽?”

殷长华万没料到岳斩霄会突然直截了当地向他发问,震了震,不敢对视岳斩霄双眼,慌忙垂首,又重重点了下头。

“呵……”耳边,传来岳斩霄一笑,倦意阑珊。“别傻了。我曾是皇上的娈童,你再跟我接近,也会被人一块耻笑。”

殷长华连连摇头,伸手正想在沙中写字,岳斩霄已长身而起,叹著气往来路回走。“之前你看到听到的,全都忘了吧。还有,既然已经回了琉璃岛,府里自有护卫执事,明天起也不必再劳烦你给我送饭菜。多谢你这一路上的照顾。”

幽幽叹息随著他修长孤寂的背影逐渐远去,最终被深沈的夜色彻底吞噬。

殷长华如痴了傻了一般,坐在空旷无际的沙滩上。身後海浪拍岸,夜风低鸣,仿佛还带著岳斩霄先前的声声呼号,悲凄如失所无依的雏鸟。

怎能忍心,再任由斩霄在风雨飘扬的大海上孤独漂泊?……

“嗯?长华你想回永稷後求皇上将岳斩霄调任京城?”秦沙眼里掠过丝异样神情,几分酒意也醒了大半。

酒宴直闹腾到夜半才结束。他回到房内,殷长华已在等他。哑穴得解後第一句话,就说回京後要向皇帝请旨,大出他意料。他替自己斟了茶水,轻啜一口後笑道:“那天我说了这法子,你当时还不爱听。怎麽今天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殷长华苦笑:“我是想等斩霄自己回头的,可依著他的性子,就算我等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他也未必肯自愿回来。琉璃岛又和永稷相隔千里,我总不能常年留在这里。”

他直视秦沙,正色道:“父皇对斩霄颇有戒心,恐怕不肯答应。到时还得请你帮我一同进言,让父皇召他回京。我想过了,斩霄身手那麽好,以後就让他教导慕儿习武健身。父皇应该不会反对。”

“事关慕儿,我这当舅舅的当然得出力。”秦沙含笑点头,心里却冷冷地哼了一声,打定主意,绝不能让殷长华如愿。

那个岳斩霄,处处乱了殷长华的心,更是殷长华顺利登上句屏皇位的绊脚石,非除掉不可。

☆、乱臣51

岳斩霄一直睡到第二天午後才被斜照进房内的阳光晒醒。宿醉已清,见自己还披著昨天的脏衣服,他忙起身换了,推门想去井边提水洗漱,一眼,就看到哑巴正在院门口的椰树下坐著。

见到他,殷长华欢喜地站了起来。t

“我昨晚不是叫你不用再来伺候我了麽?你……怎麽又来了?”岳斩霄微蹙眉,殷长华却咧嘴一笑,转身兴冲冲地跑出院子,片刻後返回,端了饭菜,自顾自就往屋内送。

岳斩霄无奈摇头,洗漱完,踏进房内。

饭菜比往日来得清淡,还多了盅醒酒暖胃的土茯苓葛花炖肉汤。殷长华不住打著手势,示意他多喝点汤水。岳斩霄也不知为何,忽觉鼻根发酸,慢慢喝著汤,低声问:“你今天一直在外面坐著,就为了等我起身?”

殷长华只是无声笑。

这世上,怎麽还有这种比他更傻的人?岳斩霄惘然,想劝哑巴别再在他身上白费光阴,可面对哑巴一脸满足的微笑,他话到了舌尖,终究说不出口。

算了。反正不用多久,等送亲之事告成,这程错就得跟著卫应侯回京,从此与他再无瓜葛。他现在又何苦非要急著赶人,伤了对方?

他长叹了口气,抛开纠结,专心用起饭菜。刚吃了几口,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他放落碗筷。

“斩霄,你起了。”来人正是边劲成,他打量了岳斩霄两眼,笑道:“我听说你昨晚喝多了,如今没事了吧?斩霄,你的酒量可真是差劲,哈哈,今後我少不得要陪你多练练酒量。你是我句屏第一良将,酒量可也不能给人比下去。”

“边大帅取笑斩霄了。”岳斩霄恭敬地请边劲成入了座,心知边劲成来找他,绝不会仅为了看他醉态,多半是有要事相商,当下对殷长华道:“我与边大帅有事要谈,你暂且退下。”

殷长华自打边劲成出现,就止不住一股子酸气直往上冒,可又不能硬杵著不走,只得低头告退,站到了院中。

房门很快被岳斩霄关上,隔断了他的视线。

边劲成听殷长华脚步声走远,这才一肃面色,道:“我刚接到急报,七艘运送贡品的大船在东海被朱天那贼子给洗劫了。东二路水师救援不成,还中了朱天的计,损兵折将,伤亡惨重。”

“又是朱天!”岳斩霄眼神转冷。

句屏多年来海盗猖獗,其中势力最大的一股,纠集了数千人之众,俨然已成海上霸主。首领朱天身手不凡,被其他盗匪尊为“鲨皇”。岳斩霄这几年铲除了不少海盗,也曾领兵前往朱天在东海的老巢血鲨屿,想剿灭朱天这个海盗头子,奈何走漏了风声,扑了个空无功而返。

他略一沈吟,道:“朱天如此猖狂,不尽早铲除必将後患无穷。边大帅,可要斩霄前往剿匪?”

“此贼不除,句屏海域一日不得安宁。不过眼下送亲之事尚未了结,是否出兵,还得由那卫应侯爷定夺。我来这之前已向秦侯爷禀明此事,他却未表态,我也不便擅作主张。”边劲成是武人出身,素来只推崇军功,颇瞧不起那些世袭的贵胄公子哥儿,边说边摇头。“我看他八成是不想多事揽这麻烦上身了。”

岳斩霄叹道:“只怕不惹麻烦,麻烦自己也会找上门来。公主远嫁鹤山,朱天那厮怎会不知?他有胆劫持贡品,再来劫公主的嫁妆也不出奇。”

边劲成一拍大腿,道:“我就是担心这个,所以才找你商量,看该如何防范那海盗头子才是。”

两人一样的心思,当即取出海图,聚精会神研究起策略来。

殷长华还在院子里站著,离得远听不到屋内两人说话声,透过窗上半卷的竹帘,却清清楚楚看到边岳两人并头相谈,状极亲密。他越看越觉心口堵得慌,蓦地气血翻涌,一阵难受,急忙捂著嘴离去。

刚转过墙角,喉咙里又痛又痒,他忍不住干呕一声,放开手,衣袖上已染了斑斑血迹。

他闭目喘息片刻,终於将嘴里还在继续往上涌的血腥味压了下去,苦笑著把沾血的袖口卷起来。

要是被秦沙看见了,铁定不肯再为他封闭哑穴。然而他很明白,嫉妒,才真正是那把看不见的利刃,一分分,剜著他的心。也更让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把斩霄带回永稷,不能再让斩霄留在琉璃岛。

能坐在斩霄身边,陪著斩霄说话的人,从前是他,将来,也只能是他。他不在乎还要等待多长久,才能重新迎来那一天,可绝不会再像当年一样,将那个本属於他的位置拱手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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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後,岳斩霄与边劲成正在部署兵力,加强对琉璃岛周边行经船只的搜查。永稷特使驾临,传来了殷晸的圣旨。

贡船遭劫,东二路水师受挫,龙颜震怒,责令南路水师讨贼,由正坐镇琉璃岛的卫应侯秦沙亲持大局,务必清东海贼寇,振句屏国威。

秦沙领了圣旨,回到屋内,便立即找来殷长华商议。“岛上三路水师,最多只能分两路去剿匪。再过些日子,鹤山王就要来迎亲,我这边肯定还得安排下精兵良将,以防事态有变,还要跟随公主至鹤山,等大婚礼成,才不负皇上所托。”

“那是自然。”殷长华颔首。鹤山刚臣服句屏,焉知那鹤山王是否真心归附还是假意投诚,岛上留守将士必不可少。至於攻打朱天──

他咳嗽两声,道:“边劲成在这里驻守多年,由他领兵清剿盗匪,最合适不过。可让他带上一路人马去打头阵,引开那夥盗贼的主力,第二路人马便可趁虚而入杀入血鲨屿,找回被劫的贡品,端了盗匪的老巢。”

秦沙目光闪动,“兵分两路,法子是不错。不过打头阵的人,可就有些凶险了。”

殷长华面无表情,冷冷地道:“疆场之上本就风云难测。况且食君之禄,就该忠君之事,生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秦沙似乎也嗅出了殷长华言语里那丝醋意,微扬眉,轻笑两声:“好,就这麽定了。让边劲成打头阵,皇上点名要我支持大局,我怎麽也得带上一路人马去会一会那海盗头子。护送公主去鹤山完婚之事,就交由岳斩霄罢。”

“如此甚好。”殷长华说了一阵话,已觉有些不适,扶额往椅背上一靠。

秦沙见他神色疲倦,了然地道:“我早跟你说过连日封穴会大伤元气,你偏不听,如今知道滋味了吧?回房好好休息,我找御医煎贴安神药,迟些给你送去。”他一边摇头,一边还是替殷长华将哑穴重新封住。

殷长华这几日暗地里确实又呕过几次血,自知体力不支,於是不再强撑,返回自己房中。坐在椅中听著围墙外隐隐约约传来的操练声,怔了半晌,微牵了牵嘴角。

莫怪他用心歹毒,故意想置边劲成於险地。眼看心爱之人与他人光明正大地谈笑,自己却只能躲在面具背後独自咀嚼失意和妒火。这等煎熬,天下又有几人能受得了?

“……你在想什麽?”秦沙不知何时已进屋,手里端了碗药汤,笑一笑,将药碗递给殷长华。“喝了它就睡吧。出兵之事,我自会安排。”

殷长华喝完药汤,就觉倦意上头,慢慢垂下眼帘,顷刻,便已靠著椅背入睡。秦沙一直在旁站著,见殷长华睡熟,他脸上的笑容最终隐去,仅余一片森冷。

☆、乱臣52

殷长华从来没睡得这麽香甜过,翌日醒来仍觉浑身懒洋洋的,梳洗後也不想出门。午时秦沙来到,给他端来些饭菜,此外还有一碗与昨天相同的安神药。

“御医昨天说了,这药得连喝上几天,多多卧床休养,才能把元气补回来。伐贼之事我也已吩咐下去,只等这几天里海风转向,就可出兵偷袭血鲨屿。长华你不用操心,只管安心养好身体。”

殷长华不虞有他,端过药喝了,没多久,又被睡意拖去了黑甜乡。

之後数日,他均在房内休息。那安神汤药果然颇有见效,几天下来,殷长华胸口不再发闷,只是仍精神不济,日夜昏沈沈的,极是嗜睡,而且醒来的间隔也越来越长。

这天黄昏时,殷长华才被饥饿感唤醒,睁眼见房中黑乎乎的。风吹在紧闭的窗户上,窗纸发出类似撕裂的声响,十分刺耳。

他茫然听了好一阵,突地意识到,风向转了。

秦沙已经离开领兵琉璃岛了吧?所以白天都没来叫醒他用饭。他下了床,推开门,果然门外树影摇动,刮得好大风。

他只披著件单衣,微觉寒气,回屋加了件袍子,倏忽想起岳斩霄身上一直穿得单薄,不知道起了大风後,斩霄有没有及时添上衣物。说起来,他已经好几天都没去给斩霄送饭菜了。

思念的冲动一旦成形,就迅速占据了他整个心绪。他略事梳洗,朝厨房走去。

人呢?

殷长华端著盘饭菜,来到岳斩霄居处,却见房门虚掩,屋内也没有灯火。他愣了愣,点起案头蜡烛,摆好碗碟,等了片刻,窗外夜幕已完全落下,岳斩霄仍未回来。

他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正想出去找人,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殷长华一喜,忙打开房门。

来的,是秦沙身边的一名近侍。他面色焦灼,看见殷长华,不由得松了口大气,边走边嚷道:“原来你在这里啊!侯爷出海前吩咐过我给你送饭送药。东西都在你房里放著呢,快回去吃吧。”

殷长华大失所望,摇摇头,指了指桌上的那些饭菜,又朝那人比划一番。

“你是说要等那个岳将军回来一起吃?”那近侍看懂後忍不住失笑:“昨夜风向一转,岳将军就已经先率人前往血鲨屿了。等他剿匪回来,你这些饭菜早就馊了,哈哈哈……”

什麽?!殷长华耳边便似突然炸了个响雷,霎时间,头脑里全成空白,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浑身都发了抖,陡地一把揪起那人的衣襟,张嘴想质问,喉咙里却只能挤出几丝嘶哑的气流。

“你干什麽?”那人恼怒地扯开他的手,见这哑巴丑脸扭曲,眼睛发红,他心底不禁有点发毛,不敢再跟这古里古怪的家夥说话,悻悻地走了。

殷长华的手脚仍因这巨大的惊变而簌簌轻颤。难怪这些天他总是昏昏沈睡,一定是秦沙在安神药里做了手脚,好支开他,暗中捣鬼!他猛一跺脚,冲了出去。

“站住!大帅府邸岂是你随便能闯进来的!快走,走!”

边劲成正在自己院中练习刀法,忽闻院门口值守的亲兵大声呵斥,他微一皱眉收了刀,走到门口,藉著檐下灯笼,见被亲兵拦住的,正是那个常向岳斩霄献殷勤的哑巴,不禁奇道:“你来这里有何事?”

看到边劲成好端端地站在眼前,殷长华最後一丝希望就此破灭──以身涉险的人,居然真是斩霄!

他已经无暇去细想秦沙究竟是如何下得军令,抖著手捡起根树枝,在地上写起字来。

边劲成没等他写完最後一笔,两道浓眉攒得更深了。“你要我派船送你去血鲨屿?那边即将有一场恶战,你去干什麽?你家秦侯爷有大军护著,不会有闪失。”

殷长华恨恨地拗断了树枝,事到如今,他也无法再保持镇静,抓住边劲成就往边上拖。

“放肆!”几个亲兵全都勃然色变。

边劲成也是一怔,但他到底是见惯大风大浪的,抬手阻止亲兵上前,随殷长华走到一旁僻静处,道:“你可是有什麽紧要事?啊,这是?──”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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