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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作者:尘印

第3节

“你先吃,我自己来就行。”虽说以往早已习惯了被岳斩霄和王府其他仆役无微不至伺候著,然而此时此刻殷长华就是突然别扭起来──小家夥一脸的认真和体贴让他错觉自己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未免有些郁闷。

不等岳斩霄反对,他硬把烤鱼塞回给岳斩霄,自己动手另取了一条,张口就咬。

“小心烫……”岳斩霄刚提醒了一声,殷长华已被烫到,张开口不住以手扇凉。

岳斩霄鲜见殷长华如此狼狈,噗哧一笑,倒把心底残留的那点阴影彻底驱赶到角落里。人前总是高高在上清贵从容的长华,原来也有这麽冒失的时候。不过,也只有在他面前,长华才会毫无保留吧……

☆、乱臣17

说不出的感动和喜悦在心口翻腾,他吃完手头的烤鱼,心满意足地慢慢躺下,枕著殷长华的膝头仰望夜空。

月明如冰轮,星辰疏淡,却有数点微弱绿光在两人周围来回飘飞。细看,原来是草间流萤。

“想不到深秋了,这山谷里还有萤火虫。”他张开五指,看著几点幽光在指间穿梭飞舞,恍惚间,竟忆起了模糊的儿时光阴。

“我记得小时候住的木屋子边上,到了晚上,也有许多萤火虫飞来飞去。有一次爹爹抓了几只装进纱囊,挂在我床头当星星,可惜第二天都死了。我那时很伤心,还冲爹爹发脾气。爹爹一点也不生气,只看著我笑,晚上又抓了更多萤火虫来哄我……爹爹他待我最好,从来都没对我发过火。我要做什麽,他都依著我……”

殷长华想象著岳斩霄儿时嗔怒的稚气模样,不觉莞尔,轻抚少年头顶,道:“对了,那你娘呢?她对你好不好?”

话出口,才惊觉自己这两年间与岳斩霄几乎朝夕不离,却居然从未想过向斩霄询问家人境况,愧意暗生。

“娘也很疼我的。”岳斩霄嘴边笑意一僵,神情黯淡下来,摇头道:“我都不知道他们现在怎麽样了。那些海盗打劫完了临走时,放火烧村子。我还听到好几人在火里哭叫……”

当日可怕的景象重现眼前,虽事隔多年,他声音仍抑制不住地发了抖:“我、我怕爹娘已经不在了。娘那时还大著肚子,根本跑不快。”

殷长华恻然,轻拍了拍岳斩霄微微颤抖的肩膀安慰他:“你也别太难过,兴许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他们要是还在世,看到我,多半也认不出我了。”想到双亲若真的侥幸逃过那场大火,这些年来必定又生了弟弟妹妹,对他只有陌生,岳斩霄心里就一阵隐痛,抓过殷长华的手掌紧紧握住,那温暖的温度终於让他踏实起来。

无论前方是风是雨,有长华陪著他,就足够了。

他回头,望著殷长华,很开心地笑了:“长华,能遇到你,和你在一起,真是我的福气。要不是你当初收留我,我现在大概还在杂耍班子里受气挨打呢。长华,我那时就想,一辈子都要记著你的恩情,好好伺候你。”

殷长华心头再次一震,当日收留斩霄,只是一时出於怜悯,却未料到少年就此铭刻在心。垂眸,见岳斩霄黑如点漆的双眼反射著月色星辉,正像以往数百个日夜那般瞬息不眨地朝他凝睇著,他心潮激荡,最终化为轻笑:“你伤还没好,今天又赶马车又抓鱼的,也累了,时候不早,快睡吧。”

岳斩霄听到抓鱼两字,情不自禁想到了白天两人溪边亲热的情形,脸一红,又隐约有几分担心殷长华再来向他求欢,乖乖趴在殷长华腿上,闭起双眼,渐入黑甜梦乡。

谷中除却溪鱼,尚有许多飞鸟走兽。岳斩霄休养两天後,伤势已无大碍,怕殷长华吃腻了烤鱼,这天晌午便特意打了只野兔。

“长华,给你的。”他撕下烤得喷香的两条兔子腿,都放到殷长华面前。

殷长华不愿独享,叫岳斩霄也来吃一条,岳斩霄却只是摇头,固执地道:“我说过以後要好好照顾你的,当然要把最好吃的留给你。长华,你就吃吧。”

这小家夥!殷长华无奈兼好笑,刚把兔子腿送到嘴边,一个耳熟的不屑冷笑从石洞口突兀传来:“好大的口气,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丹墨──”殷长华惊愕地丢下兔腿站起身,看著昔日伴读钻出洞穴,朝他走来。

丹墨身後,还跟著数十名宫中侍卫,更有个鬓发花白表情严肃的老太监夹杂其间。

殷长华认得那正是父皇身边的近侍闵义闵公公,顿时惨然色变──这藏身之处的确隐匿,他却唯独算漏了丹墨。

“我就猜长华你不会走远,多半还在京城附近躲著……”丹墨责备地望了眼殷长华,旋即盯住同样面色苍白的岳斩霄。

时隔两年,他落在岳斩霄身上的目光,依旧如当年充满了轻蔑和厌恶。“你竟敢劫持信王爷,不想活了?”

☆、乱臣18

“丹墨……”殷长华艰难开口,丹墨却不容他说下去,回头对那群侍卫道:“逃犯已经找到了,押他回宫,咱们也都可以交差了。”

侍卫无不点头,几人提了绳索上前,就来捆绑岳斩霄。

“长华!──”岳斩霄很清楚自己绝非一大群侍卫的对手,焦急地向殷长华求助。眼前倏然一花,丹墨横身挡在他和殷长华之间,厉声道:“你劫持王爷,已是死罪,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旋身,对上欲言又止的殷长华,他极力压抑著嗓门,却仍难抑恼火与惧意:“长华,你是疯了傻了?还是被他灌了什麽迷魂汤?竟做出这种事!这几天宫中已乱翻了天,私下都在说你忤逆皇上,私自带人潜逃。再找不到你们两人,你母妃难逃一死,连我边家还有诸多位沾亲带故的大臣也都得遭殃。长华,你是要袒护他,连累千百人枉死吗?”

他说的,其实数天来,早已在殷长华头脑深处盘旋了无数回。每每思及触怒父皇的後果,殷长华便不寒而栗,可看到岳斩霄满脸的欢快与憧憬,他又心疼得抛开了一切顾忌,只想护住斩霄。此刻一经丹墨挑破,他再也无法装作无动於衷,整个人都抖了抖。

那近侍太监闵义也领著两个侍卫凑近身来,叫了声大皇子,神情间十分冷淡:“皇上听说大皇子被劫持出了城,也很担心。可喜今天找到了人,奴婢这就著人护送大皇子回信王府。大皇子,请吧。”

父皇总算是还念著父子之情,给他留了一丝情面……殷长华默然,在两个侍卫貌似恭敬的左右挟持下迈开脚步。

岳斩霄已被侍卫压著肩膀跪倒在地,眼看殷长华朝洞口走去,他心里一下子被无法形容的恐惧填满了,颤声大叫道:“长、长华,救救我!别……别离开我啊!”

殷长华浑身一僵,顿住了步子,却听身後丹墨低声警告:“长华,你救不了他的。当断不断,只会给你自己和大夥惹来杀身之祸。”

刚腾起的那些微冲动就在丹墨冷静到几近严酷的言语间萎缩了。殷长华死命咬紧牙根,蓦地甩开搀扶他的那两名侍卫,快步走向石洞,弯腰踏入。一路,都如逃离,更无颜回头。

“……长……华?……”天穹豔阳当空,岳斩霄却只觉掠过身周的风越来越冷,寒意一直渗到了骨子里。

为什麽,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他的视线?不是明明答应过他,要保护他,和他一起走,一辈子都不分开的吗?……

“长华!你答应过一辈子都和我在一起的!──”

他对著吞没了殷长华背影的洞口大喊,自己也知道,那个人救不了他,绝不会再回到他面前。可既然长华早知这结局,为什麽还要给他虚假飘渺的希望?让他自以为攀上了快乐的山巅,再亲手将他推落绝望的深渊?

泪水夺眶而出,尚未滴落草地尘埃,被丹墨一巴掌打飞。

“死小鬼!你是不是想害死长华才甘心?”丹墨又气又惊,叫侍卫赶紧将人绑了,又用布带勒住了岳斩霄的嘴,才定下心神,对那太监道:“这小鬼就爱胡说八道,让闵公公见笑了。”

闵公公微微一牵满是皱纹的嘴角,算是回以一笑:“这次多亏边小公子机灵,又识大体,带咱们找到这地方,老奴回去,定会向皇上禀明,论功行赏。”

“岂敢岂敢,这都是公公您指点有方,丹墨後生小子哪敢居功?”丹墨赔著笑,丝毫不敢得罪这在殷晸跟前最说得上话的闵公公。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岳斩霄,少年满面泪痕未干,眼中却已无泪,宛如两潭无波的死水。

丹墨猛打个寒噤,不敢再与之目光相接,扭过了头。

☆、乱臣19此章重口味,慎入。。。

青阳殿内,檀香沈浮绕帐。鲛珠七彩流光,映在岳斩霄眸子里,仅余一片没尽头的灰暗。

双腿被身上的男人反折压在胸前,男人薄唇边犹噙著冷笑,甚至未解衣冠,只撩开了下身衣裳,便强硬地闯进少年紧致的体内,开始抽动。

“啊啊呃──”岳斩霄只在男人插入的时候发出声短促尖锐的嘶叫,随後紧抿住嘴,锁住了所有痛呼。

他的脸,已因後庭火燎般的灼痛而扭曲。双臂也起了痉挛,却被两个与他年岁相仿同样不著寸缕的姣美少年一左一右紧紧按在头顶上方,十指揪住了唯一能抓到的床褥,几乎将之撕裂。

“你真是愚蠢,以为能逃得出朕的手心?哈哈哈……唔嗯……真紧,啊哈……呵,要不是你的滋味不错,朕早就叫你人头落地。”肉体撞击厮磨的暧昧音色伴著男人的嘲笑,在殿内来回响。

逼人窒息的血腥气渐渐地,随著肉杵的进出从两人下体连接的地方飘出。血丝在抽插之际溅落,绘出几点猩红。

“怎麽不出声了?”少年一反前态地既不挣扎,也不哭喊,令殷晸享受不到征服猎物的快感,他惩罚似地加重了下身捣弄的力道,边冷笑著吩咐那两个姣美少年:“让他给朕叫出来,否则──”

“是,皇上。”两个少年不等殷晸说完就已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对望一眼,一人低头开始亲吻岳斩霄布满冷汗轻颤不已的上半身。另一人干脆爬了两步,张嘴将岳斩霄软绵绵的根茎含入口中,熟练地吮吸吞吐起来,双手也没闲著,掰开岳斩霄两瓣臀丘,让男人粗大的凶器出入得更顺。

“……”身体连同内脏仿佛都被人拉扯著,在痛苦和畅快之间摇摆纠缠。岳斩霄鼻息渐粗,更使劲地咬住嘴唇,紧闭的眼帘下,隐约渗出了水光。

两个少年怕殷晸降罪,无不卖力地使出了浑身解数又摸又舔。岳斩霄强忍片刻,终於败给身体深处泛起的原始欲望,低喊著泄在那少年嘴里。少年大声咳呛,脸上却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表情。

殷晸正深埋在岳斩霄後庭碾磨的男根亦被骤然锁紧蠕动的内壁夹得无比舒爽,迸出声低吼,放开岳斩霄已被捏得青紫的双腿,抱紧岳斩霄窄臀狂猛地大起大落用力挞伐。一轮耸动後齐根没入,停了下来,闭目,唯有喉结上下移动。

“……呼……”半晌,他才吐出口长气,缓慢抽出了自己的凶器。

半软低垂的头部兀自微微抖动,还在往外吐著白浊黏液,根部犹粘著几缕殷红血丝。两个少年却似乎完全不怕污秽,争相爬到殷晸胯间,用舌头替男人清理起茎身。

可怕的折磨终於结束了麽?……岳斩霄无力地张大了血丝隐现的双眸,茫然看著眼前淫靡的情形。眼窝火辣辣的,他觉得自己应该会失声恸哭,可是喉咙如被什麽堵住了,痛涩之极,只能发出两声微弱嘶哑的呻吟。

“今後,还敢再违抗朕麽?”殷晸居高临下打量著尚在轻颤抽搐的猎物,眉梢的戾气令他俊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森冷。他推开还埋首在他腹下伺候的那两个少年,拖过岳斩霄,就著穴口处血和黏液的润滑,再次将自己送入,一手揪紧岳斩霄汗湿的头发,声音与他下身的动作一样冷酷无情。

“你记住,朕可以饶过你和长华这一回,但绝不会有下一次。”

长……华……

努力逼迫自己遗忘的名字钻入耳中,岳斩霄突然间悲痛欲绝,再也控制不住,颤抖著任由泪水泉涌,湮没了视线里所有的一切。

☆、乱臣20

“……大皇子,丹墨公子今天又来求见,大皇子你看……”乘风站在紧闭的房门前,闻著从门缝窗隙里逸出的汤药味,直摇头。

自从殷长华两天前被侍卫送回信王府,连夜便发起了高烧,呓语不断,刀伤也有复发的迹象,饮了几副汤药病情才略有好转,人却始终颓唐不振,足不出户。边丹墨两度登门拜访,均被殷长华拒之府外。

听到卧房内断续响起一阵沙哑低咳,乘风暗忖今日那丹墨公子肯定又要吃闭门羹。果然,殷长华嘶声回绝道:“跟他说,我不想见他,让他不用再来信王府。”

乘风动了动唇,想劝,最终还是忍住了。那天他暗中向押送殷长华回府的那两个侍卫打听过,得知正是边丹墨带众人寻去山谷找到了人,将岳斩霄擒回宫中。大皇子最宠斩霄,必定恨极了丹墨公子。他暗叹口气,自去回话。

听乘风脚步声逐渐消失,殷长华握紧了拳头,蓦然将桌上那个不久前刚端来的药碗打翻在地。

瓷碗四分五裂,药汁溅了他满身,他也感觉不到痛,只不住喘著粗气,忽又捂住了脸,颓然坐倒在床沿。

几声嘶哑低嚎漏出指缝,如负伤的孤禽无助哀鸣。

恨丹墨带人抓走了岳斩霄,更恨自己懦弱无能,竟连回头看一眼斩霄的勇气也没有。可是,看了又如何?……

“斩霄……斩霄……”只有在此刻,他才敢喊出这名字。每一声,都仿佛在自己心头狠狠戳上一刀,痛得他浑身哆嗦,却又不想停止,反而想藉此让自己更痛,可即便如此,依然减轻不了心中无处躲藏的愧疚。

斩霄,有没有被重刑折磨?如今,是生是死?……

“笃笃!”门上传来两记剥啄,乘风去而复返。“大皇子──

丹墨还不肯走?为什麽还要来烦他?殷长华愤而咆哮:“滚!我说了,不见。叫他滚!”

乘风给殷长华前所未有的狂暴吓到,唬了一跳,支吾著小声道:“是季公公来了,正在花厅上候著,说是奉娘娘之命,务必要大皇子进宫一趟。”

殷长华背上寒气猛升,静了下来。

那天在山谷中人多眼杂,他和斩霄间的亲密暧昧想必早被侍卫们暗中张扬开去。母妃在宫中耳目众多,必然有所听闻。这次召他入宫,绝不是什麽好事。

“……呵……”他几乎能想象到母妃比刀子更刺人的眼神,惨笑一声,打开了房门。

已久违数日的炙热秋阳落了他满身,晒得他炙痛难当,他的脸,依旧苍白憔悴如寒夜里游荡的幽魂。

乘风见他失魂落魄,也不好受,想劝解几句又无从说起,摇著头,为殷长华披上一领黑狐大氅,陪殷长华慢慢走向花厅。

殷长华本已准备了承受母妃的数落痛斥,到了万星宫後却发现程贵妃非但没半点怒意,反而比往日更和颜悦色。

“唉,娘听说,你被人劫持,还被那该杀的小贼刺了一刀。看你脸色白得跟张纸似的,真是叫娘心疼。”程贵妃边叹气,边叫身旁伺候的两个心腹侍女去太医院取些大补的参茸,又吩咐季公公去拿补血药酒来。

殷长华深知母妃叫他来,绝不会只是出於关心,又不敢贸然发问,只得勉强笑了笑:“孩儿如今好端端的,没什麽大碍,娘您不必担心。”

程贵妃正在逗弄桌上一只白羽鹦哥,闻言轻抬美眸瞥了他一眼,似是漫不经心,目光却了然又尖利,令殷长华如坐针毡。“莫非要等你死在娘面前,才叫不好?”

殷长华自然听懂她话外之音,嗫嚅著正不知该如何应答,幸好季公公端著药酒返回,替他解了围。

随药酒一起奉上的,还有好几个画轴。

“长华,还记得前阵子娘说过要为你物色个佳偶麽?这里就是娘精心挑选的几家千金,每个都是出色的美人儿呢。”程贵妃让季公公逐一展开画轴,呈给殷长华过目,微笑道:“你中意哪个,只管说。”

这,才是母妃今日宣召他的目的罢。殷长华痛苦地闭了闭眼,心正为岳斩霄倍受煎熬,哪里还容得下他人进驻。他深深吸口气,推开了季公公送到面前的画像。“……娘,孩儿不想成亲。”

女人笑容顿敛,落在他脸上的眼神如他所料,变得尖锐刺人。他心一寒,却不想就此退缩,跪倒在程贵妃脚边,黯然道:“孩儿真的无心成家,娘,您就别再逼孩儿了。”

季公公在旁面色大变,“大皇子,您怎能如此忤逆贵妃娘娘?还不快向娘娘认错?”

“季福海,不用你提点他!”程贵妃冷然一瞥,令季公公悚然收声。她起身,垂眸望著殷长华,气怒到极点,反笑得分外和蔼。“长华,从小到大,你可从来没有违背过娘的意思。如今就为了那个勾引你父皇的下贱书童,你竟要和娘作对吗?”

☆、乱臣21

“娘,斩霄他不──”

殷长华甚至没能说完辩解的话,一记耳光已甩上他的脸,打得他两耳轰鸣。面颊上一阵蛰痛,被程贵妃锋利的指套尖划开道血痕。

“你还敢提那小贼的名字!”程贵妃全然没了往日的雍容,浑身都在抖。气这儿子执迷不悟,更多,是恐惧。

“长华,你再这麽糊涂下去,娘也救不了你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是闯下了弥天大祸?!这几天有多少位大人轮番在皇上耳边进言,说你包藏祸心目无君长,想要置你於死地!若非娘在你父皇面前赔尽小心说尽好话,又请边将军他们联手保你,你现在早已下了天牢!”

她揪起呆住的殷长华,紧盯他双目,声色俱厉。“娘苦心谋划十多年,不惜背上一身罪孽,替你扫清绊脚石,是要看著你当上句屏的皇帝,不是想看到你死在娘面前。长华,娘就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若有不测,娘也只得死路一条了啊!长华,你究竟听明白了没有?──”

“……我……”殷长华张了张发白的嘴唇,却因过度的惊骇说不下去。一直还以为父皇顾念父子之情,没来为难他,原来全仗母妃和诸家大臣周旋说情,他才得以逃过此劫。

胆颤心寒之际,更听母妃怒道:“你要是再割舍不下,娘只好设法替你除掉那小贼,帮你做个了断!到时你可别怪娘──”

“不要!”清楚母妃绝非虚言恫吓,殷长华面如土色,握住程贵妃双手苦苦哀求道:“娘,您千万别伤他。”

“那就看你自己怎麽做!”程贵妃将他往殿门方向一推。“去!趁著你父皇暂且还未开口要发落你,立刻去向你父皇请罪!长华,娘和你,还有那小贼的性命,可都在你自己的手上捏著!记住千万不可再触怒你父皇!”

“大皇子,请。”季福海将画像放到案上,扶著魂不守舍的殷长华,向殿外走去,刚抬脚又被程贵妃叫住。

女人轻撩云鬓,已恢复了气度,一览那几幅画像,随手拿起一张。“长华你无心挑选,就让娘为你做主吧。卫应侯家的千金秦冰模样端秀,家世也够显赫,就是她了。”

她慢条斯理地卷起画像,缓步上前,将画轴交给季福海,又举袖为殷长华轻拭去颊上那抹血丝,微笑道:“请完罪,别忘了求你父皇赐婚。早日为你父皇诞下长孙,我们娘俩在宫中的位子,才能坐得更稳当。”

殷长华头脑中一片混乱,隐约觉得自己该拒绝反驳,然而久在母妃积威之下,刚才那一巴掌已经打得他勇气全失,再忆起父皇的凌厉眼神,他更是不寒而栗。被季福海催了两声,才茫然拖著两条如灌了铅的腿,一步步,走出了万星宫。

长廊迂回九曲,两侧松柏擎天,深秋里依然繁花斗豔,灵鹤唳飞。殷长华眼里却丝毫看不到美景,只盯著前方青阳殿越来越放大的飞檐宝顶发愣,蓦地停下了脚步。

季福海一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後,没提防险些撞上,忙急退两步,轻咳一声提醒道:“大皇子,娘娘也是为殿下您著想,走吧。”

殷长华缄默片刻,终是忍不住心底积攒数日的担忧,涩然道:“季公公,斩霄他,他可还好?”

“嘘!”季福海急忙示意他噤声,环顾左右无人,神情才松懈下来,低笑回话:“大皇子尽可宽心。奴婢听青阳殿的人说,皇上这几天可宠著那孩子呢!每晚都要他侍寝,还挺疼惜他,召了御医为他治伤──”

“够了!”一声痛楚压抑的怒吼打断了他的下文。

殷长华衣袍簌簌抖,胸口如有百爪抓挠,痛彻心肺。半晌,惨白著脸,继续前行。

句屏皇却不在青阳殿内。季福海一问殿内宫女,原来是去了御苑湖心水榭行酒。

两人折去御苑,临近重兵把守的金波湖畔,悠扬丝竹便已随风飘来。

水榭中轻纱几重飞舞飘拂。殷晸衣襟半敞,盘踞在正中的青玉长案後,啜著美酒,正听围坐在他身周的几个俏丽男童吹笛抚琴。望见垂首走近的殷长华和季公公,他嘴角微露嘲讽。

一向没将这温吞谦恭的庶子放在眼里,不料这小子竟敢阳奉阴违,倒叫他不由得重新审视起殷长华。後者虽然低著头,绷紧的身形却已将内心惶恐泄露无遗。

“呵!”想与他作对,还嫌太早。

殷长华已走到青玉案前,听到父皇这声杀气四溢的冷笑,颈後寒毛根根竖起,更无胆量抬头,屈膝跪伏在地,颤声道:“父皇在上,儿臣请罪来了。”

☆、乱臣22

季福海也跟著扑地跪倒,不敢稍透大气。

殷晸对两人视而不见,仍慢悠悠地品著杯中酒,手还随琴笛声轻击玉案,悠闲地打著节拍。每一下,听在殷长华耳中,都似惊魂夺命的一锤。

短短一瞬,於他而言,漫长得令他呼吸维艰。纵在深秋里,贴身衣裳很快就被冷汗沾湿了。手臂忽被身後的季福海暗中捏了一把,他想起母妃的威胁,一激灵,咬咬牙,提高了嗓门:“父皇,儿臣今日前来,一为请罪,二来,有事相求。”

殷晸哦了声,终於一扬手,示意少年们缓下丝竹,瞅著殷长华始终低垂的头,笑得森寒。“你这次,难道还想求朕放他随你回府?”

“儿臣绝无此意。”知道此刻自己的生死就在父皇一念之间,殷长华的额头几乎叩到了地上的织锦毡毯,满嘴苦涩难当,却不得不违心道:“儿臣、儿臣当初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犯糊涂,父皇明鉴。儿臣其实早有心仪之人,是、是卫应侯府上千金。儿臣此番特意带来了她的画像,还求父皇下旨赐婚。”

季福海急忙膝行爬上两步,将画轴高举过顶。“请皇上过目。”

殷晸叫边上侍立的小太监取了画轴,也不看,只冲著殷长华微微冷笑:“你倒也风流。不过,朕听说你往日十分喜欢他。那日去了山谷的侍卫也说,你答应过要和斩霄在一起。怎麽,这麽快就变卦了?”

每一字讥嘲,均如无情一刀,扎得殷长华心头奇痛,更羞愧到无地自容,然而听到季福海在旁两声低咳暗示,他明白自己根本无路可退,竭力挤出个难看的笑容,陪著小心涩声道:“父皇,儿臣爱的是女子,哪会真的与他厮守终生,只不过是哄哄他罢了。”

“哈哈哈……”殷晸放声大笑:“好,好!既然你真个心有所属,朕就成全你。起来说话罢!”

殷长华久悬的心终於落地,谢过父皇坐起身,正对上殷晸脸上说不尽的嘲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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