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皇上?”高力士看刘曦表情不对,立即小心翼翼地拿起他的手细看。还好,没有折,就是半个手掌都拍红了。
“大胆!”刘曦刚想把这本奏折丢到地上,又记起里面的内容绝对不能曝光,只好狠狠地攥在手里。
王巨臣像是早就料到了皇帝的反应,一脸高深莫测地站在那里。
“皇上,要退朝吗?”高力士看出皇帝的状态不对。
刘曦点了点头。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且慢!”赵文山突然反应过来,伸手拦住皇帝的去路。他恨不得从皇帝手里抢过王巨臣的奏折,到底还是没有这个胆量。“皇上,王巨臣到底上奏了何事?臣身为丞相,愿为皇上分忧。”
刘曦冷冷一笑道:“此事就不劳烦丞相了。朕乏了,要回宫休息,丞相想要拦着朕吗?”
赵文山这才想起自己的动作好像不太对,只得退后几步道:“臣不敢。”
刘曦看了高力士一眼,后者立即宣布早朝结束。这个早晨,无论是赵文山请开宰相衙门的事,还是赵文山弹劾王巨臣的事,皇帝都没有给出回应。而王巨臣的那份奏折无疑成了压在所有人心里最沉甸甸的那个疑团。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年轻的皇帝震怒到如此地步?这是否意味着赵文山要失去圣心?
“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一回到未央宫,高力士立即问道。
刘曦把王巨臣的奏折递给高力士,后者扫了一眼,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传太医王有德、长信宫的宫女蕊初来见朕。”皇帝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坐在龙椅上浑身散发着寒气。
“遵旨。”高力士顿了顿,问道,“可要让公瑾过来?”
刘曦摆摆手:“不用。朕要亲自审问他们,这种事竟然能传到外臣耳中,看来今天宫里不死几个人是不行了。”
高力士还是第一次看到刘曦露出杀意的样子,不由心中一沉,劝道:“皇上息怒,公瑾他断然不会……”
“公瑾是什么样的人朕还能不知道吗?王巨臣好大的胆子!歪曲事实竟歪曲到朕的人身上去了!对了,告诉龙阳,今日未央宫封门,任何人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进出。在给朕找几个孔武有力的内侍来,带上刑具,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让他们两个颠倒是非黑白!”
“是,皇上。”
王有德身为太医倒是很容易传召。他被带到未央宫的时候,看到侍卫们守卫森严很是害怕,但他自认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倒是很快镇定了下来,跟着内侍去见皇帝。至于长信宫的宫女蕊初,因为她是赵太后宠爱的大宫女之一,是由高力士亲自去“请”的。赵莹蓉起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觉得皇帝要召见她身边的一位宫女这件事十分奇怪。她向高力士询问,高力士虽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却也给了足够的提示,所以赵莹蓉之后几乎是铁青着脸让人把蕊初带来,交给高力士的。
太医王有德先来到未央宫,但是皇帝却没有问他的话,只是让他在一边跪着。等蕊初也来了,皇帝便让蕊初到另一头跪着,自己把王巨臣的奏折铺开摆在案上,细细研究起来。
这一看就看了大半个时辰,之后高力士带了八个高大强壮的太监进来,每一个手里都拿着刑具。皇帝仔细问了各种刑具的使用方法,然后挥了挥手让那八个太监把刑具在地上放成一列,一面四个在旁边站好。
之后皇帝收起王巨臣的奏折,又让高力士把需要批的公文拿来。通常朝廷中的日常事务都是由丞相给出建议,皇帝只要盖章认可就好。但今日皇帝一反常态地读了每一份公文,把赵文山提出的大多数建议都驳回了,另外附上了自己的看法。
等这些事都忙完了,也差不多到了午膳的时间。王有德和蕊初已经有些跪不动了,但是在皇帝面前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他们原想着这些刑具怎么也不可能用到他们身上,但皇帝迟迟不问话,却让他们不安起来,觉得事情好像不像想象中那样发展。
皇上用过午膳就去了后殿,那八个太监却没有离开,仍旧站在原地。王有德和蕊初只好强打精神继续跪着,却突然听后面传出几声惨叫。不一会儿,太监宫女急匆匆地奔进后殿,手上还拿着打扫用的抹布铜盆。
等太监宫女们出来经过王有德身边的时候,王有德看一个宫女手上的铜盆里有一堆血淋淋的物事,不由吓了一跳。却听那宫女小声道:“真可怜,就因为欺骗皇上,被皇上发现了,就被拦腰砍成两截,连肠子都漏了一地。”
王有德闻言双腿一软,一下坐了下来。
高力士从后殿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皇上让你跪着,你怎么坐下了?”高力士身后还跟着两个抬着麻袋的太监,只听高力士对那两个太监道:“趁着宫门还没关,你们两个把尸首运到城外乱葬岗去吧!”
“是!”
这下子连蕊初也觉察出了发生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一片惨白,摇摇晃晃,就像是随时都会晕倒一样。王有德浑身打颤,出汗如浆,却只能重新跪好。他满脑子都是刚刚铜盆里的物事,连皇帝来了都没察觉。
刘曦觉得功夫差不多了,便好整以暇地坐在龙椅上,一面摩挲放在桌案上的凤凰逐日壶,一面问道:“王巨臣上奏说,你们撞破了太后和周太医的奸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有德,你先说!”
其实刘曦很能理解王巨臣想要釜底抽薪,先扳倒赵太后再扳倒赵文山的计策。赵太后一旦倒了,赵文山立即就会失去支柱,倒台也就是分分钟的事了。也难为王巨臣竟然可以找到深宫中的两位证人,不知道到底是动用了哪一派的关系,不是太皇太后就是曹太后,前者的可能要更高一些。不过他千不该、万不该,把事情牵扯到周瑜身上。
谁要动朕男神,朕就要谁的脑袋!
刘曦脸上浮出冷笑。
第41章作茧自缚罪应得
王有德汗如雨下,只觉得皇帝问这句话的时候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阴森冷漠。
事情怎么跟计划好的不一样?不是说太后秽乱宫廷,皇帝只会生气,却不会真正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吗?正如王巨臣王大人分析的,赵文山强占上林苑一角,给了皇帝的心腹爱将好大一个难堪,皇帝正愁没机会打击他,有了这个把柄一定会把赵家从上到下收拾一遍。王家也好,赵家也罢,说到底都和皇帝没有血缘关系,皇帝就算平日和太后再亲近,也只会抓住这次机会扳倒越来越不像话,甚至想要骑到他头上的赵文山。
分析是分析,怎么事到临头皇帝竟会如此震怒?难道说皇帝和太后之间还有别的非同寻常的关系?
王有德差点被自己的猜测吓死,蠕动着嘴唇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刘曦却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他已经等得够久了。
“怎么?不会是见到朕就把事情都忘了吧?来人啊!给王太医清醒清醒!”
“是!”
两个人高马大的太监立即把王有德按在地上打起板子来。这些太监们比谁都精,知道皇帝还要问话,再怎么也不能把人打死,就只是一下接着一下打着玩,即便如此也把个五十多岁的太医打得惨叫连连。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刘曦抬起手示意太监们停下:“朕这会儿还不会要你的命。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从“想通”了太后和皇帝的关系,王有德越想越是害怕,此时只得把心一横,按事先对好的说辞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反正皇帝要是真与太后有什么,也难免心生嫉妒,结果还是赵家吃排落。
刘曦听完之后,微微笑了笑:“你说周太医时常出入长信宫,所以他就日久生情和太后有了奸情?”
“是的,皇上。”
“朕也时常出入长信宫,莫非在你眼里朕和太后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王有德就算心里有这个猜测,此刻也是断然不敢说出来的,只好跪在地上连连告罪,又把他认为的重大疑点说了一遍:“臣无意间发现,周太医药箱下面有个隔层,隔层里面是做避子汤的药物。皇上,这避子汤……”
“你不用解释避子汤是什么。”周瑜的药箱下面有没有隔层刘曦不知道,不过既然王有德敢说出来,想必现在肯定是有的。刘曦暗暗递给高力士一个眼神,后者立即会意地悄然离开。
皇帝还没有大婚,太医身边却常备避子汤,这避子汤是给谁用的?说他不是和宫中之人私通都没人相信。这可真是一步绝妙好棋啊!
“朕只问你,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去年夏天,臣记得是在六月初七那天晚上,臣与周太医一道当值。当夜臣小睡了片刻,醒来的时候周太医不在房中。臣见他的药箱还在,想必不是出诊,便惶恐起来。这个时候在宫中随意行走可是死罪啊!臣左等右等不见周太医回来,后来就……”
“后来怎样?”
“后来臣不知怎的就睡着了,第二天倒是见到周太医了。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向臣道别,与另两位太医交了班。”
“所以你就怀疑他在那天夜里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刘曦觉得六月初七好像的确发生了什么。他想了半天,突然顿悟,去年六月初七不就是他和美人儿太后夜会御花园的那天吗?
男神匆匆离开太医院,想必是想到了太后在凤凰逐日壶里藏了消息,所以就跑到未央宫去堵他了。不过那时候他已经溜出了未央宫,男神只好悄悄跟着他。后来男神因为看到他和美人儿太后在遮云亭见面,因此产生了误会,他几乎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所以他对六月初七这个日子印象特别深刻,没想到这事时隔一年竟然还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
王有德见皇帝面色变幻,不禁有些害怕:“臣、臣本来是不敢怀疑周太医的,毕竟他是臣的上司,但后来听蕊初讲……”
皇帝打断道:“喔?原来事关蕊初?那蕊初你来说!”
一旁蕊初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得牙齿直打颤:“奴奴奴婢……奴婢……”
皇帝冷哼道:“平时见你倒也伶牙俐齿,怎么这会儿见了朕连话也说不利索了,莫不是心里有鬼?还是你也需要清醒清醒?”
“奴婢心里没鬼!奴婢要说的都是实话啊!”蕊初急急地叩起头来,却被刘曦示意一旁的太监将她牢牢制住。
“你也别磕头了,把你的‘实话’好好告诉朕,朕最喜欢听‘实话’了。”
“是,皇上!自从入宫以来,周太医就时常出入长信宫。他每次来,太后都让我等远远地避开,只有太后的贴身宫女归露在一旁服侍。归露年纪虽小却对太后忠心耿耿,虽然和我、梅妆、雪无同为大宫女,却和我们几个都没有深交,只听太后的吩咐。四位大宫女中雪无同我最好,有一日她悄悄告诉奴婢,她无意间发现归露已非完璧,只是不知道那个经手的男人是谁。那时奴婢猛然想起周太医来诊脉时,归露时常独自一人伺候在殿内,便有些怀疑……哎!”皇帝猛地一拍御案,把蕊初吓了一跳。她偷偷瞥一眼皇帝,见皇帝的面色比刚刚还要阴沉,不由更加害怕,浑身颤抖起来。
“怀疑得好!你还怀疑什么,一并说来!”刘曦几乎要被气炸了,对方下得好大一盘棋,原来给男神编织的罪名不仅仅是和太后私通,还诬陷他连太后身边的宫女都没放过!为了扳倒太后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周瑜品行高洁,要是知道这些事,非得气到吐血不可!他再次庆幸没让人去叫周瑜过来。
蕊初声音发颤,咬咬牙接着道:“去年六月初七那天晚上,是……是奴婢服侍太后就寝。半夜里奴婢突然被风吹窗户的声音惊醒,原来是太后寝宫的一扇窗没关好。奴婢起来关好窗户,顺便看看太后是否也醒了,有没有什么需要。哪知竟发觉太后床上躺着的那个是归露,太后不知所踪!奴婢吓得半死,又不敢声张。归露既然替太后躺在这里,必定是太后要去什么地方又不想被人知道。要不是奴婢走得很近,又对归露十分熟悉,定然不会察觉出不同。奴婢只好把这件事藏在心底,直到和王太医说起,才发觉了这中间的真相……”
“真相?好一个真相!这么说来你们还是偶然发现此事了?然后你们便来告诉朕了?”
“不不不。奴婢找王太医商量,王太医不敢声张此事,就让奴婢隐瞒下来。但不告诉皇上又是欺君,万般无奈之下王太医就向本家亲戚王巨臣王大人讨主意。是王大人指点我们,告诉我们不可以只顾着自身安危,让一些奸佞小人蒙蔽皇上。太后虽然贵为国母,又是奴婢的主子,也不可以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影响皇上的声誉。”蕊初说完深深地呼了口气,回忆王巨臣的分析多少给了她一点底气。
“这就说完了?”刘曦冷冷道,“王有德呢,你还有什么要补充?”
正这时高力士回来了,他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话,皇帝听了连连点头。
王有德叩头道:“臣没有什么要说的了,请皇上明断!”
“你们都要朕来断?”皇帝微笑起来,笑容却有些渗人。
王有德连忙又叩:“皇上明断!皇上虽然年少却英明果断,相信一定不会被人蒙蔽!”
“好!朕就来明断给你听!”皇帝一拍龙案,“来人啊!将这一对奸夫淫妇拿下!给我细细审问,问问他们是如何私相授受,又是如何定下计策陷害忠良!”
王有德蕊初听到这话,犹如晴天霹雳,愣了一下才大喊起来:“皇上,冤枉啊!臣(奴婢)冤枉啊!”
“冤枉?王有德,朕来问你,你在太医院已有二十年,本该升为院使,却因为周太医横空出世,至今仍是院判,你心中嫉恨周太医,是不是?”
“臣、臣不敢啊!”王有德脸色煞白,不明白为何皇帝会知道他的心思。
“你不但嫉恨周太医,还打算陷害他。你说周太医的药箱下面有隔层,可是那药箱是太医院统一购买分发到他手里的,经手之人正是你!你是不是借此机会给了周太医一个做过手脚的药箱呢?”
“皇上,臣……臣……臣冤枉啊!”
“朕看你不是冤枉,而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说周太医在药箱里私藏的药品是避子汤的材料,可朕让人查了太医院药材出入的账目。周太医从来没有支取过这几味药,倒是你!你曾分好几次混在其他药物中领过这些药,而且剂量还不少!王有德,你要避子汤做什么?这后宫之中可没有谁用得上避子汤啊!”
“臣没有!”
王有德急得汗如雨下,当时他只顾着伪造证据,要携带药材进宫太难,就用了太医院的药材,哪知道这件事就成了他最大的破绽。他明明记得已经把签署的单据烧毁了,想不通怎么会被皇帝发现,只好一味否认。
“白纸黑字你还敢狡辩?”
刘曦却已经从高力士那里得知,太医院的医药出入明细已经伪造好了,压根不怕人查。
“王有德,你说周太医时常出入长信宫,可朕却查到,近几年来你出入长信宫的日子也不少啊!倘若蕊初真的发现了疑点,她谁都不告诉,偏偏告诉了你,你们的交情倒是好得很!”
王有德暗暗叫苦,他原本负责给赵太后请脉,自然是每隔几天就要去长信宫一趟,周瑜来了之后他出入长信宫的次数已经大大减少了,可皇帝偏偏查几年的进出次数,那周瑜比他却远远不如了。
“你说去年六月初七,周太医和太后深夜私会,你可有亲眼看到?朕却能告诉你,那一夜是朕觉得不舒服,请人把周太医叫来了未央宫。因为周太医素来是用针灸给朕治疗的,所以他才没有带上药箱。哪知道你心思歹毒,竟然因为这点陈年旧事想出一个弥天大谎,让蕊初和你串供,甚至还牵连上了太后,真是其心可诛!”
“皇上……皇上……这……”
王有德瘫倒在地,蕊初却尖叫道:“皇上明鉴,奴婢和王太医绝没有奸情,奴婢还是完璧之身!”
“喔?”皇帝森森一笑,“来人啊,查看一下。”
蕊初被两名宫女带走,不一会儿又被带了回来,只是回来的时候神情呆滞,满脸泪痕。
一名宫女躬身道:“回皇上的话,这女子已同男子行过房了。”
皇帝怒道:“王有德、蕊初,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王有德此时已经看出,皇帝是铁了心要为赵太后开脱,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看蕊初的样子也知道今夜不能幸免,当下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皇帝摆摆手道:“先把王有德弄醒,然后细细拷问他们两个,朕今晚就要看到口供。”
“是,皇上!”那八名太监好不容易得了为皇帝办事的机会,一个个红光满面,信誓旦旦。
刘曦却懒得再看审问的过程。
皇帝去了后殿,这一天未央宫中的惨叫声却没有停止过……
第42章谣言不止风难静
与此同时,长信宫——
太后赵莹蓉正在和大宫女归露下棋。她好像对此时此刻宫中的紧张气氛毫无所觉。她宫中的大宫女被带走了,皇帝正在加以拷问,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对她很不利,她却有心情在这里下棋!
坐在赵莹蓉对面的归露今年只有十七岁,相貌平平,带着些和年龄不太相称的老成。她下得一手好棋,加上生性聪颖忠心耿耿,很得赵莹蓉喜欢。
此刻长信宫中最年长的宫女梅妆正在一旁做针线。她比太后年长十多岁,是先帝特意拨给当时还是皇后的赵莹蓉的。梅妆深谙后宫生存之道,当年给了赵莹蓉许多帮助,因此赵莹蓉十分看重她,并不把她当下人看待。在四个大宫女中,以梅妆为首。
殿内静得很,就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虽然如此却不显出压抑,反倒是有种奇特的安逸平静,其乐融融的感觉。
此时一名身材高挑的宫女从殿外匆匆走来,却是另一名大宫女雪无。
“太后,您快救救蕊初吧!皇上不知道是听了谁的谗言,说蕊初和王太医私通,正在对她严刑拷打。蕊初服侍您多年,从未踏错半步,更不可能和王太医有什么私情,要是被屈打成招,只会有损您的圣明。如今也只有您能救她了!”雪无原本美丽的面孔上满是惊慌失措。她平日里和蕊初交好,听到蕊初受罪,便匆匆跑来向太后求情。
“喔,你说哀家应当去救她?”赵莹蓉落下一枚棋子。
“是……是的。”
赵莹蓉柳眉倒竖:“哀家宫中出了这样的事,自省还来不及,难道哀家还要把污水往回收吗?”
雪无连忙跪在地上:“可……可是蕊初并未与王太医私通啊!”
“是吗?要是没做过,皇上自然会明察秋毫,还需要哀家去为她求情吗?”赵莹蓉轻轻落下一子,表情恢复平静,“归露,该你了。”
雪无见形势不对,连忙朝梅妆看去,但后者只是低头做针线,倒好像没看到她这个人一样。
“启禀太后,未央宫高公公求见!”
随着外头的通禀之声,雪无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兆。她慌忙退到一边,紧张地看着门口。
高力士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来,进门的时候若有深意地看了雪无一眼。
“臣高力士见过太后!”
“免礼。可是皇上有话要你告诉哀家?”
“正是。”高力士清了清嗓子道,“蕊初与太医王有德私通一事,两人俱已承认。皇上要臣宽慰太后,下人们的过失错不在太后,让太后不要放在心上。这事本应交由太后处置,不过因为还牵扯到前朝,皇上就只能越俎代庖了。皇上还想请雪无姑娘去一趟未央宫,好证明一些事,还请太后行个方便。”
“啊!”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雪无尖叫一声瘫倒在地。
赵莹蓉冷笑道:“皇上不过是要问个话,就吓成这样,想必也不干净。没想到我这长信宫竟成了藏污纳垢之所。高公公,你把人带走吧!请转告皇上,哀家有心自省,自减吃穿用度三个月。”
高力士拱手道了谢,又道:“蕊初和王有德胡乱攀咬之时,还牵扯到了归露姑娘……”
赵莹蓉断然道:“归露是哀家身边的人,绝不会做出什么不讲廉耻事来!”
高力士连忙笑了笑道:“皇上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想请太后好好安慰一下归露姑娘,免得归露姑娘有什么想法。皇上还命臣带来锦缎十匹,表彰归露姑娘的忠心。”
赵莹蓉这才低笑起来:“皇上有心了,那太皇太后那边?”
高力士微笑道:“皇上说祖母年岁大了,最好还是不要让她为这些事操心,太后要是有空,不妨去陪陪她老人家。”
赵莹蓉立即会意:“理应如此,哀家这就去长乐宫走走。”
之前听高力士暗示蕊初诬陷她和周瑜有染的时候,赵莹蓉十分震怒,如今见皇帝已经处理好了此事,她自然是十分乐意替皇帝去挡一挡太皇太后的驾的。王巨臣是太皇太后的本家,这件事要说太皇太后一点都不知道,未免太小看她。赵莹蓉了解自己的兄弟,知道赵文山最近在外面招惹了不少是非,对此她劝了一次,没有结果就不管了。不过假如有人把火烧到她的身上,她是断然不会坐以待毙的。
因为雪无已经晕过去了,高力士便让两个太监把人扛走。梅妆命人收拾好桌子,请太后用膳。归露也收起了棋盘,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赵莹蓉,见后者并不在意,便也不在意此事了。
傍晚时分,审讯有了结果。王有德和蕊初招供,他们是因为害怕自己的罪行被人发现,加上王有德又嫉恨周瑜抢走了太医院院使一职,才想出了这条诬陷他人的毒计。雪无也承认参与了此事,他们都指认王巨臣是背后主谋。
刘曦对这份供词十分满意。他本来不想用屈打成招这一招的,但是对方明显就是在歪曲事实,他再不反击倒要被人当成是没牙的老虎了。这下子这件事里的几个人一个都跑不了,甚至太皇太后都要受到牵连。虽然不能趁机扳倒赵文山,先彻底除去王家在朝野中的势力,这个结果也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皇帝还没高兴太久,未央宫里就来了一个人。
“公瑾,你怎么来了?朕可没有头疼脑热呀!”院子里的血迹都已经清理干净,刘曦决定装一回傻,不过男神这一关显然是不好过的。
周瑜蹙眉道:“皇上是打算彻底瞒着臣这件事吗?”
刘曦顿时扭捏起来:“这……这事关公瑾声誉,公瑾应当……避嫌。”
“避什么嫌?皇上是不是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可以趁机扳倒王巨臣?”周瑜冷哼一声道,“臣若不来,皇上没过几天就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而臣更会毫无声誉可言!”
刘曦大惊:“此话怎讲?”
他怎么说也是把这个弥天大阴谋给揭破了吧?怎么反倒对男神不利了?
周瑜不答反问:“皇上先回答臣,皇上是不是打算借此除去王巨臣?”
刘曦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点头道:“王巨臣这个老狐狸,要找到他的差错太难了,倒不如随便给他安个罪名,打发他离开长安算了,反正在这件事里他也不是清白的。宫中阴私他怎么会知道?探听宫闱的罪名他是逃不掉的。”
周瑜正色道:“皇上,屈打成招只能用在小人物身上,却不能放在如扳倒王巨臣这般大事上。后宫中出了这样的丑事,皇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王有德和蕊初处置了,所有人只会缄口不言,因为这是皇上的家事。哪怕审问的过程看起来漏洞再多,因为涉及宫闱,就绝没有人敢说三道四。但是王巨臣不同,他是外臣,是出于一片‘赤诚之心’想为皇上分忧才会揭发此事。皇上若想把这件事的主谋安在王巨臣身上,包大人第一个不会同意,更何况王巨臣还有那些党羽呢?到时候案件重审,皇上觉得王有德和蕊初的供词就真的完美无缺吗?这两人只要活着就可以随时翻供,要是死了就更说不清。将来王有德和蕊初要是被证明无罪,那臣和太后之间哪怕再清白,也会因此变得不清白,无论皇上做什么事都是欲盖弥彰。皇上觉得是在保护臣,可臣看来皇上恰恰是在把臣往火坑上推啊!”
“朕没有!”
“既没有,就请皇上听臣一句话,让这件事止于后宫吧!王巨臣和赵文山之间,迟早会再起摩擦,我们的目标依旧似乎赵文山。皇上不妨想一想,怎样做才能扳倒赵文山,又不让王巨臣成为第二个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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