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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77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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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九将身子前倾,蹲在地上,在那扇石门左侧捣鼓了一会儿,用力一推,沉闷地一声响,门微微打开一条缝。

霎时,拂晓的微光透过那条缝钻进来,在密道的地面投下一缕斑驳的影。

邵九贴着石壁侧身朝外看了看,转过头朝她微微一笑:“好了,可以出来了。”

宝龄跟着邵九攀爬上那扇石门,走出密室,然后,站住。眼前的是一片密林,巨大的参天古树枝叶横亘交错,隐约的鸟鸣声从远处传来,应当是远离阮府了。

突然的光亮,纵然是晨光,并不刺眼,但还是让宝龄一时有些眩晕,她眯了眯眼,好不容易才再一次聚集视线,一股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那么长的时间,在黑暗中相对,此刻走到阳光下,宝龄与邵九相对而视。

白衣乌发的少年,依旧那么清丽优雅,幽沉的眼眸在阳光下如同折射了各种绚丽的宝石,静静地看着她微笑:“现在,我们该走了。或者,你愿意由我帮着你走?”

宝龄抿了抿唇,怎么办?此刻她身上没有任何束缚,似乎可以立刻大步流星地转头走掉。然而,她也知道,就算他并不会真的绑着她,但也总会有办法再一次找到她。

倘若他再一次回南京府,会不会便不会再如同此次这般幸运地离开了?

只是……她脑海里索绕的是另一件事。那件事,究竟该不该让他知道?是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是……

“你不用绑着她,纵然绑着她,也是无用。因为她根本不能跟你回去。”在宝龄思索之际,前方树丛中忽然想起一个低柔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宝龄愣然地抬起头。

绿影婆婆,从树丛中走出来的女子,纵然已不那么年轻,却有一种天生的沉静与高贵。

如古玉般的明眸,美得叫人移不开目光,只是,那双眼眸此刻并不是望着她,而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的身后那个同样世间无双的少年。

骆氏。

贰佰伍拾贰、不能带她走的理由

“是你。”看到眼前这个女子,邵九低沉地吐出两个字,随后,慢慢地走到宝龄身前,目光深邃,直视骆氏,稍后,若有所思地牵动嘴角,“我终是小觑了你,原来你制定密道出口所在。”

在阮府的这段时间,除了阮素臣等人居住的地方,不是那么容易进去,他曾暗中调查过其他空置院落的地道分布情况,发现一件事:其余的房间都没有设有密道。只有西苑。他本来有些迷惑,但很快便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其余的院落,不是处于阮府的中央位置,便是一面临街,即使修建密道,也需耗费极大的工程,甚至容易被发现,而西苑虽地处偏僻,却也是整个阮府中,最靠近此刻这片密林的地方,在西苑修建地道,比任何地方都要省时省力、事半功倍。

他由此推断,这条密道是在阮克政权初定时所修建,自然是为了防止某种意外而可以逃生,在权势贵胄之家有这样的密道并不奇怪。而密道之所以年久失修,是因为之后阮氏皇朝并未发生过太大的动荡,这条密道没有派上任何用场,自然也渐渐地失去了作用,既是如此,经过那么多年,知晓这条密道存在的人应当不多。首先,阮素臣一定不知道,否则不会任由他住在西苑,故此,他才想到要利用这条密道。

只是,他终究忘记了一个人。他没有想到,知道这条密道的。居然是骆氏。

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已经发现了。

邵九思索着下一步要怎么走。但同时,他并不那么担心,这不是因为他凭借与骆氏的关系而相信骆氏不会对他有所阻扰。相反,在他的心中,即便无法改变,也不愿意承认那种关系。他之所以那么从容,是因为他很确定,倘若他真想做什么,哪怕此刻骆氏带了人来,也无法阻止他。何况,此刻南京城一片混乱,骆氏带来的,最多不过府中的家丁罢了。

很多时候,他愿意从人性的弱点去判断一件事,譬如感情的羁绊,但面对骆氏时,他一切却只从理性出发,用最现实冷酷的想法。因为他一直认为,骆氏便是那样的人。一个失去了家园能投靠敌人,从容活下来的人,会有什么情感么?怎么可能?

宝龄怔怔地望着骆氏。骆氏此刻忽然的出现在她预料之外,但她却是知道,骆氏迟早会出现的。骆氏不会让她离开。不,应该说,她离不离开或去哪里,骆氏并不応,她想要做的,是另外一件事。

眼前站着的两个人注定有一种无法割断的联系,这是宝龄第一次看到两个人以清醒的面目面对面,邵九最初有微微地讶然,但很快便恢复到从容不迫的模样,此刻,他看起来仿佛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同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料峭的强大气场,说话的语气更没有一丝波动,淡漠沉静的仿佛对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宝龄不觉而寒。

这是怎样的一对母子?

相对于邵九的冷静,骆氏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显出一丝怯意,眼眸深处却泛起了丝丝的波澜,仿佛是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骆氏的胸口起起伏伏许多次,才缓慢地开口道:“没错,早在很多年前的便发现了这条密道。之所以会发现,是因为——那段时间,我一直想找到一个方法可以离开。”

那已是最初的时光了,在她进阮府一开始的那段时间里,她虽表面沉静如一汪死水,泛不起一丝波澜,其实内心各种复杂的情绪交汇,从来便没有平静下来过。表面看起来认命的她,其实没有一直在找寻可以逃离的途径,无奈在一开始,阮克对她防范很深,即便是上香还原,亦有许多人跟着,美名其曰保护,实则是怕她逃脱。所以,她没有一点办法。

直到——某一天,因为几位别府的女眷来南京府做客,暂住西苑,她与其余夫人一样,礼节上前往探视,过了午后,几位女眷提出要去街市走走,大夫人与二夫人便陪同前往,而她,素来不喜应酬,大夫人见她不去更是求之不得,根本并未在意。

她在西苑静坐了一会儿,无意中发现了床底下的古怪。

那日,在守卫告知有人潜入了南京府,在西苑失去了踪影之后,他心中便已了然。她之所以在那一刻什么都没说,并且遣散了众人,是因为——她已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所以,她只是一人在西苑,静待那些人放弃了追踪,才决定开启那条密道,只是,让她吃惊的是,大约由于密道长久失修,所以竟无法开启,于是,她只好转而赶来密道的出口等候。

邵九与宝龄一出来时并没有发现她,是因为她明白,邵九是个万事都极为慎重的人,所以,她一直藏身与树丛之后,屏住呼吸,直到他们真正走了出来,才出现。

听完骆氏的话,邵九忽地笑了笑,那抹笑容说不出的轻慢散弹:“原来如此。可既是如此,你最后,又为何好好地留了下来?”

是发现即使逃出去,凭借一个女子的力量也无法生存吧?是发现舍不得这份荣华富贵与无需担忧的生活吧?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以那样卑劣的方式活下去。

宝龄发现那一刹那,骆氏仿佛又一丝受伤的神情,急迫地道:“不,我没有离开是因为……”

但下一秒,她眼底却弥漫起浓郁的怅然,幽幽地道:“此刻,说那些还有什么用。”

邵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眼眸里含着一丝淡漠的笑意,就像望着一个陌生人,仿佛猜到了接下去想要说的话,却一个字也不信。

骆氏被那种目光击败,那一刻,她想起多少年前那个乖巧地躺在她膝下的男孩,彼时,她从未想过她们之间会有这样的局面吧?竟有这样的一刻,她惧怕这个从她身体里出来的人,发现自己在他面前变得那么渺小,她茫然地喃喃:“你不相信?”

她之所以到最后一刻没有离开,诚然,是因为彼时那个乱世,她又是那般复杂的身体,纵然逃了出去,不被抓回去,也无法生存。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当她准备逃走的那一刻,忽然发现,那是一种逃避。只要她一跨出这扇门,倘若顺利逃脱,便是从此颠沛流离,生死不明,而倘若被抓了回来,那么,纵然她以后再装作顺从,阮克必定也会对她诸多怀疑。这样一来,她想要做的事,便再无可能。

她的一声,将永远背负不忠不孝、不贞不洁的罪名,无法翻身。

所以,最后,她亲手关上了那扇门,从此开始另一种生活。

她明白邵九已看透她想说的话,但他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邵九笑一笑:“你叫我如何相信?”

他的语气是随意的,那么散漫,笑意却未到达眼底,眼底是一片冰封的料峭。

虽然骆氏早就料到,有谁会相信这十几年来对死去的丈夫儿子不闻不问,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她是怀着一颗悲痛、仇恨的心?但此刻他无声的蔑视,还是仿佛被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让她无地自容。她仓惶地后退一步,但很快,她想起另一件事。

她不是不想乞求她的原谅,甚至,在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间的日子里,每个夜深人静、梦醒时分的时候,她都会强忍着泪为他诵经,乞求他的原谅,以此赎罪。然而,当她真正遇到他之后,才明白,那一切是不太可能了。

眼前的这个少年,不再是当初那个用软软的双手环抱她的孩童,所有的柔情天真都被岁月磨蚀,变成另一种洗涤过后的沉静优雅,而在那种表面的清雅背后,却是一颗无比坚硬、冷酷的心。

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是一件事。而那件事,也就是她来此的目的。

骆氏目光慢慢地移向邵九身后的那个少女,少女静静地站着,自她出现后,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宝龄自然也发现骆氏一直专注于邵九的目光忽然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是要说那件事了么?她的心怦怦直跳,指尖不觉紧紧地蜷缩起来。然后,听到骆氏缓慢而清晰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此时说再多也是枉然,你要做的,我都无法阻止,也没有资格阻止,只是……”她盯着宝龄,一字一字地道,“你大概——无法带她走。”

又是这句话,邵九目光凝注,静静地将骆氏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

不可能带她走,她亦不能跟你走。

骆氏这样做,是为了阮素臣?她是为了不想阮素臣失去心爱的女子所以来与他交涉?在这个时候,她便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守候在此等他?

想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她绝不是个没有主见的女子,相反,在她温婉的表面下,是一颗坚韧、沉静的心,在这个时候,她又岂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来面对他?并且这个女子,是她所不待见的顾万山的女儿,当初她并不同意阮素臣迎娶宝龄,也是这个原因吧?

但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在骆氏出现的时刻,邵九一直以为骆氏针对的是她,此刻他发现似乎是错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骆氏,片刻一笑:“理由。给我一个不能带她走的理由。”

要知道,他想要带走宝龄,此刻是轻而易举的事。骆氏凭什么那么……笃定?

对,是笃定。

倘若方才骆氏的情绪还有些不可遏止的起伏,那么,在她面向宝龄的那一刻,似乎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因为……”骆氏缓缓开口。

贰佰伍拾叁、没有选择的抉择

骆氏平视邵九,即将要说出那番话,宝龄的心慢慢紧缩起来。

却在这个时候,一只灰白色的信鸽拍打着翅膀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梢,停着邵九的肩头,信鸽的脚上系着一封信。

邵九眉头微微一扬,当着骆氏的面,从容不迫地展开信纸,不出所料,这封信来自与前线——关于前线的战事。

他看得并不十分仔细,有一种简洁的干练,大致将信中的内容浏览了一番,这倒并不是他不在意,而是他素来对掌握的事极具信心。只是,几秒钟之后,他秀丽舒展的眉峰微微地一颦,露出略微深凝的神色,在瞬间却又似乎想通了什么。

马家军出军了。甚至,马副官也与前来“探病”的马俊国在今日清晨从苏州返回南京。他与马副官其实并未见面,一切都是由马俊国从中周旋。自然,马福官不愿出面只是置身事外的决定他是知道的,想让马副官这样对阮家皇朝忠心耿耿的人置身事外已是不易,何况,只是这样,他已又多了一层把握。

只是,他终究低估了阮素臣的能力与马副官的信念。在关键时刻,阮素臣竟在没有虎符的情况下说服马家军出兵,的确不易。而马副官,或许之前的置身事外是真,但此刻却又做了另一个决定。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他的目光在最后那几行字上落下,眉宇间浮起诧异之色。

在这个时候,他本该考虑对策,毕竟三军的力量不可低估,然而,就在三军抵达城门,两军对持之际,却忽然在极短的时间内收兵,只驻守城门,做观望状。

这段时间极短,短到聂子捷只能用一封信叙述,并告知他军队亦驻守观望,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倘若三军的出兵之前还在邵九的考虑范围之内,那么,此刻马家军的撤兵已大大出乎他预料之外。显然,这并不是军队的内讧,三军既然答应出兵,便万万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何况,马副官已在回南京的路上,军中不可能没有收到风声,这个时候,理应更士气更振才是。

难道,是阮素臣的意思?但阮素臣此举是何意?

阮素臣既然想尽办法说服三军,便存着想与他一战的心思,何况当初他也说过,要与他面对面地做个了断。那些话邵九并未忘记,亦等待着,所以,对于阮素臣突然的举动,他有些困惑。

两军交战,胜败在分秒间,假如阮素臣一击无法取得优势,那么面临的将会是大规模的反杀。况且,霍云霄所带领的暗军一直隐藏在南京城中,处处点火,却踪迹不定,倘若阮素臣不尽快解决城门的燃眉之急,待北地军与暗军汇合,将势不可挡。

难道,阮素臣是在等待支援?也不对。对于阮家的军队分布力量,邵九那么多年来从未掉以轻心过,亦研究得很透彻,三军俱在,除此之外,都是些散落的部队,势力也决不能与马家军相比,完全不足一提。

那么,无论如何,在千钧一发之际,阮素臣都不可能再退缩,也再无观望的理由。

或许阮素臣只是稍作休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不知为何,心头的阴影却越来越大,邵九凝视着信,仿佛忽略了身旁还有两个人,平心静气将所有的布置都在脑中国了一遍,然后,他想起一件事。

这件事与他之前的布置无关,亦仿佛与那场战事无关,在这一刻,他需要想起的似乎不应该是这件事,因为就在方才,他也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此刻,结合前线的突发状况,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个让他无法再平静下来的念头。

阮素臣突然的撤兵,无疑是因为某种极为在意的原因。阮素臣在意的事……他霍然抬起头,直视骆氏:“你方才说,我为何不能带她走?”

邵九看信之际,三人俱是沉默无语。宝龄眼看着骆氏仿佛就要说出那番话,却被一封信打断。她彼时也猜到应当是关于战事的信,心想:他或许就要离开了吧?毕竟,那才是他最为关心的事。

却未想到,在他垂首看信片刻之后,居然又接回了上一个问题。

骆氏似乎也有些惊讶,就在方才邵九读信之时,她的心思也有片刻的分散,但此刻,她已顾不了那么多,她看了宝龄一眼,一字一顿地道:“因为,倘若她离开,便只有——死。”

一瞬间,刻骨的寒意由心一点点向四肢蔓延,邵九从来不畏惧严寒,只因他的心与血本也是冷的,何况此时已近初春,温度并不十分冷,然而,当骆氏一字字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脏却仿佛被什么击中。

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彻底的陌生,是他所从未体会过的——恐惧。

是,他在害怕。并且,那种害怕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在一点点揉碎他的心房,掐住他的喉头。

只是,纵然心底再惊涛骇浪,他亦如同一只小舟破浪前行,慢慢地稳定资金的情绪,只因,在方才那一刻,他其实已猜到了这个结果。

方才他想到阮素臣忽然撤兵的理由,想到或许是因为某种阮素臣所在意的事导致。那么,阮素臣在意什么呢?无可非议的,邵九一下便想到了一个人。

还有,骆氏的出现,与她方才被打断的话……骆氏的目标不是他,亦不是来找他的,而是,想要告诉他一件事——并且,用这件事作为筹码,来与他谈判!

宝龄!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纵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承认,此刻,或许只有这个名字,能够叫他动容。

骆氏竟是看透了他。不,或许并不是看透了他,而是一场豪赌。至此,她已别无他法,只能以此一搏。至少,就算他不在乎,阮素臣必定是在乎的,只要有一方退出这场局,那么,也算是成功了吧?

一念至此,邵九不知是不是该觉得好笑。他素来擅长揣摩人心,利用人心的弱点与本身的软肋来达到目的。然而这一次,却是有人抓住了他的软肋,并且——一矢中的。

不,那或许不止是软肋,而是心脏。是人最脆弱、亦最重要的地方。一个人,若没有心,纵然活下来,也是行尸走肉吧?他以前并不在乎如此,只要达到目的,没有心又如何?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不同了。

他本是没有软肋的,因为无情。但此刻却不再是如此。因为……有了情。那种情感是何时产生的,连他自己也很迷惑,总之,当他发现时,早已存在了。

关心则乱。

此时,却不是该乱的时候。他很清楚,骆氏会有条件。他慢慢地合上眼,再睁开时,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混乱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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