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复婚作者:一袭白衣
第6节
高铭去年刚满十岁就参加了,可惜经验不够,只拿了个第三名的成绩,今年卷土重来,信誓旦旦,在陆家闻面前丝毫不掩饰地暴露着自己的野心。
高铭说:“闻闻,我爸爸说了,如果我能得第一,就让我去见你。”
陆家闻心里暖洋洋的,抱着电话傻笑:“你肯定是第一!我都收拾好我家就等你来了!”
“嗯。”高铭声音稳重,并不似陆家闻那般活跃,但语气里满是欢愉,“你今天升初中了吧?恭喜。”
“对啊。”陆家闻说,“班上有好几个都是邻村的人,比我大五岁的都有,十八岁念初中,夸不夸张??吓不吓人??!”
高铭轻声笑了起来:“你看我都十一岁了也没有念小学。”
“你跟他们又不一样。”陆家闻对天翻了个白眼。
“我怎么不一样了?”
“你可是高铭啊。”陆家闻拍马屁,在心里暗戳戳地补齐了下一句,是我的高铭。
“高铭怎么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我一个高铭。”
陆家闻:“……”
陆家闻说不下去了,高铭这摆明了是套他的好话啊,这几年不见的,都学坏了,“哎,你可别来劲了啊。”
高铭笑得越发开心,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有少年清脆的声音在远处响起,陆家闻愣了下,听见高铭跟那头冷淡地说了句“就来”,脑子里嗡嗡的,高铭结识了新的小伙伴了吧?
从小高铭就特别受欢迎,哪怕他对谁都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也还是会有很多人往他面前凑。
那样强大的魅力没有人能够拒绝,高铭就像是一块磁石,会自然而然地吸引别人的目光。
心里头有些失落,陆家闻觉着自己挺小心眼的,高铭不可能只跟他一个人说话,一个人来往,能在同龄人之间找到伙伴,他应该替高铭开心才是,自己搞得跟个深闺怨妇似的算是哪门子的事儿啊……哼!他就是嫉妒那些人能见到高铭!能实实在在地触摸到高铭!
“闻闻?”高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陆家闻猛地回过神来,“啊,怎么了?”
“我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就打电话给我,小北村教学环境差,学的那些东西未必能跟上社会。”
“好的好的。”陆家闻连连应声,高铭无奈地说,“那就这样吧,我再打电话给你。”
“嗯。”
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陆家闻心痛得要死,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他是脑子里进了狗屎吗!!!在跟高铭打电话的时候发呆!!!多么宝贵的时光啊就这么给送上了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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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遇
小北村的师资力量落后是一定的,就连教科书都是好几年前改编的,落后了不知道多少版,陆连海盼着陆家闻能把书念好,成绩赶上来,考到城里去。虽然陆家闻才刚开始念初中,但是他都打听好了。
靖县里有个寄宿的高中,封闭式的,每天学习并着吃喝拉撒睡都在里头,每个月末放一天假。学校升学率不太好看,每一届高三能走出来的本科生只有百分之十左右,包括一本二本。陆连海也不盼着陆家闻能念什么211、985,就念个普普通通的二本就挺实实在在的了。
他想得远,陆家闻也想得远。
陆家闻想做投资,他上辈子在秦楠那里学到了一些炒股的皮毛,不精通,但是加上上辈子的经验,知道哪笔股票要走俏,应对如今此时的股市是足够的了。高铭一问他要不要买什么,陆家闻就要了几本投资学方面的书,高铭办事有效率没几天就给他寄过来了。
陆家闻在课余时间研究了一下,越来越发现投资学真的是高深难懂,自学起来十分困难,眼光得毒辣,手段也得狠,看准了什么就投,或早或晚都赚不到钱。
他想试试水,但难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手头里不宽裕,陆连海也不愿意投资。
别看陆连海平日里总大大咧咧的,但是心思比谁都细腻,手里头攒了点钱谨慎得要死,全都一股脑地存进银行了。
银行那时候在老百姓眼里是什么,那就是国家金库啊,放里头,谁也偷不走,怎么地也丢不了。相对的,股票啊,基金啊在陆连海眼里头就是一堆泡沫,一分钱也不敢往里头丢。陆家闻说服不了他爸,就只好看着那一个个以后会直线上升的股票被人家买走,心疼得滴血。
陆家闻就只好想办法,自己先弄点钱。他每年都有一笔压岁钱,他爸给他两百块钱的红包,王奶奶有一百块钱的红包,再加上其他零零散散的邻居什么的,每年能攒个三四百块钱下来。他自己有本小存折,存了几年下来,里面有将近两千块钱。
这一千来块钱肯定是不够看的,投进股市里面就像是丢进汪洋大海里的一块小石子儿,逗浪花玩呢。陆家闻也觉着自己这穷酸样特可怜,可是没法儿,少虽少,总归比没有好。
钱少,不怎么赚,拿来试水倒是不错。
初始资金有了,那么问题来了,他要怎么去买股票……这个时候互联网还不发达,股票交易基本是在证券交易所完成,陆家闻还没到法定开户买卖股票的年龄,陆连海又不肯去炒股,实在是蛋疼。
兜里揣着一千来块钱,陆家闻愁得很,你说这没钱的时候愁钱,有钱的时候愁门路,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小脸皱巴着,陆家闻恨不得自己立马变身成人高马大的成年人,把钱往桌子上那么一拍,财源滚滚来!可现实给了他狠狠一个巴掌,他一个屁大的小孩,什么都做不了!
脑袋里装了心事,上学放学都走神,陆家闻背着小书包从小树林边走过,前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陆家闻好奇心上来了,脚步顿在那里,悄悄靠近,仔细听着那里的动静。
“哥,哥,就借我一千块钱,就一千块钱,成不成?”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低声哀求着,差点就给他眼前那人跪下来了。
另一个男人一把推开他,骂道:“你个王八犊子,上次借你那两千块钱都没还,这次又借?把我家当银行啊?”
“哥,这次我肯定还,哥,求你了,就借给我一千块钱,一千块钱就够了。”
“谁知道你拿了钱会不会跑没影了啊,关海,老子跟你说明白话了,看在你是我表弟的份上,老子那两千块钱就当送给你救济你了。你再跟老子这儿闹,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关海?陆家闻眼睛一亮,原本想走的动作顿时被他给纠正回来了!回头仔细盯着那乞丐似的人瞧,越瞧越觉着玄乎。
怎么就这么不像呢……
不怪他不敢认,以后的关海实在是太牛逼了,牛逼到你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都能知道他的名字,那时候的关海光鲜亮丽,游走在最顶尖的社会,享受的是最豪华的生活,任谁也不会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陆家闻上辈子闲着没事干的时候看过关海的自传,自传里有关于关海的出身跟家庭写的不多,大多都是他创业的经历,可也仅从那只言片语中,陆家闻就知道关海的出身并不好,是那种典型的社会小人物一步步往高处爬的例子。
虽然猜到这一点,陆家闻也没想到关海居然跟他是同村人!
关海他表哥也是觉着自己凶了,语气缓和了一点,劝道:“关海,咱们俩家都得过日子,最近物价越来越高,你小侄子还得念书,你在这儿跟我折腾,回了家你嫂子也要跟我折腾死,谁家都得过日子……你这也老大不小了,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踏踏实实找份工作比什么都来得实在!”
这话说得实在,但套在关海身上不好使啊。陆家闻啧啧两声,好在关海没听他表哥的这番话,不然的话以后就不会有这么大的出息了!这人啊,怎么地也得有点盼头跟理想,不然干不成大事儿。
关海没放弃,还跟他哥那儿求着借钱,他哥关海好话歹话说尽了也不肯借,关海没办法,只好灰溜溜地放弃了。
看着他哥毅然离去得背影,关海郁闷得胃里直抽抽,蹲在马路牙子边上抽着卷烟。
夕阳打在他的污浊的头发上,整个人灰扑扑的一片,像是剥离了颜色的旧墙,轻轻一推就得倒。
陆家闻眼珠子转了转,来了主意。
关海是个很实在的人,创业得路子虽险,但是为人却很朴实,曾经帮过他的人大部分都得到了回报。陆家闻手里头攥着的这一千来块钱没什么用处,倒不如借给关海,等以后关海发达了,还能记着他的好。
……可万一关海这辈子没上辈子那样的际遇呢?命运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准?
陆家闻琢磨了下,一咬牙,借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也不想关海的路子走到这里就到尽头了。
关海闷不吭声的,一脸绝望,眼珠子都不带转悠了,陆家闻上前去,问道:“叔叔,你是不是遇到困难了?”
关海抬头,瞧见陆家闻这半大的小男孩,一双灵动得很,瞧着挺可爱的,琢磨了下,叹口气,说:“唉,是啊。”
陆家闻就坐在关海边上,说道:“刚才你跟关叔叔吵架的时候我听见了,叔叔你要借钱吗?”
“是啊。”关海觉着人生真是挺荒谬的,他都想要自杀了,结果忽然来了个小男孩愿意坐下来陪他说说话,寂寞感一下子冲淡了不少,关海将卷烟丢在地上,拿鞋前掌拧灭了,还得再想想办法,借这一千块钱去投资才行。
陆家闻见关海要走,忙拦住了,说:“叔叔,我有钱,我可以借给你。”
“什么?”关海都觉着自己听错了,这小孩没在恶作剧吧?有钱?看起来十来岁的小毛孩子哪来的一千块钱?
关海摆明了不信,这事儿放陆家闻身上,他也不信啊,可他存折没放在身上,就只能说服关海,陆家闻一脸认真地说:“叔叔,你等我十分钟,我回家给你拿!”
说完,掉头就跑,关海在后头叫了陆家闻一声:“哎!”陆家闻理也没理,跑得贼快。
一回家他就钻进屋里,把书包一丢,从床底下把存折翻了出来,攥在手里头就往回跑。他担心关海不信他回头就跑了!
一路赶回去,关海还坐在那儿抽烟呢,地上落了两三根烟蒂,陆家闻长吁一口气,把存折塞进了关海手里。
关海打开一看,真的是一千八百块钱的活期存折,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这一千八百块钱在小北村的村民手里几乎是一家一个月的收入,对于一个这么大的孩子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巨款了,就这么借给了他?
关海觉着事情没那么简单,多看了陆家闻几眼,陆家闻跑得气喘吁吁,俊俏的小脸上泛红,可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真心实意。
陆家闻见关海还在犹豫没收,说道:“叔叔,你拿着吧,人生谁没有个坎坷的时候,我现在不缺这个钱,借给你,以后若是你发达了,记得我的好就成了。”
如果叫大人说这话,可能会让关海觉着这是在趁机要挟,可恰恰是因为陆家闻是个孩子,这话就显得格外真诚。关海一时没忍住差点哭出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走投无路的时候,家人朋友都不愿意帮他,愿意帮他的会是这么一个路上偶遇到的小男孩。
他手里头紧紧地攥着那个存折,含泪点了点头。
☆、第27章病重
即便上了初中,小北村里学业不紧,早晚自习更是与他们无缘,陆家闻放学回家还能帮他爸干点活。
最近几年房地产行业算是彻底发达起来了,陆连海也忙得一头热,他视力不太好,原本在这一行干是没啥优势的,可偏偏就咬牙干下来了,几年过去,在他工程队里也算是个大哥似的人物,真正上梯子帮人家装修的次数少了,大多都是在调动装修工,可也越来越忙。
陆家闻毕竟是个大人灵魂,知道轻重,在家把他爸伺候得好好的,颇有些家庭煮夫的风范。
……其实他也不光是为了陆连海,陆家闻记得上辈子高铭忙得没日没夜的,忙出胃病来了,他就挺悔恨自己没学出几招拿手好菜的,这会儿有了机会,他一定要把高铭的胃照顾得好好的。陆连海也享了这个福,每晚回家都有好吃的。
陆家闻煲的一手好汤,跟王奶奶坐在一块儿,跟姐妹俩似的,讨论着汤里头能放什么才够味又营养。王凤霞觉着挺奇怪的,你说,小时候陆家闻那性格简直是窜天猴似的,长大了倒懂事不少,也安分了挺多。
她不知道,陆家闻这么老实一来是不想他爹再替他操心,二来是因为能让他再得瑟起来的事情还没发生呢……
王奶奶在小院里杀鱼,一串串鱼泡混着血丢在地上,味道刺鼻得很,陆家闻帮着把菜都摘好洗好,坐在旁边看王奶奶杀鱼。
王凤霞杀鱼是把好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轻轻那么一划拉,内脏被掏出来,鱼肉一点不带损伤。陆家闻学着她的手法,拿手在空中那么虚化着比量。
“比量啥呢?”王奶奶笑话陆家闻,“真要杀,这条鱼给你杀着玩。”
“再学学,再学学。”陆家闻忙推辞,这两条鱼贵着呢,鲜肥的大鲤鱼,一条十几斤,为了过这中秋节,陆连海特地从市里买回来的,走得他工程队承包的那家人的后门,要不然,轻易还买不到。
王奶奶一双巧手布满岁月的痕迹,但却十分灵活,陆家闻跟看珍宝似的看着练家子杀鱼,美得像是幅画一样。
王奶奶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贤惠的美人,只是可惜命运不好,丈夫死得早,孩子又不孝顺。
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王奶奶叹了口气,遗憾地说:“我那小外孙要是能跟闻闻一样孝顺就好咯,前年过年的时候,我闺女还带着小天回家一趟,这连电话都没几个,也不知道在城里头过得怎么样,真叫人惦记。”
陆家闻也替王奶奶难过,这人的命运是真的说不准,你真心实意地待别人,未必能换得了几份真情。尤其是子女这样的,父母的付出永远比他们的回报多得多。再碰上些没孝心的,年轻时为他们掏心掏肺,到老了他们不过当你是累赘。
他从后面抱住王奶奶,一米六几的小少年将王奶奶瘦弱的身躯包裹在怀里,陆家闻正处在变声期,嗓子里头发出刮磨砂纸的沙沙声,他说:“没事,王奶奶,我就是你的乖外孙。”
王奶奶欣慰地笑了起来,陆家闻见她眼角有泪,拿袖子把她的泪珠抹去了,可眼泪越抹越多,把陆家闻给弄慌了。
陆家闻没有爷爷奶奶,更没有姥姥姥爷,陆连海单身光棍,上没老,也没对象。陆家闻的生命里只一个王奶奶这样重要的老人,他是把王奶奶当成自己的亲奶奶那样尊敬的。
这会儿见到王奶奶哭成这个样子,陆家闻心里紧巴成一团,拧得他生疼,忍不住把王奶奶瘦弱的身躯抱得更紧,王奶奶却仍旧哭个不停,嘴里念叨着:“人这一辈子怎么就得死呢……”
“王奶奶,你怎么了,别哭啊。”陆家闻慌手慌脚的,他最不会劝人,每次就只会说些毫无用处的没事没事,一见王凤霞哭成这个样子,陆家闻全然没了主意。
王奶奶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带着血水的手颤抖着捂着嘴唇,身子伏低了,咳嗽的声音震天响,快要把内脏都给呕出来,陆家闻一下就跳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拍着王凤霞的后背:“王奶奶,你怎么了?王奶奶!”
一口带着浓血的痰吐了出来,王奶奶大口喘息着,从小板凳上摔了下去。
陆家闻看着那一滩混在鱼血里的血痰一下子就愣了,脑海里涌上了个念头,他猛地颤抖了一下,巨大的恐惧笼罩了他,胸口像是被一口石头狠狠地压制住,大脑也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120,要打120——
念头一出,陆家闻颤抖着手把手机掏了出来,他面无血色,接通电话的瞬间已经放声哭了出来:“喂,我奶奶昏迷过去了,地址在——”
陆连海赶到的时候,陆家闻正坐在急诊室外的走廊里,见到他爸的时候,陆家闻快要崩溃地抱住他爸,压低了声音呜呜地抽泣着,陆连海抱着儿子,心疼地说:“王奶奶怎么样了?”
“不知道。”陆家闻低声说,“还在急救。”
陆连海问了下事情经过,陆家闻没敢把他的猜测说出来,他怕应验,他盼着没有再继续走上辈子那条路,王奶奶只是普通的咳嗽,可能是气管不好,可能是一下子被气到了,但是绝不可能是、是、是……肺癌……
肺癌两个字如小山一般沉重,压得陆家闻喘不上气。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等到医生确诊了王奶奶的病时,陆家闻恍然有一种天命不可逆的无力感。
重生了又怎么样?他重视的人还是会离去,王奶奶依然没有逃离病魔,被肺癌狠狠地攫住了生命。
陆家闻深吸一口气,蹲在医院的小阳台上,咬着拳头呜呜哭泣着。
陆家闻,你有什么用?!废物一样的!
他再也不想感受死亡的悲痛了,上辈子经历得太多,王奶奶的死,他爸的死,甚至连高铭都亲眼死在他的面前。
高铭的电话打了进来,陆家闻把电话挂上,他现在心情不平静,不知道怎么跟高铭说话,隔了半个小时那边电话又打了过来,陆家闻心烦意乱,电话又响了几次,陆家闻才接。
“闻闻,怎么不接我电话?”高铭的声音乱了,没有往日里的平静,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陆家闻:“……”他没说话,他怕一说话就暴露出自己的脆弱。
高铭敏锐地发现了陆家闻的异常,声音柔软了许多:“怎么了?跟我说说。”
“王奶奶……”陆家闻声音干涩而沙哑,隔着电话十分难听。
高铭被他的声音刺激得紧张了起来,蹙着眉头安静地听着陆家闻的下文,“王奶奶得了肺癌,晚期,医生说,活不过两个礼拜。”
高铭:“……”
两个少年隔着电话沉默着,高铭微微攥紧手,说:“在哪里的医院?”
“还在县里,过几天转移到市里。”
高铭说:“我让我爸派人去接你们,明天就能到,给王奶奶送到省里的大医院去。会好的,王奶奶会好的,闻闻,你不要太操劳,注意自己的身体,我会担心你。”
“嗯。”陆家闻咬着牙应了下来。
“我会尽快过去看你们。”高铭在电话那头郑重地承诺。
王奶奶开始接受治疗,肺癌是一种烧钱却很难根治的疾病,如果能好是运气,但降临到这样一位年过六十的老人身上,十有八九治不好。
病房内干净明朗,却笼罩在一片低气压里,陆家闻不想让王奶奶太过压抑沉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守在病房里陪着她,学校那边请了假,他跟陆连海两个人都跟着去照顾王奶奶。
王凤霞的大女儿来看过她一次,没带小孩来,说是孩子忙着小升初的考试,太忙,也怕耽搁王奶奶接受治疗。一通话说得好听,可没一句是真心的。
王奶奶惦记着小孙子,到最后也没能见到一面,她苍老的面容充满了哀伤,望着天花板的眼睛里溢着泪水。
医生说,王奶奶状况不太好,让陆家闻他们找家属做好准备。
半夜醒过来,陆家闻出去上厕所,听见他爸在走廊里打电话,陆连海气得脸红脖子粗,一直骂:“你还是不是个东西,你妈病了,都不知道来看一眼???怕花钱是吧?治疗费一分不用你们出,老子当自己的妈照顾!”挂断电话,手机都差点叫他砸了。
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上辈子王奶奶重病的时候就是他跟他爸照顾的,那时候没有高铭的帮忙,老陆家几乎掏空了所有积蓄来给王奶奶蓄着命,盼着她能够多活一天看看自己的小外孙。这次算是好的,高家帮了他们很多,医生跟药物都是最好的,钱也不缺,可问题是,命走到了尽头,谁也拉不回来。
陆家闻回到病房,王奶奶正阖着眼休息,两根管子插在她的鼻孔里,衰老瘦弱的身体佝偻在白色的病床上,小小的一团陷在被子里,陆家闻坐在王奶奶的身边,学着小时候高铭的样子,抚摸着王奶奶的手,温暖着她冰凉的手。
点滴一滴滴地垂落下来,王奶奶忽然睁开眼睛,视线迷蒙了一会儿后盯住陆家闻,上嘴皮跟下嘴皮被黏在一块儿,好不容易才分离开:“我的——小外孙——来了吗……”
陆家闻猛地咬住下嘴唇,将涌出眼眶的泪水逼了回去,他死咬着牙,望着王奶奶满含希冀的眼神,没有说话。
☆、第28章金大腿
小北村里有一个小土丘,村民的骨灰盒大多都埋在那里,远远望去,杂草丛生间,一片高高低低的坟头跟墓碑。
桃树叶片嫩绿,刚长出的小小果实被农民拿袋子包着,一个个垂落在枝桠之间,掩映出一片暗淡的阴影。
王凤霞的碑还没时间立,陆连海就只按照习俗,召集几个村民,挖了个坑,填上砖块跟水泥搭了简单的墓穴,等以后事情都办好了再回头修一个好看点的墓碑。
她的坟建在小土丘的最高处,从坟旁望下去,能看到小北村绵连成一片的麦田,金色的麦子在晚风中招摇着,喜鹊凌乱飞散,跟麻雀群混在一块儿。
陆连海把王凤霞的牌位抱回了家,放在案台上供着,草香顶端亮着一星火花,燃烧出来的一线白烟袅袅上升,充斥了整个房间的淡淡味道让陆家闻耸了耸鼻子,眼眶发涩,跪在地上对着王凤霞的牌位磕了几个响头。
等做完了祭奠仪式,王凤霞的一双儿女都没来。
陆家闻的电话响了起来,是高铭打过来的,陆家闻眼睛肿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悲伤的气息,他躺在小平房晒玉米的房顶上,看着头顶湛蓝的天,吸了吸鼻子:“铭铭,王奶奶去世了。”
高铭沉默了两秒,说:“不要难过。”
陆家闻摇头:“没事,我也没怎么太难过。就是心里难受。”说到难受二字的时候陆家闻的嗓子又哑了起来,涌上来的泪意浸润了他的嗓子,含糊不清。
高铭的心被揪紧,他说:“我马上就来见你。”
陆家闻扯出一抹特难看的笑,“好啊,我等你过来。”他是不信高铭能来的,丁娅薇对他们防范得很,即便高铭放寒暑假都没准他过来看望这边,更别说是一个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老太太去世了。
可高铭的这份心思还是让陆家闻很感动,他坐起来,双腿垂落在王奶奶家的小院子里,神情恍惚地看着院子里的那一口水井,仿佛能看到老人家还坐在井边洗菜,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慈祥地说:“闻闻啊,快别坐在那儿了,小心跌下来,来奶奶院子里,奶奶给你讲故事。”
多少个日夜他都是在王奶奶的故事里长大的,变着花的故事织造出了一个旖旎的童年世界,他却只能将王奶奶留在那个虚无缥缈的世界里。
陆家闻又想哭了。
他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咬着牙,出息!陆家闻!这有什么好哭的!别哭了傻逼!王奶奶看见了不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