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皙与自己为敌的根本缘由是什么?总不会是自己拒了当年的上书房伴读的缘故吧?
若是康熙执意避讳弘皙,那自己又能如何?
曹颙想着,皱眉已经紧锁,脑子里已经想出各种应对手段,又觉得都不贴切。
正犹豫着,就听弘倬试探性地问道:“姐夫,您这是傻了?”
夕阳西下,看着落日余晖中沉默不语的曹颙,弘倬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说的有些过了。
他向来不是粗心的,不好意思的念头转眼而逝,想起一件事来,道:“对了,阿玛请你那个和尚朋友在书房下棋,有会儿功夫了,还没出来!”
“智然?”曹颙有些意外,站起身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自打四月十五,七阿哥到达热河,智然、蒋坚、李卫他们就都搬到曹家别院那边住去了。只是偶尔有事的时候,他们才过来见曹颙。
“姐夫送亲家太太刚走,这和尚就来了,说要见姐夫。刚好让阿玛瞧见,阿玛就请他下棋去了。”弘倬说道。
对于七阿哥这位岳父,曹颙原来只有敬仰的,觉得他虽性子孤僻些,但算是性情中人,又淡薄名利,可亲可近。
这次的劝诫,曹颙也相信,他是为了自己个儿好。只是其中,似乎还有什么隐情,是七阿哥不愿说的。
原只以为因十四阿哥有心拉拢的缘故,使得弘曙同他走得近,往后保不齐要受其连累。怎么听着七阿哥的意思,对于废太子,他这个做弟弟的并不是全无手足之情,而且对弘皙那个侄子还很看好。
心里想着,曹颙已经跟着弘倬来到书房。
弘倬隔着门,躬身禀告道:“阿玛,姐夫回来了。”
屋子里静寂无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七阿哥道:“进吧。”
书房里已经掌灯,七阿哥与智然坐在棋盘两侧。七阿哥执黑,智然执白,正厮杀得热闹。虽说黑白咬得厉害,但是曹颙扫了一眼,还是能看出黑子站上风。
智然没有争胜之心,否则凭他的棋艺,不会下到这个地步。
七阿哥没有看进来的女婿与儿子,视线让粘在棋盘上,手中捏着一枚棋子,正思量着下到哪里。
弘倬是急性子,看着父亲迟迟不落子,已经急得抓耳挠腮。
七阿哥看了棋面半晌,撂下棋子,对智道道:“本王输了。”
智然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蒙王爷承认,小僧羞愧,算不得输赢。”
七阿哥看了曹颙一眼,又看了看智然,问道:“听说小师傅近日在这边的庙宇里学禅,收获如何?”
智然回道:“得意聆听无上佛法,使得小僧堪破佛法奥义,实是幸甚。”
七阿哥闻言,没有再说话,看着曹颙道:“小师傅是为寻你而来,正好被本王拉来下棋。你们慢座,本王同弘倬去福晋那边瞧瞧。”
话间,七阿哥已经起身,对智然点点头,随后叫弘倬一道离开。
曹颙送至门口,才转过身来,看着智然道:“母亲到了,方才我送她回别院。智然找我,有事?”
智然点点头,道:“非磷先生那个行宫衙门当书吏的老乡传出消息,之前盘查这边园子到行宫府邸时的案宗,已经被人调回京城。”
什么案宗,就是“屠二”他们隐匿在阿灵阿府上之事么?
阿灵阿的风光,这就到头了?
只是这罪名怎么定,总不能说勾结江湖匪徒暗杀朝臣吧?那样的话,朝廷脸面何在?
“还有一事,就是‘屠二’党羽当初招供出山头许老大,后来捕快到了约定地点也没有找到人。”智然缓缓说道:“根据仵作所说,数日前行凶那女子手心里都是老茧,骨骼粗壮,加上当日出手来看,是个习武的。因这个,非磷先生在知府衙门那边待了几日,将十来年来的通缉画像都看过。其中,发现些蛛丝马迹。”
“怨不得前日他要我的名帖,原来是去了知府衙门。什么蛛丝马迹?”曹颙跟着问道。
“九年前,直隶河间府沧州曾通缉过一对抗租杀人的夫妇。男的叫许云龙,女的郭氏。虽说是乡下人,但是夫妻两个都有些功夫。因那年大旱,庄稼没有收成,庄头带着人,要拉郭氏抵租子,被夫妻两个反抗杀死。”讲到这里,智然不禁念了声佛号。
“许云龙同郭氏因背了命案,就落草为寇了?”虽说这故事听着熟悉,里面这对夫妇也是迫不得已,但是想着他们或许就是来刺杀自己与初瑜之人,曹颙实是生不出同情之心。
智然摇了摇头,道:“非也,他们夫妻虽逃亡,但是那庄子不是寻常人的庄子,是安亲王府的产业。地方知县怕事,就按照王府来人安排,将郭氏的老娘抓起来示众。”
接着的故事,依旧是俗套。
许云龙与郭氏得了风声,还是到衙门投案自首了。随后即便关进死牢,只等着秋后问斩。
郭氏之母因自己连累的女儿女婿,虽是从衙门里被放出来,但是一条绳子上吊死了。
没等秋后问斩,许云龙与郭氏夫妇就都“因急症暴毙”,案子算是了结。
话间,智然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打开来给曹颙看。
虽说只是简单勾勒,但是眉目之间看着还有些眼熟,正是刺杀初瑜的那个“许大嫂”。
“根据戏班子人的口供,这女人口音正是河间一带。那边山匪说起许老大的来历,也只晓得七、八年前夫妻两个,凭着刀剑功夫,霸了山头。”智然缓缓说道:“这样看来,这许家夫妇,有可能就是昔日沧县死牢之人。”
虽说还不能确定幕后黑手是哪位,但是既然查到许氏夫妇的身份,那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来。
曹颙长吁了口气,对智然道:“这几日我照看内子,多亏小和尚同非磷了。能不畏惧安王府的权势,从死牢里捞人,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屈指可数。总算不用再当睁眼瞎。刚才我回别院,并没有见到非磷,莫非他还在衙门?”
智然点点头,道:“非磷先生说了,圣驾到热河后,怕是不好再查,这几日,看能不能多查出些线索。”
自打初瑜十一日被刺至今,已经八日,蒋坚一直在外头跑。就算有事回来禀告曹颙,也是智然或者李卫。
之前,曹颙的全部心思在初瑜身上,并没有想那么多,眼下却觉得有些不对。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非磷状态如何?可有什么不对之处?”
智然听了,目光复杂地看了曹颙一眼,道:“像是心中颇为自责,连日来废寝忘食,熬得有些清减。”
曹颙跺跺脚,才发现自己的粗心。
他看了智然一眼,道:“小和尚用了晚饭没有?”见智然点头,他又说道:“那就稍等我片刻,我去探望一下内子,随后咱们到衙门接非磷去……”
热河,大学士府,内宅。
伊都立坐在堂上,脸上有些深沉。他对面站着大管家,大管家身边跪着个仆人打扮的青年男子。
“从头到尾仔细给爷讲一遍,一个字也别拉。”伊都立盯着那仆人,缓缓说道:“说得好,爷有赏;要是有敢隐瞒的,哼哼……”
那仆人已经叩头,磕磕巴巴的,就下午的遭遇说了一遍。
他是府里的家生子,因是大管家外甥,所以捞了清闲体面的差事,在门房当差。
因兜里有几个闲钱,他便有些手痒痒,趁着不当置,跟个小兄弟到赌场试手气。
却是点背,三下五除二,就将带着的几两银子输个干净,还将衣服也抵了换铜板,也输了干净。
这时,就有个老头凑上前,拿着个十两的大元宝,声称有个侄女与其失散,被卖到热河做婢女,有次恍惚看着进了学士府,跟他打听打听。
话里话外,除了追问其侄女的下落,不无打探学士府之意。
这门房是家生子儿,晓得什么是能说的,什么是不能说的。但是又眼馋那银子,便胡编了几句,收了银子。
他心里没底,不敢再赌,就转到回复,刚好被他舅舅逮个正着。
他舅舅听说外甥又去赌馆了,便拿来棍子要打他,没想到跑来追去的,滚落一个银元宝。
大管家察觉不对,这门房不敢隐瞒,就将赌馆里的事儿说了。
热河这几个月都不太平,大管家是晓得的,听了有人窥探学士府,便直接报到伊都立这里。
伊都立听了,有些糊涂。
虽说最近风声不对劲,但是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怎么还有人要打自己的主意不成?
那门房说完,已经是不停磕头,带了哭腔道:“主子,奴才不敢背主,都是心口胡嚼,一句实话没有啊。”
伊都立冷哼两声,道:“那人说他侄女多大,哪日看到的?”
“说是十一、二,个不高,前几日在咱们府门口影影绰绰地看得,觉得像。”门房回道。
十一、二的小丫鬟,府里自然是有的,只是多是家生子,并没有听说家里最近买婢女。
伊都立不明白那人是真找人,还是借着由子来打探其他事。不管怎样,也当防备。
“你这奴才,胆子够大的,这银子你都敢收,就不怕爷剥了你的皮。”伊都立瞪着那门房道:“你是怎么胡说八道的,给爷说来听听。”
那门房叩头道:“回爷的话,奴才见那人鬼樂,怕他对咱们府不利,就说了谎,只说咱们府没有小丫鬟当差,前几日是府里请客,来的是辅国公府的女眷。要是他看到了他侄女,那就是在辅国公府里。”
“辅国公?”伊都立脑子里出现元威与元智兄弟两个,他起身踹了门房一脚,道:“还算你伶俐,没有将人招到府里来?说,让爷拿什么赏你?”
门房仰着脖子,腆脸道:“不敢当爷的赏,爷再踹奴才两脚,让奴才长长记性,就是给奴才脸了。”
伊都立听了,笑着踹了他两脚,道:“行,爷成全你。”说到这里,眼里失了笑意:“只是你要记得,没有下一遭。要是叫爷听说你再去赌,爷就剁了你的爪子喂狗。”
那门房已经是唬得魂飞魄散,叩头不已。
伊都立瞧也不瞧他,对大管家道:“总算他没被银子晃花眼,没做那背主之事,赏他二十两银子。”
大管家闻言,忙躬身应了,脸上已经添了欢喜……
元威与元智那边,伊都立才懒得操心,只是这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他心里不由想起一人。
他转过头,对那门房皱眉道:“那给你银子的老头,哪里人氏,口音能听出来么?”
门房寻思了一会儿,苦着脸道:“爷,奴才也说不好啊,奴才才见了几个人?就听着像南音儿,哪里的奴才实听不出来……”
伊都立听了,点了点头,虽是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是那人不离十是寻方七娘来了……
那个小姑娘方七娘跟在初瑜身边,不像是婢女,这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
第十一卷定风波第六百五十六章“祈雨”
京城,太和殿广场。
高高的祭台上,摆放着七口青花大缸。礼乐声中,不停地有礼部官员吟着祈雨唱词。
虽说还不到午时,但是烈日当空,晒得人眼睛发话。
四阿哥穿着礼服,站在广场上,脑门子的汗就没有止过。他的身边,稀稀落落的几个王公贝勒。在另一侧,原本应是京堂们站着的地方,也空着不少缺。
从今日起,遵照圣旨,由礼部主持的祈雨在太和殿广场举行。
在京的官员,每日辰时到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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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四个时辰,在这边祈雨。
城里,已经是柳树扫街,忌宰牲。
说起来,祈雨真不算新鲜事。雨水大的时候,祈晴;没雨的时候,祈雨。十年里,有九年春夏要举着祈雨的。
区别不过是规模大小,时间长短罢了。
祈雨的日子,都是根据钦天监那边给的时间选定的。通常情况下,都会在三日内祈下甘霖来,也好让百姓沐浴朝廷恩泽。要不然的话,干祈不下的话,不是引得民心惶惶,又寻思是不是“老天爷示警”什么的,岂不糟糕。
今年立春以来少雨,又是大旱之年,这祈雨自是少不得的。
这替朝廷祈雨。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是只有六部九卿、内阁学士、有职地王公贝勒才在名单之上。
户部琐事虽多。但是四阿哥还是按照规定时间。早早来了。
户部差事最为繁杂。因此户部尚书赵申乔并无亲至。只有两位侍郎到了。看来他是在衙门那边理事。
祈雨到底是皇命。四阿哥瞧着那些空缺出来地地方。不由皱眉。
圣驾不在京里。就该这般怠慢。可见这些堂官地怠慢与猖獗。
四阿哥正想着。就听身后有人道:“四哥。给你。”
四阿哥回头一看,是十四阿哥与讷尔苏在身后,递给自己一只锦袋。
四阿哥疑惑地看了一眼十四阿哥手中的锦袋,十四阿哥凑过头,笑着说道:“是冰袋。”说着,塞进四阿哥的手中。
虽说隔着锦缎,但是丝丝冷意,让使得人舒坦不少。
内务府的冰窖每年五月才开启,四阿哥拿着冰袋,有些好奇。莫非,圣驾不在京,内务府这边的规矩都变了。
十四阿哥挑了挑嘴角,道:“是外头的冰,今年月,不少人家已经耐不住暑热了。”
讷尔苏跟着说道:“是啊,早晚还好,中午已经热得穿不住大衣服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塔拉”、“塔拉”的脚步声。随后,就听有官员陆续道:“见过九贝,在九贝子请安。”
四阿哥转过头望去,刚贞度门进来,是数日未见的九阿哥。
“九哥,您怎么得空?”十四阿哥迎上两步,笑着说道。
“怎么,就你们这些大忙人能过来,爷这个闲人就来不得了?”五阿哥使劲摇着折扇,面上有些难看。
“瞧九哥说的,不是晓得九哥畏暑么?”十四阿哥也不恼,神情颇为亲近。
九阿哥扫了四阿哥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弟弟给四哥请安了,有事寻十四弟说话,就暂不相陪了。”
他向来阴阳怪气的,四阿哥也没有放在心上,点点头道:“九弟自便。”
十四阿哥见九阿哥为寻自己而来,看了看祈雨众人,犹豫了一下,随九阿哥离开。
讷尔苏见四阿哥低头祈雨,站在起身后,也跟着振振有词起来。却是东一句,西一句,有些乱不说,还甚是别扭。
四阿哥听了几句,实是听不下去了,转过头皱眉道:“这念得是什么?”
“礼部的祈雨词啊。”讷尔苏看着手中的半张纸条,道:“今年不知是哪位大人撰写的,侄儿读着甚是咬口。”
四阿哥伸出手去,从讷尔苏手中拿过那半张字条,扫了一遍,摇了摇头。
讷尔苏见了稀奇,开口问道:“咦?有什么不对么?侄儿早上从礼部侍郎王薐那领的。?
四阿哥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讷尔苏。
讷尔苏接过看了,虽说词儿是一样的词儿,但是因句读的位置不同,这读起来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这礼部官员也太糊弄人了。”讷尔苏嘀咕一句,双手将那张纸递还四阿哥。
四阿哥摆摆手,道:“你看吧,本王已经记下。”
“那侄儿就谢过四叔了。”讷尔苏躬身谢过,四阿哥已经转过身去,又俯首祈祷。
过了半晌,四阿哥的后背已经湿偷了,站着石板上也被滴落了不少汗水。
十四阿哥留下的锦袋,四阿哥并没有抄在手中,而是搁在脚边。经过烈日暴晒,里面的冰已经化成水,留下一圈水渍。
讷尔苏不由乍舌,这祈雨众人中,要数四阿哥最虔诚。
近日,听了不少人抱怨,因祈雨的缘故,禁宰牲、禁各府唱戏宴请,众人都觉得日子乏味得紧。
想来,只有四阿哥这样隔三差五就吃斋念佛之人,才不会觉得祈雨有什么烦的,能如常过日子。
九阿哥沉寂了不少日子,这次来寻十四阿哥何事呢?
讷尔苏的视线落在手中的祈雨词上,嘴里低声念着,思绪不晓得飞到何处……
出了金水桥,骑马走了半条街,还不见九阿哥说话,十四阿哥回头望了望皇城,心里有些不自在。
祈雨虽不算什么大差事,到底是皇父钦命,他这当儿子的,乖乖领命,不是显得心诚么?
若不是为了讨好皇父,其他的王爷贝勒,也不会乐意到日头底下苦熬。
不过到底大了,不会再将喜怒挂在脸上,他笑了笑,问道:“大热天,九哥不在府里喝凉茶,这是要带弟弟溜马路?”
九阿哥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丁点儿笑模样,道:“怎么着,十四弟出息了,哥哥我使唤不动了是么?”
“没那个意思,就是九哥今儿不来寻弟弟,弟弟祈雨完毕也想着给九哥请安的。眼看就要端午了,弟弟还想着打打牙祭。”十四阿哥笑着说道:“宫里的伙食九哥是晓得的,多是糊弄人的多。肥鸭子肥鸡的,看着鲜亮,味道腻糊糊的,冬天还能吃下去,夏日里谁耐烦动那个?”
九阿哥听了这话,脸上现出几分得意,道:“说
完结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2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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