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主角你肿么变了!作者:柚子猫
第15节
裴南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挡了人家的路,赶忙退开了两步。
那小僧见他不回答,便也不再追问,自顾自的扫着地走了,眼看这就要离开裴南的视线。
裴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向前走了一步:“请问往玄云派,是往哪个方向走?”
小僧停下了扫地的步伐,用一只手抓住扫帚,转过身来,一脸惊讶:“施主想去玄云派的玄云山?”
裴南点头。
从前能御剑而行,多飞少飞也不是多大点事儿,只是现在走一步都累的够呛,总得把前路问问清楚。
那小僧便用宛若低能的智商看着他,似乎仔细辨认了一番:“施主一个人?”
裴南便又点了点头,感觉黎安寺上的山风越来越冷,他不禁紧了紧衣袍,又低低咳了两声。
“这位施主,玄云派与黎安寺相隔数千里,来回所需时间甚久;就连我们寺的住持正恩大师,也仅仅在玄云掌门之女杜灵灵的婚宴上去过一次玄云,是为弘扬我寺,观赏仙修之体,你肉体凡胎,如何去得了玄云?”
裴南在原地僵了片刻,好脾气的道:“你且先行指路罢。”
僧人便不再多言,当真向裴南指明了方向:“你从此处下山,有一处繁华市集,可在市集稍作休息,一直向东走,路过九座城池,再向东便是玄云山的所在。”
裴南有些茫然:“敢问若以常人步速前进,赶到玄云,大概需要多少时日?”
那名小僧又扫了两下地,抬眼看了裴南一眼:“阿弥陀佛,寻常百姓若是步行,非得三两年才能到达,就连我寺正恩住持上次前往玄云,也是由玄云派仙家弟子前来接送的。施主,我观你面色苍白,血气有亏,长途行走于你身子并无益处,施主定要三思。”
裴南难得笑了笑:“在此谢过。”
裴南顺着那名僧人指的路线来到了山下的市集,市集上热闹非凡,裴南已经许久没有经历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
在人群中拥挤着走过,纵然狭窄,却也自由。
在这个车马书信都十分缓慢的时代,人门口耳相传的八卦消息却是有一种独特的快速传播方法,裴南坐在茶馆里要了一壶上好的千叶银针,目不斜视的看着杯中碧绿色的叶片缓缓升腾沉浮,耳朵里全都是周围人大声谈论的小道消息。
“你们知不知道!玄云派新的大师兄可马上就要与岳灵阁的得意门生楚嬛结姻了!大婚之日就在二十日后,这可是仙家正门最近的大事!”
“玄云派不是一向不怎么与其他门派结姻,这次怎么转性子了?”
“也许是真爱吧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也不好说,自极北荒原之战后以玄云派为首的几大仙门都元气大伤,最近正准备共讨魔域,大概是为了扩充实力而为之的。”
“啧啧啧,只是可惜了玄云派之前那位大师兄啊,人长得真是好看,飘飘若仙,就是太冷清了,到最后失踪都没有享到美人福祉哟~”
裴南单手握着茶杯,缓缓的饮了一口。
直到茶水已经没有了温度,裴南叫来小二算账,顺手从袖中掏出钱包。
自然不是他的钱包。
是将沈清棠交与正恩住持时,裴南从沈清棠怀里顺过来的,掂了掂重量,沈清棠这小子还挺有钱啊……
“好嘞可观,您还有其他需要吗?”
小二又要给裴南把茶水满上,裴南伸手示意不必,想了片刻,问道:“不知这里可有买马匹的地方?”
“自然是有的,城西就有一家!”小二利落的答道。
裴南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向外走,准备去看看那家卖马的地方。
人在被关久了突然被放出来之后,多多少少总有些茫然的,而且裴南发现自己是真的无事可做。
他以往需要担心的事,人,统统都不用再继续操心了,因为他自己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
裴南曾经计划过要去司尧那里带杜灵灵出来,最好再能回玄云跟白枫讲讲这大师兄该怎么当,该有的势头可一定要有。甚至曾经,沈清棠也是在他的担心中的。
可惜他现在被杜灵灵的亲生父亲赶出了玄云;白枫决定结姻;沈清棠鬼道出神入化;而自己,如今连走几步都要喘几口气。
没有需要去做的事,剩下在世上的便只有些挂念了。
裴南仔仔细细的想了一圈,能让他还有几分挂念的,竟然只有白枫了。
二十日后的大婚,裴南就算快马加鞭疾驰而去,也不一定能赶得上,不过好歹——总归还是想要去看看的。
对楚嬛这人裴南还算是熟知的,为人正派,天赋聪颖,与白枫也算是良配了。
裴南不会骑马。
不会骑马的人自然也不会挑马。
他一身白衣站在马厩前,高贵冷艳的与马厩中的马匹对视了半晌,一点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马厩的老板在一旁热情洋溢的给裴南介绍:“客人你看这匹,全身毛色顺滑,一根杂毛都没有的啊!眼底清澈,性情温顺,一日可疾行千里!您再看看这匹……”
裴南默默的看了看这匹那匹,又看看那匹这匹,看了一会儿,那马对着裴南打了个响鼻。
马厩老板:“客人你看看这马多喜欢您!”
“……”裴南觉得自己的洁癖大概又要发作了,他向后退了两步,问道,“这些马多久没洗澡了?”
随即裴南沉思了片刻,像是妥协:“罢了,给我挑一匹最干净的。”
马厩老板卖了这么长时间的马,头一次碰到客人这种要求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写的懵逼。
不过又看了眼站在他身旁的一身白衣的俊朗公子,大概觉得这种要求也挺合适的,于是豪气道:“客人喜欢哪匹就挑哪匹吧,我们给您洗干净再让你骑走!”
裴南已经被马厩里的气味熏的有些难受了,听闻此言立刻转身离开道:“你便挑一匹上好的给我即可,前厅恭候。”
只是裴南还没走出马厩,迎面便碰上了一行几个人正要往马厩里走。
那几个人似乎也是仙门出身,鹅黄色纹边的道袍,头发皆向后冠起,看上去年纪不大。
如果这些年记忆里还没有退化,这像是长青门的道袍,预示风华璀璨,光耀万里。
裴南立刻转过身背对他们,像是不经意看向别处,目的却是不让他们看见自己的正脸。
说到底,裴南终究是无法接受自己如今这般的废人模样的,他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让昔日仰视他的那些小弟子看到他如今狼狈的模样。
就像在上次仙门弟子试炼的会场上,裴南宁可与寻常人站在一起,也不愿再去其他位置了。
眼看着那一行人就要走过去了,裴南悄然的转身,拉开马厩的门就要往出走,刚走了一步,便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裴南前辈?裴南前辈是你吗?”
那声音颇有些耳熟,但是裴南却想不起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听过了。他对这种事情本就不敏感,而且又与沈清棠离群索居的生活了这些年,早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
裴南脚步微微一顿,却未停止,他松开马厩的木门,整个人加快步子迈了出去。
快步走到门口,裴南才想起刚才跟马厩老板说过要在前厅等他。他微微喘气,随后感觉了一下,似乎身后没有人跟过来,裴南便转过身,准备去前厅找个偏僻点的位置休息。
谁知道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人站在他身后,幽灵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一双眼直直的盯着裴南,眼底颇有些崇拜和怀念。
那人眉目温和俊秀,有几分可爱之象,皮肤白皙,像是个柔软的包子,他身着鹅黄色道袍,胸口处纹了一道特殊标记,这标记裴南记得,似乎是长青门优秀的弟子才有的,具体什么资格确是忘记了。
“裴南前辈!”那人叫了一声,眼底竟然有些晶莹,似是要哭的模样,“裴南前辈,竟然在这里见到您了!”
现在跟那人直直对上,裴南就算心中不愿也无法了,他恍惚了一下,已经许久未曾有人唤他的名字,叫他前辈了。
裴南看着那人,没有说话。
这人似乎的确有些眼熟,但是他却不太记得了。
那人朝裴南走了两步,然后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巨大的痛苦或危险,不敢置信的向后猛退,脸上的惊讶和不可置信快要溢出来:“裴南前辈,您,您的修为与金丹?!”
裴南从心底来说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尤其是在这里被人揭开,心底无奈,语气中有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涩然:“我金丹已失,也不再修道,你无需叫我前辈了。”
那人脸上似乎比裴南更加悲痛,快要哭出来了一样:“怎么可能?!裴南前辈,上次在极北荒原,您分明还是好好的!怎么……呜,怎么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真的哭了出来,泪水从眼眶中滚下来,融入衣领,不见了踪影。
这么爱哭。
裴南倒是被这人愉悦了,就连刚才被揭痛处的疼痛都少了几分,看着面前这名容貌秀气的青年哭得泪流满面,竟然笑了笑:“好了,至少我还活着。”
难道他有些看别人哭的怪异癖好?
见那人还是没有停止哭泣,裴南摇了摇头,淡然道:“这是于我已是不堪,你若在哭个不停,岂不是更让我觉得难过。”
果然这句话一出口,那人像是被当头狠狠的打了一棒,抽泣着收回了眼泪,狠狠的打了两个哭嗝,反过来安慰裴南道:“裴,裴南前辈你不要伤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裴南颇有兴趣的看了他两眼,没有说话。
“您,您救过景盛一命,就算您的修为再也找不回来了,我也会保护您的!”那人用袖子抹去了泪水,眼底的悲伤还未消,却分外明亮,承诺一般道,“裴南前辈!我会努力帮您的!”
裴南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便笑了。
他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主要这人与他的记忆中差异太大,每次都对不上号。现在想起来了,便也想到那时候在极北荒原左景盛给他青果的样子。
那时候左景盛还是个普通的长青门弟子,最近看来进步的确不小。
大概人压抑太久了,总是需要一些这种阳光灿烂的人来平衡一下的。
阳光从屋檐中投了下来,将两人相对而立的影子倒映在地面上,越发显得裴南单薄瘦削,却气质飘然,那一份矜贵似乎在这一段时间又回到了他身上,出尘又冷然。
裴南似乎思考片刻,点了点头,弯起嘴角温和的笑了笑:“如此甚好,如今我没了修为,看在我曾经救你一命的份上,便仰仗你带我去玄云看看白枫的婚宴可好?”
左景盛身在仙门,自然知道裴南被杜义修逐出了玄云派,听到裴南此时要回去,便有几分犹豫,似要劝说,表情十分纠结。
裴南整理了一下包裹,转身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左景盛的样子,总觉得这孩子挺好玩的:“你不必多虑,我只在寻常观礼的百姓中看看,如今我没有修为,只要有所遮掩,不会被人发现的。”
左景盛听着这话鼻子一酸,红着眼睛又要哭:“裴南前辈,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我一定会找到让你恢复的办法的,呜!”
裴南一向不喜与人在一处呆着,却着实觉得左景盛有趣。他自知修道之途,金丹只结丹一次,丧失了就再无办法,但总不忍心去拆穿左景盛的想法,便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极北荒原一事已过经年,裴南被沈清棠拉着已经过的快忘了时间,现在重新入世,才感觉到时间又流转了起来。
曾经裴南金丹时期,左景盛只有筑基。
而现在裴南回到了练气时期,左景盛却金丹已成,虽然是初期,但已能御剑而行。
两人临行之时,左景盛去了趟书店,买了一堆书回来翻了翻放进包中。
裴南看见了也没有说话,他一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更不会去询问这种小事。
裴南的灵剑早已被沈清棠拿走不知何去何从,而裴南也再未去想过,现在看左景盛拿出自己的灵剑,伸出手要拉自己上去,一时间有些滞空感。
他站了上去,左景盛不像沈清棠一般定要将人紧紧锁在怀里,而是双手扶住裴南的肩膀,让裴南保持平衡。
“裴南前辈,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就立刻告诉我!”
御剑而行的感觉熟悉又陌生,只可惜裴南已经许久没有自己御剑了,估计这一生大概也不会再有机会自己御剑了。
左景盛毕竟才入金丹期,御剑自然不比沈清棠的平稳。
冷风呼啸而过,裴南伸手紧了紧衣服,左景盛赶忙问他是不是速度太快,裴南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重回练气期,一生无法结丹,就像一个普通人一般,会老,会死,会容颜不复。
与沈清棠生活的这些年,沈清棠自然不会让裴南有所衰老变化,他深知裴南不喜鬼道,便在每日睡觉时让灵力在裴南体中充盈游走,可以说除了失去金丹,不能结咒画符,裴南的生命特征与之前无异。
可是现在离开了沈清棠,随着时间流逝,岁月会给他留下深刻的痕迹。
他会生病,会白头,会老,会死。
可是,终于离开了沈清棠。
裴南与白枫到玄云派的时间正是夜晚。
步行需要个把月,骑马需要十几天,御剑而行却是三天即到。
距离白枫与楚嬛的婚宴日期还远,之前裴南思考了许久,还是决定在山下停留,等到大婚之日上去看看便好。
现在白枫想必已不需他的教导,这样很好。
玄云山下的小城叫做康城,民风算是简朴,此时康城因为白枫与楚嬛的大婚十分热闹,不少前来观礼的宾客都在这里早早住下,等着十几日后的婚宴。
客栈酒馆火爆无比,裴南与左景盛找了许久,才勉强找了间小店住下,小客栈十分干净整洁,却只剩下一间上房,能睡两人,老板热情的亲自带着两人上楼。
裴南动作有些僵硬,他在玄云派几十年,不少百姓都认识他,现在幸好是晚上,遮遮掩掩总算进了房间。
关上房门,裴南从包裹中取出一件普通粗布衣袍,灰色的,宽大敞阔,带一沿大帽,能将人从头遮到尾。
小客栈摆设简单,虽然说是上房,但也只是空间很大,床有两张,八仙桌摆在中央而已,屋中没有屏风,裴南自然不愿在床上换下外衣,沉思片刻,举了举手中的衣服,堆正在收拾床铺的左景盛淡道:“可否转个身。”
左景盛站起身,似乎楞了一下,猛地点了点头,傻乎乎的立刻转了过去,头贴着门,十分标准的罚站姿势。
“裴南前辈您放心换衣。”
裴南无奈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本来两个男子同住一间屋没什么可避讳的,现在这样倒显得他有些奇怪了。
都是被沈清棠折腾的。
裴南换下了白衣,身上的灰色衣袍披在身上,宽大的衣服越发显得他瘦削的厉害。
“好了。”裴南咳嗽了两声,让左景盛转过身来。
那件灰衣像是裴南早已经准备好的,将裴南从头遮到脚,连脑袋都被一个大帽子遮住,只剩下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
“裴南前辈还是穿白衣好看诶……”
左景盛盯着裴南看了半晌,突然不小心说了这样一句话,大概是说了之后自己觉得不妥,左景盛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裴南前辈不要放在心上!”
裴南无所谓的摇了摇头,其实他早该将白衣换下,那身颜色早已不太适合他了。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总是不太安宁,明明事情都已经料理清楚,这种不安宁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玄云山乃灵山,占尽天材地宝之位,位于玄云山下的康城自然也一同沾了光,有不少风景名胜。
左景盛到底还是年轻的性子,闲不住便想让裴南带他去康城附近的美景看看,但是又知道裴南不方便出门,便安静的在客栈中陪着裴南,没有提过什么要求。
过了好几天,裴南看左景盛闲的都快长虱子了,终于裹上他的灰外套,带着左景盛出门玩去了。
玄云派与长青门所处地界不同,风景自然也大不相同,长青门松柏颇多,整座门派严谨端正,不容任何节外生枝;而玄云派山水林木,溪水潺潺,竹林悠然,受玄云老祖的熏陶,弟子多少有些浪漫色彩。
逛了一圈回来,裴南神情与身体皆是疲倦至极,而左景盛精神还好得很,活蹦乱跳的。
裴南抬手揉了揉眉脚:“你一直在外,你师父和长青门会有想法么?”
左景盛似乎僵了僵,随即转过来对裴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早已经向师父汇报过在外游历,没事啦没事啦。”
裴南是何其敏感的人,自然看出了左景盛的僵硬,只是他张了张口,还是将让左景盛回去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发现,自己似乎,不太想一个人呆着。
人都是自私的,左景盛在他身边,多少能让他感觉到一种逗小孩子一般的开心,裴南的人生道路灰白,虽然左景盛点不然火焰,却能加点色彩进去。
这无关情感,只是感触罢了。
裴南闭了闭眼睛,困得厉害,竟然在椅子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裴南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盖的很仔细,灰色外套脱下,只留下了里面的里衣,却是穿的整整齐齐。
倒像是左景盛的风格。
裴南撑着床坐起来,左景盛正靠在窗边看书,见裴南醒了,立刻把书合上,笑容灿烂的走了过来。
这阵子经常看见左景盛翻书,不知道是在研究什么。
裴南自然不会去提昨日的事,何况也不是什么值得说的大事,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淡道:“今天可还想出去?”
人总在变化,其实景也变化了。
康城堤岸的河水比以前浅了,花朵颜色也出现了变化,大抵是生死更替,又开过一轮了。
总没有什么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