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侯爷俏郎君作者:边想
第17节
我急问:“那谁去救侯爷?”全身的血都在慢慢凉透,怕到极致,惶恐到极致,简直毛骨悚然。
我不敢去想他们遮遮掩掩说着“生死不明”的背后,是不是早就认定齐方朔再也回不来了,也不敢去想以后没有他的日子该怎么办。
他明明说过要我等他回来,凭生最是一言九鼎的人,怎可能在这种事上骗我?
我不信……
我不信他会食言!
程小雨不忍看我:“谢天睿带领小支队伍冒险深入长峡寻找侯爷踪影,但一无所获。”他抬眼,将手按在我肩上,微微施力,安慰我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未确定侯爷生死,他便还有活着的可能。三谨,你不要太过着急了。”
我一把挥开他的胳膊,往后退:“谢天睿定是没有好好找,我要亲自去找齐方朔。”
越惊鸿闻言脸色一变道:“你以为你去了就能找到?你还是孩子吗?别胡闹!这种紧要关头,去了只有添乱!”
我恍若未闻,转身就要走,被始终不发一言的萧朗月拦住了去路。
“让开!”我此时心中唯有去到齐方朔身边一个念头,任何想要阻挡我的皆是敌人。
他不为所动,磐石一般不挪分毫。
我瞪着他,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素蜕袭向对方。
耳边传来程小雨气急败坏的惊呼:“白三谨,你疯了吗?”
我根本听不进任何话,挟着剑风与萧朗月一路打到了庭院中。
萧朗月武功不弱,对我也没手下留情,一时半会难分胜负。
程小雨见我俩打成这样,也提剑进来参了一脚,与萧朗月双剑合璧,向我攻来。
我本就心浮气躁、悲恸难忍,又被他二人缠住迟迟不得脱身,越发心神不定起来,手上剑招破绽频出。
“为何你们一定要阻挠我??”我一剑挥向萧朗月,已经空余蛮力,毫无招式可言,“让我去找他!让我去找他!!”
触目皆是猩红,除了嘶吼,挥舞凶器,发泄痛苦,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侯爷不会想看到你如此,你冷静些!”萧朗月一剑击在我胸口处,带着强劲内力。瞬间我气血翻涌,猴头一甜,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我内息受此震荡,一时伤重,只好用剑支地,才不至倒下。
程小雨被这出吓了一跳,转而萧朗月斥道:“你下手也太狠了,怎么还真打?!”
萧朗月面无表情收回长剑:“不狠点怎么拦得住他?”
我眨眨眼,浑身无力地歪向一边,被程小雨眼疾手快地接住。
第五十七章
萧朗月那一击使了七成功力,加上我本就内息不稳,这一伤,足足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想走也走不了。期间程小雨来看过我,还代萧朗月向我赔罪,说他年纪小下手没分寸,让我不要怪他。
我哪敢怪他,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
程小雨在旁絮絮叨叨一大堆,见我不理他,也很是无趣,又有些难过。
“三谨,我知道你难受,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那几时才是冲动的时候?”我骤然提高音量反问他,心间仿佛在滴血一般,“齐方朔对我来说多重要,你是最清楚的,他们拦我就算了,你为何也要拦我?”
明知道没用,但我仍会去想,要是当时我在他身边会不会有所不同?如果我现在去找他又会不会发生奇迹?
我根本无法入睡,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就都是齐方朔的身影。
那种懊悔,割裂人的心神,让人恨不得一睡再也不要醒来,又希望再睁眼时惊觉一切不过只是场噩梦。
“但凡有一点希望,我也不会阻你。”久久,程小雨语气平静道,“其实你去又能怎样呢?冒着被石头砸死的风险去挖齐方朔的尸体吗?你一个人怎么找?找到他了尸身都烂了,你还认得出吗?我知道他对你不同,才更不忍心你见到那般景象。”他缓缓道来,残忍至极。
我怒视着他,内伤又有发作的趋势,嘴里满是腥甜。
他无视我继续道:“现在齐方朔出了事,你有想过若你再有事小涟怎么办吗?他还那么小,你要让他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吗?”
我咬着唇,浑身发抖,想让他滚出去,又怕话还没说出口就吐了血。
他说的道理我哪里能不懂?但若事事理智,人就不是人,我也不是我了。
就在我俩两相对峙之时,姜惠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要是想把他气死,就继续刺激他吧。”她冷冷对程小雨道。
程小雨大概觉得自己说过了,蠕动了下双唇,垂眸俯视我片刻,终是长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他走后,姜惠拖了把凳子坐到床边默默盯着我看了起来。
她长得温婉动人,若非遭逢巨变又断一臂,被血海深仇磨去了所有的天真烂漫,本该是个无忧无虑的性子。
可现在,她分明比我还要小上七八岁,说话却已像个老成的大人:“你要去找侯爷,总也要养好身子吧?白涟我替你照顾,他那么懂事,我倒觉得比寒星还要好带一些呢。别听程小雨瞎说,侯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比起程小雨言辞冷冽的红脸,姜惠这般轻声细语的黑脸反而更能安抚我,我虚弱地掀了掀唇角,疲惫道:“多谢。”
姜惠淡淡一笑:“和我还客气什么?你好好休息,指不定再过几日侯爷就找着了。”
齐方朔当然还是没找到,但我也不再提要去找他的事。程小雨与萧朗月没几日便回了黑鹰堡,除了我院子周围的旅贲卫变多了,其他和从前都一样。
为了不引起恐慌,齐方朔失踪的消息被压了下来。
伤好后,我数次卜卦测问他吉凶都毫无头绪,虽懊恼,但也庆幸,起码没直接出死卦。只要不死,就有希望。
接下来的一个月,藤岭战报不断,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阵法起了作用,王师将尚军一路逼回了尚地内。宋甫见无法速胜,便有意拖延时间,消磨王师战意,如今两军已僵持月余。
而另一边,嵬军与起义军联合,从后方切断了供给前方的粮草。湘军在段棋统帅下本就不齐心,粮草一断,军心溃散,必会节节败退。越惊鸿瞄准时机,一鼓作气,蛇打七寸,派出水军攻打东儒,意欲逐个击破、攻其不备。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齐方朔,除了还是没他的消息……
一天晚上,白涟和我说,他梦到了齐方朔。
他抱着我的腰,满脸认真地说:“我梦到了父亲,他不认识我了。我问他为什么不回来,他说他不知道要回哪里,我好着急啊,他是不是迷路了?”
我抚摸着他的发顶,问:“爹去将他带回来好不好?”
白涟露出大大的笑容:“好啊!爹快点把父亲带回来吧,我真的好想他。他再不回来,我就要忘了他了!”说到最后一句,他撅了撅嘴。
白涟的话,更坚定了我的决心。我一定要将齐方朔带回来,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
我开始为远行做准备,打算拼死也要离开顺饶,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程小雨和萧朗月再次从边关带来了新的消息。
旬誉王病重,旬誉人暂时撤退,没有继续发起进攻。同时,另一个不知真假,有关齐方朔的消息也从安插在旬誉的内应那里传了过来。
程小雨道:“最近旬誉王子身边突然多出一名戴着面具的陌生男子,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出现时机相当诡异,而且有些特征与侯爷十分符合。”
我紧张道:“你是说旬誉人抓住了他?”
程小雨忧虑道:“还不知道是不是侯爷,你不要抱太大期望,我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虽然看着像,但旬誉抓了燕穆侯竟然如此不声不响,这不是很奇怪吗?”
越惊鸿沉吟片刻:“要想知道是不是侯爷,派人深入旬誉探查一番便可。”
“我去!”我在他还没开始详细部署前便自告奋勇,带着些咬牙切齿,“你一定要让我去,越惊鸿,这次你除非打死我,不然别想拦住我!”
越惊鸿眉心一皱,对我无可奈何道:“你……你知道旬誉是什么地方吗?那里可是龙潭虎穴!就算我让你去,你以为你就能轻易混进旬誉国都吗?”
“能。”
我和越惊鸿一愣,连同程小雨一起错愕地看向发声的萧朗月。
他双手环胸,缓缓抬头,直直注视越惊鸿道:“如果我有办法悄无声息混进月潮城,你让他去吗?”
越惊鸿黑着脸:“你真有办法?”
萧朗月悠悠点头:“我义父有个至交,在边关一带行走了十几年,经常来往于旬誉与大夏两地做买卖,他定能助我们进入月潮城。”
越惊鸿思索片刻,看着我道:“白三谨,我可以让你去,但你记住,一定要万事小心,不可冒进,一有不对就马上撤离。护好自己,千万不能有事,不然我对不起侯爷所托。”
我知道他对齐方朔忠心耿耿,一向不会违抗他的命令,也就更感激他能同意我去旬誉找人。
“嗯!”我重重点头。
事不宜迟,将白涟托付给姜惠,我与程小雨、萧朗月三人快马加鞭前往边关,在泊虎关见到了久违的齐英。
怕旬誉再犯,谢天睿与范脊在别处扎营防守,而齐英则专心守在泊虎关。
他一见到我便要跪下,吓得我差点跟着一起跪了。
“是我没护好侯爷,三谨,你打我吧!”他自责不已。
我知道他心中悲痛定不亚于我,赶紧将他扶起来:“我打你做什么?地也不是你让老天震的,人也不是你让旬誉掳走的,我做什么拿你出气?”
他抹了抹眼角,这才将我们迎了进去。
他一路引我们进书房,边走边说这处宅子是关城中最大的一座商户宅院,旬誉人一打来商户家就逃离了泊虎关,倒是给他们捡了个便宜。
书房门一打开,就见屋里背对着我们站着一个男人,一个江湖人打扮的年轻男人。他身型颀长,穿着不如何精致,却看着相当舒服。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唇上两撇胡子,瞧着三十多岁,看脸倒像个西席先生。
“杨叔!”萧朗月向他打招呼。
程小雨也叫了他声:“杨哥!”
男人笑着冲他二人颔首:“一路辛苦了。”他面向我,拱手道,“在下杨晟琪,寒一教第二十七任教主,白公子幸会。”
我听寒一教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也没深想,抱拳微一躬身道:“幸会。”
杨晟琪手中握着把折扇,直起身时刷地打开,一派风流倜傥。
“这事拖不得,场面话咱们就省了,快快进入正题吧?”
这正和了我的心意:“请!”
众人落座,杨晟琪开始说他的计划,他可以将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弄进旬誉国都,但需要以蝎奴的身份。
“蝎奴?”齐英似乎知道这是什么,闻言眉头立马皱得死紧,“没更好的办法了吗?”
“蝎奴是什么?”我问。
“蝎族虽也是旬誉别部,但地位十分低下,是旬誉富人和贵族的奴隶,而且与旬誉大部分人不同,他们和夏人长得很像,都是黄肤黑发。”杨晟琪摇着折扇道。
奴隶,还是旬誉人的奴隶……
“具体如何实行?”萧朗月问。
“我会将你们打扮成我的货物,也就是蝎奴的模样带入月潮城。你们脖子上都会套上铁质项圈,这个一般是用来栓绳子和铁链的,当然,对你们我只会做做样子。”他看向齐英,回答他的问题,“这已是我能想到进入旬誉最好的办法,没‘更好’的了。”
“那我多派几个人一起去总行了吧?”
杨晟琪一副不想多说话的样子,合拢折扇敲了敲额头道:“蝎奴多貌美年少,他们三个还凑合,你派军营里那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跟着,是怕旬誉人发现的不够快吗?”
齐英语塞。
“我也要扮成蝎奴?”程小雨指着自己,“不能扮成你的同伴吗?”
杨晟琪道:“旬誉人对外族人相当警惕,现在又在打仗,见到生面孔一定会起疑。蝎奴有时候更容易接近贵族,说不定会事半功倍呢。”
程小雨不甘不愿道:“……行吧。”
“那便这么决定了!”我并未多做犹豫,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无路可选:“明日辰时出发,杨教主看如何?”
他握着折扇一击手心:“痛快!”
潜入旬誉王都的计划便在三言两语中定了下来。
第五十八章
“这衣服也太单薄了吧?”程小雨拉扯着身上衣服,面有难色。
杨晟琪回头瞪他一眼:“别说话,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程小雨小声咒骂了什么,闭上嘴乖乖向前走。
我与程小雨和萧朗月三个扮成蝎奴,经过月余顺利进入旬誉国都月潮城。这里阶级分明,又处在敏感时期,盘查异常严格,进城前杨晟琪只能用绳子一个串一个系住我们项圈。
程小雨排在最前,我在中间,萧朗月最后,走在月潮城大街上,周围都是眉目深邃的胡人,偶尔也能看到与我们打扮相同的蝎奴,有的精神萎靡,有的甚至身上布满伤痕。
我们正缓慢走着,身后传来几声大喝,周围路人纷纷避让,在道路两边跪了下来。
虽然听不懂胡语,但依样画葫芦总是会的,见杨晟琪也跪了下来,我们几个一咬牙,硬逼着自己弯下了膝盖。
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前一匹经过我们面前时,扬起一溜儿烟尘,呛得我咳嗽不知,眼睛都要睁不开。
后一匹速度慢的多,以闲庭散步一般的速度跟在其后。
前一匹马上的骑士大概见人没跟上,在前方拉住马缰,回首冲对方喊了一句:“塔克尔莘!”
正好那马行到了我面前,我忍不住悄悄抬眼看过去,一看之下心神俱震。马上的男子神武不凡,背着光显得异常挺拔高大,面上戴着半张鬼面,遮住了鼻子以上的部位,但从他形状优美的薄唇仍可看出他的相貌不俗。最重要的是,我一眼便认出,他正是我苦苦找寻、与我暌违半年之久的燕穆侯齐方朔!
“齐……”心情激荡之下,我几乎脱口而出,可只说了一个字,就被齐方朔从马上看过来的眼神冻在了原地。
全然的冷漠,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不认识我……他竟然不认识我!?
他没有投注给我太多的目光,扫了一眼便继续策马向前,走到前面还用胡语与同伴说了几句话。
我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什么感受,因为说哪个都不确切。失落、愤怒、悲伤、不信、狂喜,似乎都有沾边。
那两匹马都走了老远众人才陆续从地上拍拍衣服站起来,而我一直没回过神,就这么傻愣愣维持着一个姿势跪在那里,直到被程小雨一把拉起来。
我扯着他的衣袖,急切道:“刚刚那是……”
程小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晚点再说。”
所谓晚点,就是等到了寒一教在月潮城的落脚点,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中。
几个人进了院子,四处查看确定没有问题,才在屋中坐下。
我紧紧握着拳道:“刚刚那就是齐方朔,但他看起来毫无记忆,竟像不认识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杨晟琪摸了摸胡子道:“失忆?还是被下了迷魂药?人肯定是不正常的,不然以侯爷对旬誉人的痛恨,该不会与旬誉王子这样称兄道弟。”
“什么?今天在街上那是旬誉王子?”程小雨大惊。
“不仅是王子,还有可能是下一任旬誉王。”
“他就是赫通?”萧朗月冷然道。
杨晟琪微笑着点了点头:“没错。”
我的心往下一沉。赫通正是与段棋暗里勾结的幕后主使,段棋承诺他土地和财富,他则替段棋牵制齐方朔兵力。
这两个天敌一般的人物,到底是在怎样的阴差阳错下才会出现如今这样的状态?
我咬牙道:“有办法接近侯爷吗?我实在想不通赫通这样做的用意,齐方朔失忆了,难道他也失忆了不成,如何会将一名敌国侯爵留在身边?”
杨晟琪摸着下巴沉思起来,怕打断他思路,一时谁也没出声。
程小雨被脖子上的项圈套了多日,现在到了安全地带,迫不及待就要将它摘除。
将钥匙对准脖子后的锁眼,“咔嚓”一声,铁圈便脱落下来,沉甸甸砸到地上。
程小雨正要过去给萧朗月开锁,杨晟琪忽地一击掌,从凳子上跳起来:“有了!”
“哎呦!”程小雨受惊之下,手一滑,钥匙掉到了地上,发出“叮”地一声。
我忙问:“可是想到办法了?”
杨晟琪走过去拾起程小雨的铁项圈,在手中颠了颠道:“是了,关键还是要靠蝎奴啊!”他脸上挂着笑,抬头看了圈,最后目光停在我脸上。
三日后,杨晟琪使了些手段,以蝎奴贩子的身份参加了一场竞卖集会。他的货物自然就是我们三个。
蝎奴除了脖子上常年戴项圈,还不能束发,穿着也有异于其他旬誉人。根据杨晟琪的说法,蝎奴就是玩物,相当于贵族们闲来无事养在身边的一只鸟、一条狗、一盆花。
好的蝎奴,姿容要秀美,体格要纤细,要乖巧听话,不能有反抗之心。这样的蝎奴,可以在竞价时卖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