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他神情不似做伪,我都要怀疑他这么做是不是故意在羞辱齐方朔了。
最后齐方朔还是取下了头上玉冠,一头墨发瞬间倾泻而下,不止常一朽看呆了,连我都看呆了。
好久没看到他这个样子了,真好看啊!我坐在角落的一把椅子上,支手托着下巴如是想道。
“你的眼睛最像她。”常一朽在桌案上铺好纸,压平了,忽地朝我吼,“看什么看,眼珠都快掉出来了!过来给我磨墨!”
我大窘,手忙脚乱跑过去给他磨墨。
“我站在此处便可吗?”齐方朔问。
常一朽盯着他仔细琢磨半晌,用手肘挤了挤我:“你,把剑给他。”又对齐方朔道,“来个‘启剑式’。”
我乖乖拔出腰间素蜕反手递给齐方朔,他接过后按照常一朽要求摆了个习剑之人都会的“启剑式”,即侧身,双手握剑斜横于颈侧,视线看向前方。
“姿势挺漂亮。”常一朽挺满意,用笔沾满墨,开始在纸上勾画起来。
他画得非常慢,转眼一个时辰便过去了,齐方朔还是维持着最开始的姿势,纹丝不动,看得我都想过去给他擦擦汗揉揉肩。
“前辈,要不今天先到这儿?”我建议。
常一朽勾完最后一笔,直起身捶了捶腰,道:“行,你们回去吧,明天用过早膳再来。”
我如蒙大赦:“好嘞,前辈你早点休息!”说完走向齐方朔,接过他递来的剑,拉着他手就快步离开了。
等出了那院子,我才松开他的手,并将剑归鞘。
“累不累?”我侧首问。
他一挑眉:“小看我?”
“不敢不敢!”我急忙解释,“你手臂不是还伤着呢吗?”
他眼里带着笑意:“这点小伤哪里值得记挂,不碍事的。”
晚风吹拂过他的发丝,衬得他眉眼越发如诗如画,那是身为燕穆侯的他平日里绝对不会展现的模样,像是块被捂热的玉,沾染了俗世的烟火气。
我鬼迷心窍一般,忽然就伸手抓住了他的一缕头发,一缕不断缭乱我心神的头发。
然后我们两个同时愣住了,站在幽暗的小径上,四周虫鸣嗡嗡,夜空中只一轮玉镜高悬。
我无疑是喜欢他的,还喜欢了好多年。那他呢?可有一点点的心动?
我手上攥着他的那缕长发,仿佛世间万物都在骤然间停滞。
“你……”齐方朔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他没机会了。
我手上一使力,扯着他的头发迫他低头,接着便吻住了那双肖想已久的唇。
那一刻我什么也没想。想不了,也不敢想。但心中隐隐有个念头——哪怕下一刻会被齐方朔一掌拍死,我也要亲他。
我闭着双眼,眼睫不住颤抖,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快意。从没想过会就这样向他表明心意,冲动的连自己都毫无防备。但似乎一切又那样合情合理,就如忽至的情,埋在心间,转瞬已是参天。
我浅浅吻过就想撤退,等他对我进行宣判。没想到我才刚起了个苗头,脑后便被一只大手强硬地按住,四片唇再次牢牢粘到了一处,甚至对方攻城略地,用舌尖撬开了我的牙关。
“唔……”我诧异地睁开眼,口中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调。
入眼的,是他如蝶翼般舒展的睫毛,浓密纤长,小扇子般,颤动间带动的气流仿佛能扇到我的脸上。
真想亲亲看啊……我恍惚地想。
第三十九章
也不知吻了多久,直到呼吸都有些不畅,齐方朔才将我放开。
我俩稍稍退开了点距离,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彼此的双眸,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又像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呃……”发现嗓音有些哑,我忙清了清喉咙,“我……嗯……我有话想对侯爷说。”
齐方朔静静看着我,像在鼓励我继续往下说。
接下来的话,就像自己从我嘴中跑出来的:“我心慕侯爷已久,多年来辗转反侧,寤寐求之……不知侯爷……侯爷是否……”
我急的就差抓耳挠腮,恨自己没有好口才,一到关键时候就说话颠三倒四的。
齐方朔却像听懂了我要表达的意思,干脆地点了点头,说了个“好”字。
我一愣:“啊?”
齐方朔忽地露出抹浅浅的笑来,食指点了点我因呆愣而微张的唇。
“你可真是我见过最傻的人了,白三谨。”
我的心怦怦乱跳着,言下之意,难道是他接受我了?这样简单?这样容易?!
巨大的狂喜冲击着我,让我沉浸在满满不可思议的氛围中,如坠梦里。
“侯爷能不能再让我亲一下?”我大胆地提要求。
齐方朔二话不说俯身在我额上利落印下一吻,靠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了他身上干净的清爽气息。
“哈……”傻傻摸着刚被他亲到的地方,我耳垂滚烫,对他露出夸张的痴笑来。
他无奈地牵起我的手,眼中笑意盎然:“走罢,也不怕被人撞见了笑话。”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这是在别人家的地盘,随时都会被路过的鹤秀山庄弟子看见,立时不敢再放肆。
我们一路牵着手,直到回到客院才松开。
“我……能不能去你那儿?”我本意想再和他说会儿话,坐下一起聊聊,没想到他听了缓缓凑近我,将气息都吹进我的耳朵里。
“不怕我吃了你就来吧。”他嗓音低沉惑人,听得我腿脚发软。
“那我回房了……”其实我还真不怕他对我做什么,只是儿子还在房里等着我,太久怕他害怕。
与齐方朔依依不舍道了别,我才磨磨蹭蹭回自己屋里。刚进屋,还没平复激动的心情,就听到白涟软软叫我。
“爹!”
“儿子!”我难抑欢喜地冲过去揉搓他的脸,忍不住将好消息与他分享,“你马上就有娘了!”
白涟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声音有些变形:“凉回来早我们了?”
是你爹马上就要把你娘娶回家了!
我放开他的小脸,拍拍他单薄的肩膀道:“以后对侯爷要像对爹这么好知道吗?”
白涟像是没搞明白自己有娘了和齐方朔有什么关系,一脸茫然道:“侯爷知道我娘在哪儿?”
他现在的小脑袋可能还没法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所以我也不打算这会儿和他多说什么。
“听爹的总没错。”
白涟听话地点了点头:“哦!”
第二天,我带着白涟陪齐方朔一起去找常一朽,没想到常一朽一见白涟就惊为天人,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忙着逗白涟玩,连画都不画了。
“小涟啊,你喜欢什么东西啊,爷爷送给你呀?”常一朽笑得跟花儿一样。
白涟想了想:“喜欢石头……”
“石头?哦哦哦,有的有的,爷爷这里好多石头呢!”
他那样子好似白涟是他亲孙子一样,别提多喜欢了。
“前辈,还画吗?”这一个上午都快过去了。
常一朽摆摆手,任性道:“改了改了,我不要画齐家那木头脸小子了。”他揉了揉白涟的头顶,“我要画这个小娃儿,仙子小时候一定也这么乖巧可爱。”
得,您老最大,听您的。
常一朽送了白涟许多珍贵的玛瑙玉石,让他待在榻上随便玩,自己则重新铺开一张纸埋头苦干起来。
他今天身旁配了小厮,不再需要我给他磨墨,我也乐得清闲,与齐方朔两人坐到一边喝起茶来。
喝着喝着,我不自觉盯着他的唇看入了神。那双完美的唇因沾染了水色,看起来更加柔软湿润了。
“看什么?”
我用茶杯遮掩目光的行为没有成功,偷瞄的小动作被齐方朔逮个正着。
“看你。”我垂下眼,杯子挡在嘴前,小声道。
“好看吗?”他问。
“好看。”他自然是怎么都好看的。
“等回侯府给你看更好看的。”他意有所指地将视线移向我的衣襟。
我差点把一口茶喷出来,慌乱间咬到了舌头,痛的直皱脸。
从以前我就很疑惑,他到底是如何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多下流话的?
接下来的两天,有了白涟,常一朽的脾气收敛不少,难得也会对我们露个好脸。到了说好的时间,他就算再不舍还是将白涟还了回来,并且附上了我们要的“白鹤振翅图”。
谢天睿从小童手里接过图,迫不及待展开查看,对着各个方向照了又照。
“怎么没有?”他不甘心,还想浸到水里。
我连忙阻止他,将画从他手中夺过来:“别急,回去给越惊鸿和范脊他们看看。”
“画已到手,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出发返回顺饶。”
离开的时候,常一朽出乎意料地来给我们送行,还将一卷画轴塞进了我手中。
“走远了再看。”他板着脸叮嘱我。
白涟从常一朽那里收获了许多漂亮石头,最珍贵的还要属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白玉,没有一丝杂质,莹润无瑕。
“小涟以后还要来看爷爷啊!”常一朽不舍地摸着白涟的脑袋。
白涟乖乖点头答应:“好呀~”
在常一朽的目送下,我们一行下了山,离开了鹤秀山庄。
离山庄有段距离了,我耐不住好奇,展开了常一朽给我的那幅画。
洁白的画纸上,一名装扮素雅,容貌绝美的女子手里抱着个四五岁的男童,彼此相视而笑,眼中的温情几乎要溢出纸外。
女子一定就是落羽仙子,那这孩子……
我视线看向前方,齐方朔的身影骑在马上,显得尤为挺拔不凡。
我将画重新卷起来,打算等歇脚的时候再将画轴交给齐方朔。
这常老前辈,终究还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啊。
晚上歇在一座小镇内,镇上没客栈,只好敲开当地人的门打扰一夜。
空屋有限,大家只好挤在一起睡,几个侍卫一间,剩下的睡另一间。还好床是长长的土炕,不然还真没法睡。
“对了,走的时候常前辈给了我一幅画,应该是给侯爷的。”睡前,我把画取出来摊在炕上。
“哇!画得好像,真厉害啊!”刚把画展开,谢天睿就凑上来看,嘴里发出一惊一乍的赞叹,“我刚没看仔细还以为是侯爷和小涟呢哈哈哈哈哈!”
齐方朔也看了几眼,没说什么,就让我好好收起来。
我觉得他心里其实亦是欢喜的,只不过嘴硬不愿承认罢了。
翌日一早,天才刚亮我就醒了,迷迷瞪瞪看了眼睡得和谢天睿滚成一团的白涟,伸手困惑地摸了摸自己身后。
有个东西,已经顶了我许久……
热、粗、硬、长,摸着摸着,那东西还在不断胀大。
我混沌的思绪开始清晰起来,然后整个人一下子僵住,手维持着握住那根东西的姿势,不知如何是好。
齐方朔放在我腰间的手紧了紧,吹拂在我颈侧的呼吸明显比刚才粗重不少,显然是被我弄醒了。
“……找肏是不是?”
我一哆嗦,手上力度没控制好,他闷哼一声,竟张嘴咬在了我的脖子上。
“嘶!”我急忙讨好地揉了揉他的胯间巨物,小声求饶,“侯爷,天睿和小涟马上就醒了……”这可还有孩子在呢!
“那你还揉?”他说话的时候离我极近,用的是只有我听得到的气音。
我默默把手收回,转了个身,问他:“好点没?”
他认真地摇了摇头:“你在我好不了。”
没办法,我只好挣开他的怀抱坐起身:“那我先起来给大家准备早饭去……”
谢天睿起床的时候不住打呵欠,边吃早饭边说:“白大哥你起的可真早啊!”
我只好干笑:“习惯早起了。”
齐方朔捧着粥碗慢慢喝着,我看了好几眼,确定他唇角真的有微微上翘,顿时哭笑不得。
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再次上路,我们一行加快速度往顺饶赶去,急切地想要知道地图有没有到手。
然而在路过一座树林时,意外突生,原本还好好的,瞬间四周烟雾四起。
“怎么起雾了?”谢天睿拉了缰绳,警惕地观察周围。
一群人将齐方朔围在中间,浑身紧绷起来。
“闭气!”齐方朔喝道。
烟雾越来越大,转眼间竟连我们彼此都看不见了。
我虽然闭了气,但白涟显然没法做到这点,不一会儿就软倒下来。
“小涟!”我大骇之下泄了气,也吸入了点迷烟。
我撑着昏昏沉沉的身体,一手抱住白涟,一手拔出素蜕迎敌。
“白三谨!”
我仿佛听到齐方朔在叫我,刚要开口回应他,一个绳套蓦地从天而降,准确在我脖颈间收拢。
我只来得及将手搭在绳子上,绳子另一头就传来一股巨力,将我整个拖拽下马。
摔到地上的一刹那,我挥剑斩断脖子上的绳索,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摔了出来。但很快,我就没心思顾着身上的痛了,因为就在我眼前,载着白涟的那匹马不见了!
我提着剑在迷烟中施展轻功不断追寻,但哪里都没有,不仅白涟,齐方朔他们也不见踪影。
可能是运功加速了迷烟的发作,我眼前一阵阵发黑,猛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只能用剑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我茫然四顾,举目皆是雾蒙蒙一片。
映在眼底的最后一幕,似乎是许多黑色的人影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的景象。
第四十章
“大当家,这真的是肥羊吗?我看这小子一身江湖人打扮,不像很肥啊……”
“蠢货!没看到那孩子身上的穿戴吗?还有这把剑,哪里是寻常事物?我看他们就是一群有钱人家闲的没事做的公子哥,这吃的穿的指不定就是从咱们老百姓身上压榨出来的呢!”
“大当家说的是!阿四去送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不给一箱金子就把这一大一小活埋了,省得浪费粮食!”
“埋埋埋,你他妈就知道埋!还记得老子说过的话吗?不杀孩子和女人!”
“是是是!大当家我错了……”
听着……竟像是山匪?
我双手被绑,整个人横躺在地上,为怕打草惊蛇,只好继续闭着眼装睡。
起初我还以为是宋甫他们想要抢夺白涟,所以又“假扮”了一次山匪,但很快便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是因为南方大旱而沦落为流寇盗贼的湘地流民。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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