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陆家闻说完这句话后狠狠地抿紧了嘴唇,大步往前走了几步,拉住高铭的手,“铭铭,咱们回去吧?”
“嗯。”高铭没意见,被陆家闻拉着走,他临走前对秦楠跟秦沁回了一个点头礼,在那瞬间,陆家闻拉住他手腕的动作变得格外清晰,小少年的力气大到高铭都感觉到了从骨骼处传来的疼痛。
两人坐在车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陆家闻满脑子都是秦楠的那张脸,那个王八蛋出现在这儿是想干嘛?上辈子把高铭害成那个样子,这辈子还要赖在他们俩身边不成?那之前他跟高铭说什么了?高铭看见他俩一模一样的脸想到什么了?
满脑子的疑问乱七八糟地拱在一堆,陆家闻越想解决疑问就有越多的疑问涌现上来,他烦躁地几乎要炸开,拿脑袋装在玻璃上,沉声吼了两嗓子。
脑袋撞在玻璃上的最后一下,高铭拿手挡住了,陆家闻一惊,忙拿高铭的手仔细看着:“铭铭,你没事吧?”
“没事。”高铭将手收回来,还特地将陆家闻拉远离了车窗,“你怎么了?很奇怪。”
高铭的眼神让陆家闻满心的烦恼几乎无处可躲,陆家闻无从开口,只好说:“屋子里那个小男孩是谁啊?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你不是知道他叫秦楠吗?”
陆家闻:“……”
高铭问:“你是因为他?”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聊天,聊少年组的比赛。”
“少年组的比赛?”
“嗯,就我参加的那个。”
“就聊了这个?”陆家闻觉着奇怪,秦楠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就会老老实实地聊这些,他每一步都在算计人,就没有正常过,哪怕他现在还是个孩子,也是一肚子的坏水!也不怪陆家闻紧张,上辈子他被秦楠骗得太惨了。
王奶奶跟陆连海死后,忽然出现的秦楠几乎是他在感情上唯一的依靠,他把所有的亲情都给了秦楠,相信他这个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的亲弟弟,可满心热血的付出最后得到的就只有欺骗跟背叛。
对于这样一个人,他真的不知道还怎么能有什么好的印象。
“就聊了这个?”高铭越发觉着陆家闻有古怪,问道,“不然我们还能聊什么?”
“他为什么会在那儿?”陆家闻又问。
“他是秦沁的堂哥。”
“堂哥?”陆家闻就说秦沁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当初他跟高铭结婚的时候,秦沁来过!那时候他还觉着秦沁真是个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的大美人,还暗恋过几天。
“你觉着他怎么样?”陆家闻敏感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
“就是这个人啊。”陆家闻有点着急了。
高铭说:“还可以。懂礼貌也挺有见解。”
“你觉着他好?”陆家闻瞪大眼睛,紧张地说。
“嗯?你为什么对这个人这么敏感,他跟你是什么关系?”现在轮到高铭来质问了。
陆家闻马上就不吭声了,他要怎么解释?
高铭见陆家闻沉默也就没有逼他,弹了弹陆家闻的脑门,陆家闻猝不及防被弹了一下,一下子就炸了,“你干嘛啊?”
高铭见他这幅暴脾气,一下子就笑了起来:“看你犯傻,不想说就不说吧。”
“也不是不想说……”陆家闻委屈,“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他顿了顿,给了高铭一个提示,“我其实不是我爸亲生的。”
高铭一愣,他多聪明啊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豪门秘事他从小耳濡目染知道一些,也不算是惊讶,就是有些心疼陆家闻,他点点头,说:“没事,等你以后想明白了怎么说再告诉我。”
“好啊。”陆家闻特感觉,高铭能这么体谅他就这样了还愿意对他好相信他,真的没谁了。他这辈子最好的眼光就是看上了高铭,最大的运气就是遇见了高铭,他得珍惜,不能让一个秦楠毁了这一切。
陆家闻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对于秦楠的出现太过敏感了,秦楠出现那又怎么样,这一生许多事情已经变了,他从小就跟高铭打下了深厚的友谊。
再说了,上辈子秦楠把他当做替身埋伏在高铭身边仗得就是高铭不知道秦家的这个秘密,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他陆家闻的存在,而现在,高铭已经知道了,他就不信秦楠还能在这个事情上翻出什么浪花儿来。
高铭见陆家闻还一脸惆怅呢,拍了拍他的头说:“别难过,陆叔叔疼你,我也疼你。”
☆、第44章高蔷夫妻
拉伙陆家闻去露营的那两个小子齐清跟黄小浒在班里成绩不高不低,勉强混个老师不太爱管的中流水平,这次期末考试又稍微进步了一点,家长们都乐意让他俩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野营的地点在南都隔壁市里的一个小县城,大山深邃,被野营的公司承包出来一块地,拿围栏圈出了一大块,把一些危险的野生动物给隔绝在外了,又打造了一些游戏项目,放了点没太有杀伤力但挺吓人的东西进去。这几年口碑传承开,南都的很多学生都乐意去那里探探险,感受一下自然风光,人气挺旺。
黄小浒还好,性格有点内向,半天蹦不出来一个屁那种,齐清就是班里出了名的搅屎棍,点子贼多,论起陆家闻的得瑟程度那是万万不可跟齐清媲美的。陆家闻以前在教室里沉默寡言的,不太爱跟大家一起玩,对齐清的了解没那么深,这个假期刚开始,跟齐清通了几个电话,他就觉出来了,真是只有这世界上不存在的,就没有齐清想不到的。
比方说,人家露营都带着帐篷、驱蚊药,身上备几个打火机火柴啥的,齐清就不乐意,带着两根绳准备自己在林子里面编吊床,还在网上打印了好几篇野外生存的资料,专挑着钻木取火之类的生存特技挑。
这个社会上真能钻木取出火来的人不多啊,再说他们几个初中生累一晚上估计也弄不出火来,书上那些都是原理,实践起来得多难啊……
陆家闻骂他是傻逼,他还顶嘴,一脸自己考虑周到人间少有的表情:“这叫体验自然,既然去野营了就得贴近自然融入自然,你带那么多科学技术去那算怎么回事啊?”
陆家闻懒得跟他辩,最基本生存的东西得带好吧,他们是去野营又不是去玩命。几个电话下来,他都不想跟齐清他们去了。
还好齐清悬崖勒马,在陆家闻彻底烦了他之前住了口,最后一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跟陆家闻约好:“咱们明天中午十一点半在新城复康路那家肯德基见,就万达广场一楼那个,我请你们吃kfc!具体商量商量再规划一下都带什么!”
“行啊。”
陆家闻挂了电话后转头给高铭去了电话,高铭正在学口语,跟老外模拟联合国发言呢,他一个人演了好几个角色,要叫陆家闻知道了又得瞠目结舌地大赞牛逼。
高铭还没从角色中脱离出来,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的:“闻闻,有事吗?”
陆家闻一听高铭的语气就乐了,问他:“你干嘛呢?”
“在练习口语。”高铭咳了咳,放缓了语气,“怎么了?”
“没啥。”陆家闻不想打搅高铭学习,就赶紧把事情交代了,“齐清约咱们明天中午十一点半在复康路万达的肯德基见面,你来不?”
“康复路的万达?”高铭想了想,点点头,说,“行。”
电话挂掉,高铭先跟口语老师说了抱歉,给帮他排课的老师打了个电话,歉意地说:“老师对不起,明天上午我有些事情,国际商务法上不了,麻烦您再帮我调个时间。”
“那个老师时间很紧的,这样一调课真不知道要调到什么时候,高铭你确定要调课吗?”
为了野营他把课都调到了一块,前年这段时间特别忙,几乎一节课接着一节课的捞不到休息的时间,自从上次参加秦沁的派对,他都跟闻闻有一个多星期没见了,他想见闻闻。
打定了主意,高铭说:“嗯,麻烦老师了。”
“唉,成吧。”老师敲键盘的声音响起,跟高铭说,“具体改到什么时候等我再通知,短期内估计是没时间给你上这门课了。”
“我很抱歉。”
“没事。”老师听高铭的语气很低沉,也不想这个少年老成的孩子背负那么多压力跟负担,想起来前几天在高铭书桌上看到的野营路线图,问道:“高铭你是不是也准备去xx野营基地玩?”
“嗯。”
“我儿子今年暑假去的,他说还挺好玩的,就是夏天蚊虫特别多,你去了注意安全,玩得开心点。”
高铭轻声笑起来,特温柔地说:“谢谢老师。”
这一声差点把老师感动坏了,她忙说:“没事,好好玩,有事再联系。”挂了电话,老师叹了口气,她给不少这样的孩子当过老师安排过课程,可高铭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她当了高铭将近五年的老师,高家给她的报酬是最丰厚的,她给高铭安排的课程也是压力最大的。
可怜了这么个小孩子啊……童年都这么累。
第二天,高铭没让家里司机送,自己坐着地铁去的肯德基,周末地铁上人特别多,再加上一个个为了过冬都穿得挺多,热气挤在一起,给高铭热得不轻,一下地铁就把棉外套给脱了。
等他到肯德基的时候,陆家闻已经到了,齐清跟黄小浒还没到,陆家闻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单手支着一脸,大眼睛空洞无神,呆滞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在看到高铭的瞬间,那双眼睛立刻变得炯炯有神,冲高铭兴奋地挥舞着手,招呼高铭进来。
不只是高铭想他,他也想高铭。
看到这样的陆家闻,高铭情不自禁地想到他们当初第一次见面,黑不溜地的小男孩坐在大人的肩膀上,冲他兴奋地摇晃着手臂,大喊着他的名字,跟现在这样差不了多少。
陆家闻把高铭拉过来,见他没穿外胎,眉头一皱,不太高兴地说:“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穿外套啊?”
“挤地铁过来的。”
“呦。”陆家闻惊讶地说,“大少爷体验民间生活啊。”
“瞎说什么呢。”高铭弹了弹陆家闻的脑门,陆家闻嘿嘿一笑,问他:“那俩磨蹭鬼还没来呢,你要不要先吃点啥?”
“有什么?”高铭还没吃过肯德基,一双漂亮的眼睛迷茫地看着挂在点餐窗口顶上的牌子,一个个汉堡五花八门地摆在那儿,小吃小食群魔乱舞,有些不知道点什么,“有什么推荐吗?”
“先给你点杯热奶茶去去寒气。”陆家闻摸出钱包往柜台走,高铭要跟过去,陆家闻没让,按着高铭的肩膀把他按回了原来的位置,“你别动,坐着,我帮你点,你肯定喜欢。”
“好。”高铭笑着点点头,坐在位置上安安静静地等着陆家闻,桌子上还放着陆家闻没喝完的半杯可乐,吸管一头被熊孩子咬得扁扁的,高铭拿手拨弄着吸管,看着肯德基杯子上的肯德基爷爷,一脸惬意。
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一个人,高铭一怔,目光移过去,透明玻璃窗外是他小姑姑高蔷。
高蔷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的,忽然抬手甩了他一个巴掌,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们,高蔷拿手提包遮了脸,钻进红色的轿车里,开着走远了。
男人还留在原地,一脸狼狈,没多久他也上了旁边一辆轿车,奔驰而去。
那个男人高铭看清了,是高蔷的丈夫陈康永。
陈康永原本只是高家的一个管理层人物,名牌大学毕业,身上带着一股子书卷气,知性又温柔,在南都这样高生活节奏的繁华都市还能保有一种□□时期小知识份子的气质。但因为是入赘,本身文人的傲气让他很少去高家。高铭也就见过很多次,印象里是跟高健完全不一样的长辈。
陈康永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十分温暖,常常发些文艺小清新的东西,跟实力派肯干能吃苦办事又雷厉风行的高蔷完全不一样,可正好应了那句夫妻互补的话。两人恋爱三年,结婚六年,虽然去年才生有一个小女儿,但夫妻生活一直都很和睦。高蔷很爱这个丈夫,也在尽自己所有的努力让他们的家庭和谐美满。
前段时间高铭就听丁娅薇碎碎念过高蔷的家庭。其实高健对陈康永并不是很满意,陈康永气势太弱,撑不起高家的门面,又缺少男人味,可惜高蔷喜欢,也一直坚持,他也就只能满足妹妹的心愿。结婚之后,陈康永少与高家来往,自然没能打下什么亲戚之间的感情。
这次高蔷跟陈康永闹起来是因为陈康永犯了事,他被外人骗了,把高家的一笔暗账拿了出去,引得高家缠上了一笔特别难缠的官司。高健动用了很多的人脉才勉强把这件事情的社会效应给按压下去,在法院那边却仍是忙得焦头烂额。
这件事情气得高蔷整个人都崩溃了,主动揽下了责任忙里忙外地帮她老公收拾烂摊子,可陈康永跟着了魔一样偏偏不领情,认为高家的那笔账太过龌龊,为社会所不容,把高蔷弄得里外不是人。
高家原本出身就不干净,家大业大高健没能洗白完全,留下些把柄是考虑之中的事情,高健考虑到了这些把柄总有一天可能被竞争对手揪出来,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被自己的妹夫捅了一刀。
这些事情太过复杂,高健并没有跟高铭说过,高铭只在平日里听过一点片段,现在看来,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第45章争执
这种事情轮不到高铭担心,但他关心高蔷,高蔷跟高健是这个世界上仅剩下的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即便高家的高压教育让他对家庭的概念变得模糊,可因为陆家闻的关系,他还是十分珍惜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高铭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陆家闻回来的时候正看到他蹙眉不展的样子,将一托盘的吃的放下,陆家闻一屁股坐在高铭对面,问道:“怎么了?”
“我刚才看见小姑姑跟小姑夫了。”
“高蔷?”陆家闻撕开一个汉堡递给高铭,“她怎么在这儿?”
“跟小姑夫吵架了。”
“啧。”陆家闻没太把这个当回事,安慰道,“夫妻吵架很正常,你没听过一句话嘛,床头打架床尾和。”
“可我总觉着没那么简单。小姑夫脾气很好,他总是让着小姑姑,小姑姑虽然凶,但是在小姑夫面前一直很温柔。”顿了顿,高铭下了结论,“这次闹得真是很大。”
“可你又不能做什么?”陆家闻耸了耸肩膀,夫妻吵架这回事真是外人不好干涉的,一不小心就闹了个里外不是人。
高铭赞同地点了点头,又说:“我是担心小姑姑。”
“……担心谁?”齐清跟黄小浒俩忽然出现在旁边,齐清见陆家闻都点了一托盘的炸鸡块了忙嚷嚷着,“干嘛呢这是?不是说好了我请客吗?陆家闻你这是不给我面子啊!”
几通电话下来,齐清早没了一开始接触陆家闻时的小心翼翼,班里说陆家闻特别高冷什么的果然都是假的,他这个人就是懒,懒得跟别人交往,打破那扇门后,齐清就发现了,陆家闻这人其实特好相处,平日里开玩笑都点不着的。
陆家闻听齐清这话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将手摊开,说:“一共七十六块钱,麻烦齐大老板报个销。”
齐清见陆家闻来真的,眼睛一瞪,这才肉疼地掏了钱给陆家闻报销了。
两人这么一闹,高铭脸上的郁闷散去不少,齐清跟黄小浒又去点了些汉堡薯条炸鸡块什么的,堆了满满一张桌子,一边徒手吃鸡块一边口齿不清地商量着去野营的事。
齐清说:“我列了张单子你们看看各自都带什么,免得咱们带重了反而会增加负重。”
“想得倒挺周到。”陆家闻把他那张单子拿过来一看,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就没眼睛看,他嘴角抽了抽把单子往旁边一撩,说:“我还是自己带自己的吧?”
“你这是瞧不起我呢?”齐清来了脾气,拿单子往黄小浒脸上贴,“小黄你给我看看,这些东西哪个不是必需物品了?哪个不是了?”
黄小浒闷声不吭的,把单子从脸上揭下来递给了高铭,高铭意思意思看了几眼,又推回给了齐清。
齐清一吹胡子,大眼瞪得圆滚滚的:“你们这是合伙跟我作对呢?”
陆家闻噗得一声笑了出来:“不敢不敢。”齐清脾气也好没跟他们真的发火,直接问高铭:“高铭,我瞧你是个识相的,你说说咱们要带什么?”
高铭沉思了会儿,认真地说:“我没去过野营,但根据我的经验,你这些东西确实没什么用处。”
“你你你——你们这些不识相的!”齐清大吼一声,引得周围人都在看,黄小浒憋不住了,一把捂住齐清的嘴巴,齐清剧烈挣扎起来,俩小孩没坐稳,齐清晃动的幅度太大一下子摔地上去了。
“我滴妈呀——”
陆家闻哈哈大笑,拍着桌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高铭也憋不住笑,跟着陆家闻轻声笑起来,少年的喜悦气氛充斥了整个肯德基,将高铭心头的愁绪全都冲散了。
高铭很期待这次的野营,在齐清被其余三人暴力压制了之后就开始认真地跟他们计划好要带的东西,四个人在肯德基坐了整整两个小时,到后来齐清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副扑克牌,一脸贱样地说:“来打牌啊?反正下午没事!”然后他们就在肯德基打了一下午的扑克牌……
晚上,高铭没让陆家闻回去,请他到自己家住了,陆家闻给陆连海通了个电话,他爸没什么事他也就答应了高铭,跟高铭一块儿被司机送回了高家。
没想到,刚一进门家里的气氛就特别压抑,高健背对着他们坐在沙发上,大长腿交叠在一起,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恐怖的低气压中,一缕缕的烟花从他面前飘起,桌子上的烟灰缸都快堆满了,家里的佣人都不敢去倒一下。
高蔷跪在高健面前,哭得妆都花了,嗓子哑着跟高健连声道歉。
“哥,你就原谅康永吧,他就是被人利用了。你也知道他这人,死脑筋,真不是故意的。”为的果然还是陈康永泄密那事儿。
陆家闻那是第一次看见高蔷这样低声下气的,印象里,高蔷总是一副女强人的样子,从来就没跟谁低过头,甚至语气都没低过。
陆家闻跟在高铭身后别说吭声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个。高蔷见到陆家闻来了,将头扭过去,特别尴尬地把自己凄惨的模样遮掩了起来。陆家闻也体谅她,知道高蔷性子倔,要面子,别过眼没看高蔷。
高铭跟他们打过招呼就准备往二楼自己的房间去,这些事他管不着也管不了,他的任务就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高健都会处理好。
高铭刚踏上台阶,高健就把他叫住了。
高铭一年到头也听不到高健跟他说几句话,所以对他爸爸的声音很是敏感,高健一脚他他的脚步就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高健的背影,问道:“爸爸,怎么了?”
高健气息低沉,说:“你要去野营?”
高铭心里咯噔了一下,咬着下唇点点头,紧张感让他才想起高健看不到他的动作,改为口述:“是。”
“不许去。”高健的语气不容拒绝,高铭打了个冷颤,紧咬着牙没吭声。
陆家闻一下子就炸了,从下午高铭的表现来看他真的很期待这次野营,凭什么不许去?不许去也就算了,还用这样强硬的口气,高健真的是高铭的亲爹吗?
没得到高铭的回应,高健又重复了一次,这次的语气更为严厉:“不许去。”
高铭的嘴巴张了张,做了个为什么的口型,最终还是没辩驳高健的意思,将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正要点头答应,却听见陆家闻火爆的声音:“凭什么?”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更安静了,陆家闻的余音像是悬挂在客厅的每一处一样成为在场所有人耳中最后能听到的声音。高健的气息一下子冷了十度不止,他没搭理陆家闻,继续抽着烟。
陆家闻被高健这幅要死不活的沉默样子给彻底点着了,大吼着:“你凭什么不让高铭出去玩啊?他才多大你就把他管成这样?你知道他平时都在做什么吗?你是他爸爸,不是他老板,你干嘛非要把一个小孩的天性压抑成这幅样子?!你知道你儿子开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吗?!”
宋玉莲忙上去拉了陆家闻,陆家闻跟头倔牛一样红着眼睛死盯着高健的背影,这段时间以来他对高健的积怨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他就没瞧出来高健有点爸爸的样子,每天对高铭说的话全都些冷冰冰的内容:这门课的课时再多加一点,他成绩不好;这点东西学不会吗?如果你这样不知上进的话,一定会被淘汰。我对你很不满意。
想到这些他亲耳听到的话,陆家闻根本压抑不住自己的脾气,高铭压抑着脾气,不跟高健发火,可他不怕高健,他跟高健也没一毛钱关系,他今天就是要跟高健讨一个说法:“我可以理解高家情况特殊,但是你是他爸爸啊!!高铭需要的不仅仅是你的严厉跟批评,他更需要你的关爱跟肯定!你有没有看过你儿子都被你逼成什么样子?十一岁,学习熬到半夜一两点!你关心过他吗?他生病发烧挂水是宋阿姨陪着的,你问过一句吗?你真的是他亲生的爸爸吗?”
一连串的质问连珠炮似的从陆家闻的嘴里冒出来,这些话说出了高铭的心声,却又将高铭内心的不堪全都□□裸地解剖出来暴露在众人面前,高铭低着头,压抑着心里头悲伤的怒吼,他快要化作一只吃人的怪兽了,唯一的理智在迫使着他保持现状,沉默,不说话,不抵抗。
陆家闻已经疯狂了,他恨不得扑上去狠狠死咬着高健,没有人敢在这种情况下说话,直到高健忽然掐灭了烟头,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露出一张极为英俊的脸,那张脸极为酷似长大后的高铭,陆家闻呼吸一窒,像是被盆冰冷的水兜头罩下一样,所有的话都凝结在喉头。
高健扯出一抹冷笑,声音冰冷地问:“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说这些话?”
陆家闻:“……”
高健目光落在高铭身上,声音阴沉地说:“你把他当朋友,可你看你的朋友被你惯出了什么脾气。”
“对不起。”高铭拉了拉陆家闻,小声说,“他不是故意的。”
“你恨我?”高健忽然问。
高铭心跳一停,摇了摇头。
高健说:“迟早有一天你会认为我所说的都是对的。”他懒懒地翻了翻眼皮,眼神落在陆家闻的身上,“别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
陆家闻被高健身上的冷厉气质吓得浑身打颤,高健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在这一刻才深刻地理解,为什么高健在世的时候被商场的人称呼是“恶修罗”,而在他死后,那些被他挤压打击过的人都会心有余悸,提起这个名字还会噩梦连连。
高健没有再理会陆家闻,大步朝高铭走去,他目光落在他儿子的脸上,轻声地将自己的命令又重复了一遍:“不许去。第三遍。”
高铭咬着牙点点头:“……好。”陆家闻不甘心,手掌却被高铭紧紧地握着,那只手上力道极大,制止了他所有的举动。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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