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入魔!”卢正道说:“收了他!”
“我去!”韩秦川说着,便念动咒语凌空而来,手中长虹剑劈开一条路,落叶在他身边飞舞,却落不到他身上。林云深看到是他,嘴巴动了动,却终究一句话都没说,转而落到地上,抱起白隐的尸体,看向韩秦川。
“放下白氏公子。”韩秦川道:“收了你的妖法!”
林云深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却不答话,抱着白隐便走。韩秦川想要出手,可却犹豫了一下,就在这时候,卢正道手中拂尘一甩,一道银光便直冲林云深而去。韩秦川竟然用剑挡来一下,卢正道脸色大变,问:“你这是做什么?”
“这妖道出自我韩门,我要亲自了结了他!”
韩秦川说着便追林云深而去。林云深抱着白隐越过山林,回头看见韩秦川,便落到了一棵树上,回头看他。
“白隐死了。”他眼中湿润,说:“我要找我师傅救他。”
韩秦川这才看清了林云深怀里的白隐,显然是中毒而死。
“你们的毒箭误杀了他,”林云深说:“他是无辜的,不该死,该死的人是我,等我将他送到我师傅那里,自然会回来与你们打一场,到时候是死是活,再各凭本事。”
“你再不收手,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不是早就回不了头了么?”林云深直直地看着韩秦川:“百鬼宴上,我见你被厉鬼包围,本是要过去救你的,可是你当时看我的眼神,我到现在都不能忘怀,就是从你眼里我就知道,我已经是彻彻底底回不了头了。”
他苦笑一声:“我再不是你的云弟,只是妖道林云深。”
“走到这一步,还不是你咎由自取,你若肯听我的,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和你争辩,我要救他,你帮我。将来我若死,必定是死在你的手上。对你来说也是大功一件,你就当投桃报李,帮我这个忙。”
他说着便踮脚而起,韩秦川看着他离去,怔了片刻,便又追了上去。可是不过须臾之间,早已经没有了林云深的影子。
“韩门主,你放走了他。”
韩秦川回头,就看见一身蓝衣的陈秋灵飘然而来,落到他身边的树梢上,随风摇晃着,衣袂间尽是梅花香气,幽幽袭人。
“我听卢门主说,藏青派数百人是你手下弟子毒杀?”
陈秋灵道:“金蚕毒蛊是西州卢氏养的,这韩门主都不知道么。我的弟子陈势安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况且,他不是已经被林云深的恶鬼撕成了碎片,魂魄都碎的找不到了。”
“陈势安不过初出茅庐,若无你做门主的首肯,他怎么敢下如此毒手。他的死,也未必是林云深所为。”
“韩门主这样处处替一个妖道说话,叫外人听见了,不知道会如何想。难道韩门主一直嚷嚷着要诛妖道,清门户,只是做样子给世人看?”
韩秦川闻言,脸色阴沉地看向陈秋灵,陈秋灵却依然幽幽说道:“若真是这样,我真要替林云深伤心,也替你可怜。”
他话音刚落,一道剑光便划过他的脸颊,他本能地躲了一下,竟被那道剑光削断了一缕青丝。陈秋灵眉眼露出几分狠绝,转瞬又消失不见,只伸手接了被削断的头发,拈在手里,道:“他要去哪里,所岐山?”
☆、第62章长洲篇:幻境
听说九幽道人就住在藏青山不远的所岐山中,只是这世上恐怕除了林云深,已经没人知道他住在所岐山哪个地方。
四大玄门的人追到所岐山,只见云雾缭绕,果然是个神仙福地。
“这所岐山比藏青山还要大上许多,我们再想天罗地网地搜寻,恐怕不容易,人手也不够。不如就在山下各个出口等着,来个守株待兔。”
“禀报门主,天师来了。”
卢正道面色微微一惊,道:“天师不是在后方坐镇么,怎么赶过来了?”
“定是为了白公子的事。”
卢正道闻言一愣:“白公子?”
“白氏长公子,白隐。”
“他在这里?”
“好像妖道林云深挟持了他,逃往这所岐山来了。”
卢正道面色阴沉,道:“这可如何是好,怪不得天师要亲自过来。这白公子莫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他话音落下,已经见白冲之御风而来。众人都恭敬地喊了一声天师,只有卢正道抱拳示意。白冲之道:“我听说这妖道抓走了白隐?”
“我也是刚刚知道。天师放心,我们已经派了韩门主为首的一批人,进山去搜了。既然这妖道挟持了白公子,定然是为了自保。他应该不会杀了贤侄。”
白冲之面色忡忡,只觉得心中不安,而所岐山云烟缭绕,也不知道那九幽道人住在何处。
韩秦川等人在山林里搜寻着,底下的人道:“门主,我们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转,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韩秦川施法查看了一圈,道:“不是鬼怪作祟,是这林子古怪,只怕是个阵。”
“所岐山这么大,为何唯独这里有阵,说明那九幽道人就住在附近!”
他这话一说,众人都激动起来了。韩秦川道:“九幽道人法术高强,你们切不可鲁莽行事,一切都要听我吩咐。”
“是,门主。”
韩秦川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上去看看。”
他说着便一跃而上,站到树梢上往下看,果然见这林子布局有些古怪。他面色冷峻,御风而行,要在这树林间穿行,的确很容易困在阵中,可是如果凌空而行,要去哪里一目了然。他不过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看见前头一片古棺,坐落在崖壁之上。而在那棺林之间,似乎有个山洞。
原来九幽道人住在这里。
从前林云深曾跟他说过,他的师傅九幽道人住在古墓里。他一直以为是地下的古墓,如今看来,这一带的丧葬习俗,应该是属崖葬中的一种。他早先也曾听说过,有些地方的人会在悬崖上凿数孔钉以木桩,将棺木置其上;或将棺木一头置于崖穴中,另一头架于绝壁所钉木桩上。人在崖下可见棺木,故名悬棺。
他御风而去,转眼便已经到了树林边界,却突然觉得身体一颤,一阵冷气袭来,眼前已经变了模样。
他先前看到的悬棺崖壁都不见了,只有一片白茫茫,他暗叫不好,急忙回头,却见背后也不再是山林之上,而是桃花夭夭,落英漫天飞舞。
“云弟,云弟。”
他看到了十几岁的自己,追着还是少年的林云深,喊道:“你把小黑关起来,不然我可一刀宰了它!”
林云深喘息着回头:“为什么?”
“你还说为什么,你这狼多吓人,因为你身边老有它晃悠,家里的下人哪有不怕的。我娘本来就对你有意见,如今看到你老跟这畜生在一起,岂不是对你更没有好印象?”
林云深道:“她喜不喜欢我,我不在乎。”
“你是每日里到处跑,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可是你娘呢?”
林云深微微一愣,韩秦川追上他:“你娘身为妾室,每日都要在我娘跟前侍奉,我娘要是对你不满,不是连带着也看她不顺眼。我觉得你娘挺辛苦的,你看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怎知不是你老不让她省心的缘故?”
“你也知道那女人刻薄恶毒,还一口一个娘。你娘早死了,她可不是你亲娘!”
韩秦川一愣,却也没恼,只是脸上讪讪的,说:“我既然磕了头,认了祖宗,那他们就是我的爹娘,为人子的,就该尽为人子的本分。她就是我娘。”
林云深似乎气的不行,说:“你怎么这么听她的话,要是她让你杀我,你也会杀我么?”
韩秦川笑了,说:“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要是我想杀她呢?”
韩秦川一愣,看向林云深,只觉得林云深眼带戾色,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怔了片刻,便笑了,说:“以后可不准再说这种话,即便是玩笑话,叫人听见也不得了。有杀主母之心,别说韩家人了,就是外头的人听见,也会觉得你大逆不道,要判刑的。”
“她不要惹我,不然有一天我真会杀了她,还有那个王八蛋!”
林云深嘴里的王八蛋,就是韩式门主韩密。韩秦川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叫韩密王八蛋,在他眼里,卢训英或许确实跋扈一点,可是韩密为人正直,不苟言笑,并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
黑子在前头忽然停了下来,回头朝他们看。林云深便朝他走去,韩秦川紧跟在后面,却听见了低低的哭声。
两个人绕过一片桃花林,就看见在沟渠旁边,窈娘跪在地上,正在那里烧纸,也不知道她在祭拜谁。
韩秦川略有些尴尬,只觉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林云深却似乎突然恼了,上前去一把将那纸钱踢开,窈娘惊惧倒在地上,含泪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人都死了,你哭哭啼啼地做什么,要真是念着我爹,当初为何还要到韩家来!”
窈娘张嘴要说话,扭头看到韩秦川,到了嘴边的话似乎又咽回去了,只说:“大人的事,你不懂!”
林云深欲言又止,扭头就走,路过韩秦川身边的时候,怒冲冲地道:“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要给我爹磕头么?”
韩秦川面露窘迫之色,朝窈娘鞠了一躬,便追着林云深出来。
“你娘在做什么,今日是你爹的忌日么?”
林云深也不回答,只说:“我最讨厌她这样,祭拜我爹也都要偷偷摸摸,难道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从前她跟我爹那么好,如今我爹尸骨未寒,她就嫁作他人妇了……不对,哪里是嫁,她不过是给人家当小妾!”
“不许你这样说你娘。她定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我知道都是那王八蛋逼她的!”林云深脸上全是与年纪不相符的愤怒与戾气:“总有一天,我叫他后悔欺负我们母子!”
韩秦川看着眼前景象,只觉得心跳如鼓。这些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此时却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他知这是幻境,便闭上了眼睛,却听林云深朝他喊道:“韩秦川,你和他们养的一条狗有什么区别?”
他听到此言,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景象却已经变了,只见林云深一脸阴沉地看着他,而他俊脸通红,道:“你死到临头,还要如此恶毒,你口中所说的狗男女,是我父母双亲,也是你嫡母养父,你口中的这条狗,是你兄长!”
“所以我才觉得可笑,这天底下,居然有兄长千方百计要杀自己的弟弟……”林云深冷道:“那女人心思歹毒,害死了自己丈夫,所以畏罪而亡,你要怪罪到我头上,可有凭证?”
“父亲是被鬼车蚕食了魂魄,才成了活死人。母亲身为卢氏千金,又怎么会用鬼车这样阴邪的法术。你私自偷学阴山术,这才被你师父赶下山,你刚回来,他们就出了这样的事,不是你还能是谁?!”
林云深眼神恶毒地看着他,嘴角却带着嘲笑:“就是我又能如何。你怎么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娘又是怎么死的,她是怎么一天一天衰弱下去,最后等不到见我最后一面的!你要杀我,来啊,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林云深说罢便拔剑朝他刺了过来,可他哪里会真的与他比试,手下出剑便留了几分情。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林云深那一剑却是来真的,竟一剑划破了他的下巴。他吃痛皱了一下眉毛,林云深慌而收手,也幸亏他收了手,不然划破的就不是他的下巴,而是他的喉咙了。
下巴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韩秦川吃痛捂住,林云深惊道:“我……”
“我与你数年兄弟情义,你竟下的去手。”韩秦川眼睛通红地看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和痛惜之情:“你真是非要把我逼到手刃你的地步!”
林云深本来还满是惊慌的脸上闻言变了神色,嘴角扯出一抹笑,道:“我知道你是铁了心要做韩家门主,你要杀我,我不怪你。韩氏夫妇的死,也的确和我有关。我与你如今已经是杀父杀母的仇人了,既然如此,我离开长洲便是……小黑!”
他唤了一声小黑,他的那匹狼就跑了过来,林云深抚摸了一下它的头:“我们走。”
他说罢便收了剑,带着小黑往外走,却不过走了两步,只听小黑一声惨叫,他惊慌回头,却见韩秦川的长虹剑已经刺穿了小黑的脖子。他惊惧的说不出话来,扭头看韩秦川,却见韩秦川捂着滴血的下巴道:“总要留下一具尸体。”
☆、第63章所岐篇:复生
小黑被割了头,悬挂在街口。人们都说,这恶狼和林云深从小一起长大,颇有灵性,韩门主杀了这头狼,就相当于对外宣称他斩断了兄弟情分,从此与林云深势不两立。这才是一家之主的正派名门该有的义行。
只是韩门主也被林云深所伤,下巴留下了一道永久的伤疤。
从此以后,林云深与长洲韩氏,再也无任何关联。此后再见匆匆几面,都已经是刀兵相见。只是那时候的他不知道,还想着这小子终将会回头,与他做一世兄弟。
只是那时候林云深要走,韩氏夫妇已死,西州卢氏吊唁的人马上就要来了。卢训英临死之前曾往西州去信,信中说林云深杀了韩密,可她道法有限,不是着妖道对手,因此要她兄长卢正道为她报仇。
他心里想想着,只要林云深将韩氏夫妇的死撇的干干净净的,等过上几年,他与卢氏周旋周旋,便可让林云深回来。从前林云深不爱待在韩家,因为他在韩家过的并不舒坦,可是如今好了,他韩秦川是韩氏的门主,这里他说了算,这偌大的韩家,从此便是他们兄弟二人的了。
林云深在这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发誓绝不管束他,宠着他。有一些情景,想一想也觉得人生圆满。苦涩遗憾都是过去,未来是明媚的,比这长洲的桃花还要绚烂。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他的愿望再无实现的可能。那是林云深啊,他怎么可能愿意陪他演戏,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坐实了谋害韩氏夫妇的传闻。他作为韩家门主,于情于理于义,都要与林云深势不两立,这是他的选择。
韩秦川心里微微颤抖,看着离开长洲的林云深,突然开口道:“云弟。”
林云深微微一顿,回头看过来。可这只是他的幻境,幻境中的林云深并不能看到他。
韩秦川觉得心痛难忍,道:“我错了,是我逼走了你,叫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云深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后的桃花城,眼中隐隐似有泪光。他伸手去拉他,林云深却如烟一般消散在他跟前。
心中的难受越来越盛,最后竟成刀绞一般。他知道自己这是被引入心魔之中,却无力挣脱,只感觉自己摇摇坠下,摔在地上,便失去了知觉。
而就在不远处的山路上,已经没有力气再凌空而行的林云深,正背着白隐在往山上爬。
“白隐,白隐。”他一边爬,一边叫着白隐的名字,他要白隐的魂魄紧紧跟着他。
通往九幽道人居住之地,只此一条路,陡峭不说,还异常凶险难行。他用藤条将白隐绑在自己背上,吃力地往上爬。
但是他本就受了伤,又带着尸身凌空而行了一路,力气早已经耗尽了,只觉得自己有些支撑不住,好像每一刻都有可能带着白隐滚落下去。他突然想起小白来,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他伤心过度,竟忘了小白还被他藏在藏青山山谷里。
只是若招小白过来,必定暴露了踪迹。他也是为了小白安危考虑,一直将它藏在深谷。小白体型硕大,极容易引人注意,若被人围攻,很难和他一样全身而退。
但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他靠着一处崖壁歇息了片刻,便剑指写空符,招了小白过来,而他则气喘吁吁地靠在那里,不断地叫着白隐的名字。
叫着叫着,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没有缘由的恐慌和伤心。
白隐死了,他好像此时此刻,才突然意识到,真正地意识到。这一路上,他都像是麻木地在寻一个目标,麻木地躲避着别人的追捕,却忘了细究死亡的意义。
白隐死了,未必还能活,他的师傅他未必能见到,即便见到,九幽道人也未必会救他。他突然意识到很大可能,他与白隐就此阴阳相隔,不复相见。
他将身上的藤蔓解开,将白隐抱在怀里。想起曾经也是相似的境况,他背着白隐出山,看着他被人救走。那时候白隐并没有性命之忧,他们也不是生死别离,可他那时候的心也是沉的,疼的。
如今白隐躺在自己怀里,他的魂魄他看不见。
“白隐,白隐。”他木木地叫着,突然没有了必能将他复活的信心。
如果不能呢。这世上再没有白隐。
他竟觉得不能忍受。他竟觉得自己不能活,不知道该怎么活,为什么活。
这世上唯一属于他的,也只有白隐一个人而已。他无父无母,无亲无眷,没有兄弟也没有朋友,师傅不要他,徒弟也都与他阴阳相隔,他是朝廷猎杀的妖道,人人谈他色变。他救过的那些人,竟也都反过来怨他。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如此孤独,可悲,一无所有。仅有的一个白隐,也死了。
他想起当年在白家的时候,偷听白冲之和白正英说话,白冲之说他命运多舛。可能他是悲惨之人,所以总是连带了身边的人也跟着遭受了责难。也或许正是白正英知道白隐跟着自己不会有好结果,当初才狠下心撵他出白家。
外头一阵风过古林的声音,那巨大的声响叫他抬起头来,就看见小白张着巨大的翅膀朝他飞过来,羽翼遮天蔽日。林云深赶紧抱着白隐纵身往悬崖下一跳,正落到小白的身上,带着他们一飞冲天,直冲崖顶而去。
“师傅!”林云深落到地上,将白隐抱下来,自己也跪在了门前:“师傅,弟子林云深,求师傅救人一命!”
他一边说一边磕头,却不见九幽道人开门,便着急地爬了起来,跑到门前去叩门。但是拍了半日,依旧不见有人回应,他便有些急了,一脚便将那门给踹开了。
他慌忙跑回来,抱着白隐的尸身进了门。进门之后,却是一条隧道,过了隧道,便是一处院落,四处皆都是崖壁,前面一处山洞,他便不敢再往前走了。
这个山洞,不经九幽道人同意,外人根本进不去,因为这洞口有一道法。
他跪下来,磕头道:“师傅,求师傅见弟子一面。”
俄而一阵冷风吹来,带着古墓特有的陈腐气息。他抬起头来,却不见人,只听九幽道人的声音空旷幽远:“孽徒,去吧。”
“师傅!”林云深磕头道:“师傅,有一人被我连累而死,弟子愿以命换命,救他复活!”
他话音刚落,便见洞内飞出一人,发须皆白,仙风道骨的一个老头,却穿了一身黑衣。林云深见九幽道人出来相见,赶紧又磕了几个头:“求师傅慈悲!”
“你这孽徒,一向心思狠厉自私,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肯叫你林云深以命换命。”
“这人名叫白隐,是江东白氏的长公子,他的父亲白正英是朝廷栋梁,他的叔叔白冲之,乃是朝廷天师。此人出身显赫,才华出众,心肠极好,若他能活,将来必能在庙堂之上为社稷谋福。师傅常说要结善缘,种善因,难道救这样一个人,造福天下百姓,不就是大善么?”
九幽道人冷笑一声,说:“几年不见,你的口齿倒是伶俐了不少。”他说着低头去看白隐:“几时死的?”
“尚有余温。”
“你可知人命天定,逆天改命,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弟子都愿意,求师傅救他。”
九幽道人道:“那你拿你的命来换。”
“师傅……”
“怎么,不愿意?”
林云深摇头:“弟子愿意。”
九幽道人走到他跟前停住,道:“我早知你命中有一劫,所以不要你修阴山术。你心性不定,性情乖戾,若修阴山术,必将作恶,天道轮回,这就是你的因果。你当日不听为师之劝,偷习阴山术,所以为师才将你赶下山。你临走时偷走了阴山术秘籍,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希冀你能修成正道,控制住心魔,如今想来,也是我的不是。”
“弟子愚钝,不知师傅的苦心,求师傅原谅。”
九幽道人叹息了一声:“罢了罢了,我与你也是孽缘。只是人命天定,不能改,只能续。不然若是诸如夺舍那般强行改命,不但施法者心神受损,就是夺舍者本人,也多灾多难,不能存长久,这也是上天对夺舍之人的惩戒。你是想为他夺舍,还是要为他续命?”
林云深低头沉默了一会,伏在地上说:“他本是大好男儿,将来必有蔚然风姿。若他复活之后命运多舛,多灾多难,又有什么意义?弟子希望他和常人一样,享常人阳寿。”
“你下山这几年,做了不少恶吧?”
林云深一愣,抬起头来,道:“是。”
“杀过多少人?”
“无数。”
九幽道人叹息一声,说:“那为师替你做法,也算是替天行道,救了个良家公子,杀了个妖道魔头。你随我来吧。”
“多谢师傅。”
林云深将白隐抱了起来,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白隐,白隐,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你不会死,我救你。”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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