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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尘吟 第23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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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尘吟作者:肉书屋

清尘吟第23部分阅读

容易渐渐恢复镇定,沉声嘱咐了小福子为我备下快马。

难道是天意弄人?

二十二日,庚子末刻,京城来使驰召允禵,而负责监视我们的三屯营副将李如柏以部文未声明旨意,又无印使为凭,担心是矫诏,不于放行,更将来使粘竿子侍卫吴熹、朱兰监定请旨。待二十四日,复使驰召其时,也为时以晚,允禵未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

他的性情,如此情境,竟对我瞒下一切,悄然回京。

此行,他一心赴死。

他一直压抑着灵魂最深处的绞恸,如今,一霎爆发而出的仇痛的烈焰必定会令其万劫不复。我不敢想结果,更顾不得历史究竟如何,心中只翻转一个念头,不能看到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李如柏不会轻易放行,但前车之鉴,以为太后奔丧为名,他也不敢再加阻止,派了随行监护。一路快马加鞭疾驰,劳累至极,也不敢作任何停留歇息。

至京城时已黄昏,流焰般的火烧云映红了西边的天际,皇城重檐雕甍,残阳嗜血的壮丽。

图里琛怕早得了信候在尊化门外,迎我入宫。

先帝的素服还未除去,紫禁城里又挂起素白玄黑的垂幔。远远的有橐橐靴声传来,快宫禁了,侍卫门正在换岗。

“皇上现在何处?”我问一旁的图里琛。

“皇上有旨,请主子先去宁寿宫拜谒!”他答得恭谨。“十四爷呢?他在哪里?”

固定不变的答语。

我停了步,侧过首,亘古不变的夕阳悬于长空,斜晖下,乾清宫青黛色琉璃瓦檐染上了一抹烟色,横亘眼前,忽生出一种恐惶。

“主子!”图里琛上前,错开了我视线中静穆殿宇,“奴才送您去宁寿宫!”

我并不抬步,只是轻唤了一声:“图勒海!”

他周身一震,怔在原地。我亦涩然,静静抬头望向他,施然一笑,“你还是我那个护着我和雨苓的图勒海么?”

坚毅的线条瞬刻崩解。“格格!”图里琛只说了一句,单膝跪地,低低道,“皇上和您都待奴才恩重如山!”他俯首不看我,掩饰浓重的鼻音。

我不答话,毫不犹豫地迈步向着乾清宫养心殿的方向而去。

图里琛旋即起身,大步越上,长臂一展,挡住我的去路,腰悬的长刀,太阳光下,刀鞘上的亮银发着灼目之光。

我抬眸望向前方,缓缓道:“让开!”

图里琛踏前一步。

我冷冷望他,眸中淀下最后一抹绝望的坚决,“你看看我死,是么?”

他霍然抬眸,震动之下,定定看着我,却没有退开半步。

“很好!”我对他一笑,陡一伸腕,他腰中长刀出鞘。图里琛毕竟是练家子,同一刻,妄出手相止,但怕伤到我,因而顾此失彼,还是晚了一步,冰冷的佩刀已抵在我脖颈之上,刃上的寒光映向眉睫。

“格格!”他大惊失色欲上前抢夺,见我手间一紧,又迫得连连退步。

我不答语,毅然迈步向养心殿而去。

落英蒙尘

图里琛紧紧相随一侧,双眼真勾勾地盯住我,一刻不敢松懈。出了月华门,过东一长街,就快到养心殿了。

殿外禁军侍卫正整戈而立,他看了一眼我,深眉微微蹙起。

抵在脖颈上的刀缓缓落下

图里琛一诧,我低低道:“你的心意我明白,若真是为了我,为了皇上好,就该放我去!”

图里琛蓦地僵立,微微张了张嘴,垂下眸,沉默着跟在我身后护送而行。

五月的晚风,透衣清凉,吹起鬓发纷飞。我拾阶而上,步步踏上养心殿的台阶。铿的一声,两柄雪白的长刀交错,挡住了我的去路。

“皇上严旨,任何人不得进内!”

我刚欲开口,图里琛却已先行,“让十四福晋进去!”

“可是……”

“若皇上怪罪下来,有我一力承担!”

终踏上最后一阶,上得丹陛,内侍缓缓推开厚重的朱漆殿门。

我拂袖直入。

殿门缓缓阖上,顿时眼前一阵迷蒙,清一色的水磨青石板将整个大殿铺遍,被擦拭得光亮如镜。周糟寂静无声,只闻见自己沉重的呼吸。缓缓地穿过大殿,眼前渐渐开明起来。

“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么?”那记声音像冰,薄而脆,刮着耳膜。

我身子一僵,抬眸望去,白幔后,他伫立在殿内深处,晦暗的光线照着他冷峻的脸庞。他的手间,三尺寒锋如一泓碧水,逼指于允禵颈中。

“那你就动手好了!”允禵干脆应道,微阖眼睑,嘴角含着挑衅的弧度,“历来成王败寇。额娘都不在了,你就收起那套虚情假意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总有一日天下人看清当今的皇帝不过是个小人。“篡位”、“逼母”、“屠弟”的小人!”

“住口!”胤禛终于愤怒了。

将他的愤怒看尽眼底,允禵郁积心底的嫉恨与不甘瞬间得到了释放。他疯狂肆意地大笑起来,瞳孔收缩,瞪着胤禛的眼神里满是愤恨何嘲讽,咬着牙,几在其身上盯出洞来,“即便杀了我,你也得不到她了,你当初为了皇位,放弃了她,如今你更不配!”

“住口!”

冰冷的剑面贴着允禵的下颌,只要他轻轻往前一送,便是瞬间。他瞳孔渐浓,腾腾杀气一点点蔓开。允禵阖眼睑,凛然地等待快意的一霎。

“不要伤他!”我颤声喊着,不顾一切地从从垂幔后踉跄地扑挡在允禵的身前。

胤禛的剑势一缓,和允禵同时怔在原地。

“你为何来?”允禵扣住了我的手腕,凄愤道,“谁让你来的?”

我回视着他,缓缓道:“我不能看你枉送了性命!”

幽黑瞳仁里流转淡淡光采,却如蒙着层黏稠的翳光般不净,他昂起头,倔强道:“我从来不用你怜悯!不需要你同情!”

我深深地呼吸,转首,望向允禵的对面。

他持着剑,看着我,那眼睛华光熠熠,如苦如欢,如悲如喜,死死盯住我,须臾不离。

我上前了两步,他的气息离我太近,我怕那样的呼吸忤逆自己的心,用力屏住自己冷得发颤的身子,静静地道:“臣妾未经通传,擅自闯入,请皇上一并治罪!”

“靖晖,你这是做何?”允禵狠狠地吼道。

胤禛未看他一眼,只是死死盯住我,惨然一笑,“你在威胁朕?”

我仰首望着他,那眼中的愤怒而绝望,直逼得我无法呼吸,可是我不能退,一步不能,我轻浅浅地笑了笑:“不是威胁!”

我又望向允禵,握住了他的手,死死地,紧紧地,异常平静道:“也不是在怜悯你!是与你同生共死!”

胤禛的眼凝视着我,仔细地凝视,仿佛要看到我的灵魂深处去一样。看着那双眼睛里面自己的倒影,一种阴厉的冰冷,仿佛置身在阿鼻地狱的冰冷。

他能看穿我,然而,又能如何……

这条路,你选了不能回头,而我,别无选择。

分不清谁先伤了谁,只是,你我都已经伤痕累累。

他的烈火焚灼被冰冷点点饰盖,生杀尽握手中,“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选择在你手中!”

我上前一步,一手紧握那锋利的剑刃,缓缓而坚定地摇了摇头,“皇上,您应该记得我早便说过,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血,鲜红的血,顺着我的手腕滑落在衣襟,素白的锦缎上晕出朵朵凄艳红花。

我微微阖眼,竟不觉得痛,创痛至深,痛至麻木。

允禵上前抓起我的手之时,他手中的剑,远远地落向殿角,发出低沉的咣啷一响。

“好,朕欠你的!”他的声音锥心泣血,“你与他同生共死!那朕就让他好好活着!”

泪水终于潸然而下,他看不到,我痴痴地看着他一点点走出我的视线,落寂的背影像是被风吹散的雾,一点一点在眼前消散。

我却不能呼唤,唤他的名字。

允禵沉默地看着我,良久,只静静地道了句:“我们走吧!”

车轮轱辘辗转压碾着向前,允禵小心翼翼地替我包扎好手上的伤口。

“靖晖!皇阿玛驾崩那晚,究竟……对你说了什么?”一路默语。他却突兀地开了口。

我心下骤然一缩,缓缓答道:“你该相信你的父皇是个英明的君主,他会把大清交付给可堪重之人!”

“那个人是……他?”

不知什么时候,有风从车帘外吹进,掠起了我的几丝秀发,轻轻飘动,我坦然地回视他,

“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他一震,骇然凝望着我,半晌,静静颌首,不再言半个字。

同日,雍正于孝恭“梓宫前谕曰:“贝子允禵原系无知悖谬,心高气大,朕教训俟其知改,然后施恩。今欲慰母后之意,封为郡王,若仍前不改,自有国法,虽治以重罪,伊亦无怨矣”。

允禵进爵郡王,未赐封号,注名黄册仍称贝子。

遵化景陵,青山绿水,远离红尘之外。

去了秋,嫡福晋卧病在床,我虽应了她的请求,挑当其整个家,但实则是雨苓在里外操持忙碌。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平淡如水,然,滚滚红尘,心又焉能不蒙尘?

我轻扣下茶盏,缓缓道:“你要见我,何事?”

图里琛闻言,单膝一屈,跪于我面前,淡定无波地道:“奴才斗胆请娶雨苓,望主子恩准!”

我垂眸,看了看他。他对雨苓的心思,多年前我便瞧了出来。只是世事变迁,不料到此时,他竟重提旧事。

以他今日之权重,一道上谕,亦非难事,他却来求我。

我不动声色,只笑了笑,道:“你的妻子亡故尚未经年,尸骨未寒,再迎新人,又于心何忍?”

早料我会有此托辞,他身姿笔直地跪着,并不惊诧,正色道:“我会以嫡夫人之仪迎娶,更会真心待之,望主子成全。”

我摇了摇头,“我做不了主!”

“皇上对奴才说,此事上,您的一句话,胜过圣谕!”

我一震,沉默看了他许久,他一动不动地跪着,唇拉成一线,今日的他似乎变了一个人,权势地位噬食了他经年的忠直隐忍,那双幽黑的眼眸剩下的是一种渴望的光芒。

权势功名,红颜相伴。

我蓦地起了身,进了一步,肃然问道:“你意决绝?”

“是!”他不假思索地答得铿锵。

我失声而笑,惊愕之下,图里琛抬眸望我,眉峰微蹙。我退至案几旁,敛了笑,低抑了语气,道:“你这是何苦呢?明知道她心所寄的那个人,不是你!”

他的脸色骤然而变,那么一瞬间,俩人都默默无语。

“我与她是主仆,却情如姐妹。”我淡淡开口,“所以她的姻缘该由她自己决定。”

“可她听你的!”他咬着唇恨恨而出,肩头微微地颤抖。

“是,”我颌首,仰头瞟过沉尘,“因为她敬我,为我,她可以舍性命,但我没有权力左右她的命运。你知道她不甘愿,所以你不敢亲问她,却来求我。得到了又如何呢?”

他不应声,眼里灼烧的烈火,此刻,只剩冷冷一片灰烬,那种悲哀很淡很薄,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进了前,俯身扶起他,沉沉叹息:“你对她若真是情深,则该尊重她,她若选择的不是你,苦苦纠缠,也徒添了折磨和伤害。”

他定了半刻,默默地单膝一屈向我行了一礼,踏着扎扎作响的马靴径自离去。

清鸣的剑音,划破一苑的寂静。

庭院里,白衣袂袂,剑光飞舞。允禵手持着青锋,踏着行云流水般的步法,带起阵阵风。我静静远观,渐渐地,剑风愈发汹涌,卷起千般沙土潮气,如潇潇春雨梨花,落英缤纷。

琴瑟剑音,他舞得一手好剑,只是我已无琴可附。

允禵回首见我,一剑过空,剑芒如流星闪耀,划过一道最后的绝美。

剑止,音在。

我走到庭院中,递上锦绢。他顺手接过,拭了拭额头汗,问道:“走了?”

我微微颌首,直言回他:“他想求娶雨苓!”

他笑道:“准是吃了鳖,灰溜溜地回了吧?”

我但笑不语。

大将军王到守墓人,他学会去笑对人生的起落。这些日子,似乎又能重新听到他笑声,不羁中却总隐着凄楚,那种凄楚,刻在眉间眼底,闪在他舞动的剑光,印在孑孑然的背影,沉在衣上酒痕诗字里。

如浸骨髓。

全然放下,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也好!”他忽地又道,“算替我报仇了!”

我蹙眉:“京里有事?他带来的圣旨说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他满脸鄙夷,“骂了八哥,十哥他们,不解气。寻思我在这里没什么行差踏错的,就把先帝爷时候的老账翻一翻,斥责我与八哥他们‘结为朋党’。”他语中不屑,却说得悠悠然。

我诧异地望住他,他自顾得意笑起来,“方才还有些气,这会他的狗腿子在你这儿吃了鳖,也算替报了仇,估摸着他也得气上半天,所以,他也捞不着好处!”

我怔了怔,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还和孩子一样?”

他止了笑,抬手拂去坠落我肩上的花瓣,竟没有收手,顺势抚上我的脸颊,将我的脸稍稍抬起,指上的薄茧触在皮肤上,沙沙的微麻。

我们间,如此的亲昵已陌生。我下意识想往后缩,见他那深湛的目光,却横出一丝不忍。

“靖晖!”他咧嘴柔柔地笑了,“此生有你,我是幸福的!”

他的微笑如阳光和煦,那声音轻飘在这光里,一个个的字都像浮在半空中。

“但其实我也不配!”他深深看我,眼里神色莫测,“当年求娶你,因为对你的爱,也因为你有……凤凰命格!”

一句话如惊雷贯耳,我几疑听错,踉跄地退了一步,愕然道:“你……你说什么?”

他只是低下头,似乎笑了一笑,轻轻地道:“江南宅院里的刺客是我派去的!”

我抑住颤颤而抖的身子,抬起头,执拗地看住他,等他说下去。

“那年秋弥,我一直疑惑皇阿玛为何当着噶勒丹郡王的面压下了你和十三的婚事,追查下去才知道背后玄机。那疯僧的人间蒸发,是一条祸根。同去南巡的,老四和十三脱不了干系,当年十三被圈禁,怕不止因那道手札……”

他顿住,我已明他言下之意。他因疑而查,允祥也可以,难道允祥最后将此事独揽上身?

“那么你派刺客的目的?”我挺直了脊背,冷冷问道。

“逼他!”他迎着我质疑的目光,答得干脆,“他知道不管下手的人是谁,你都无法在江南继续呆下去了!他只能选择!”

“可是你娶我,你就不怕么?”我缓缓开口一字字,竭力不让声音颤抖。

“我不同,我在明,他在暗。当年我优渥隆宠,对你的情愫更是皆知。”允禵抽动了一下嘴角,仿佛浮现出笑容,声音如沙一般的涩,“所以他不敢,他若贸然争你,则难逃觊觎皇位之嫌。”

我微笑,只能笑,一面笑,一边望向他,“真是一个好局。他选与不选,都必失其一,都是输,你都是赢!”

我看着他,渐渐高声笑了起来:“你们……一切因由,皆那疯僧说‘我有凤凰命格’?”

“是!”他微抬下颌,阖上双目,只答了这一个字。

我转了头,不再看他,一步一步,离去,眼泪,也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唯一可做的是哀然地阖上眼帘,任它潸潸而下……

雍正三年三月,宗人府弹劾允禵,雍正命仍降其贝子。同月,皇后千秋节,开筵祝寿,召十四贝子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入京。

至我走,允禵亦没有来送行,我托付雨苓转赠他一句:活在当下,珍惜眼前。

茧自情煎

树叶凋零,如刹那繁华落尽,决绝离开树的怀抱,也许叶知道,树是它一次美丽的邂逅。最终要飘零,与尘土一同腐尽。

冬天还是来了,没有雪,却冷,紫禁城里的冬,真的很冷。

千秋之后,我被秘密扣禁在宫内。并不意外,从踏上入京的那刻起,我便知道此行无回。若我们都可轻易放下,便不会那般纠葛一生!

只是,他留了我,却对我避而不见。

这些日子,我仿佛一直做着同一个梦,迷迷蒙蒙,他的影子,就在我的眼前,离我最近的地方,重重浮光掠影,看见他的手,他的容颜,他的眼,带起浅浅的一丝痕迹,当我惊梦而醒时,却消失无踪。这里到处似有他的气息,若有若无,极轻极淡,扼住我的呼吸。

这般斗心之下,我亦渐渐落了下风……

极其轻微的响动饶是打断了我的思绪,回首一瞥,小宫女紫鹃正替换过桌上冷了的羹粥。她一抬头,瞧见我望向她,微一福,柔声道:“主子,这次是扇贝小米粥,您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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