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再上作者:肉书屋
凤再上第15部分阅读
。”双眸略略睁开,又眯了起来。
康嬷嬷忽然放低了声,道:“大概是因为姨娘生的……真真是混世魔王,最是游手好闲,自小胡天胡地,又没人管教……”
凤涅道:“嬷嬷很不喜欢他?”
康嬷嬷面色变了几番,道:“瑜二公子那性子,也难得人喜欢。”凤涅从铜镜里斜睨康嬷嬷,总觉得她是个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四十三章
次日清早上,范夫人同一干女眷便来问安,屋内寒暄片刻,便陪着凤涅游园。
行走之间,范夫人问道:“娘娘昨晚上睡得可还好么?”
凤涅微笑道:“很好。”
回廊下凉风习习,旁边湖水泛碧,墙根旁边竹林飒飒,雅致惬意之极。
范夫人见她四看,便道:“这座别院乃是数月前刚修缮好了的,还没有人进来住过,虽然有些清朴,然而胜在干净清幽,娘娘不嫌弃才好。”
凤涅道:“此地甚是雅趣别致,本宫很是喜欢,又哪里来嫌弃一说。何况本宫早便派人通传,切忌大肆铺张浪费,这样就已经很好。”
范夫人便微笑道:“娘娘所言甚是,本来大人正犯愁不知在哪里迎驾,若是在家里,总显得有些怠慢,幸喜有这所新宅子,……当初建这宅子之时,又哪里想到,有朝一日会成为栖凤之所呢。”
凤涅道:“正是,所谓因果造化,谁也是料想不到的。”
说话间,便走到回廊尽头,却见前头色彩斑斓,是一座二层小楼,窗户上竟是用了些或蓝或红的琉璃片镶嵌。
楼底下通着湖水,养着几只绿头鸭彩鸳鸯,在里头游弋来去,成双捉对,很是趣致。
一干女眷陪着凤涅看了会儿,凤涅道:“我们在此清闲,不知丞相现在在做什么?”
范夫人回道:“一早便去早朝,昨夜晚熬到半夜,准备了谢恩折子呢。”
凤涅叹道:“本宫回来一趟,倒是让父亲劳碌了。”
范夫人忙道:“虽是忙碌,却是无限欢喜,更是家门荣耀,因此倒是巴不得娘娘多回来两趟的。”
凤涅见范夫人对答之间滴水不漏,便点点头,往旁边走开两步。
有个范家的管家娘子在头前引路,进了个圆月门,一拐弯,却见头前迎面来了数道人影,个个华服秀美,宛若神仙降临。
凤涅定睛一看,才笑道:“原来是一面镜子。”
那楼底下里侧,并不竖屏风,反而立了一面大的玻璃镜面,将进门众人的影像映了入内。
范夫人陪笑道:“一时忘了说,娘娘未曾受惊吧?这奇巧之物,臣妾起先见了,也是很不习惯。”
凤涅道:“不曾惊,甚好。”
往前又走数步,才又低声问道:“是了,前些日子母亲进宫所说的那件事,如今怎样了?”
范夫人心领神会,情知是她进宫所说的修缮旧居打死人之事,便也压低声音道:“劳娘娘相问,已经无碍了……多亏了娘娘。”
刑部正在纠缠那死人之时,偏生皇后在这风头浪尖上请旨省亲,天子竟也准了,其中风向,谁人不明?就算是有人想从中翻盘,此刻也不是合适时机,自然熄了心。
凤涅笑道:“无碍便好,是丞相吉人天相,也是皇恩浩荡。”
范夫人连连点头,复低声笑道:“还有件趣事,臣妾听大人说,那起先想要借机生事的刑部司尚书,气得病了一场呢。”
凤涅抬起袖子轻轻一遮嘴角:“这人怎地这么不经风浪……倘若每件事都如此,那还不得活活气死?在朝堂上办事,这样沉不住气哪能成?”
范夫人道:“娘娘所说,便是金玉良言,可惜有些人竟是不懂。”
两人相对一笑,出了这小楼,却见前方一片葡萄藤子架成的长廊,此刻上头碧绿幽幽,已经结了小小的绿葡萄。
底下却也是颗颗的圆滑鹅卵石铺成的甬道。
凤涅便一点头,康嬷嬷先一步搭手,正走到中段,忽然听到前头一阵轰然笑声传来。
凤涅看了看,眼角余光扫过范夫人,却见范夫人依稀皱了眉,却也未曾做声。
如此将要走出葡萄藤架之时,凤涅定睛一看,却见前方的一座凉亭之中,有几个人影坐在其中,其中一个,一脚踩在石凳上,官服衣领微微敞开,露出雪白中衣,正晃着手,吊儿郎当地叫道:“没有下的了?没有的话可要开啦!”
此刻范夫人走上前来,见状皱眉低声道:“很不像话!”就要叫人。
凤涅却道:“那不是二哥哥吗?”
范夫人道:“正是……没想到他今日竟未曾出去,反而在此跟些侍卫胡闹。”
说话间,范瑜已是惊动,便扭转头来看。
跟他一起的侍卫们也都纷纷跳起来,敛着手退后低头,跪地行礼:“参见娘娘千岁!”
范瑜似是惊慌,手中的骰子掉进碗里,当啷啷发声。
范瑜也忙一撩袍摆,跪地行礼。
凤涅上前一步,缓缓入了凉亭,瞅了一眼,却见三个骰子黑点儿朝上,分别是“四,五,六”,合起来便是十五,乃是个大。
凤涅道:“二公子的手气不错啊。”
范瑜垂着头,惊疑不定似地:“微臣……微臣知错。”身上还隐隐地透出几分酒气。
凤涅一笑,抬手将那三颗骰子捡起来,随手往碗里一扔,只听得细微声响,骰子停下,凤涅笑道:“本宫的手气竟也不错,正好比二公子大上一点。”
范瑜一怔,略微抬头。
康嬷嬷在旁一看,却见是两个五点,一个六点,她便得意扫了范瑜一眼。
凤涅扫了一眼旁边的石凳,康嬷嬷立刻会意,手一挥,身后跟着的宫女们上前,将捧着的锦缎厚垫子放下,又将捧着的茶具布置开来。
凤涅缓缓落座,此刻侍卫们尽数退了出去,只有范瑜不敢退,仍单膝跪在面前。
范夫人本欲说话,见状心头一动,便悄无声息退了出去,身后一干女眷也纷纷而退,都站在亭子外低着头。
凤涅望着范瑜,道:“二哥哥这一向可好啊?”
范瑜道:“劳娘娘牵挂,微臣一向甚好。”
凤涅道:“是啊,本宫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性子倒是一点儿没改。”
范瑜略大了胆子,抬头看向凤涅:“娘娘……饶恕,微臣是因天热,一时忘形。”
凤涅道:“联合当班侍卫围赌,他们可都是负责保护本宫的,倘若让有心的贼子有机可乘,这件祸事,二哥哥可是担当不起啊。”
范瑜面上露出些许笑意,求道:“求娘娘高抬贵手。”
凤涅轻轻啜了口茶,略俯身靠近范瑜,道:“本宫倒是想饶恕了你,只可惜本宫身为皇后,自然更要以身作则,实在没法子将律法置之度外,二公子如此目无法纪,倘若就此放过,未免不长记性。”
范瑜瞪大眼睛:“什么?”
凤涅道:“念在是初次,跟随着便不予追究,只落在二公子一人头上,不知二公子觉得本宫这样处置是否恰当?”
范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等等,范悯……”
凤涅轻描淡写道:“嬷嬷,他说什么?”
康嬷嬷道:“奴婢没听错的话,二公子直呼了娘娘的名字……”
凤涅漫不经心看看自己手指上的黄金戒子,实在赏心悦目,便道:“罢了,本宫也不是小心眼的人,这件事就算了,免得两罪并罚,二公子受不了。就只究他聚众围赌之罪算了,……就在这亭子外头,小小地打上十五板子吧。”
亭子外范夫人听了,身子微微一抖,却不曾做声。
此刻禁卫上前,将范瑜拉出去,范瑜似乎回过神来,叫道:“娘娘,恕罪啊!”却不由分说地被拉出去,劈里啪啦打了起来。
凤涅听着起伏不断的板子声,看外头的女眷们个个色变,便对康嬷嬷低语几声,康嬷嬷出了亭子,对范夫人道:“娘娘说今日累了,有劳各位女眷相陪,娘娘欲回去歇息,请各位也自退下吧。”
范夫人扫一眼嗷嗷乱叫的范瑜,毫无异议地行礼遵从,带着众人退了。
一直等这些围观群众都退下,十五板子也干净利落地打完了,太监将范瑜扶起来,范瑜一瘸一拐地到了亭子外,跪地道:“谢娘娘……轻罚。”
凤涅望着他一张小白脸上见了汗,官服上也渗了汗渍,也不知屁股坏了没有,便道:“二公子请上前。”
范瑜手扶着腰,呲牙咧嘴进来,勉强跪下。
凤涅轻声道:“二公子知道自己今日为何受罚么?”
此刻人少,侍卫都有退了开去,身边只康嬷嬷等几个心腹。
范瑜一咬牙,低声道:“我倒是……小看了你。”
“哦?怎么个小看法儿?”凤涅唇角微挑,望着范瑜。
范瑜一扭头:“你无非是……记恨我昔日对你……”
“如何?”
范瑜皱眉,闷声道:“罢了,也算是我自作自受,又无防备,不晓得你如今变得如此厉害。”
“本宫哪里厉害了,”凤涅笑道,“倘若厉害的话,二哥哥你此刻便连话也说不出了。”
范瑜哼了声,不敢多言。
凤涅收了笑:“只不过……本宫有一宗疑问想请教二哥哥,不知你能否据实告知?”
范瑜转过头来,望着凤涅:“何事?”
凤涅道:“当初,本宫在府里之时,二哥哥以欺负本宫为乐,还次次变本加厉……”
范瑜一张刚刚微红的脸复又变白,他生得倒是很不难看,下巴尖尖,手指细长,只是气质上有种阴柔不正似的,眉头一皱,神色忐忑。
凤涅道:“别慌,本宫不是要再追究什么,只是想问问,二哥哥明明乐此不疲,为何后来,二哥哥忽然一改性子,不再找本宫的麻烦呢?”
范瑜肩头微微一抖,嗫嚅道:“这个……自然是微臣……改邪归正。”
“良心发现?”凤涅仰头一笑,“本宫先前还说二哥哥你的性子一如既往,你自己也认了,又何来良心发现改邪归正一说?”
范瑜眼神闪烁不定,抬头看一眼凤涅,对上她的眼睛,终于恼道:“罢了,对你说了又何妨……难道你还不知么?那一次我欺负你,被……被那人看到,他便狠狠教训了我一顿……”
凤涅凝眸:“那人?”
“你何必非要问我说出来?”范瑜神色里有几分畏惧,却又不敢不说,声音压低,道:“自然就是……就是当今圣上。”
第四十四章
范瑜说罢,凤涅饶有兴趣道:“当时圣上还不过是个不起眼儿的王爷吧,似乎年纪也小,又不是这府里头的,难道你就乖乖地听了他的?”
范瑜叫苦,说道:“虽是个不起眼的王爷,毕竟身份摆在那,且拳脚上更不长眼,我打不过他,难道还能死扛么?”
凤涅噗地一笑,欣赏他的细眼长眉,望着他略微瘦削的身板,心里比量了一番朱玄澹那身子,还真的无法死扛,不过,原来那人自小就很是凶悍了啊……
凤涅轻轻地咳嗽了声,便又问道:“本宫略微有些记起来了,记得当时,他在府内做客,不过,那时候你欺负过本宫许多次了,只在那一次被撞见?你可也实在很大意啊。”
范瑜听她口吻轻描淡写,便也放松几分,思索着说道:“此事说起来,咳,……其实在那之前,我的所作所为,当时的……圣上也知道一些,只不过不知为何,那一次他格外动了怒……”
凤涅心里一跳,抬眼道:“你说,先前你欺负我,他也知道,不过没管?”
范瑜点头:“是。”
凤涅道:“那他开始管的……是哪一次?”
范瑜道:“我记得……微臣记得是那年的正月十五过后,可还记得么?那时候娘娘你小的很,不过是三四岁而已……”
凤涅眯起眼睛道:“自是极小,要不怎么我记得不清楚了呢,……对了,他是怎么教训你的,只打了你一顿么?”
范瑜悻悻然说道:“打得不轻,鼻青脸肿地,差点儿断了一根肋骨,我又不敢对父亲承认,只说自己摔了一跤,幸好无人追究。”
凤涅笑道:“怪道你以后那么听话了,那么,现在你御前行走……圣上见了,可还能记得当初之事么?”
范瑜叹了口气,道:“圣上日理万机,若是不记得也是有的……不过幸好微臣现在虽是皇宫当差,但也极少见圣上,倒还安稳些的。”
凤涅问过了范瑜,见没什么可问的了,便叫个太监架着他离去。
凤涅走了半天,也觉得累了,便思回去歇息。
一路回了房,康嬷嬷便笑道:“娘娘,打了二公子一顿,好歹也稍微出了一口昔日之气。”
凤涅道:“本宫当时年幼,好些个事情也记不清楚了,幸喜嬷嬷你忠心耿耿,说的明白。”
康嬷嬷道:“奴婢也只是一时之间口快……替娘娘不忿,委实当时二公子太不像话……”
凤涅道:“对了嬷嬷,你说,范瑜说圣上打他的那一次,是正月元宵时候,那时候,圣上怎么会在咱们府里?”
康嬷嬷说道:“当时圣上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先皇同范家交情甚好……对了,娘娘该知道吧,如今咱们的懿太后,算起来,七折八拐地,竟是范家的亲戚呢,奴婢记得那时候,圣上在咱们府里住了颇久……”
凤涅沉吟问道:“那么……本宫那时候可认得他么?”
康嬷嬷说道:“这个奴婢就不太清楚了,不过,倒是记得梅仙小姐从小就跟万岁爷交情好,万岁爷总是称她‘妹子’,她便唤万岁爷……”
康嬷嬷撇嘴,却不敢说下去,凤涅心里知道,范梅仙叫朱玄澹,自是一声甜腻的“见清哥哥”。
然而范梅仙是范家正牌二小姐,而当时的范悯人小不说,地位更是轻微,要见王子,谈何容易。
那朱玄澹究竟是为何才为了范悯出头的呢?只是一时的小小少年、英雄意气?
还是说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凤涅问了会儿,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也罢了。
中午用过了午膳,小事歇息,起身之后,却听宫人禀报,说是丞相大人来探过数次。
凤涅便命人传范汝慎。
顷刻间,范大人一身官服而来,行礼罢了,凤涅道:“父亲,此间别无他人,何必如此拘礼?素日里不曾回来,倒也罢了,如今父女们好不容易相聚,就不必拘泥于朝堂上那一套了。”
范汝慎道:“多谢娘娘圣恩!”
凤涅道:“赐座。”
子规便搬了个锦墩给范大人,范汝慎提着袍子坐稳,温和问道:“此间简陋,娘娘住的可安稳?”
凤涅道:“非是简陋,只是清雅别致,本宫甚是喜欢。”
范汝慎面上透出一丝悦色,道:“娘娘不嫌,微臣也放心了。”
凤涅道:“此地虽然甚好,但本宫却也惦念昔日旧居,正打算着回去看一看,不知可使得么?”
范汝慎道:“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微臣这便去安排,明日娘娘便可回去暂居。”
凤涅道:“又要劳烦父亲大人了。”
范汝慎道:“此乃分内之事,娘娘切勿挂心。”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范汝慎便道:“自娘娘入宫以来,微臣同贱内……合家上下惦念娘娘,先前听闻变故,心甚忧虑,也屡屡在圣上面前说了好些话,只可惜无力回天,幸喜乃是虚惊一场,娘娘吉人天相,终究仍旧能够重掌凤仪,实在是万千之喜!微臣听闻消息之时,忍不住涕泪交加,一言难尽……如今再见娘娘凤颜,实在叫人,感慨万千。”
凤涅听着这样“感人肺腑”的话,也是微微动容,眼圈儿一红,似泪非泪,低声道:“父亲这番话,也让我甚是感念……昔日女儿遭遇不祥,身虽在冷宫,心却也惦记家中,知道父亲必然是坐立不安,很是担忧,幸好,仗着范家祖宗福荫,父亲赤胆忠心,皇上终究变了主意,擢令本宫重回凤仪,本宫身得安乐,心中也是更为感激多亏了祖宗庇佑,父亲出力,才思谋着要回家省亲一趟,也算是一偿夙愿。”
范汝慎望着凤涅,听着她字字清晰,不疾不徐地说着,他那一双深眸里头,亦是光影万千。
一直听凤涅说完,范汝慎才又道:“娘娘如今虽是一国之母,身份尊贵,不可言说,然而一片赤子之心始终不改,让微臣很是感动……只盼娘娘能够永得圣上恩宠,恩及范家。微臣心中宽慰莫名,在此感恩戴德,再拜圣上,同娘娘。”
他说着,便振衣起身,重新跪拜地上。
凤涅见状,便急忙亲身起来,上前将范汝慎一扶:“父亲何必行此大礼?”
范汝慎顺势起身,凤涅虚虚搀扶他重新坐了,才道:“对了,不知父亲可听闻,上午时候,本宫处罚了二哥哥?”
范汝慎闻言,双眉一皱道:“娘娘放心,此事微臣已经知道,全在范瑜之错,娘娘如此处罚,已经是算轻的了,微臣先前来时,且罚他跪在宗祠里呢。”
凤涅道:“多谢父亲体恤,当时当着众人的面儿,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本宫有心徇私,却也无法,只怕这事儿传扬出去,又给圣上……或者一些有心人知道,更说我们袒护自家人,因为这点儿小事得了坏名头,反倒不美。”
范汝慎若有所思地,连连点头道:“娘娘思虑周全,微臣敬服!”
四目相对,凤涅道:“父亲不怪我打自家人,本宫便放心了。”
范汝慎正色道:“娘娘所做,都是为了范家着想,乃是长远之计,若是为了一两个不成事的子孙累了大事,才是不当。”
凤涅笑着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