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大赦的人揪了手里的册子,恨不得找个洞子狠狠将之塞进去,脸色郁结的躬身去了。
“郁离。”又无聊起来的人唤了忠心的老母鸡男人一声。
“主上?”正琢磨着怎么挽回最后一朵桃花的郁离眼带疑问,又要玩什么花样?
“去书房替我拿两本书来。”
“主子,这是别人的别院。”重重的咬了‘别人’二字,郁离有心要提醒风大公子的存在,想着怎么着也要唤起这人一点点的愧疚或者感怀之心。
然而那人只是撸了撸肩上的一缕长发,不以为意,“本殿没说是自己的。”
郁离泄气。实在不该试图跟这人谈论这些问题。
“郁离这就去向风公子借书。”咬了咬借字,郁离大人哼哼两声又去了。
坐着的人看了看外间,突然一笑,恍若雨后初霁般明媚光彩。
“很闲啊。”丝滑的声音钻入耳朵里,酥酥麻麻,像是无骨一般软腻。
九凌漆黑的眼微微一扬,盯了盯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到身边的人,斜了脑袋,撑了一手支着,眼光透过墨衣的公子投注到室内不知名的角落。
“你不也很闲么?”她淡淡的反问,却迎来对方的一声轻笑。
一向清隽冷淡的风大公子最近似乎转了性子,对着人越发的圆滑热套。九凌下意识觉得这厮不安好心,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自那次不欢而散,两人平日少了接触,连话也很少。风简墨常常外间跑得勤快,而九凌,鉴于那档子事闹得厉害倒是一直安安分分的呆着。这俨然是第一次,风大公子有了近水楼台的机会却没有激流勇上。天性敏感的九凌少了马蚤扰,反倒觉得更麻烦。
有什么东西,在她未掌控的地方慢慢滋生了。
皱了皱眉,九凌颇觉烦恼。风简墨这厮真要杠上了,简直就是一只狐狸,她实在没心思跟这家伙较劲。
“听说宫里闹的很厉害啊。”风简墨凤目微转,修眉斜挑,“你这一闹连累了多少美人为你受罪呵。清妃下狱,梅妃永禁冷宫,好歹是自己的妻妾,夕桓洛也真下的心……”
黑衣的九凌挑眉,微吊的眼看不出情绪。
“啊,据说当夜进宫的那伙刺客,跟当年刺杀夕源光的是一路呢。九凌,你的目的,就是他们么?”
“他们?”唇边绽了一丝弧度的人冷笑,神情间睥睨孤傲,“这群小鬼,也配作我独孤九凌的目标?”
“我可是在等那只大鬼现身啊。二十多年了,那人能混得如此风生水起,这么个人才,怎么就没人发现呢?我也不过是帮夕桓洛牵牵线罢了。”
“呵,你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风简墨无奈的一笑,转了目光不语。
黑衣的九凌瞥了瞥他沉默的表情,幽幽双瞳中清冽的水光一闪,“柳芳菲什么时候来得京城?”
终于问了。美如墨兰的男子脸上盈满笑意,唇边撩起一抹促狭,“怎么,吃醋了?”
躺在椅上的人冲他一笑,说不出的迷魅,然而笑意却未达眼底,墨染一般的双瞳里依旧是波澜未起的平淡冷漠,只是空有一张不以为意的笑就那么看着对面的人。似在嘲笑对方的痴心妄想。
吃醋?她懒懒的看了他一眼,觉得好笑,竟然就真的笑出来了。他又不是她的男人,她吃哪门子醋?就算是她的男人沾花惹草,以她的强悍和冷酷,大发雷霆之下令其生不如死也只可能因为这种行径实在挑衅到了她独孤九凌的威严和骄傲罢了。
男人,我怎可能为这种生物拈酸吃醋?九凌的目光分分明明透着此种不屑。
风简墨看得分明,却是不动声色的敛下眉眼,也没有像往常碰钉子时的忧郁,只是淡淡的一汪静水显出不可捉摸来。小媳妇一样受气委屈的样子,跟他风简墨可没关系。
“她么?早在你回来之前,便已经在京城了。据说风流成性的优四公子留恋京城美色,览遍花丛之后只觉这边风光独好,于是就定下来了,至于那位柳美人,据说与优四公子有扯不清的关系,大概是芳心暗许一心跟随吧。”
“你找她做什么?”黑衣的女子漆黑的眼看不出情绪,微皱着的眉却泄露了她的不愉快,只是这不愉快究竟是为什么,却是不得而知。
风简墨看了她的脸色,没有自恋的以为这人会是因为他吃醋引发负面情绪,不知怎么的,这个清醒的认识反倒让他更加的不痛快起来,他淡淡的转开目光,“私事,没必要向你说明吧?”
私事?黑衣的九凌细细看了墨衣男子的表情,眯了眯眼,“你最好记得你今天说的话。风简墨,我还不想与你为敌。”
“所以别来打乱我的事。”
“我自然记得。”墨衣的公子微笑。
第一百二十三章无题
月黑风高,杀人越货居家必备之天道。
就在这么一个不适合花前月下的夜里,邺京外僻静的郊地,一处山壁杀机四伏。
黑暗中不同寻常的气息慢慢靠拢,肃杀冷厉的杀意浓重的扩散开来。
“沈统领。”黑暗中有人伏着腰潜来。
“如何?”按剑而立的人问道。
“确实是此处没错。”来人压低声音,“只是以这些江湖人的手段,狡兔三窟,里间必定别有玄机。”
“不错。”低头沉吟半响,带头的统领扫了眼高处隐在藤蔓后的黑幽洞口,有些踌躇,“击杀令已下,陛下要得是一网打尽,明火执仗的冲进去打草惊蛇,不妥。”
“有没有人潜入打探过?”
“有。”那人深吸一口气,“有进无出。甚有平民无意发现此地也无生机,此间人士心狠手辣武功高强,隐藏的很好。”
“里间必是极其浩大的地宫一类的秘处。贸贸然进去,实无成功把握。”
“那么火攻?”
“不行。叛党会从其他出口逃散。”
“那?”
“先找到其他出口。”
只有地毯式的搜山了。只是,如此大动静的作为,要不惊动叛党,谈何容易?
“看来今晚只得无功而回了。”按剑而立的人皱了皱眉,突然转首低喝,“谁?”
哗……闻声四周埋伏的人猝然拔剑。
不言而喻的,若是来人属叛逆一党,那么所有的计划便岌岌可危了……
“呵。”低笑声从林间传来,说不出的诡异,来人声线飘忽不定,也刻意压低,似是在不停的变换方位。
“何必紧张呢?各位。”
笑了两声,那人诡秘的又道,“我可是好心来帮各位的哦。可别打什么杀人灭口的主意,多丧尽天良啊,这行径……”
“你是什么人?”夜色中沉稳冷定的统领按捺不动,目色如电般刺入林间。
黑幽幽的影子模糊不清,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慢吞吞从一边踱来,停在一棵树下,颇有些闲适的靠在树干上,精光闪烁的眼格外的不怀好意。
“大内侍卫统领,万岁的贴身护卫,不在皇宫里面当您的差,跑到在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山头,说出去谁信啊?是不是,沈统领?”
沈阔。与帝王几乎形影相随的大内高手,御林军昔日的统领,今日帝王的贴身护卫。
黑暗中沈阔不动声色的冷笑,“阁下好眼力。”
“啊,过奖过奖。夸赞归夸赞,沈统领,你打那手势作甚?在下的好眼力可都看见了。不是说了不是那边的同伙么?您犯得着跟我过不去嘛。”
“不过这皇帝的暗卫们眼力可真好啊,这么黑能看到头儿的手势?啊咧咧,改天我也得向老大建议建议了。”
沈阔皱眉,冷哼一声,“阁下有何贵干?”
“不是说了嘛,”来人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黑暗之中也没谁看到,一脸可惜的伸手揉了揉额,“在下是来雪中送炭的啊。”抬头望望了天,徒然的发现头顶密密麻麻的是树叶,黑沉沉的没个光亮,话说,‘雪中送炭’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吧?
“既不是心怀恶意,阁下为何不近两步说话?”沈阔目光如炬,一霎也不霎的盯住那靠在树边的人。
“过去?”摸了摸鼻子,男子一边伸手在怀里掏来掏去,一边没好气的答道,“你以为在下的脑袋被驴踢扁了啊?过去那不是找死嘛。”
沈阔不动声色的朝着属下打了个手势,右手摸到腰间,双脚轻轻无声的旋开,趁着那人低头不知在找什么的瞬间,倏忽如风般扑去。
偏生此时,悉悉索索的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东西的人却如鬼魅一般转眼不见,沈阔甚至在前一秒靠近的时刻清晰的看见那人连头也未抬。来人居然警觉如斯!
“哎,都说了送东西的。”男人抱怨的声音响起。
嗖!布片一般的东西飞了过来,直直砸给正脸色难看的沈阔。沈阔头也未抬,直接横剑一挡,那东西就晃悠悠的挂在了御前侍卫的宝剑上。
“就说了你们喜欢抢的,偏生老大还让送……”抱怨两声之后,只听得沙沙几声,林间再无痕迹。显然,人已经走了。
沈阔皱眉,将那片布料一般的东西送到眼下仔细看了看,晦暗中依稀只见弯弯曲曲的线条,颜色绘的极深,脑中一动……
那是贼子巢|岤的布局图。
只是,是真是假呢?会否是对方的诱敌之策……
————
“陛下以为……?”男子端着疑惑的神情看皇帝波澜未兴的脸。
夕桓洛盯着那张呈上来的图半响,突然意味不明的笑起来。
“陛下?”沈阔皱着眉出声。
“沈阔可有仔细看这张地形图?”皇帝靠回椅上,抬眼扫了一眼站着的人。
“陛下的意思是?”
“这张图的右角有个天鹰标记,沈阔可知这是什么?”
“臣不知。”
“这个啊,可是陆机昔年的独有标志。”
“陆丞相?”沈阔讶异的瞪大眼,有些不明状况。“来人说是奉主人之命,难道丞相当年……?”
“那倒不是。陆机确实已死。只是能知道这个标志的人,除了陆机的亲信,大概找不出别的人了。不排除这些人因着陆涧玥的缘故出手。”
陆机一死,那些曾经誓死追随的人自然是转而护住最后的一条血脉。陆涧玥于大内失踪,这些人将目光转到帝王的身上未必是不可能。不管如何,目的上来说,两方基本一致。那么,可以确定不是陷阱?毕竟江湖势力避朝廷不及,怎会异想天开设这样一个陷阱让皇帝的人去跳?要知道,即使掉入陷阱,一个帝国损失的无非只是千人不到,而后面的帝王之怒,百万雄师,谁能抵挡?敢与一国敌对的,必定是势均力敌的力量。江湖草莽,再是能耐,也是螳臂当车,愚不可及。
“那么,陛下认为这人是可信的?”沈阔正了正神情。
“可信又如何,不可信又如何?沈阔,朕的眼皮子底下,如何能容得了这样的存在?这批势力无论如何,朕必拔之!”
“臣明白了。”沈阔伏腰。
“明晚就去吧。”皇帝扣了扣案桌,“御林军也可调去,只是记住,需得不动声色。”
“是。”
第一百二十四章神女有心
一样的夜色,然而在不一样的地方,却又有不同的韵味。
素红楼算是比较上等的一处风月场地,虽不能与雁霄阁比拟,但也别有繁华。如人有三六九等,风月之所也是各有不同的。
后门前,一辆朴素的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拉开车帘,穿着灰色斗篷的人缓缓走了出来,身形纤细,脸孔藏在斗篷下只看得见眼睛,清清淡淡中有些忧愁,又有三分孤傲和冷意。
那人抱着一架琴下了车,朝车夫点了点头便径直进了素红楼的后门。
迎向里间,那人目不斜视的专心行走,穿过花园,绕上游廊,又上了阁楼。
“哎哟哟,柳姑娘啊,你可好歹是来了。今儿个有个客人正点名要听你的曲子呢,等了快一盏茶时间了还不见你来,急死妈妈我了!”挥了挥香帕的老鸨挤眉弄眼,尽管那披着斗篷的人一言不发,徐娘半老的女人也兀自说得欢畅,说话间急急忙忙的将人引入厢房,思量着讨好里间的金主赚了不少。
进了屋,那纤细的人这才顿了下来,将手中的琴交到一旁侍奉的小丫头手上,伸出葱葱玉指解了斗篷慢慢褪下。
火红猎猎的衣衫露了出来,毫无花哨只是纯粹的红,这样浓烈的颜色原是一般人无法接受的,这时却显出别致的风情来。
仅仅是看了那样一角衣衫,便能让人响起美人莹白如露的肌肤来,无形间,未现姿容,便堪堪生出蛊惑人心的力量来。
那人解了斗篷缓缓转过头来接了琴,慢慢的往里间走。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长发铺洒,红衣如莲,纤腰不及一束,行动如柳。形态举止来看分明是个美丽的女人。
进了最里间,厢房里用了一道珠帘隔出了两个独立的空间。女子从一间屋子转堂而过,便正巧出现在隔开客人的那块僻静角落。
珠帘后是一道薄薄的白纱蔽帐,两边打量,朦朦胧胧,如雾中看花。
红色的人影一晃,那边久候的客人轻滑细腻的声音便响起来。
“柳姑娘,又打搅了。”
帘后的女子朦胧的身影端坐着,膝上摆好了琴,“风公子今日想要听什么曲子?”
年轻的墨衣公子笑了笑,身边奉酒的婢女眼前一花,只觉满室都是光华珠影。男子丰神俊朗的眉眼一扫,墨兰一般的清隽令婢女们心跳不已。
“柳姑娘随意吧。”最终貌美的公子举了酒盏一敬,淡淡的回答。
帘后的人微微顿了顿似是思索了一会儿,纤长的手指微动,清冽如泉的曲调响起,空谷幽兰一般怡人心脾。
墨衣的公子一双凤目勾魂夺魄,黑色的眼瞳清朗婉转,修长的眉似兰叶一般英挺舒展,五官精致梦幻如同一张铺开的水墨。
风简墨。这样一个月华一般的男人身上流转的却是一种古韵墨色一般的深远悠长。让人看不透摸不清,却又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的美丽。
“柳姑娘早已是清白之身,为何要出入于这风月之所呢?”似是漫不经心的起了一丝好奇,墨衣的公子斜眼看帘后拨弦的人。
红衣的女子手上未停,心神不扰,淡淡回道,“不过是在此地生长了二十年,终究习惯了京城的风花雪月。芳菲一生醉于琴技,默默归于无名总是不甘的。”
“虽是欢乐场,却也有知音人。”女子淡漠的声音回荡。
“是这样啊。”墨衣的公子转目,对着奉酒的两个丫鬟笑了笑,“下去吧,不用侍奉了。”
兀自有些神迷的丫鬟怔了怔,虽有不舍,但也只好磨磨蹭蹭的下去了。风简墨这才又看向帘后的人,笑着道,“风某不才,不知可配得这知音二字?”
帘后的女子冷艳的脸上分毫未动,没有回答,只是优雅的拨动琴弦。
风简墨一掸手,黑色的衣袖拂过桌沿落在膝上,他漆黑的瞳孔神色莫名,倏忽笑意又起。
“柳姑娘也在找人么?”
帘后的人不答。他笑了笑,执起一盏轻抿,摇头慨叹,“不,倒是说错了。柳姑娘你是在等人。而我,已经找到了那个我要等的人。”
“找到了那个人,而他却一直在找寻别的人,是不是就只能等待了?”
帘后投来讶异的目光。
“此曲清冽空幽,有浩远孤高之意。只是细细听来,有一丝愁意暗藏,回环往复意蕴绵长,却原来是不得意的忧伤。”
“姑娘等的人还未回头么?”
帘后的人神色微微波动,依旧不语。
墨衣的公子眼中却似笑非笑,深沉的让人看不清颜色。
“我遇上了一个女人,她为人冷酷,心狠决断,这滚滚红尘没有一样入她高傲的心。她追逐自由,乘风而行,吝于给别人慈悲的眼色。这样一个人,任谁也知道该聪明的远离。只是,我却不知不觉的入了迷。”
“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执意跟随她身后不离不弃。从相识到如今已有很多个年头,她看我的眼神渐渐有所不同。只是人心实难满足,我渐渐贪图更多,柳姑娘,你说,我这样是错了么?”
琴音停了下来。帘后的人静静看着墨衣的公子。沉静的目光穿过珠帘投了过来,带了不明的意味。
“风公子说的人,芳菲甚觉熟稔。”是那个人酒醉之后念念不忘,痛苦低喃出的名字么?
“是么?”墨衣的公子笑了笑,似乎不愿多言。
“风公子。”帘后的女子纤长的手按在琴上微动,她不动声色敛下眉眼,眼中划过一抹光芒,“若是不贪求,那便不是爱了。”
“你找的那位姑娘,她喜欢上你了么?”
“也许是吧。”墨衣的公子清浅的声音回道,隐晦的意思却朦胧不清,“若她最终的归宿不是我,那么这世上便再不会有她能爱上的人了。”(凰有话要说:关于这点,风大美男要表达的意思是:第一,九凌若是连他也未爱上,那么这世上还有谁配她去喜欢?这是一个男人高度自信的表现。第二,除了他,她哪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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