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当真喜欢老跋,那无论如何也要让老跋抛却仇恨,喜欢上她才是。寇仲暗暗想着,只当龙葵愿意同他们一道上路是因为跋锋寒的缘故。
毕玄听罢大笑三声,“好!好!好!”他这三声笑一声比一声重,竟似是敲在众人心上一般,可见其功力之深厚!语音才落,他像魔法变幻般移到跋锋寒剑锋外半丈许处,右拳击出。
出乎三人料外,毕玄的这拳没有带起任何风声,只那样仿佛毫无力道轻飘飘的一拳,却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无比浩大而可怕的力量,见毕玄一动就迎上来与跋锋寒形成三角阵势的寇仲徐子陵三人皆感到后招被他完全封死!
就在此时,三人都身不由主几乎要向前扑跌过去。那拳劲仍是悄无声息,但整个空间却忽然灼热沸腾,如在干旱炎热的沙漠中赤身捰体曝晒多天,生出濒临渴死那干涩缺水的骇人感觉!
武尊毕玄的炎阳奇功,果是名不虚传!
就在这时,一支“气箭”划破夜空,凌厉而来!即使以毕玄的通天本领,亦是不得不暂避其锋芒,放过寇仲三人。
七星连珠,她的弓无须上箭,拉弦即发,一支连一支,直射得草叶纷飞,晚风呜呜作响!
但那毕玄身形飘忽,便若一片云随风而动,又似一叶扁舟随水而流!竟是无一箭中,只一箭擦过他的胳膊,划破一点外袍衣衫!
毕玄脸色沉凝如水,落后站定,“姑娘果然不曾让本人失望。”以气为箭,他也是做不到的,那夜金狼军所遇他不过耳闻,还当有所夸张,此时看来,却是实情。
龙葵已是如一片轻羽,翩然落在地上,立于跋锋寒身边,她嫣然一笑道,“你确实厉害,但若要在我的面前对他们动手,却也不易。”能躲过她的箭,武功想当之高了,若是这个世界并非灵气如此稀薄,她自可以用雷动九天将他轰成焦炭,但如今却是不那么容易,想不到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高手。
跋锋寒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道:“这一场是我的,如我不幸战死,就以此帐作我火葬之所,马儿任它留在草原吧!”
龙葵愕然,不禁朝他看去,“什么?!”
寇仲、徐子陵却是心中一沉,知道以跋锋寒的高傲自负,此话既出,再无商量的余地!
跋锋寒目光灼灼地看向龙葵,“此战乃是我梦寐以求之战!龙葵,虽你可保得我们,但若我退缩不战,此生于武道之上怕是难有进步!你我虽有仇怨,但还望此时不要出手!”此话极为奇怪,明明素有仇怨,却偏生他担心的是她出手救他,毁了他与毕玄的这一战!
龙葵看着跋锋寒英俊坚韧的面庞,久久不语,目光深深,见他眼中坚定不屈、战意凛冽,整个人都有着无畏不惧的明亮光彩,使他本就出色的模样更加如松柏般卓尔不群,不知为何不满挑衅的话语顿时说不出口,只得道:“好罢,便允你这个承诺。你若死了,我就杀了这个老不休为你报仇。”
跋锋寒尚是第一次听到她对自己温和软语,原只道她必然嬉笑反驳,又或嘲笑讥讽,就算答应怕也是随口应来,到时反悔,他正悔于同她一道上路,不料她居然就此答应!且口吻柔和轻叹,竟是认认真真的承诺模样!
寇仲与徐子陵正眼巴巴地望着龙葵,只望她拒绝才好,他们皆是明白此时状况他们已是无力回天,但若龙葵拒绝,关键时候救得一救,即便是毕玄在此,他们仍相信跋锋寒能得一线生机,但偏生她也答应了他!
即便是他们三人与毕玄为战,亦无胜利把握,跋锋寒一人前去,岂有侥幸可言!
可他一步踏出,剑气凛冽,锐利逼人,自有中一去不求返的傲然气势,坚毅而决绝!
跋锋寒就是如此,一旦决战,无惧生死!
复生
月色凄迷,夜凉如水。
大草原的夜晚比起白日来,总是寒意逼人。
龙葵看着跋锋寒出剑,看着毕玄一个空翻一脚踏来,每一个动作在她的眼中都极清晰而缓慢,跋锋寒剑意洒然,但毕玄明显更高一筹!
实则不用看,她与寇仲、徐子陵都知道此战他胜不了,不仅是胜不了,甚至是生机渺茫。就像他想要出手杀她的时候,她也知道他是杀不了她的,至少现在的他不行。
但跋锋寒是那样刚毅自负的性格,宁愿死,也不会放弃这种机会!
看似漫长,实则不过须臾之间,战斗已然结束!
跋锋寒被毕玄一脚踢中丹田要害,就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朝这边飞来,寇仲与徐子陵狂喝奔去,龙葵唇角浮现一抹冷笑,毫不犹豫地拉弦,一箭射出!
这凌然一箭便如一道光划破夜空!
毕玄的身影已在草叶之上急速后退,翩然而去,“这顶丧帐便留给他用罢!你两小子尽早滚回中原去——”话语却戛然而止,因着他的左肩被一支看不见的气箭洞穿而过!即便是毕玄也不由闷哼一声,吞下方才想说的话语。
若非他事前伤在跋锋寒手下,也不至被龙葵一箭射中,只能躲开要害,终是没能完全避开。他借着箭势,转瞬之间已变成草原上的一个小黑点,速度之快,当真疾逾闪电!
寇仲已是悲鸣一声,扑到跋锋寒跟前,徐子陵亦是目中流下泪来。
龙葵不过站了片刻,还是不曾追去,回过身来,脚步轻盈,“他如何。”
“心脉未绝!”寇仲与徐子陵的双手都贴于他的身上,长生真气源源不断地输进,“但他真气被毕玄踢散,经脉亦断得七七八八,只怕救回来也是一个废人。”寇仲双目湿润,哽咽道。
徐子陵沉声道,“尚有一线希望。换日大法需破而后立,败而后成,老跋此时正符合这条件!”
龙葵皱着眉看着跋锋寒苍白若死的面容,低头道,“我不曾想到他当真这样无畏无惧地赴死。”
寇仲与徐子陵忙着给跋锋寒施救,她声音又轻,他们却并未听清。
那顶营帐之中空空如也,寇仲从行囊中掏出一块毛毡铺在地上,徐子陵将跋锋寒置于毛毡之上,寇仲掏出银针来正想施救,却忽然闻到一种奇异的香味。他们从未闻到过如此难以形容的香味,却只有用一个奇字来形容,似兰非兰,似麝非麝。
“这是什么?”徐子陵见龙葵莹白的手掌上,正托着一只精致的蓝色小瓶放到跋锋寒鼻下,讶异问道。
龙葵长长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还魂香,具有起死回生之效。”
寇仲闻言大喜,“当真如此神奇,那老跋的伤——”
“此香只是救回他的命来,我确有药可治愈他的伤。”龙葵用过香,替跋锋寒把脉探查过,才站起身来,“但我想他应是不愿再欠我的情。”
她如此一说,寇仲、徐子陵对看一眼,皆是明白她此话何意。
“但若成了一个废人,老跋必然不愿再活下去。”
“你们不是有那什么换日大法么。”龙葵道,忽然又笑起来,有几分调皮的意味,“若你们这换日大法失败了,我自会将我的仙家灵药给他灌下去。”
寇仲闻言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怀疑道,“真有什么仙家灵药?”
“那是自然!”
“那这世上莫不是还有神仙?”寇仲瞪大眼睛问。
龙葵摇摇头,“早就没了。就算以前有过,如今也是没了。”她惆怅地伸出手来,但表情却是轻快的,吐了吐舌道:“这世上的灵气如此稀薄,神仙怕是在这儿活不了!”
寇仲与徐子陵面面相觑,但原本担心换日大法不行的心中总算松了一松,因还有龙葵这条后路。
“那仙家秘宝乃是何物?”徐子陵仍是有些好奇。
龙葵手掌一翻,只见他们面前的毛毡之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华贵锦盒和一个紫琉璃色的长颈鎏金瓶,她指了指那个锦盒道,“这是九转再造丹,方才若是给他服用这个,不仅可以救回他的命,连伤势都可以好一半。这是天香续命露,此物是真正的仙家之物了,不仅能让人死而复生,也能治愈他身上的伤势。”
寇仲目瞪口呆,随后才扭捏问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何就这般毫不遮掩地告诉我们。”要知道,这种东西一旦出世,必然引起一阵腥风血雨的争夺。如今的寇仲与徐子陵已然不是昔日扬州城中的小混混,辗转江湖这些日子,他们的见识和眼界都远非昔日可比,自然知道面前这些东西的价值,应该说,这些东西的价值,远超过他们所能想象的,这世上怕是没有人不想得到这种东西,只怕会有无数人愿意为此物疯狂。
徐子陵却忽然抓住了寇仲的手臂,“既可以死而复生,那,那娘!”
寇仲顿时明白,虎目一亮,“对!”
龙葵仿佛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若是死了太久,魂魄都已散了,自是无法再复生。”见寇仲与徐子陵面上露出失望神色,她笑道:“我给你们看这些,是安你们的心,就算那家伙无法凭他自己练成换日大法,我照样可以将他救回来,即便不是这些东西,其他药也可以。”
两人的心情经过大起大落,不免有些难以镇定,但仍是双目生光,“还有什么?”
龙葵给他们看这些东西,虽然是出于信任,要知道,她印象中的主角绝对是好人,也是因即便是谁起了歹心,也无法从她手中把药盗去,她的这些东西都在她的随身空间中,旁人无法窃取。“紫菁玉蓉膏,仙人炼制的药膏,具有白骨生肌的神奇功效,能治他的伤。雪莲精,用天山雪莲子磨成粉后炼制出的珍贵丹药。天仙玉露,仙女们采集百种仙草汁液精华炼制成的仙露。这些都能帮助他恢复原有的内力……”
次日,当晨光渐渐散入营帐之中,跋锋寒睁开酸涩的眼,看到的就是他的两个好兄弟正兴致勃勃地蹲在那女人身前,那女人眉飞色舞地不知在说些什么,白玉般的面容在晨光里似是泛着淡淡的莹光,明丽无瑕。耳中听到寇仲一阵笑声,不知为何他觉得心中一阵酸涩,他们就这样全神贯注地说着什么,竟是只把自己丢在一边。
徐子陵首先发现他已醒了,脸上顿时现出欢喜神色,而寇仲转过头来,见他正看着自己,欢呼一声扑了过去,“老跋!”
跋锋寒心中一暖,方才生出的些许失落痛苦即刻散去。“我还未死吗?”他的声音沙哑,有些茫然。
龙葵见他长长的眼睫在晨光中呈浅金颜色,弯弯地卷翘着,只那双眼空洞而直勾勾地看着帐顶,但好歹是醒了。
寇仲有心想道是龙葵的“还魂香”救他回来,又想昨夜龙葵说老跋绝不愿欠她的情,转口道,“昨夜老兄你心脉未绝,如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莫开玩笑了。”跋锋寒挤出一抹苦笑来,“为何要救我,这样半死不活,倒不如让我死了。”
“彼此兄弟,怎会哄你?现我这里有一功法名叫‘换日大法’,正适合兄弟你!”徐子陵在一旁道,他的信用显然比寇仲要好一些,跋锋寒的眼中透出一线光芒,“换日大法?”
“不错!”寇仲如小鸡啄米一般点着脑袋,唯恐他不信,“若老兄你练成,不日便又是一条好汉!只怕功力更甚往昔!”他并不敢吹捧太过,实则他与徐子陵对换日大法都没有十成的信心,但表面上却一副笃定模样,如非必要,他们也是不愿龙葵用灵药救得跋锋寒,以他现在对龙葵的恨意,即便是龙葵救他回来,怕是对他的自信自尊都是一个严重的打击。
龙葵移步,在跋锋寒身侧蹲了下来,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跋锋寒的胸膛,“其实你这样不动,也挺好的。”她笑着,长长的黑发垂落,拂在跋锋寒的脖颈,她歪着头勾唇而笑,那笑有着三分魅惑七分邪气,“你若练不成那换日大法,我也有办法能救你,不过欠我一条命,从此你便是我的人,如何?”
跋锋寒怒目瞪她,几乎又要吐出一口血来,“龙、葵!”即便知道她的口吻乃是玩笑,他仍是气血上涌。
寇仲面色古怪,徐子陵忍俊不禁,只觉得原本跋锋寒如此半死不活是件凄惨的事情,却偏生被个龙葵搅得奇奇怪怪。
“我宁愿死也不需你救!”
“这可由不得你。”龙葵的口吻依旧是恶劣的漫不经心,“你以为这样的你能反抗得了?”
寇仲见跋锋寒一副几乎要被气得晕过去的模样,唇色脸庞比方才更白了几分,急忙道,“老跋且放心,那换日大法必然能成!”
徐子陵也赶紧将换日大法的口诀说与跋锋寒听,只怕他真的被龙葵气昏。
龙葵白皙修长的指微搭在跋锋寒的手腕上,片刻之后站了起来,走到一旁去了,嗯,其实适度的怒气有助于气血的畅通。勾着红艳的唇,她转身出帐,为他们守门。
大草原上风过草低,宁静安然。
不久寇仲掀帐而出,叹道:“龙大小姐,你何故一直气老跋,他这种骄傲自负的性格,最忍不得这种。”
龙葵的红衣黑发随风而动,足尖离地,半悬浮在空中,双袖别在脑后轻轻晃着,看着心情甚是不错,“我的脾气本就不大好,他的脾气也不怎样,不过这样反倒有趣,不是吗?”
寇仲摊了摊手,笑道,“说得不错。”笑眯了眼的模样看着也似是龙葵那般恶劣不良。
帐内徐子陵看着跋锋寒闭目睡着,总算是松了口气,只盼着这换日大法当真有效,若真是要用龙大小姐的方法,那恐怕老跋非要气死不可。
明明该为老跋担心,但不知为何,他却是想笑。
若是睡去的跋锋寒知道他的两个兄弟心中所想,怕又是要气得吐血!
虚惊
大草原上一如昨日的阳光温暖,气候宜人,龙葵足不点地地从长草上掠过,身姿曼妙,身后寇仲与徐子陵分别抓着毛毡的两边,奔跑起来脚步稳健,躺在毛毡上的跋锋寒如躺在平地上一般安然。
天空一声鹰鸣,龙葵抬头望了一眼,勾唇笑道,“看来又有苍蝇来了。”
寇仲与徐子陵对视一眼,皆是知道应是毕玄退去之后,墩欲谷率人追来,这原也在他们预料之中,之所以离开那顶不祥的丧帐,又一把火把那儿烧得一干二净,本就是因为只怕会有人在毕玄之后寻他们晦气,而最可能的就是赵德言、墩欲谷等人。
“不知毕玄会否亲自出手?”徐子陵却不像龙葵那样自信,皱眉道。
寇仲摇摇头,“想是不会,毕玄自重身份,既被龙大小姐逼退,应不会再有脸面出现,再则他的伤也不会那么快好。”不仅老跋伤了他,龙葵那一箭更不是说笑的。
“若来人太多,只怕老跋危矣。”徐子陵叹气。
寇仲也学着他的模样叹气,却偷眼朝龙葵看去。
龙葵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若是出事我自会护着这家伙。”
寇仲嘿嘿笑着,谁让三人之中,龙葵的本事最高,跋锋寒如今正在昏迷睡梦之中,最是脆弱,无论是谁给他来上一击只怕他刚刚被拉回来的性命又要丢掉,不能不注意一些。
“若来的只是赵德言、墩欲谷等人,即便是毕玄亲至,我们三人当是可护得老跋周全,但若来的是数以千计的金狼军,恐怕……”徐子陵苦笑道。
龙葵往猎鹰盘旋之地望了一眼,听了听风声,“来的人不少。”
不消她说,寇仲也见到那厢三十多骑下马在河边查看,脸色也凝重起来,“事情不妙,看来他们正分队搜索,怕是有不少金狼军。”
正商量着计策之时,忽见那猎鹰在上方盘旋一阵,忽朝西方飞去,寇仲顿时大喜,“怎会这么巧,看来那方向有人!”
三人便在一河流边的小树林里歇下,夜晚之时,龙葵承诺守夜,寇仲与徐子陵也不与她客气,各自坐于一棵树下,闭目休憩。
毛毡铺在柔软的碧草上,跋锋寒仰面躺着,呼吸平和。
龙葵跪坐在他身侧,夜色对于她而言丝毫没有影响,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苍白而刚毅的面容,斜飞的眉如一道利剑,平添几分桀骜酷厉之气,高鼻深目,轮廓比起汉人来要深重许多,倒是有几分像是她模糊记忆中那个世界西方人的模样,只是她已做了千年的女鬼,好多事情已变得朦胧不清,只怕再过上多少年,便要彻底忘了。
想到此间,她便有些惆怅。纤长白皙的指划过跋锋寒的眉眼和挺直的鼻梁,柔软的广袖落在他的身上,带起一阵微风浅香,她的眉目宛然,也不知是怀念,还是什么。
跋锋寒此时正修炼换日大法,地下的先天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体内,并未恢复意识。只是在深眠当中,也仿佛闻到一种极其好闻的幽香,萦绕在侧,这香并不重,却似是春日里柔和的暖风,极其舒适,让人心下安宁。
第二日清晨寇仲伸了个懒腰醒来,便见龙葵已不在原地,抬头四望,才见不远处的一棵高树上,她正悠然坐着,晨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是笼了一层柔和浅白的光芒,她轻轻晃着腿,看上去俏皮悠然,如墨的乌发衬着半边莹白美丽的面容,安然宁
(大唐双龙传)红葵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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