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官拥护著主子的养母,熬了二十年,爹终於盼到主子扶正,含笑九泉……
那麽他呢……是否一辈子就守在主子的身边听令行事,从未想过要些什麽。蓦然,另一道声音窜入脑海──
黎生,那块令牌代表你的身分,我不可能亲自奉还让你再套回身上!
彷佛制造纷扰,怎麽也压抑不住那蚀人的心慌。一甩头,他匆匆而走,无论上那儿都可以,就是不能再去高府。
那下流胚子会是他今生最大的麻烦……
(6鲜币)第九章1
入冬以来,气温骤降,屋外满园子都积上了一层雪。
屋内也充满了寒气,陈总管为主子准备了暖炉,步履稳健地端去留心阁。
虽说练武之人比较耐寒,但人毕竟不是铁打的身体哪,他瞧爷穿著一件旧棉袄,压根不够厚实,怕染上了风寒可就不妥。
「爷。」他进门就唤,倾身将暖炉搁在罗汉床的脚踏旁,问:「今年过年你要回另一座高府吗?」
闻言,他搁下书册,怔然於陈总管竟问起这事。
陈总管迳自往下说:「这些年,我们这些人跟著你,久而久之也能猜个七八分,如今爷让人瞧得起了,何不回门风光一下。」
「陈总管,你意有所指?」
「当然。」府里的老夫人会将心事说给喜娘听,喜娘又将消息传给他知情,爷当年是被人逼出高府的,压根就不是那家子所亲生。
原来爷在小时候就没人肯搭理,难怪他会溜出外头和他们一起鬼混这麽久也没人察觉。
「g,俗话说,每逢年节倍思亲。爷若肯走一趟,也不是坏事。」
「再说吧。」他答应过奶奶不再怨懑,可没答应要笑脸迎人去跟那家子攀亲装热络。
不一会儿,李朝央匆匆走进房,也喊:「爷!」
「什麽事?」
「今儿我送咱们那些货到王爷府上,顺便跟黎生拿详细单据,他托我转告:王爷看中了您名下的一块地,想买下或跟您交换。他也托我将这张纸交给您过目,您若答应了,看要约什麽时间和地点谈。」
他现在跟黎生很熟咧,也跟马公公套了不少交情,他警告黎生这三、五个月之内不准出现在马公公眼前,否则他胡诌的谎言就拆穿了。
高颢伸手接过单据和纸张,心里颇吃味儿,脸色顿时难看。「那家伙没手没脚吗?就不会自己送来。」
「呃!这个嘛……要去问本人。」他只是个传信的,运送古物这差事是爷亲自指派,这时候却连连赏好几个白眼给谁看哪。
高颢「哼」一声。
李朝央充耳不闻,知道爷失恋咧,黎生从没提过爷半句,真可怜……马公公的关心也白搭,那千年人参礼盒还平躺在爷的房里,爷失恋後压根没心思去理会。
而且,黎生现在的气色好很多,性子是冷淡了些,起码不会鬼吼鬼叫或不搭理人了。
高颢瞧了下纸张,上头写著土地的地点和范围,巧的是,那是一块他压根就不稀罕的东西!每年所得的税收,他统统捐到收容孤儿的地方去了。
嗟!
「爷,怎不说话了?」陈总管敏锐地察觉爷此刻的心情更糟。
李朝央说:「如果您不想卖或换地,我这就去转告黎生。」
「呵,我怎会不想呢!」眼神充满杀气,他想黎生可想死了,尤其在入夜後就想把人给绑回来狠狠地操他一顿!一脸愤恨的,逮著机会,他要让黎生倒大楣!
高颢速速吩咐:「李朝央,你现在就去王府转告一声,要我换地或卖地都可以,但是我要亲自跟王爷谈。时间约在下个月初五,地点暖春阁。」
「好,属下这就去办。」说罢,他立刻外出执行。
高颢捏碎了纸张,转手交给陈总管,「烧掉!」
陈总管怔了怔,听令行事将一团七零八落的纸给扔进炉炭。「爷怎……」他还想问些什麽,话未出口,立即被打断──
「什麽都别说了,你差人去暖春阁订下日子,包下一间花厅,当日,不许有其他客人打扰。」
「是,我这就去办。」
待人走後,高颢一派凛然地下床,眯起眼,想起往事被人所逼,二娘恐怕万万料想不到他也能有今日,不靠那一块皇地而起家。
哼!他不学好又如何,即使是一只阴沟里不能见人的耗子,被惹毛了,也会有咬人的一天!
(7鲜币)第九章2
王府。
地窖外,孟焰阴鸷的视线随著石阶的斑斑血迹而延伸,直达幽暗的尽头。
若有似无的呻吟传出地窖外,夹杂著铿锵的铁声、猛兽的咆哮声,黎生再度嗅到一丝死亡的气息。
「呵……那条阉狗能撑到现在,命很硬。」
黎生静默无语,心知肚明主子命人将小狗子吊挂在铁栏内,打算活活饿死之後,再丢至地上喂狗。
「黎生,你可在暗中搞鬼?」
神色一凛,黎生坦承道:「瞒不过主子的眼,我是有拿食物喂小狗子。」
孟焰挑眉,冰冷的目光扫向属下,「怎麽,你舍不得他死?」
「请爷息怒。严总管废了小狗子的腿,那已经够他受的了。」
「不够。」他冰冷的语气不带任何一丝情感。
黎生又说:「属下认为您迟早会找到小奴才,万一他问起……」
孟焰一语打断,「至今没有小家伙的下落,我打算亲自去找。」手头上,已经弄来一本登记名册,可逐一过滤姓杨的食肆老板在城里、城外的地点,缩小搜寻的范围。
黎生一惊,主子若外出,说不得准何时回府。「那麽生意……」
「让旗下的人打点。」
「您最近交涉的一块地,对方约了时间和地点,届时……」
「我顺道处理。」话落,孟焰旋身跨入大雪纷飞的夜里。
暖春阁。
今儿,是大日子。老鸨眉开眼笑地迎进一尊散财爷||高颢。此人的来头不小,和皇室攀亲带戚,是有名的浪荡子一个。
瞧瞧他身後,带著随从一干人等,运著一箱金银珠宝,听说是专门打赏给瞧得顺眼的姑娘们。
又听说,散财爷的府上豢养了一群歌伎、美眷,每一位都是如花似玉的人儿,其来历当然无须点破,散财爷性喜流连花丛,这是众所周知之事。
「啧啧……」两声,高颢的一双桃花眼带笑,当下以审美的角度来瞧||老鸨年近四十,风韵犹存,只可惜……她是一朵凋谢的花,令人提不起劲儿采撷。
目光一瞥,淡扫富丽堂皇的大厅,两旁各设一道长阶,通往楼层的包厢或花厅。他对於勾栏院、酒楼、阁楼的格局了若指掌。
「我包下三楼的花厅,嬷嬷可准备妥当了?」
「当然,高爷的吩咐,我岂敢不从。阁里的姑娘早已等候多时。」人一来,需要接风洗尘,备妥热水,身边要有美女伺候,这是散财爷的要求。
「很好。」高颢一使眼色,身旁的总管立刻掏出银两打赏给老鸨。
「呵呵……」瞧瞧,散财爷多大方哪。老鸨伸指捻来一锭银两,满脸如沐春风,腰肢扭啊扭地将人带领上楼伺候。
一群美女们立刻簇拥而上,包围著一尊散财爷,又娇又笑地招呼。
几名随从退离两旁,早已见怪不怪,主子人见人爱,人面兽心……不,是人之常情,人不风流枉少年……
只须三、两下,高颢已经被一群美女给褪光,人是一副慵懒地躺在浴桶内,周围美女如云,轻烟袅袅,宛如人间仙境般的享受。
一道屏风阻隔,他的话飘出富贵屏风外||
「嬷嬷,还在吗?」
「我在。」她一双眼瞟到散财爷的总管身上,越瞧那忠厚老实面相就越顺眼得紧。
「嗯,你去楼下等,我约了人。」
「高爷约了哪位贵宾?」她拉长了耳朵听,心想或许认识。
「孟王爷。」
「孟……」老鸨一翻白眼,晃然的身子往後一倒,贴上了墙。
今儿是什麽带喜兼冲煞的日子;一尊财神爷光顾,另一尊凶神恶煞也将莅临……
她立定在门口,寒风一吹,魂都飞了。
牙齿猛打颤,早已听闻凶神恶煞上酒楼都没好事;几个月前,孟王爷不仅弄瞎了醉香楼那龟公的眼,以及他召妓过府上,岂知差点儿把娼儿给勒死。
「我的老天爷!」老鸨双手合十朝门外拜了又拜,祈祷||一尊凶神恶煞上门来,可别瞧什麽不顺眼,将暖春阁给拆了……老天爷一定要保佑大伙儿平安,阿弥陀佛……
凛著一张脸色,孟焰气势迫人的跨入暖春阁。
随手解下披风,丢给杵在门边的老鸨。「怎麽,没见过男人?」他瞪著老鸨瞠然且发直的双眼,冷冽的语气瞬间将人冻成冰柱。
「见见见……见过。」但……没见过气势这麽慑人的男人。
「我找人。」话落,他全然不将任何人放进眼里,迳自入厅拾阶而上。
(14鲜币)第九章3
花厅内,孟焰食不知味,菜色一道接一地道换,吃了三口就让人撤下,酒是一口接一口地喝,他只手托腮,眯缝著眼,瞧对面的浪荡子左拥右抱,让人伺候得可真周到。
而他的身旁,又贴来了一位欲斟酒的姑娘,他扬手推开,「闪远些。」不客气的口吻让人明了他的心情不佳,颇不耐烦得继续耗在这儿。
「焰,你不高兴,是嫌花儿姑娘服侍不周吗?」
不耐烦地睨了一眼阁楼的娼儿,孟焰很不赏脸地轻哼:「我来跟你谈一块乡下地,不是来陪你饮酒作乐。」
高颢不以为意,张口吞下姑娘递来嘴边的葡萄,嚼了嚼,慢条斯理地问:「这几日,你在外奔波,不累吗?」
暗咬牙,他恼。「我在找人。」
「哦。」高颢故作讶异状,「你找谁?」
「走失的小家伙。」眉一拧,更恼。
「啧啧……」彷佛看戏一般,登时挑起了兴趣。他打量著在外声名狼藉的孟焰,传言他玩物丧志,人也无情。
瞧他那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态度,岂止无情。「是哪个小家伙让你放在心上了?」
孟焰一挑眉,没好气地说:「不干你的事。你只须告诉我换不换地?」
提及正事,高颢立刻推开姑娘,挺直身子,正色道:「我不缺银两,倒是颇感兴趣你要一块乡下地做什麽用途?」他盘算过,手头上的一块地每年徵收的税银可没有孟焰拿来交换的那块地还多,论价值,是对方吃了亏。
「我要一块地,自然有我的用途。」
「好,甭跟我谈交换,你要一块乡下地,我岂会将那一点税收的银两放在眼里,地给你便是。」
「这麽乾脆?」
「当然。咱们俩是什麽交情了,谈钱伤感情。哪天,我若想跟你要些什麽,你得答应便是。如何?」
「你既然乾脆,我也不罗唆,成交。」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颇有默契。
高颢笑里藏刀,「地籍方面的产权,你派黎生过来我府上拿。」
「可以。」孟焰勾唇一哂,思忖:黎生在外招惹了一个大麻烦。他警告:「姓高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主意。」
高颢回敬一著,「那也不干你的事,不是吗?」
王府的书房内,黎生和主子商讨要事,为了一块地的转让。孟焰吩咐:「你上高府一趟,把转让的地契拿回。」
「麻烦上身。」黎生双手叉腰,略显气恼。
孟焰提醒:「姓高的跟我交易,换地的条件由他开,无论他将来要什麽,我也得乾脆的给。」
眉一拧,黎生有不好的预感,入高府一趟,恐怕不是拿地契这麽简单。
等著美人自动送上门,高颢一扫脸上连月来的阴霾。
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斜睨著黎生倒是好,人长些肉了,神清气足,眉目如画,修长的身形衬托出那翩翩风度。
哼,冰山美人好吃好睡、无烦无忧,这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反观自己──呕了很久。
黎生道:「高爷,我奉命前来拿王爷要的地契。」他特地端出王爷两字,谅高爷会立刻拿出,不再捉弄和为难。
地契到手,他马上走人。
「黎生,你每次上门开口闭口就是要东西,怎不给我想要的?」高颢嘴角勾起,不怀好意地问。
他一怔,「你……」
「说不出话了?」哼哼两声,高颢摆了一道鸿门宴,不等他回话,迳自说:「既然是王爷的地契,就表示你非得完成回去覆命。黎生,你没有那块令牌无所谓,但是王爷没有地契可就办不了事。」
他先下马威:「无论王爷拿那块地要干什麽,我是一点儿也不在乎!也没兴趣知道,但是你……」他凑近他怔愣的表情,很残忍地宣布:「从现在开始,你得听我的,否则休想我会将地契交给你,懂了吗?」
「你什麽意思──」他听了一大串恐吓,终於回神。抬眸映入一双充满算计的眼神,宛如一只狐狸盯著利爪之下的小兔子。
不幸的是,他有自觉将大难临头。
「别总是要我伺候你,上坐!」他吆喝,谅他不敢不从。
黎生不动如山,唯有一双眼游移,刻意避开他的逼视。
「怎麽,你对王爷唯命是从,对我就差这麽多?」心里的不满都堆成一座火山了,尚未爆发而已。
「我不是高爷身边的人。」黎生冷冷的浇熄他满脑子坏主意。
「至少是枕边人吧。」高颢提醒他这一点:「莫非除了我之外,你肯让别人上你?」
「你……」一把火又烧了起来,黎生怒叫:「你别太过分了,我是被你逼迫!」
高颢哼笑,「第二回,我有让你走,是谁主动上我的床,你忘了?」
他咬著唇,顿觉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