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一亮,立刻缠著他问:「要偷些什麽才值得拿命去玩?」
孟焰怔了怔,这小子的脑子错乱了吗?
「我这人什麽都干,就是不干下三滥的偷盗把戏。你吃饱若太f,自个儿去打听、打听偷什麽会掉脑袋。」孟焰当他是疯子,丢下话,迳自走了。
高颢杵在原地,一脸苦恼地思索,该上那儿打听?
第二章3
高颢很安分地待在小苑内,手捧书卷,压低著脑袋瓜,听夫子不断教诲要堂堂正正的做人、男子汉将来要干一番大事业……
他一一抛诸脑後,差点儿脱口而出:放屁!
现在,他也是堂堂正正的做人呢,可是没人肯搭理。至於干一番大事业,嗯,这是要的,只是他还没想到该干什麽大事业才叫做不学好?
三不五时就偷跑,压根不会掉脑袋。
偷钱嘛,能力有限,所得不多,也不会掉脑袋,了不起是被爹给罚抄写经书。
忽地,他想起了爱书成痴的二哥,一定懂得犯了什麽戒条会掉脑袋!
一脸贼兮兮的模样落入夫子的眼中,他猛地一喝:「颢儿少爷!」
「啥?」
「魂飞那儿去了?」
「没呢,我回魂了。」
高颢端正坐好,将注意力放在书卷上头,大声念:「孔子、孟子、老子、庄子、……没半个是我儿子;夫子、学子、呆子……没法儿替我挣银子……」
夫子登时气炸,满头白发倒竖,追著他打!
高颢跑得快,绕著屋内东躲西闪的,他什麽都肯学,就是不学一个好!
打定主意去找二哥,高颢晌午後直往西苑走,来到书房门前就被两名丫鬟给挡下。
「颢儿少爷,今儿是什麽风将你吹来了?」
高颢哪知这时令吹啥风,不禁一翻白眼,向两位丫鬟明说:「我要找二哥。」
「庆少爷没空呢。」
「怎麽会,他搁下书卷就有空了。」
ㄚ鬟掩嘴偷笑,「呵呵……」颢儿少爷依然是孩子心性,没长心眼儿,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
「我就挑明说了吧,庆少爷正忙著,没空见你。」
高颢放软了声调,央求:「好姐姐,帮我求二哥开门嘛。」
另一名丫鬟双手叉腰,摇头哼道:「不可能的,庆少爷没空就是没空,我们若打扰,会挨罚的。」
软的不成,高颢索性来硬的,「我偏要开门找二哥,你们让让!」他作势上前了一步,两位丫鬟也不客气地动手推他。
「不准开就是不准,颢儿少爷择日再来。」
三人在廊下拉拉扯扯之际,高颢忽闻书房内传来一声恐吓:「颢弟!再吵,我就向爹禀告去,说你扰乱我读书!」
他退开了些,眼看两位丫鬟挑眉瞪眼的,鼻孔轻哼著气。
「看吧,我们可没骗你,庆少爷生气了哦。」
高颢憋著一肚子鸟气,悻悻然地走了。
一连数日都见不著二哥的面,高颢闷在房里,躲进被子里直呕气。
搁在桌上的晚膳早已凉透,他一口都没吃,自怨自艾爹偏心、娘和二娘也偏心,丫鬟们更是没心没肺的欺他不受宠……
他好不甘心!
一古脑儿跳下床,二哥白日不见他,夜晚总该有空见吧。
高颢步出房外,离开小苑内,一路就开始躲躲藏藏地避人耳目,溜进西苑内。
四下无人,视线也不佳,瞧著书房内透出晕黄的光亮,他压低著身子潜伏在走廊下,听见了一阵娇笑声。
高颢愣了下,是丫鬟的声音呢。她和二哥说些什麽这麽高兴?
伸手往窗纸上戳了一个洞,高颢探出脑袋眯缝著眼偷瞧,书房内的炕上有三个赤条条的人影,又搂又抱的,令他吃了一惊。
顿时面红耳赤,浑身软软地滑坐地上,他们在干什麽啊?!为什麽要脱光衣裳?
二哥不是爱书成痴吗,怎会和丫鬟们做些奇怪的事?
他壮了壮胆子再度偷瞧,这一回好奇心犹胜本能的羞耻心,书房内正上演一出活春宫……
他皱著眉,想起了丫鬟们在日间对自己喳呼的嘴脸,对二哥就不同了,腻称庆少爷呢,还伏在二哥身上又亲又蹭地……
恶!他别过脸庞,眉宇间隐隐透出一抹嫌恶,原来做人要有好几张面孔,遇见喜欢的就笑,讨厌的就骂或不理不睬……
他望著这座府邸之内,真正喜欢自己的人有几个?一股怒意渐渐凝聚於心,胀得满满的。瞥见不远处就是藏书阁,他当下决定再也不找二哥了,要什麽,乾脆靠自己想办法弄来!
高颢躲在藏书阁内的一隅,直到快天亮、室内不再漆黑一片,他藉由微弱的光线动手查找架上的书册。
会掉脑袋的事,就等於做坏事。
那麽要查戒条,就得找跟刑罚有关的书册了。
好不容易,他终於找到一籍相关,摸来藏入衣襟,溜出藏书阁外,眼看天都亮了,书房内仍毫无动静。
他哼了哼,循著僻静的小径,溜回自个儿的小苑内。
第二章4
五年後,高颢已从懵懂无知的毛头小子蜕变成精明且流里流气的公子哥儿。
白天,他在人人的面前装傻且装乖。一旦入夜,他露出本性,在外结识了一票鸡鸣狗盗之辈;学偷窃、逛窑子,把酒言欢,干尽下三滥会干的事。
一开始,他混入人群之中从小玩意儿下手,渐渐越偷越大胆,翻梁窃物、夜闯库房,交友渐广且复杂,其中不乏绿林好汉、武功高手肯教他习武练轻功。
期间,他也体会有钱能使鬼推磨,大夥儿在道上混饭吃,目的只有一个。
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偏偏与众不同,只为享乐,不予人计较,也就鲜少惹出事端或引来杀机。
至於逛起窑子,也仅止於欣赏女人的面相和媚态,那黏上身来的骚样儿,比起狐狸更胜一筹呢。
「呵呵……」他毛手毛脚的在娼儿身上乱摸一通。
「唉唷!」媚儿从他腿上跳走,抚著胳肢窝,娇嗔连连:「颢公子,你尽往人家怕痒的地方搔,真坏呐……」
「会麽?」他也不故作清高,「若没我这种人,这窑馆的旗帜就得摘了。」
「呵,你的嘴也坏。」媚儿故作生气的瞅了他一眼,一转身,从桌上端起一壶酒,为他斟满一杯。存心灌醉,有意委身於他这个俊小子。
处在风月场所,各式的男人见得多了,唯一令她看不透的是眼前人,一身穿著虽不是绫罗绸缎,挥金洒银的程度也不似一般纨裤子弟。但他待女人挺好,几位姊妹私下透露,此人不睡娼儿呢。
若嫌弃,怎会是流连花丛里的常客?
她暗自猜测,此人看似风流,却不下流。同伙的一帮汉子个个不懂怜香惜玉,满口鄙言粗话,视女人为玩物。
「颢公子,来,奴家敬你一杯酒,今夜就让奴家伺候你一宿可好?」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拒绝得委婉:「媚儿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惜我得回去当差呢,难道你没注意那张椅子上放了什麽?」
打更的锣棒。
她巧笑倩兮,「当然瞧见了。」可打心眼儿压根不信他是一名打更夫。
浑身娇软的黏回他腿上,白玉般的手搔著他的胸膛撒娇:「少敲一时半刻又不碍事……」
「哈!」李朝央一拍大腿,笑说:「媚儿姑娘甭做梦了,你可别看那俊小子年纪轻轻就好拐,人精明得咧。你若要他付酒钱、饭钱都好说,夜渡资是免谈。」
媚儿睨了那大胡子粗汉一眼,「奴家可没提银子呐。」
「那就是睡免钱的吧。正好,老子的床空著。」
「恚想得美!」这话儿,她说的句句肺腑:「谁不知道燕儿是你的老相好,我岂敢抢她的男人?李爷就别逗我了!」
高颢朝张大同使个眼色,该打发娼儿出去。
顿时意会,他拍桌,「碰!」一声,吓得媚儿和另外三名娼儿花容失色。
「你们这些娘儿们就嫌俺的长相丑不拉叽。俺在这儿坐了老半天,也没人肯搭上一句,看了就一肚子烧火。」
「这……张大爷……」媚儿勉强露出笑容,试著安抚:「您别气……」
「滚!」他有如狮吼,下一秒,娼儿纷纷夺门而出。
张大同站起身来抱拳一揖,「自家兄弟们也别笑话俺是北方来的大老粗,有话直说若得罪,大伙儿别见怪。」
「唷……气啥呢,娘儿们都被你给吓走了。」李朝央顺势和著一出戏,弟兄们有要事商量,他忙著把门给栓上。
回到座位,大夥儿一致收敛,谈起正经事儿。
「耗子,这回相中了哪家姑娘?」
「姓颜的,府上门禁森严,妄想走正门提亲是不可能。」高颢摇了摇头,言下之意──夜闯颜宅的库房是作梦。
「怎麽办?」
「打消念头罗。」高颢一派无所谓的耸肩。
长相黑头黑脸的杨超可急了,压低了音量问:「大伙儿张罗了这麽久,不提亲?」亏他这俊小子佯装打更夫探路,岂不白忙。
高颢为他斟了一杯酒,话说得明白:「要提。」
「重点是怎麽提?」话又绕了回来,李朝央弹指敲桌,和其他人一并等著耗子有何打算。
他们一帮人虽年长耗子几岁,却以耗子为马首是瞻。这份服从的缘由不外乎耗子探路一把罩,摸透了富豪缙绅的府上地形和宅院格局,简直当自家厨房似的来去自如。
一般市井小民岂懂这些,遑论他们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老粗。他们跟随耗子这段时日,吃香喝辣,快活得很。
至於另一项因素,耗子有眼光,也不知打那儿来的本事得知官家财主私藏些什麽宝贝,他是专偷骨董字画的雅贼,一旦销赃,收获比扛著一袋银子还来得有价值。
众人岂能不服。
高颢横扫了他们一眼,笑说:「何必皱眉头呢,咱们不向活人提,得找死人。」
喝!
「这话犯忌。」张大同惊骇。
其他人闻言都傻了,唯独高颢一派悠然自得,要干掉脑袋的事,就得掘人坟墓,活人难缠,死人倒是不会说话。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墨黑的眸光闪烁,他早已偷腻了富豪财主的家当,那有什麽刺激可言。
李朝央小声道:「这事若败露,要杀头的!」
「你们不敢?」
大伙儿噤口。
高颢不以为意,颇潇洒:「不敢就作罢,反正我在这一行也混出名堂,要找一帮人合伙,并非难事。」
「俺做!」张大同站起身来,豁出去了,「俺挺这小子!」
先前一言不发的陈老七再三思量,也认同:「耗子说的有理。咱们一伙人到处提亲,无论手脚功夫再好,总有吃闭门羹的一天。换个方法,安全稳当多了。」
其他人花点脑筋想,尔後一致点头,不再有任何异议。
李朝央又提醒:「门路不同,咱们都没有经验哪!」
高颢说:「经验要靠累积,凡事都有第一次,不是嘛。」
第二章5
一帮鸡鸣狗盗之徒从长计议後,各自闪人,依然过著昼伏夜出的生活。
高颢早已将小苑内墙边的洞口给填平,翻墙偷溜对他而言轻而易举,平常服侍生活起居的老嬷嬷已是两眼昏花,做事也不俐落,身子骨时常犯些老毛病。
高颢同情她老人家可怜,无一儿半女可照顾安养天年,索性揽起责任,当她是亲奶奶对待。
他跨入仆房,手上拎著药包,见老人家睡在床上闷喊腰骨疼痛,他就知这近日之内恐会下雨。
「老嬷嬷,以後别再为我做些端茶送水、洗衣裳的杂事。我大了,有能力打理,不需要你来伺候。」
他将老人家给扶起,顺手拿来枕头垫在身後,「你半躺著较舒服,我去给你煎药。」
老嬷嬷挥著发颤的手,急唤:「颢儿少爷……」
他回头,「什麽事?」
「别……别忙了。老奴身为下人,岂能劳你这般对待。」
「哪儿的话。」他淡淡一哂。不由得想起长久以来,身居府邸都没人肯关怀,老嬷嬷虽不是待自己特别好,好歹也照顾了多年。
他迳自到外头烧炭煎药,蹲在地上许久,瞌睡虫找上了门。
约莫半个时辰後,两名丫鬟来小苑内打扫,瞧见了他连连打盹儿,不禁掩嘴偷笑。
两人站在树下说:
「你瞧瞧,颢儿少爷像不像那街坊蹲在店门口的伙计,没顾客上门,穷极无聊的打呼呢。」
「呵……是很像啊。」
「我真羡慕春兰姊姊能伺候著二少爷呢,人考取功名,也谋个一官半职来做,哪像颢儿少爷镇日无所事事,除了吃饭睡觉,连生病的老嬷嬷都伺候上了。」
「嘻,这样好啊。老爷说了,老嬷嬷本该遣回家乡去,但颢儿少爷要留,老爷就顺了他的意。」
「难得老爷肯听颢儿少爷的意思呢。」
「嘘,小声点,别把人吵醒了。」
「怕什麽,颢儿少爷又不是虎少爷。」
「也是。府上的虎少爷身为修武郎,人可威风了,听不得咱们这些f言碎语,毕竟老爷有四个儿子,颢儿少爷再没出息,他们仍是一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