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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虎命令他蹲马步,「把下盘蹲得扎扎实实,别人动你,才不会三两下就跌倒。」

「是。」高颢有模有样的练习,往後,每逢下午便来到三哥的南苑,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学。

高虎也乐得高兴,打算将他教到够耐打的程度,因自己正缺个沙包来练练。

第一章4

历经半年後,高颢三天两头就被揍;不是脸被踢著,就是腿被踹伤。他无怨无悔,因三哥肯搭理自己,肯传授功夫呢。

即使他只是个小跟班,三哥动不动就颐指气使,令他端茶送水,他也甘之如饴。

偶时,武师瞧见高颢像颗肉包子似的挨打,心想他们是自家兄弟练练拳脚玩玩,也就没阻止。

高颢为了耐疼、耐揍,每每回到小苑内,就央求老嬷嬷多端几碗饭菜来给他吃,一心只想快快长高、长壮。

一日,教书的夫子实在瞧不下去这孩子身上经常带伤,遂问:「颢儿少爷,你做了什麽错事遭罚是不?」

「没有。是三哥教我武功呢。」夫子连这个也不懂,切磋武艺会受伤,他的个子比三哥小,打输了也是应该。

手拿小楷笔在半空中挥啊挥的比划,夫子在一旁气得吹胡子瞪眼。

「胡闹!」

「才不是胡闹。」高颢咕哝,自己认真得很。

夫子摇了摇头,据他观察,这孩子心性不定,不够稳重,镇日活蹦乱跳,是否该找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伴读,好转移他习武的心思……

暗自决定後,夫子当日就禀告老爷,所求获准。

高颢右眼圈瘀青,左手也划出一道伤口,坐在房内的桌案前,喃喃念著之乎者也……呵欠连连。

夫子不在,他对面坐著一位同龄的少年,时不时盯著自己;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面无表情。

「g──」叹了气,高颢丢开书卷,一头趴在桌案,伸长的两手压住了对方的书卷,兀自闭上眼睛睡觉。

黎生直挺挺地坐著,半个时辰过去,眼前人睡得可熟了。

夫子打从老爷的书房回来,瞧见这副光景,脾气顿时冒了上来。

「颢儿少爷!」他疾言厉色。

高颢眨眨眼,语气慵懒地问:「什麽事呀?」

「还不打起精神!」夫子又吼。

黎生顺势踢了他一脚。

「唉唷。」桌案下的小腿胫骨抽疼,高颢怒目横眉的瞪他,「敢偷袭我。」

黎生面无表情,眼底却流露一丝轻蔑。

高颢又趴上桌,双眼上吊地凑近他,「待学习完,你我到院子里打一场。」他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好。」黎生惜言如金,接受了他的挑衅。

连连被人摔到地面,高颢吭都不吭一声。

再度从地上爬起,他打从心底窜出的傲气袭卷了一身,「呸!」吐了一口含血的唾沫,他以手肘抹了抹撞破皮的嘴角,越挫越勇地放话:

「我一点儿也不怕你!」

黎生歪著头,眉皱了皱。他是疯子吗?怎麽也打不怕是不?

高颢趁他失神,一古脑儿冲撞过去,「碰!」两人摔个四脚朝天,高颢的身下压著他。

「呵,这下子换你跌跤。」话落,他眼一花,领子被人给提了起来又放下,傻愣愣地坐在地上瞧著黎生已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

「你……好大的力气。」这半个多月来,他好歹也长高长肉了,黎生高高瘦瘦的,打哪儿来的蛮力?

他没解释自己天生就力大无穷,仅是说:「你学的功夫很别脚,打不赢我的。」

高颢顿时泄了气,恼羞成怒:「你胡说!我学了好久的功夫,才不会别脚!」

「只会挨打,不懂防身,这不是学功夫,是学耐揍。」

他反驳:「三哥说了,耐揍也是功夫!」

黎生耸耸肩,不与他在嘴皮子上逞英雄。

高颢也闭上了嘴,未脱稚气的表情仍充满倔气。

「我们也别打了。」黎生伸手将他拉起,也许是一时同情心作祟,主动提出:「我教你小擒拿。」

「啊,真的吗?」高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听错?

「真的。」黎生露了一套招式演练,又抓又掐的,三两下就将他摔个四脚朝天。

不过这回,没让他跌疼了屁股。

「看清楚了吗?」

高颢躺在地上,连连点头。

黎生仍抓著他的衣襟,说:「从明儿开始,你只要乖乖的读书,夫子教什麽,你就得学什麽,我自然会教你更多的功夫。」

「不骗我?」高颢瞠大著眼,内心充满了惊喜。

「当然。」他把人给提了起来,催促:「进屋去吧,夫子罚你抄写书卷,要我盯著你呢。」

「噢……我不要!」他哀号。

第二章1

日复一日,高颢渐渐稳定了心性,坐在椅子上一时半刻也忍得。到了午後,他就往三哥的南苑去练拳脚,一旦挨了打,翌日就缠著黎生教新招式破解,就这麽一来一往,拳脚功夫大有精进,渐渐挨打的次数少,能还手的次数多了起来。

高虎并非草包,逐日察觉颢弟不再蠢笨得打不还手,原本也没多在意偶尔挨了颢弟几拳,次数一旦多,他派人打听之下,恍然明白原来颢弟的伴读也会两手。

久而久之,他懒得教了。

「颢弟,以後你别再来南苑,爹要我们适可而止。」

高颢一听之下,颇失望。

处在府邸内,十天半个月也没能见著爹几次面,娘就更不用说了,压根不需要他日日去请安。

他不喜与女子纠缠,府中的丫鬟都嫌他衣裳脏呢。

此刻,偷觑著一名丫鬟和三哥眉来眼去的,人端了茶给三哥,离去时,三哥在她臀上捏了一把。

高颢懵懂无知,对男女情事一窍不通。

「你还不走?」高虎回过头来,看他愣著像傻瓜似的。

「哦,走就走……」

高颢神色黯然地回到小苑内。

黎生瞧见他,问了句:「又挨打?」

他摇头,「三哥不理我了。」

「哦。」黎生向来不过问他的f事,尤其是夫子时时耳提面命,身在官家,要懂得明哲保身。

高颢的爹是当今太后的外戚,虽不掌权,但背後的势力不容小觑。

他当伴读好一阵子了,暗自观察高颢在府邸之中,毫无地位,说穿了是爹不疼、娘不爱。颇纳闷,手足之间的待遇怎差这麽多?

「你也不想理我了吗?」高颢见他不说话,像个闷葫芦。

「我是没法子理你。夫子授命让我来陪你读书,这阵子你表现得好,再也不需要我陪了。」

「啊?」他惊愕不已。

黎生拍拍他的肩头,「明儿,我不会再来了。」

高颢呆若木鸡。

黎生转身进房,愿意陪他最後一段时光。

高颢在原地顿足,气恼。三哥不理他也就算了,但是黎生……长这麽大,他是对他最好的同龄玩伴,可是也要弃他而去……

他将再度面临苦闷、无人搭理的境地……就因为表现好!

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抡紧拳头,幼小的心灵汹涌澎湃,他立誓:再也不学好了!

高颢仗著自个儿会拳脚功夫,出门在外不用怕再遇上盗匪,不过银两有限,总不能每次都去帐房偷银子。

三更半夜,身无分文,究竟要上那儿找银子?

张望著房内,突然灵机一动,他从衣柜搜了几套衣裳,「嘿嘿……多亏了曾被洗劫一空的经验,才知衣裳可以典当呢。」

他赞叹自个儿真聪明,找来一块布,打包了衣裳,藏到床底下去。

「明儿,我就偷溜出府外,拿去当铺换钱。嘻嘻……」

他乐得躺上床,翘著腿,好半晌都睡不著。好不容易挨到快到天亮,眼皮子终於沉重地合上,直到夫子找上门了,他才醒来梳洗、念书。

晌午,吃饱喝足,他故意在床上撒泡尿,旋即一溜烟的出去喊:「老嬷嬷……我尿床了。」

老嬷嬷吃了一惊,「颢儿少爷都几岁的人了,怎还尿床?」

他故作心虚样,低著头乱瞄地上,「我……昨夜喝多了水……」

「哦,不碍事就好。老奴这就去拆被子来洗。」

「嗯。」他一翻白眼,贼头贼脑的瞧老嬷嬷迳自去忙,而他也不f著,待人走得远了,立刻捞出床底下的布包,跑到墙边挪开几盆花,钻啊钻地爬出府外。

为防别人发现他失踪,他伸手将盆栽给挪回洞口,再拔些杂草遮掩,安了心,蹦蹦跳跳地逛大街去了。

第二章2

读书识字也是有好处,他搂著布包放眼搜寻各店家的幌子,找到一家「日升」当铺,他揭开帘子钻入内。

踮起脚尖就喊:「我要当衣裳!」他将布包塞入柜台上的洞口,等著人家给银子。

掌柜的瞧他半大不小的模样,人生得挺俊的,浓眉凤眼,一对耳珠子比常人大得多,看起来也颇机伶。

「这位小兄弟,衣裳打那儿来的啊?」

「我的啊。不然会是谁的?」掌柜问啥废话。

「哦……」他又瞄了一眼小少年,穿著不俗,是富家子弟。怎拿衣裳来典当?

「不能换钱吗?」高颢有点紧张。

「不是不能,只不过换不了多少。」掌柜存心坑他。

「喔,能换多少就多少。」高颢不计较。

掌柜从抽屉内拿出一串文钱,开立收据後,一并交给他。

高颢眉开眼笑的,钱到手,收据一扔,一溜烟的跑出当铺外。

「呵呵……」从小到大,他没吃过外边的零嘴儿,拎著铜钱就往摊贩边跑,一会儿买糖葫芦,一下子又买蜜饯,瞧见了新奇的玩意儿,他就买来玩,整路上叮叮咚咚地敲响手中的波浪鼓,看见街边围拢著一群人,吆喝声、拍掌声,吸引著他驻足围观。

高颢低头钻入最前头,瞧著一名壮汉耍刀弄棍的好不精彩,片刻後,换上一名妙龄女子在抛圈圈,五颜六色多花俏啊。

他瞧得双眼发直,一时不察,系在裤头边的铜钱给人摸了去。

待表演结束,群众们纷纷打赏,他才惊觉自个儿的钱不翼而飞!

「有贼,我的钱不见了!」他高喊好几声。

周围的几个大人们看了他一眼,有人说:「小兄弟,这市集上来往的人潮多,身上的钱得自个儿保管好,你说有贼,没人有法子帮你哪。」

「是啊。」一名妇人也说:「钱不见了,找你爹妈要去。」

众人瞧他身上的缎子少说也得花几两银子买,人分明是富家公子哥,八成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世故,才这般大惊小怪。

高颢不是傻瓜,见多了人们无动於衷的神情,当下也不再说话,自认倒楣地走了。

垂头丧气,浑然无觉有一人紧跟在後。只闻那人忽地冷笑:「我知道是谁偷了你的铜钱。」

他愕然回头,说话的人是一名少年,五官生得真好看,可惜予人阴沉之感。

「你叫什麽名字?」对方问。

他老实地说:「高颢。」

「耗子是吧。」嘴角微微勾起,孟焰摆明著嘲笑他在阴沟里被人给坑了!

「来吧,我带你找人晦气。」反正f著也是f著,他的眼可尖了,这耗子一身穿著太过显眼,说不定和自个儿的身分不相上下。只不过人有点蠢笨,没本事混在龙蛇混杂之处,难免吃闷亏。

高颢压根不知对方的身分,三个月前册封为王爷,心高气傲,出门都是找人晦气。

他跟著人走往愈渐偏僻的道上,两旁都是矮房,巷弄窄小,邻近有几条野狗,不禁忐忑不安,他究竟要带他去哪儿?

孟焰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怕什麽,有我在,没人敢动得了你。」

「哦。」高颢半信半疑。

两人转入一条死胡同,前方的宅子破落,屋瓦七零八落的。远远地就听见了人声、笑声。

孟焰大摇大摆的走进破屋,一竿子人等脸色丕变,登时逃的逃、跑的跑。

他擒贼先擒王,逮住了一个名叫焦三的小子。

「哎哎哎……爷──」焦三被人给勒住领口,心想这下子完了……

双腿一软,被人扔到地上,一抬眼,瞪得跟铜铃一般大。「这……位爷是……」

高颢不明所以,询问:「你抓了他,莫非我的铜钱是他偷的?」

孟焰使个眼色,「你搜他身上不就知道了。」他一脚踩上了焦三的背,以防人跑了。

「哎唷……爷轻点……」

高颢蹲下身来搜,东摸西摸了一阵子,终於在对方的衣襟里面捞出了一串铜钱,还有玛瑙坠子等等。他只拿属於自己的,站起身来,说了句:「谢谢你。」

「甭客气。」孟焰皮笑肉不笑,挑高了眉,说:「我帮你找回铜钱,这份情,你记著了。」

「当然。」高颢很感激他哩。

孟焰大发善心放过焦三,「你走吧,别再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下回落在我手上,可不会便宜你!」

「当然、当然,小的这就滚得远远的。」焦三吃过这人的亏,连滚带爬的逃命去,已管不著偷来的东西还没分赃妥当。

孟焰瞧都不瞧地上的小玩意儿,哼了句:「一些破玩意儿也值得拿命去偷,这群贼真不长进。」

高颢一听,如当头棒喝。急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姓孟,单名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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