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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嫁到27
那天晚上,太子忽然发起急症来,腹痛难忍,直闹了半夜。
一入了夜,太监便不能在内廷行走,东宫总领宫女的董姑姑没了踪影,瑶姬让白芍领着几个宫女赶紧开了宫门去请太医,又去慈和宫坤福宫几处回报。直到子时,舒湛服了太医开的药后沉沉睡去,她方才鬆了口气。
来诊脉的是太医院院正孙德潜,老头儿在宫里来往了五十几年,阴私鬼蜮的伎俩瞧得多了,见太子妃发问:“这急症……可会有后患?”
“太子妃放心,”他抚着鬍子,因话不能说得太清楚,只能含糊道,“虽不知太子误食了何物,但那物于妇人有大碍,男子却是不要紧的。 ”
“今晚服了药,待微臣再开几贴安神的方子,这几日不要伤神,稍事休养便可痊癒。”
瑶姬听罢,心里这才定了神:“如此就劳烦院正了,绿芍,给院正准备笔墨。”
绿芍遂请孙德潜往外间去了,她在床边坐下。床上的人睡得正沉,眉峰微微拧起,似乎在梦中也不甚安稳。
“瑶瑶……”
“嗯,我在呢。”她伸出手,抚上了舒湛放在被子下的掌心。
少年喝下补汤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他没有分毫的犹豫,就把那一碗可能置人于死地的汤喝了下去。
“别离开我……瑶瑶,不要离开我。”
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时,很奇怪,瑶姬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喜悦。细细密密的痛意从心口蔓延上来,那样的一种钝痛随着他的颤抖愈来愈急,她不敢说话,不敢发出声音,只是任由他抱着自己,颈侧积聚的湿意越来越多。
良久,舒湛才将她鬆开。少年的眼睛红红的,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我……”
“你是傻瓜吗?”她像是一下子爆发了出来,“那是什么你就喝了下去,如果是毒药怎么办,如果……”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舒湛笑着抓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就算是毒药……也心甘情愿毫不犹豫。
天知道当他听说董姑姑离开永宁宫后拿着一碗汤去了东宫时有多害怕,八年前那惨烈的一幕又一次浮现在眼前,他疯了一样的赶回去,从来没有这样一刻恨自己的无力。
还好,他赶上了。
不会是毒药,今时今日,她们已经不能再像过去那样肆无忌惮了。
“没关係,瑶瑶,”少年柔声说,“我一定会护着你的,谁也别想把你夺走。”
谁也别想把你夺走……
他的生命中,被夺走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母亲、祖父、奶娘,甚至,……一隻草蚱蜢。想要留住的留不住,想要渴求的得不到,荒芜的河岸边只有一粒粒的石头,棱角分明,扎得人鲜血淋漓。
还记得那是他十一岁,他亲眼看着祖父赐给他的老太监夺过杯子,仰脖喝下了毒酒。
德妃就站在他面前,艷丽的脸上满是惊愕:“放肆!你做什么?还不把这刁奴拿下!”
“娘娘恕罪,”老太监扑通“老奴猪油蒙了心…”
一声跪下来,“酒是娘娘赐给太子的,老奴不该喝,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当天晚上,老太监就死了。
宫里对外的说法是年纪大了急症猝死,但当时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是替太子死的,他替太子喝下了那杯毒酒。
那是最后一个了,最后一个陪在他身边的人。终究还是离他而去。
此事到底还是没有瞒住,虽然太后极力遮掩,还是教政事堂的几个相公知晓了。
当时的首相还不是舒湛的舅舅孔正,闻听此事后也是惊骇欲绝:“竟有此等令人髮指之事,后宫妇人焉敢毒害储君,这是乱政!乱政啊!”
“陛下,”几个宰相甚至逼到了元光帝面前,“德妃行事跋扈骄横已不能容忍,今日鸩杀太子,日后又待如何?还请陛下明正典刑。”
“太子无恙,诸卿何出此言,”当时元光帝是怎样回答的?他轻飘飘的,似乎那个差点被毒死的人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德妃行事确有不妥,朕已着她闭门思过,此事不必再议。”
一条人命换来的,就是德妃闭门思过三个月。从那之后,德妃倒是不敢再如以前一般肆无忌惮,但舒湛的心,也彻底冷了。
他想自己到底还是明白了,有些东西既然得不到,那也就不必要了。
他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什么都不再去留。
东宫新来的小宫女对他尤为的好,拿他当弟弟一般照顾,被德妃知晓后,以冲撞御驾为由活活打死。服侍他好几年的领事宫女被太后一条口谕打发去了上林苑,给他赐下了之前在慈和宫当差的董姑姑。老太监死了,又有新的人来到他身边,但他已经习惯了,不会再试着去亲近,也不会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一点温暖。
“这就是你……为什么把小六儿撵出东宫的原因?”
总是频繁更换贴身伺候之人,并非舒湛不信任他们,只是不想他们被连累罢了。两宫不愿意看到任
', '>')('何人亲近他,忠心于他,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天长日久的相处,若是动了恻隐之心,等呆着他们的或许就是灾难。
只是这之中到底有了一个意外。
舒湛以为自己也能推开瑶姬,就像他推开之前那些所有人一样。可是渐渐的,他动摇了,每一次的躲避之后,就是忍不住的靠近。
想要靠近她,想要呵护她,甚至是……想永远与她在一起。
夜已深,少年睡得沉了。
瑶姬揉了揉疲倦的眼睛,走到窗前,想把案上孙德潜开的方子收起来。
哗啦啦,夜风顺着没关严的窗缝吹进来,她忙用手按住药方,只见书案的角落里,一本《诗经》被吹得刷刷作响。
那是她曾经拿来教舒湛认名字的《诗经》,算是从娘家带来的陪嫁物,所以扉页的角落写着她的名字。瑶姬将药方收起来,想把《诗经》放回匣子里。或许是那一页被翻阅的次数有些多,写着《湛露》的纸张有了一点摺痕,她顺手翻开,视线忽然凝住了。
“湛湛露斯,在彼杞棘。显允君子,莫不令德。”
那是她教舒湛念过的诗句,当时少年不屑一顾,根本连看也没多看一眼。此时她却发现,诗句底下被人用清隽的字迹写着一行小字——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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