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两人靠着说了一会儿话,便索性拥着他歇了。
雍正一向是习惯了晚睡早起,只在有了这个孩子后自己注意着多睡一会儿,因此不到苏培盛叫起的时辰便醒了,转头瞧见边上人睡得还安稳,不由眯着眼笑了笑。
苏培盛进来时被他面上的温情唬得一怔,心道戏本里说的果然不假,对着心上人,再有多少威势也总是有化作绕指柔的时候。瞧瞧他面前这位主子,内外官员瞧见了都要打抖的人,竟也会有这样脉脉不得语的温柔模样。
他在那儿一个出神,雍正等不到他来伺候朝服,却已经皱起了眉,一眼瞥了过去。苏培盛这才警醒,连忙抖开朝服,恭敬地替他穿戴好了,正要说话,却听得允祥模糊地叫了一声“四哥”。
雍正自然也听到了,见他惺忪转醒,不由笑起来:“要是不得劲儿就别起,再睡会儿得了,估摸着今天也没什么要议的。”
“咳,别,皇上都起了,没理由我倒在这儿躲懒哪,”允祥干咳一声,自然而然地上前给他正了正朝珠,趁着苏培盛出去准备传早膳的功夫凑上前亲了一口,抿着唇笑道:“还是改明儿个,再和四哥一道试试看吧”
雍正被他闹得微有些不好意思,随口带开话题道:“试什么?”
允祥一乐,整好自己的朝服,极轻快地笑了一声,却又慢慢念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自然是试试这其中的滋味。”
“瞎扯!”雍正面上果然迅速红起来,狠瞪了他一眼:“再这么没脸没皮的,往后甭想上我这儿来了。”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雍正四年六月初三,雍正将允t、允k、允_罪状颁示全国,历数三人在康熙、雍正两朝的罪状。诸王大臣等请将阿其那、塞思黑、允_“即正典刑,以为万世臣子之炯戒。”
雍正只哼了一声,抬手就把折子丢开了,吓得底下张廷玉好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转眼去看允祥。
允祥却是十分平静,一张口便岔开了话题,只几句话便让雍正面色缓了下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待张廷玉离开,兄弟两对视了一眼,允祥这才笑起来:“四哥这会儿该不会是嫌他们拟得太重了吧?”
“谁说的?”
雍正别开眼,对他抬了抬手。允祥立刻极自觉地上前扶住,笑着嗔道:“要不是四哥前几天那段老长的谕旨,他们也不会这么急着表心迹。四哥把人都调理通透了,这会儿又嫌起人家太通透来了”
“就你精明了。”
雍正先是有点恼,但到底是笑了起来,在他肩上捶了一下。允祥扶他坐下来,伸手在他圆鼓鼓的腹上摸了摸:“张廷玉虽说是比旁人精细些,也没法子把您每句话都听透了哎,你起身做什么?”
“是是,就你能把我每句话听透了,按着我做什么,我是要去喝口水,”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雍正不由好笑:“不用这么紧张,还差着一个多月呢。”
“我来”允祥却还是按着他的肩,几下替他松开了略有些绷在腹上的衣物,倒了温水来让他喝了,才又笑起来:“能歇着就多歇一会儿嘛,等我不在边上,想这么侍候您也怕也不成。”
雍正心里一跳,不知怎么便觉得十分不详,冷下脸来责怪道:“别说这种话,听着就}人。”
允祥知道他忌讳这个,自然不会违了他的意思,点头抱住了他:“还总说我爱瞎想,四哥才真是闲不下来的心性呢。”
“唔,不许、不许说”
雍正腹中一动,似是被孩子狠狠踢了一脚,允祥给替他揉了好一会儿,才安抚下孩子的动作:“前几月瞧着挺乖的,这会儿怎么就这么爱动?比和惠那时候还不安稳。”
“他被你吓着了,”雍正皱着眉瞪了他一眼:“往后再说那种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臣遵旨,”允祥呵呵一笑,自顾自地环上他的腰:“四哥,叫刘声芳来瞧瞧吧,他老这么踢踢打打的,您晚上也歇不好。”
打从知道有腹中这个孩子后,雍正就极在意这个孩子,为着腹中这团血肉,再不喜欢的药也梗着脖子往下咽。听他这么说,便也默许了,不一会儿就见刘声芳提了药箱过来,允祥自是在一旁陪着。
“皇上圣体安康,小皇子也十分康健活泼,”刘声芳先挑着好的说完,瞧着两人脸色都不错,才又附道:“不过日子既近了,皇上难免觉得辛苦,若是皇上允准,臣可以在每日的药里添一些温和的催产药物,如此”
“不用,”雍正越听越是皱眉,干脆直接打断了:“朕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了。”
他说完便冷下了脸,还颇带了警告意味地朝允祥看了看,待刘声芳一走,便抢先道:“你别想动心思琢磨旁的,要真为我好,往后便多心疼些这孩子。”
“知道了,”允祥答得也很干脆,单看他这些年对和惠的态度,也知道他绝不会答应这事儿,若是背着他捣什么鬼,他就算不怪罪,心里也绝对要起疙瘩。因此也不再试图劝他,只蹭上去求道:“那我今儿留下来,可好?”
“一个人就热得跟蒸笼似的了,你留下来添火儿呢?”
雍正虽抱怨了一句,却也没有真心反对,显然也是愿意的,允祥在他那里讨了话,便果真不再多说,只好生照料他起卧,倒弄得苏培盛一时间无所事事起来。
“老八老九,还有老十四,他们几个的性命,我还不会要,”两人一道歇下,雍正左右动了一会儿,却始终睡不着,索性撑着腰翻了个身,背过身去,一边说话:“他们忘了自己是爱新觉罗的子孙,我却还记得汗阿玛要我善待他们的。”
允祥就知道他心里放不下这件事,凑上去从身后拥住了他,一手握了他的手:“我知道。”
“要论罪,他们早该死一百回一千回了,他们算哪门子的兄弟?当年争得你死我活都且不去说它,可你都已经被汗阿玛关起来,老八老九还惦记着要对你用些下作手段,差点就”雍正说得有点急了,抓了他的手,恨恨道:“我哪儿敢有他们这样狠心阴毒的兄弟。”
“四哥,”允祥见他情绪激动,虽不知他是想起了过去的事,还是被他下午那句不吉利的话给刺激到了,却也不敢再迟疑,半扶半抱着把他转过来,才见他眼眶竟是红了一圈,当下一骇,心里百感交集,忙把他抱紧了:“四哥,我没事,没事儿您瞧,我这会儿不是好好的么”
“那时候我没法子守在京里,可一合上眼就梦到你出事,”雍正明显是心理憋着难受,压抑的声音有点嘶哑,急促道:“整晚上整晚上地不敢睡,只想着哪怕一起被圈了,做一对儿落魄皇子,也好过天天受那样折磨。”
允祥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那些年,这时候一点点听到他自己说出来,才觉得心里抽紧了疼,却又异乎寻常地感觉那些年的空白被填满了,只收紧了手深深埋下头去,紧贴着他的脸:“都是我不好是我那时候太莽撞,太不知事对不起,四哥”
雍正打了个颤,反手抱紧了他,竟是死死抵在了他肩上:“我经不得那些事了,真的是再经不得了。”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自从允t、允k等人被圈禁关押,雍正果真不曾再在这件事上费心,事实上,如今他全副心思都给腹中的孩子占了,就连朝里头一要紧的改土归流,也大多交给允祥管着。
刘声芳每日雷打不动地例行诊脉,眼看那圆隆的肚腹一日重过一日。累带得雍正连起卧都显得艰难缓慢,站着说不了几句话,就耐不住地要撑着腰往塌上靠,心里也十分没底。进了七月,更是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里急惶,偏还一点都不敢在人前表露,连着家人面前,也要装出全然无事的样子,煎熬地直想拽光自己的胡须。
幸好雍正这几日已经不怎么见外臣,众人只当天气太热,一贯畏热的皇帝又犯了头晕气闷的老毛病,就算知道刘声芳日日进宫,也并不会多想。
因着天气着实闷热,整个京里都有点蔫蔫的。尹继善一边给允祥捧上条陈,一边朝屋外看了看,忧心道:“这天儿实在太热了些,在这临水的屋子里都有点受不住暑气了,王爷今儿还要回城里去议事儿么?”
“嗯,”允祥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眼神不由自主往西南的方向飘了飘,见他还站在一边,转了个主意便点头道:“一来一回又得不少时候,昨天云贵的折子到了,一会儿园子里怕也有事,罢了,这一趟烦你替我跑吧。只把话带给蒋扬孙便是了。”
他若是受了暑热,身边伺候的一干人都是讨不了好的,尹继善瞧着外头毒辣辣的太阳,正巴不得他改主意。一听这话连忙答应一声,趋前行了个礼告退。
允祥打发了手边的事,正自惦记着雍正那头的情况,要过去看看,就见苏培盛被人引着匆匆忙忙往这边走,心里头一跳,立时起身迎出去,皱眉急问:“怎么了?”
“王爷,皇上早上着人问内务府的事儿,偏寻庄王爷不着,便差奴才来瞧瞧您可方便过去一趟”
苏培盛答得十分快,倒是并不见慌乱,允祥心下略略一定,想着老十六那个糊涂性子,办的事七七八八来找他救场也是有的,再开口时也就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样子,“嗯”了一声,吩咐了长史几句,才抬脚往圆明园去。
“庄王爷人呢?可曾去他府里寻过?”
“王爷这呃,皇上只说寻不着,奴才也不知侍卫们是上哪儿寻的人,”苏培盛似是有些尴尬,垂着头低声细气地说了一句。
允祥见他这反常的举动,也猜出了七八分,瞥见身后侍卫,只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就地停下了,自转进雍正起居的院子,沉声道:“可是皇上身上有什么不爽?”
苏培盛见他一猜便中,也不好隐瞒,摸摸鼻子恭敬回话:“的确是皇上让奴才来寻王爷的,皇上虽没说什么事儿,奴才斗胆,瞧着像是身上不受用。”
“那这会儿怎么样?刘声芳呢?”
“方才没怎么用膳,这会儿可能是歇下了。皇上不让传刘大人,只叫找您,奴才也不敢自作主张”
苏培盛躬身为他推开门,一边压低了声音,恭敬地要通传,允祥怕扰了雍正,便摆手示意他下去,放轻了手脚走进去。见这么大热的天,里头还落着两重帷纱,便知道雍正这样避着人身上十分不好受。待走到床边,才听得里面不时有o之声,混着有点粗重的喘息和偶尔的一声闷哼。
雍正自是没能睡着,他这会儿动一动都觉得身上的手脚像是灌了铅,根本不属于自己似的,抬都抬不动,只挪一挪就要费老大的劲。听得身后有动静,也懒得张眼,只扶着腰问一句“来啦?”。
允祥俯身,极小心地伺候他转过身来,一边给他揉腰,一边眯着眼笑了笑:“四哥怎知是我?”
他俯下来的身影挡住了大半的光,雍正只觉得眼前暗了暗,对上他含笑的眼眸,才舒服地抻了抻腰,引着他的手按到腹底:“除了你还有谁这么没规矩?就那么直直站那儿也不行礼再说,我吩咐了不许旁人进来的。”
允祥笑笑,极顺手地给他轻轻揉着肚子,隔了一会儿,索性小心地将脸贴了上去。雍正略一怔,隐约笑起来,指了指腹上被孩子踢得鼓起的一小块:“难受得很,又胀又坠的,走路就得托着它,喘口气都嫌累。”
对于这个孩子带来的身体上的变化,雍正一向极少主动提及,更不会向他抱怨。只那天之后,不知为何,雍正不再在这些事上瞒他,反而会主动示意,要他在边上帮把手,甚至是要他陪着。
允祥心知那天不经意的话让他很是不快,这么几次三番对他坦诚表露身体的不适,也都是想要给他更多牵绊,让他心里记着念着,不许他撒手,往不好的地方想。
多少年朝夕相处,彼此的心意其实极容易猜透。对雍正这般做法,允祥心知肚明,因此只蹲□来,亲在他圆隆的腹上,促狭道:“四哥辛苦了,将来他要是敢娶了媳妇忘了娘,不孝敬四哥,我一定打断他的腿”
“你浑说什么!”
雍正一恼,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正要转身,却被他伸手抱住了。允祥靠在他耳边,柔声保证:“四哥我不会离开你。我一定比你多活几月。”
雍正心头一震,愣愣地看着他。允祥却只是温柔笑着,比你活得久一点,原本是几日就够的,只可惜,咱们生在帝王家不过也不用太久,只要几个月,甚至一个月就行,足够我陪你到最后,为你把最后一件事办好,把咱们倾了心造就的太平天下安稳地交给你的继任者,然后你也就可以放心了。
“我我把这话记下了”雍正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那点纠结的心思已经被眼前这人看透,狠狠道:“你既说了,就要做到的。”
允祥极认真地点头:“只是奈何桥上,四哥得等我一小会儿。不能让我寻你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