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仪学会了愁眉不展,亲手制作的佳肴并不能招回帝王被美.色迷失的宠爱,门庭里的落英转瞬腐败,花草凋零,连她自己也被漫长的殚精竭虑耗损去了惊人的美貌,看起来跟失宠的深宫怨妇毫无二至。
直到某个前来耀武扬威的新昭仪,以及心思狡黠的前皇后,二人以看小公主的名义,强行靠近徐昭仪逐渐失色的宫闱生活。
她们是来挑衅的。
徐昭仪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未显示出强烈的恨意,愚蠢透顶的新昭仪反复暗示自己连夜受宠,很快会怀上龙种,甚至故意露出真元帝佩亲赐的玉佩,那玉佩是圣帝常年戴在身上的一块白头富贵佩,饱含着帝王的缱绻爱意。
待二人走后,徐昭仪的脸共变化了三次,一次是因为失宠的郁郁寡欢,一次是因为对真元帝薄情寡义的愤怒,最后一次,则是阴森森的露出来了一张极其难看的笑脸。
她的笑唇弯如镰刀,眉眼似剑,隔断了帝王夫妻之间的单薄情分,且从嘴角流露一些血肉模糊的东西。
然后,小公主夭折了。
然后的然后,新昭仪与前皇后屈打伏罪,被一同被丢入天牢,砍断四肢,受尽百般凌.辱而死,据闻死时被拔掉舌头的口内,依旧唔唔叫着冤屈,死状凄惨无比。
悲痛欲绝的徐昭仪因为失去了珍贵如生命的公主,身份摇身一变晋升为娴妃,真元帝四处留情的雨露又重新泼洒在了丧女之痛的新妃身上。
之后的之后,娴妃的儿子死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娴妃变成了皇后,直到她手中掌握了真正的权势,直到她对帝王的恩情不屑一顾。
可是她做噩梦,恐怖的噩梦越来越真,仿佛幻化作活生生的真人真事,就扎根在她脑海的深处某地,揪扯她脆弱的神经和灵魂,没日没夜地折磨令她几近癫狂。
整个地下的空气骤然凝缩成一团,令在场的人都无法呼吸,原来一直围困徐皇后的并非梦魇之症,而是她的原罪。
徐皇后也未曾料想,自己的丑事隐藏多年,居然会在一瞬间泄露出来。
黑魆魆的阴风不停地低低呜咽。
我们死的好惨
好惨啊!!
七皇子目睹了一切因缘终果,随而爆发出疯癫一般的尖叫,母后杀人了!母后杀人了!!
可惜,他的惊言悚语很快就被千百个冤屈的声音所遮掩!
徐美娘,我们死的好惨啊!
我们死的好冤啊!
那些长发飘飘的鲜血淋漓的肢体间,仿佛托起了一个襁褓。
襁褓里有个粉嘟嘟的小婴孩,她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问道,母后,您可还记得元昭吗!!
徐皇后的眼睛于瞬间激发出更加恐怖的精光,歇斯底里叫道,上官伊吹!上官伊吹!把这些秽孽都赶去你的脑子里!!快啊!哀家命令你!
马上!立刻!现在!
上官伊吹似乎是迟疑了。
徐皇后蓦地从凤榻间滚落下来,在无数冤死的亡灵下匍匐攀爬,一步,一步,像从地狱里挣扎而出的僵尸。
她一把拽住了上官伊吹的白袍子,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绝色美丽的脸庞。
哀家命令你!哀家命令你!她的话音斗转,带着死生无畏的威严,否则哀家只要动一动指头,哀家培养的二十八卫宫即会烧了整个白家堡!拉着里面你所有在乎的人一起陪葬!
伊吹!白清丘大喊道,莫要听她威胁,她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肯放过,事后定然不会放过我们的!
余下的白家男儿均蠢蠢欲动起来。
此七人不再念擘逻漓咒,充斥在整个地下宫殿的梦魇开始涣散,如乱跑的阴风一般阵阵流窜,甚至有几个冤魂伺机往徐皇后额前的幻目中钻去。
徐皇后捂着幻目,凄厉叫道,呀呀哀家是王后,是你们这群卑贱蝼蚁的主宰,你们敢违抗哀家,便是谋逆之罪!
除非你们几个现在杀了哀家,否则,哀家要你们生不如死!
我们不会杀你的,白清丘叫道,你荼毒了那么多皇室骨肉,我们现在拿你去见圣帝,让圣帝来严惩你这妖后!
哈哈哈!徐皇后放肆大笑,你们的圣帝如今只是傀儡,只要哀家动一动手指,你们全部要死!
她提了两次手指必定有诈,上官伊吹果断去翻她的手指,徐皇后的掌心内果然攥着一截线引。
遭了!
上官伊吹赶紧奔至凤榻间拼命搜寻,凤榻周围暗藏各种玄妙机关,奸同鬼蜮行若狐鼠着实不假,在她滚下床榻的时候已经拉动所有机关。
一种无臭无味的硬骨散随之飘散空中,待几个男子发觉时,周身肌骨僵硬如铁,纹丝不能多动。
只肖一个瞬间,还会有无数的禁鹜卫冲进来护驾,再加上武艺卓群的二十八卫宫夹持护道,很轻松即能斩杀在场的所有人。
上官伊吹并不怯死,甚至有一种大义凛然的豪情充斥胸膺肺腑,尤其他距离妖后最近,忍去身体僵硬剧痛,一刀即能毙首。
可是白家堡的百余条性命又该如何计算呢?是任人扣上叛逆者的帽子游街示众,或是连堡内十几个小孩子的命一并赔上,惨遭斩首
此刻,他想得或比一生都要漫长!
而后,上官伊吹做了个最无奈的决定,利用最后能移动的手肘,蓦地扯住徐皇后的胳膊,俨然要折断一般,一字一顿道,把他们先放了,我替你装下所有的梦霾。此刻的他或多或少有一些天真的念头,但我要你发誓,绝对不会拿白家堡的任何一个人开刀!!
白清丘与其他男子均大喊,不要!
徐皇后见缓兵之计功成,信口雌黄道,好好好
以我之见,这个小毛头的提议并不好。
有人虚畅的声音,在飘散的鬼魅魍魉之间穿梭。
徐皇后被身间纠缠的冤魂折腾得俨然要断气了,依旧凤威大作道,谁!
是我大理石地面响起了噔噔噔噔的敲击声,戚九手持木杖,从隐藏的巨大垂帘之下正步走了出来,是我,鸠罗纳夜。
自他出现的那一刻,漫天零散的冤魂煞气开始沸腾,每一个鬼梦一般的罪恶都发出砥砺嘶吼,堪比人间炼狱,然而他们也在被无形中的力量驱赶,直至不断收缩集合,缩成一团黑色的圆球。
戚九隐约觉得右掌有反应,不禁伸出右掌时,整个掌心的银碎开始活泛起来。
二者像是冥冥中的联系,凝聚着徐皇后滔天大罪的恶念,缓缓盘桓于戚九的掌间,不停地旋转。
阴森森的黑色夹杂着鬼哭狼嚎全部由戚九操控。
他重复道,我觉得这个毛头小子的提议漏洞百出。他的眼尾不住地轻扫着上官伊吹青涩的愤怒,依旧示意他不要说话。
见鬼!你怎么能移动!徐皇后像从晒干的浅洼里反复挣逃,终于跳入即将干枯的水井的鱼,即使有一口水的存在,毅然甘之如饴。
我藏起来是因为恐泄露自己的行踪,故而闭息一瞬,恰好避开而已。戚九正色道,我愿意代替这个毛头小子,将皇后娘娘的梦魇转入我的幻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