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帝君真心的宠爱,后宫中斗争即是血雨腥风又无可奈何,天天总有新人入宫,旧人死去,尸体堆砌的城墙何尝不阻隔哀家期许自由的翅膀 。
并非哀家是想去争斗,而是一大群虎视眈眈的恶孽推着哀家去抗争。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日子残酷如炼狱,一个纯情女孩的成长即是一个男人的彻底无情背叛。
哀家的梦魇之症愈演愈烈,乃至噩梦连连夜不能寐,在哀家身心俱疲几乎崩溃的时候,有人建议哀家求法烨摩罗,借助幻法祛除心秽。
于是哀家暗中组建了白家堡,并派遣白清丘去求师烨摩罗的灵宗大禅,那些依靠阴灵造幻的法咒果然不同凡响。
然而远远不够皇后冥冥中抚摸着额头上的朱砂红痣,纵使有了灵宗的幻眼,但是哀家的孽缘太深,双手沾满的血液太过粘稠,除非找到一个与哀家最相匹配的颅脑,转移这些罪恶否则哀家死生难安
皇后的手从上官伊吹的头顶滑落,大约真是烦累至极,嗅了半晌安魂香,始才缓缓闭紧凤目,在擘逻漓辅咒的帮助下,沉沉睡去。
大约一柱香时间,皇后的睡姿蓦地一变,周身粉白的肌肤像涂抹了乌金釉,极青极紫,整个人僵硬地展在榻间,只有嘴巴能诡异地嘀咕着。
对不起对不起母后对不起你昭儿去死去死去死别再来纠缠哀家了!!!
直到她的整张脸开始扭曲,脖颈仿佛被人掐住,声音由平至高,转至极其的尖利刺耳。
梦魇之症。
上官伊吹等得便是此刻。
他走到皇后的头部,将右掌心张开敷在皇后冷冰冰的额头。
由他口内开始缓缓吟诵擘逻漓咒的心番。
七位白家男子的口中合力汇编成一支流畅完整的擘逻漓咒,清冷的声音自空旷之地徐徐盘旋,回荡。
皇后宛若被怨鬼压制,她的身躯冷汗如瀑,反而纹丝不可移动,擘逻漓咒在她的身体周围开始形成栩栩如生的字体,明光闪烁的赤金色繁文,像攻克魔鬼的勇士,借助上官伊吹的心番,缓缓凝聚于他的右掌掌心。
伴随着上官伊吹缓缓提起掌心的动作,一股阴森森,灰蒙蒙的诡谲之涌,自皇后额心的朱砂间如升高的水柱,一丝丝,一毫毫,一寸寸,由皇后的颅脑之内被抽取了出来。
啊啊啊啊!不要怪哀家!母后也是被逼的,你的父皇一心只求欲足,后宫那些个歹毒的贵人和嫔妃又对哀家虎视眈眈!
哀家这么做,都是为了自保,哀家也舍不得杀你啊,昭儿!
伴随着皇后凄惨的哀求声,她那额前红痣蓦地幻形,一只血腥可怖的眼球自平滑细腻的肌肤里凸起,像血淋淋的珠子不停翻转。
看来,已经触碰到了皇后最初的罪源之境了。
上官伊吹的眼神淡然而凝固,仿佛置身事外又身陷轮回,擘逻漓咒的巨大金符,不停地钻入皇后的朱砂痣内,顶替可怖的记忆和梦魇。
混黑不清的气息自他狭长的手掌内形成一股强劲的漩涡,里面细细听去,甚至夹杂着厉鬼凄厉的尖叫声。
黑色的漩涡不停地激强,不停地融合,不停地加固。
一个宝瓶形状的黑色气涌,在擘逻漓咒追赶之下,渐渐形成于上官伊吹的掌心。
上官伊吹平展的眉弓开始形成一个川字,不住地思索着,这些被擘逻漓咒封锁的可怖魇幻,下一刻就要引入自己的颅脑之内,成为他自己的罪孽了吗?
母后,这是什么鬼东西,儿臣好害怕呀!
一声稚嫩的疑问,瞬间打破了整个宫殿里的和谐。
原是睡在寝殿里的七皇子!
他其实并未睡熟,而是装睡,因为好奇又随着皇后转入底下宫殿。
而此刻,七皇子整个人都吓傻了,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皇后深陷安魂香幻变的十八层云峰,冥冥中听见熟悉的声音,仿佛被人觉察了见不得人的秘密,骤然沉坠入十八层地府。
凄厉尖叫道,啊啊啊!你听见了吗!你看见了吗!仰头而起,撞开了头顶处的大手。
上官伊吹完全来不及收手,他为了帮助皇后抽取她记忆中的噩梦,精神已经快要到了濒临死亡的极限。
白家堡的几个人猛地一愣。
强大的擘逻漓咒卷裹着黑色的宝瓶,在整个地下宫殿里盘旋,像一个发癫的疯子在横冲直闯。
宫灯火舌摇曳。
有无数女子凄惨的嘶吼,在黑色的梦魇中放肆讥笑。
我们死的好惨啊!
我们死的好惨啊!
徐美娘!你把我们害得好惨啊!!
第148章 幻彧之道,皆是由你
整个地下宫殿的每一寸空隙, 充斥着恐怖的呐喊, 黑色的宝瓶源源不断地释放出里面的梦霾。
无数颗稀烂的人头逐渐显形, 于烟雾之间披散长发,面目狰狞, 嘴里不停地惨叫着冤屈与恨毒。
他们有的仅是些卑微的宫女宦臣,有的却身穿锦服头簪珠玉,然而死状均是凄惨无比,或而拔舌剜眼, 或而砍作人彘,最血腥的是再以酒液浸泡,名曰骨醉。
各式各样的残酷.刑法之下,如山似海的怨骨堆积,黑煞煞的怨气冲天,随着墨发自几人面前不停地编织, 编织, 编织, 仿佛缓缓打开了不为人知的一副宫闱内斗, 残忍且恐怖的画轴。
几位白家男子久经考验,竟也被擘逻漓咒封印的景象骇得毛骨悚然,纵使上官伊吹比寻常人坚强镇定,亦然忍不住胃里的酸液翻倒。
而亲手造成这一系列惨况的徐皇后,已然睁开死灰的双眼, 虽而肌骨寒颤仿佛病害侵体, 毕竟非是池中之物, 纵使如此恐怖异常的罪证摆在面前,她亦端端正正从凤榻间坐直身姿,睁大凤眸回忆着从眼前荡过的噩梦。
她的眼神黑而沉,惧而亮,走马灯似的恐怖画面一帧帧交错之后,哀嚎戛止,厉鬼退让,浑然一体的黑色变至极浓极香,天下所有的花香都不及其之馥郁入髓。
那是仇恨至浓所散发的芬芳。
香中至香处,如海市蜃楼一般投影出一副截然不同的画面。
徐皇后年轻的身影出现在了一片春光明媚处,那时候她刚被封为昭仪,她的身段比现在更加饱满些,因为刚诞下孩子,而且初为人母,她欢乐的身形俨然如河堤杨柳,款款招展。
怀着最初的美好夙愿,她热爱这个孩子如同生命,一会儿用亲吻迎接睁开朦胧睡眼的婴孩,一会儿用最柔软的锦缎替孩子缝制新衣,一会儿还用柔美清脆的声音教孩子唤着阿爹阿娘。
她珍惜这个孩子胜于一切,恨不能时刻挂在心尖上宠爱。
可惜真元帝明显是略感失望了,虽然圣帝一贯和蔼可亲看似无变,盛世王朝迎来的第一个孩子竟是位小公主,对于一个日日夜夜祈求麟儿降世的帝王来说
,终究是一个美丽的遗憾。
从此之后,徐皇后的满足表情里逐渐夹带了失落,并不是因为襁褓中的小公主不够乖巧可爱,只是因为帝王的恩宠就像冬堰里的冰湖,若不能春深似海,只能报之以三尺寒冰。
真元帝开始宠幸其他的妃子,到更年轻貌美的女人躯体里播撒种子,直到有人能生下皇位继承人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