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哲宅书斋
大人,您找儿子?王瑾晨随家奴至书房朝端坐的男人拱手道。
幼冲时的总角被散下挽成一个发髻,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英气,王哲冷着一张严肃的脸,似乎并不待见这个昔日与妾室从长安一同带回来的儿子,过几日你三姊姊大婚,会稽至沂州不算远也不算近,你是家中唯一的嗣子,便由你去送你三姊姊。
是。王瑾晨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答应。
我知道你一向懂礼,但萧家不是普通门户,你要多多注意分寸,莫丢了泰兴王氏的体面。
是。
说起来,你幼时在长安也是与萧氏打过交道的。
幼时?王瑾晨似不记得了儿时那段在长安的记忆,儿不记得了。
无妨,你下去做准备吧。
是。王瑾晨便从书斋内退出,出门时撞见了嫡母,母亲。
嫡母崔氏生有次女与三女,长子出逝时夭折,而王家已嫁的长女为妾室所生,自女儿相继成年出阁后如今只剩一个待嫁的三姑娘也即将出阁。
父亲对王瑾晨不冷不热,又不受嫡母待见,平日除了问候,吃住都只随生母。
回到生母的住处王瑾晨皱起眉头问道:阿娘,我真是大人所生的么?
你这孩子,又乱想什么呢。
下人说大人是为了分家产又怕阿翁数落他无子这才抱回的我,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直接抱个男孩儿呢?
生母杨氏瞧了一眼窗外旋即走到王瑾晨身前将她的嘴堵住,这话你以后千万可不能说了,你阿耶听了会不高兴的。
王瑾晨转过身,我只是弄不明白,作为父亲他为何会这般不喜欢我?不但王瑾晨想不明白,就连王家上下的奴仆都看不透家主人为何对这单传的儿子如此苛刻,嫡母也就算了,我难道不是他的子嗣么?
你阿耶的脾性你不是不知道,他对谁都是不冷不热的。杨氏将几件袄子折叠起,后日你便要送亲,眼看着即将进入冬日,母亲给你做了几件袄子你带上吧。
王瑾晨朝母亲拱手谢道:多谢母亲。
杨氏便坐到一旁叹道:这些年是越来越摸不透你阿耶的心思了,三娘可是他的嫡女,一听到被那什么萧家看中,连缘由都没问就答应了。
王瑾晨低下头,兰陵萧氏...似乎脑海中有一点点印象,阿娘,我与萧家人有交集么?
扬氏点点头,你回姑苏前在长安大病了一场,许是不记得从前的事了,那会儿子你还小,倒也没什么可回忆的。
这样么
嗣圣元年二月初六高宗第七子李显被武后所废,改立同胞弟李旦,同年九月改年号为光宅,下诏扩建东都洛阳并改名为神都。
年秋,王家嫡女出嫁,迎亲当日除了王哲的儿子还有一些庶出的宗族子弟陪同,王瑾晨作为家中唯一的息子便充当了此次三姐出嫁的送亲人。
仆从将新的衣物准备好送入房中轻轻放在桌子上唤道:郎君,大娘子送了一套新的衣服过来。
王瑾晨走到房抬手摸了摸用绫罗做的红色袍衫,替我向母亲道声谢。
喏。
等仆从离开后王瑾晨将衣服拿进内房,低头笑了笑后将衣服换上,除了红色的圆领袍衫还有一件翠色的半臂。
中午从泰兴延令王氏祠堂拜别之后,崔氏与一众婢子开始替将要出嫁的三姑娘梳洗打扮。
至黄昏,从沂州来的迎亲队伍抵达会稽郡,于王宅门前催妆,一众穿着喜庆的迎亲人聚拢在门前大喊道:新妇子!
王宅的门没有关闭多久,也没有给迎亲队伍设难题,倒像是急着想将女儿嫁出去一般。
王瑾晨至三姊的闺房门前等候,小声提醒道:阿姊,新郎到了。
两个婢子从内将门打开,王家三姑娘穿戴细钗礼服、绿襦裙,手里拿着一面团扇遮挡,旋即缓缓放下笑问道:四郎。
王瑾晨愣看着点头回应道:是。
阿姊好看么?
王瑾晨睁着眼睛楞在原地不说话,旋即叉合双手,左手大指向上放于胸前躬身道:阿姊在四郎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三娘便低头笑了笑,等你日后娶了新妇肯定也是这般嘴甜。
我...娶妇一事,王瑾晨从未想过,也不敢想。
仆从步入院子,郎君,阿郎说亲迎的人都到了中堂,莫要让人等急。
三娘侧头看了一眼天色,黄昏了,早些动身可以少走些夜路。
好。
婢子搀扶着出嫁的姑娘至中堂,跪别父母之后从跨出二门至大门前,新郎身穿黑红色弁服看着用团扇挡脸的新妇,旋即又看到身侧的小舅子眼前一亮,你就是王家四郎吧?
王瑾晨抱着手微微躬身,是。
新郎打量了王瑾晨一番,我少时见过你,如今都这么大了,更想不到这作姑苏曲之人竟是你,真不愧是书圣的后人。
姊夫过誉了。
依照习俗设置障车,由新妇家拦路,但王家似乎并未有此意,从入城到王家新郎极轻松的就将新妇从本家带离,期间只用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新郎穿着一身红色骑在马上,时而与身侧清冷的小舅子搭话,我知道让你阿姊做续弦其实是委屈。
王瑾晨回道:兰陵萧氏的身份,是我们王家高攀才对。
高攀?新郎扭头看着婚车,旋即一笑,人为了颜面而活,岂有不累之理?
为了颜面...
新郎又道:大人不待见我,亡妻刚故没多少年便替我张罗续弦,我们家与清河崔氏也有姻亲,曾于长安见过崔娘子带着三娘来探亲,我与你三姊姊也算是自小相识,大人不同意,还是我那嫡出的妹妹替我求的情,她的话可是比我家长兄还要管用。
嫡出的妹妹?
我有一个嫡长兄,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只有阿兄与七娘为嫡出,娘子出身博陵崔氏,是博陵安平房宰相之女,七娘是她所生,年纪与你差不多大,自小聪慧,很受族人的喜爱,她幼时也在长安,你应该见过的,不过,新郎扭过头,还是我六...
郎君又要说六姑娘沉鱼落雁了,这是到哪儿都要夸上一番,也不管人家公子愿不愿意听。牵马的家僮扭头道。
新郎弯下腰挥手往他脑袋上的幞头拍去,你这小子,长本事了?郎君我说的不对么,六娘好看可不是我一个人认为的。新郎口中的六娘为他的同胞妹妹,也是家族众多姊妹里相貌最为出众的一位。
姊夫的令尊与兄长都在朝廷为官,是某...
听着王瑾晨的口气,新郎便连忙打断道:莫要说高攀不起,我素来厌恶这种世家的联姻。
王瑾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便套上俗话,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