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停住郁南的宿舍楼下,在新发芽的那棵树下停到了半夜,看着宿舍楼上某个窗户的灯光,直到熄灯为止。
宫丞手机里,早已有了郁南的新号码。
他捏着手机,看着那一串数字,迟迟没有拨打出去。
这是学生宿舍,打了电话又怎么样呢?郁南听到是他,必定不会接,他根本无法闯入其中去勉强一个小他十八岁的学生。
郁南曾不止一次哭泣着绝望着说:“我为什么不再长大一点,我为什么要比你小那么多?我为什么不再更早的时候遇见你?”
他当时只觉得可爱。
现在那个痛恨年纪的人换成了他。
他甚至开始无用地懊恼,为什么他要比郁南大那么多。
如果他年轻一点,再年轻一点,或许他可以成为郁南的同学,成为这里的学生,无时不刻不陪着他。
郁南第二日上课,遇到了方有晴。
“喂,你什么时候去啊?”方有晴说,“我这次想加一条鲸在这里!一起啊!”
郁南握着画笔,漂亮的圆眼睛里流露出迷茫:“什么?”
方有晴正指着自己的手臂,疑惑道:“纹身啊!宫先生没有告诉你你该去补色了?”
听到这个名字,郁南收起那幅迷人的迷茫状,变成了一个精明的冷美人:“宫丞?你为什么提起他呢,我已经和他分手了。”
方有晴惊掉下巴,把昨天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
郁南越听越难受,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都怪他换了号码就玩自闭,除了最好的朋友和家人谁也没告诉,他只是想缓一段时间,谁料作茧自缚,自作自受。
他的秘密,最终还是被宫丞知道了。
虽然那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可是却让他觉得耻辱。
彻头彻尾的愚蠢贯穿着整段关系,世界上一定没有人会比他更蠢、更傻了。
“咔嚓”一声,郁南手中那根素描铅笔竟被他不自觉地单手折断。
郁南低头一看:“……”他的笔。
方有晴吓了一跳:“……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们……那,你还去不去补色啊。”
这真的是一个尴尬的问题。
没有人比方有晴更清楚郁南纹身的前因后果了,甚至她还亲手牵线搭桥,参与了整个过程,可是看着郁南一心要为爱纹身的。
郁南闷闷地说:“不补色,以后会变得很难看吗?”
方有晴说:“不一定。学长的技术很牛逼,应该是不会有大影响。不过我听他说你身上有几处有可能被代谢掉,那就会变得不好看。你现在有没有观察一下,看看哪里的颜料有被代谢掉之类的?”
郁南都好久没去看过自己身上这片东西了。
他摇摇头:“可能有吧。你说得对,好像是有这个必要去检查加补色的。”
其实,补色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二次伤害。
就像他和覃乐风说的那样,辛亏初衷是为了遮盖疤痕,又不是纹的那个人的名字,是玫瑰又怎么样,玫瑰本身又没有罪。
郁南深吸一口气,说:“真不想去,我觉得真的好疼啊。”
第一次那么疼他都承受过了,因为他那时候不怕。
可是现在,他没有了那种理由,也没有了勇气,要他再疼一次他会很害怕的。
方有晴明白了他的意思,沉思了一下:“那要不你过几天再去吧,和学长联系一下,尽量不要拖太久了。郁南,你别想那么多,你身上的纹身那么好看,不管是因为什么纹的都没关系,不去补的话才是可惜。”
“好吧。”郁南生无可恋地说。
他算是明白了弟弟郁柯被捉回去纹身的感受,也明白了什么叫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作完。
下课后,郁南与同学一起走出教室,准备去吃饭和午休。
覃乐风今天翘课了,下午的公共课郁南坚决不同意帮他带点到,倒不是郁南不够义气,是因为他帮忙太容易穿帮了。
只要他一坐在公共教室里,就会被注意。
然后他一开口答道,许多人就会不自觉地看他,那么老师就会发现,总之失败率很高。
覃乐风捶胸顿足,去又无法反驳,只好说去联系其他人帮忙。
郁南一边回复覃乐风的信息,一边朝前走。
“同学,请问图书馆怎么走?”有人问他。
郁南抬头,看到一个剑眉星目的高个子男生正微笑着站在他面前,背着个黑色的包,还穿了一双黑色的马丁靴,显得有些酷。
郁南下意识道:“前面左转再左转,人工湖旁边就是了。”
那个男生说了声谢谢,就往前走去。
郁南站在原地,眯了下眼睛:“段裕寒!”
他想起来了,这不是和他一起在首都去参加过集训的段裕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