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风景动物大多泛泛,有时甚至只出现了一两个格子。
不过其中有个黑煤球,出现的次数不少,占的篇幅也大。
它出现的第一面,就将一朵小雏菊交给小鲤鱼,说:“很适合你啊。”
小鲤鱼接过雏菊,戴在头上,那个饱受读者喜爱的卡通形象“戴雏菊的小鲤鱼”便诞生了。
接着,作者用了大量的笔墨描绘了黑煤球和小鲤鱼成为朋友的过程,又到黑煤球说:“周一的时候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可是约定好的那天,小鲤鱼一直一直等,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黑煤球都没有出现。黑煤球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看这个故事,你想到了什么?”纪询问霍染因。
“郑学军。”霍染因说。
“毫无疑问。”纪询,“作家分两类。一类只讲故事,一类总讲生活;后者比前者多很多很多,因为故事属于表达,表达基于人性,总是无可避免的反应出作家的经历、想法、性格、喜好……我想李小雏就是后者。她不能免俗地将自己的经历创作成故事,我们又从这个基于过去的故事里窥见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纪询的眼睛闪闪发亮。
“小鲤鱼是李小雏,黑煤球是郑学军,李小雏和郑学军有过一次约定。故事里他们约定的时间在周一,1996年4月1日,正好是周一,这点细节要么不写,写了就没有必要虚构,所以我倾向,在现实中的1996年4月1日,也就是郑学军坠楼那一天,他和李小雏是有一个约会的。”
听到这里,霍染因飞快地联络起了谭鸣九刚才的那通电话。
结合这个小小的细节,那通充满了谭鸣九抱怨和抓狂的电话里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
“谭鸣九说‘当事者是约了时间和地点打架’——这也是一个提前确定的事件。”
“对。”纪询接上,“谭鸣九以为自己找的人没有任何意义,但实际上正是这个人所给出的‘约定’条件,让我们找到了破冰的关键:约会与打架这两件事情,既然都是提前规划的,为什么还会发生时间上的冲突?”
纪询缓上一口气,他的神色变得奇异:
“弄懂了这个答案,我们也就找出了郑学望为郑学军报仇,杀害陈家树的最大动机……”
第二二三章 双胞胎。
当天下午,纪询在询警局的询问室里见到郑学望。
一对一,郑学望对着他。
不太符合警方的规定,不过这也不是一场正式的询问,警方还要寻找更多的资料来巩固郑学望的罪名,才能结案并移交检察机关,走司法路线。
只是郑学望的动机,郑学望的手法,在纪询这里都有了明确的答案。
这个关于陈家树的案子,也就随之在纪询心中结了案。
正式开口之前,纪询先观察郑学望。
因为重大嫌疑而暂时被扣押在警局的医生昨天似乎没有休息好,头发微乱,神色疲惫,纪询没有开口,他就先开口,叹了口气,貌似诚恳:“警官,我承认我利用了自己职业的特性,做了一些违规的事情,对这些事情,我已经认识到了错误并且深刻反省。但人真的不是我杀的。警方在我这边浪费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我认为杀了陈家树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偷走我真正医疗记录的那个人。”
医疗记录。
郑学望在别墅时就提到过这个,他造假了陈家树病历的同时,手里也有一份真的病历。
只是当然,真的病历无影无踪,死无对证。
“你有一个双胞胎弟弟。”纪询随意抛了个话头。
他不太在意自己以什么话为开头,这次会面并不是双方的博弈,而是一场“我已经找到真相”的通知。
“嗯,是啊,他叫学军。”郑学望平平回答。
“我在你家里看过你们的照片,你和你弟弟长相酷似,身材仿佛,一眼看去像是同一个人。”
郑学望笑了笑:“我和学军是同卵双胞胎,基因一致,所以会比异卵双胞胎看上去更相似些。”
“我听说双胞胎有一些别的兄弟姐妹没有的东西,比如心电感应,你们有吗?”
“从科学的角度来讲,这是无稽之谈;从我和他现实中的情况来讲,至少我自己,也没有碰到过类似的事情。”
“所以你们只是像寻常的双胞胎一样,偶尔互换一下身份喽?”纪询说。
但这次,郑学望没有回答纪询的问题。疲惫医生的疲惫,似乎只在表面,他时时刻刻冷静地思量着任何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人的任何一句话。
“警官,你在诱供,这违规了吧。”
“我只是借了个地方和你聊聊天而已。”纪询耸耸肩,“这甚至谈不上一次询问,我们的对话也根本不会被记录,哪来的‘诱供’?……不过,说实话,郑学望,当年该死的实在不是郑学军,而是你啊。”
郑学望居然还非常冷静。他不紧不慢回答:
“警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弟弟的死亡,我确实很难过。但命运……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冷酷。诚然作为一个在亿万精子中胜利同类而得以和卵子结合,并成功降生的我们,天生就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站立于其他生物之巅的自豪感……但这种自豪是脆弱的,正如生命是脆弱的,非常脆弱。地球上,每一秒,都有人去世。”
“我希望我弟弟能够长命百岁,但非常不幸……20年前的那一秒钟,我弟弟死去了。”
“真感人。”纪询笑了笑,“你怀念你弟弟吗?”
郑学望居然没有回答。
纪询自己接下去:“当然怀念,否则也不会二十年如一日的和李小雏保持联络,缅怀弟弟了吧。警方已经联络过李小雏,据其回忆,郑学军坠楼当日,他们有一场约会。明明已经事先约定过,郑学军却失约去参与打架,是因为这起打架是临时决定的吗?很遗憾,这起打架也不是临时决定的。之所以两个事先的约定会相撞,只要换个角度思考,一切都迎刃而解……”
“因为当日该去废弃工厂的,根本不是郑学军,而是你,郑学望。”纪询一字一句。
“……”
“我们常说两面派,两面派,用以嘲讽人在不同的人面前表现出的不同态度,郑学望,你在医院时候对领导对同事的态度,无可指摘,在他们眼里,你不说完美无缺,至少年轻有为;可是在那些护士口中,你的形象就有待商榷了。毕竟戏做久了,也会累,也要有个宣泄的出口,一如你的少年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