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时屿换好鞋,侧过身看了过来。
薄薄的红唇就在一米开外,靳舟咽了咽口水,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杨时屿身穿法袍,一脸肃穆地坐在审判席的画面,也不知怎么,他嘴唇动了动:“没事。”
“没事就可以走了。”杨时屿说着便要关门,靳舟赶紧挤进门里,“不是,我找你有事。”
“什么事?”杨时屿问。
“就……”靳舟脑子一转,“想咨询点法律问题。”
杨时屿:“?”
“我最近接了个虚假宣传的案子。”靳舟自顾自地换上拖鞋,替杨时屿关上门,接着瞥了一眼杨时屿手里的啤酒,“你大晚上的还独自喝酒呢?什么事让你烦心啊?”
说完这句,靳舟径直走向沙发,没有看到杨时屿看他的眼神里写着大大的一个字:你。
“什么虚假宣传?”杨时屿随手把啤酒放到茶几上,靳舟主动把两罐全都打开,放了一罐在杨时屿面前。
“汽车减配。”靳舟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缓解心里起起伏伏的燥热。
“这没什么好告的。”杨时屿抿了一口酒,“所以你想咨询什么?”
其实靳舟压根没有什么想咨询的,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已经立案了,厂商的宣传册跟实际车辆不符,你觉得有几成赢的把握?”
“看情况。”杨时屿道,“宣传册到底算要约邀请,还是要约,具体要看你怎么辩。”
这一点靳舟也知道,他装作什么都不清楚,继续虚心请教:“宣传册上有一些功能,对实际使用影响不大,对方律师可能会抓着这一点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应对?”
“怎么应对?”杨时屿拿着啤酒罐的手停在半空,不确定地看着靳舟问,“你在让我,教你打官司?”
话里的重音故意落在“我”上,像是在提醒靳舟:你在让一个法官,手把手教你打官司?
靳舟也觉得有点好笑,要是他家里真有一个法官天天指导他打官司,那其他律师怕是会羡慕嫉妒恨吧?
尽管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注),但也不妨碍靳舟玩起他怀念的家教游戏。
“小杨老师。”靳舟换上了一副恳切的语气,“你教教我吧,我心里没底。”
杨时屿:“……”
杨时屿转过脸去喝了一口酒,凸起的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
“对方的答辩状送来了吗?”杨时屿放下啤酒罐问。
“还没。”靳舟道,“才立案呢。”
“虚假宣传的赢面很大,因为赔偿金额很少,法官会酌情考虑。”杨时屿道,“但你在法庭上一定要表现得很好,不能被对方律师抓着打,这样会显得你的当事人理亏。”
靳舟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其实杨时屿说的这些他都知道,但他就是喜欢听杨时屿教他。
“还有。”杨时屿又道,“你不擅长民事案件,就不要接这种官司,判决的赔偿金额可能还没你收的律师费高,当事人很可能会找你麻烦。”
靳舟只收了八百的律师费,由此换来罗雪晴帮他查他父亲的事,但这些事他可不打算告诉杨时屿。
“没事,我的当事人好说话。”靳舟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擅长刑事案件?”
“你不擅长民事案件”——这是杨时屿刚才说的话,显然是见靳舟什么都懂,从而做出来的推论。
但问题是,靳舟装得跟个小白律师似的,杨时屿应该笼统地说“你水平不好,不要乱接官司”才对,而不是专门把民事案件挑出来说。
他这样说,反而证明他知道靳舟擅长刑事辩护。
杨时屿又拿起啤酒罐抿了一口酒,斜看着靳舟道:“你把‘危害公共安全’硬生生打成‘妨碍公务’,院里谁不知道你的大名?”
靳舟笑了笑。
那是他之前辩护过的一个案子,被告人因车辆停放问题跟警方产生冲突,后面检方以危害公共安全罪起诉被告人,而靳舟主张被告人只是妨碍公务,把刑期缩短了至少四五年。
两人手中的啤酒不知不觉中已经见底,往常这么点酒压根不够靳舟润喉咙,但今天却喝得他有些上头。
“还有事吗?”杨时屿站起身来,把啤酒罐扔进垃圾桶里,摆明了是要准备送客。
“我今晚可以睡你这儿吗?”靳舟抬起下巴,仰视着杨时屿。
微醺的感觉就是入睡的最佳状态,靳舟不想再自己走回家去。
“不可以。”毫不意外的回答。
“可是我不想回去。”靳舟拿过一旁的抱枕,落寞地抱在胸口,“我家里没人,好冷清。”
“……”杨时屿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去卫生间洗漱,“你睡沙发。”
靳舟的嘴角微微上翘。
原来撒娇有用啊,记下了。
第20章 腰要断了
洗漱完毕,靳舟在沙发上躺了下来,身上盖着杨时屿给他拿的薄毯。
杨时屿应是堆了很多工作,还在书房里看着卷宗,微弱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来,伴随着纸张翻阅的沙沙声,让靳舟很快睡了过去。
狭窄的沙发始终睡得不太舒服,哪怕薄毯上都是杨时屿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靳舟被一阵急促的尿意憋醒,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卫生间里放了水,但是从卫生间出来时,他没有返回沙发,而是摸黑来到了一扇房门前。
拧了拧门把手,房间上了锁,是杨时屿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