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啼霜眼下晕的都有些找不着北了,只瞧见这位余娘子的红唇一开一合,却压根没听清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一位穿着青衣的年轻小倌翩翩然进了屋,而后与那陆旭一道将那喝得醉醺醺的方啼霜架了起来。
方啼霜手上软绵绵地推了两人一把:松手我要回去了。
郎君醉糊涂了吧?这会儿早到了夜禁时分了,那小倌轻笑道,您便是想回也回不去了,今夜便宿在我们这吧。
方啼霜努力睁了睁眼,迷迷瞪瞪地看着那位小倌,那小倌年纪并不比他大多少,也涂脂抹粉的,模样更不比方才那些娘子们要差:你不成。
什么成不成的呀,那小倌将他往隔壁厢房里一推,到了这儿,就没有什么事是不成的。
方啼霜踉踉跄跄地倒在榻上,那小倌看了眼一路跟进来的陆旭,媚笑道:旭郎,您也一起?
今日便不了,陆旭盯着榻上那人润红的唇、绯红的面颊,饶有兴致道,我看着你们这可是只雏儿,你要好好教他。
那小倌立即意会,脱了靴子爬上榻,软声软语地在方啼霜耳边喊他:小郎君。
方啼霜眼下头晕得厉害,又困得要命,只想早些回宫休息,正挣扎着要起身,却忽然感觉到那小倌一下黏上来,伸手要扒他的衣襟,还想吃他的嘴。
方啼霜立刻清醒了几分,粗手粗脚地将他推开了:你做什么?
当然是和郎君做好玩的事了,那小倌有些不明所以,只以为他是头一遭,所以才这样紧张,郎君愿意在上在下都成,琪儿可什么都会呢。
说完他便从袖口中抖出了一罐膏药,附耳轻笑道:您看,只要抹了这个,便不会疼了。
方啼霜看着纯良无害的,眼下却像是忽然发起了疯,见状便要拿枕具砸他:不成不成,你别碰我,我要回去!
说完又看向旁侧那作壁上观的陆旭:陆旭,你快去叫裴逸过来,我要回去,我不在这儿待了!
陆旭淡淡然地看了他一眼:裴逸眼下还在那余娘子的石榴裙下销魂呢,哪儿顾得上你?
方啼霜委屈极了,心里觉得那裴逸可真不是个东西,将他带到了此处来,眼下却又没了影,将他一个人丢在这狼窝里。
他醉醺醺的,又气又恼地挡着那小倌伸过来的手,脑袋顶上的一对猫耳,就那么不争气地冒出了尖。
那小倌见着了,忽地大惊:那那是什么?
他正要伸手去碰,却听这处厢房的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那扇薄木门应声而落。
第八十七章 我没有、没有嫖。
倒在榻上的方啼霜耳朵尖稍稍一动, 总觉得来人的脚步声异常熟悉,他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要爬起来, 可还没等他抬头看清那人的脸,便被一件宽大的大氅给罩住了。
兜头铺面而来的,都是裴野身上那熟悉又令人心安的气息。
他东倒西歪地跌进了陛下的怀里,然后紧紧地抱住他,一点也不肯撒手。
旁侧的小倌看的愣了,心说这叫什么事?他们这儿自开张做生意以来, 还是头一回让人闯进来捉奸在床,楼下的龟奴难道都死了吗?也不知道将人先拦一栏。
而另一边的陆旭额上与后背却全让冷汗给浸湿了,他早料到方啼霜的身份不简单,故而今日也不敢贸然对他下手, 姑且先让这小倌试上一试, 若真出了什么事, 这小倌也不过是贱命一条。
可眼前这个男人身量颀长, 腰佩长刀饰龙纹,身边还跟着一个面白无须的老翁,一看便是宦官, 就算他认不出那位青年男子, 可也决计不会认不得他身侧这位老宦官。
前年他阿爷荣升礼部尚书的时候, 还是戚椿烨亲自来他们府上宣的旨,戚椿烨到底是天子身边的红人,他们不敢怠慢,那日还留他吃了一盏茶,因此他绝不会认错。
可见闯进来的这位贵人, 正是宫里头东内的那位圣人。
苏靖在后头轻声询问:陛下, 这二人要如何处置?
先拿下, 裴野的声音冷冰冰的,很不近人情道,押进牢里。
说完他便将那团被大氅裹了个严严实实的小人扛起来抱走了。
方啼霜嗅到他身上的气息,便安静了不少,只嘴里还不停地絮叨着:你放开我,我得回去了,明日还要上课呢
裴野心里带着气,见他还说着胡话,想必是醉的不行了,也不知道方才有没有让人占去了便宜,这心里越想,便越发觉得他可恨,于是便恨恨地隔着那大氅,在他腿上掼了一巴掌。
方啼霜一点没吃着痛,反而还傻笑起来:好容易梦见你全须全尾的一回,你怎么还打人呢?这就是你不知礼数了陛下!
孤今日便是打死你也不冤。裴野冷冷地吐出这一句,而后才将他囫囵塞进了马车里。
陛下是抄近路回的长安城,这些日子里,他带着一批精锐,昼夜不停地赶路,就是想早些赶回来,给方啼霜一个惊喜。
可他按捺着心思回到宫里,却发现明明已过了宫禁时分,方啼霜居然并不在大明宫里。
苏靖等人早一步便得知了裴野要回京的消息,可信件里皇帝却让他先不要与方啼霜说,他便就没与方啼霜提起这事。
眼见方啼霜被那怀亲王拉进了平康坊,他也没敢拦,毕竟裴野只吩咐他要保证方啼霜的安全,却没说不许他去逛窑子。
可他心里到底是怕皇帝回来时找不着人,要与他问责,故而便事先遣了一个内卫在宫里头候着,等见着了赶回宫的皇帝,便与他解释道:小主子今夜去了平康坊。
天晓得裴野听见那句话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陛下一路紧赶慢赶地来到了这儿,而后破开门,一眼便瞧见了那样的场景。
那一瞬间,他心里说是气急败坏也不为过。
裴野将方啼霜抱上了马车,然后便将他随手丢在旁边不管了。
马车缓缓动起来,方啼霜迷迷糊糊地扒开那件大氅,摇摇晃晃地便要往皇帝脚下摔。
裴野下意识捞了他一把,而后将他揽进了怀里,终于还是忍不住,在他耳边恨声道:孤才走了多久,你就学的这样坏,小小年纪,还知道要去窑子里嫖妓子了?
方啼霜大着舌头辩解道:我没有、没有嫖。
那你衣裳怎么乱成这样?
这是那个人扯的,方啼霜说着说着,面上还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委屈情绪来,他力气大,我头好晕,他还要来亲我的嘴,我不让他
裴野忽而欺近他,接着又不轻不重地掐了把他的脸颊泄愤:为什么不肯让?那小倌生得分明也不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