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让开了半步放人进去。
周晓晨把菜放到了小灶里,趁着这会儿的功夫四下看了看,院子里空空屋子的窗开着,里面也不像是有人,她犹豫了一下问道:“纪婶,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纪氏听他问便回答道:“你秦伯母忙着布置,住回那边的宅子了,诗诗去河边了。”
周晓晨奇道:“到河边?”
“早上洗衣服时,她不小心把你送的那只簪给弄毛了,这会儿过去找呢。”纪氏抬头看了看天:“去了也挺久了。”
周晓晨听是去河边,便顺道话往下接:“那我去瞧瞧。”说完就准备走人。
纪氏原本就有这意思,把人送到了门口,见他快步往河边走,那匆忙的样子倒叫她放下了心。
周晓晨一路飞快的往河边去,才快要到时,就听到了一句:“你别过来。”正是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心猛地一紧,忙改走为跑直接冲了过去。入目是诗诗站在河边,人已经退无可退,手里拿着不知什么抵在自己的脖子上,而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高大山,“高大山,你做什么,”这情形可不像是上一回,小丫头都这样了,发生什么事哪还用得着多想,周晓晨想都没想就往高大山扑了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儿?天色已晚,客栈的门板已经按上,掌柜伙计都已经不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桌上点了一盏灯,两少年相对而坐说着话,打洋后秦阳便找上了门,两人寻了这么一个地儿说起了话:难不成,你也是来参考的?
秦阳摇了摇头:我听说考期店家的生意会特别的好,这个时候缺人手工钱也会高些,我就趁着这个机会过来了。随后将近况简单地说了说,他两人一个天天卧在房里备考,一个成日在厨房帮忙,这才一直没有碰到过。
大娘一个人在家里头不要紧吗?周晓晨对秦阳还是心存着一份佩服的,他一个人带着寡母动乱的时候逃到这边,他娘亲的身子也不好,全靠着他一个人撑着,这会见他只身到此难免有些担心。
我出来时托了邻居家的婶婶照顾,我娘眼下的身子已经好多了,还多亏了你给的方子。提及家中母亲,灯光下秦阳的脸多了一丝笑:对了,你和大叔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不晓得呢,明儿得先去府衙登记还要定书院,怕是要等几日。周晓晨如实答道: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回?
我也不晓得,说好是做半个月的,如果掌柜还要加,我就再多些日子。秦阳有自己的打算:我说,你回去能不能顺道去给我娘捎个信?
行呀,那有啥不行的。周晓晨一口答应了下来。
秦阳听他答应,脸上的笑容又多了些,你这回考上了府试,桂婶子知道了想来必是要开心得笑不拢嘴了。他搓了搓手将话由引到了其他上头。
周晓晨也是一样听提及家人脸上笑便不自觉地溢了出来,虽说二房提前回去让人觉得尴尬,可回过来想这样娘姐姐和弟弟就能早知道好消息,这未尝不是一件让人觉得高兴的事儿,只她不是一个爱在别人面前多提家的人,也就点了点一笑了事。
又闲说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打了哈欠,这才散了去。
到了第二天,周晓晨跟着父亲去府衙登记,至于到哪个书院去读书,还要再等几日听消息,这倒也是预期之中,这一次桂月清考中了又难得出一回远门,两父子倒是一样的心思,宁可这几日自己身上多省些也想着给家里人添些物件,如此,倒和女人逛街似的,货比三家把县城走了个遍,这才挑了几样称心的。
就这样,周晓晨终于在第三天等到了通知,是离县城不远的竹山书院拿了,倒不用即刻去报到,考入的学生只要在半个月里准时过去就行。
半个月说长不长,周晓晨拿到了入学书后就跟秦阳道了别,随着父亲匆匆往回赶。
这一路还算顺利,比预计的时间略早一些到了镇子,和上一回一样桂老三先往施家去了趟,赶巧施茂带着女儿出门去了,家里只留了纪氏一人,怕耽误时间又要避闲,报了喜将礼物交给纪氏,他们就离开了,随后又绕道去了秦家,将临走时秦阳捎带的东西交给了秦母,正巧秦母这几日身子有些不爽利,周晓晨给粗略看了下又关照了一些注意的事项,这么一来,回到村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周晓晨跟着阿爹在夜色中朝着家走,村子这会儿基本都已熄灯入睡,静悄悄一片,偶尔有狗听到外头的动静叫上那么一两声。
踏着月色穿过了熟悉的泥路,远远的一盏灯笼孤零零悬挂,为夜行者指明的方向。
桂老三看到灯笼后步子顿了那么一下,黝黑的脸露出了一抹笑,他冲着儿子说道:瞧,你娘给咱们留了灯呢。
周晓晨也已看到了那一点亮光,将身后背着的包袱提了提,赶了那么远的路,已有些酸弱的腿一下变得有劲了起来。
赶考、奔波、赶路,周晓晨到家后连日的疲惫便发了出来,过了几日都还没有缓过劲来。
小村庄消息走得最快,两对父子一道出的门,老二家的早早回来,老三家的迟迟不归,打从桂老二带着涟哥回来后就没怎么出来见人,连那向来张扬的桂家二媳妇都闭门谢客,有心人哪会还会猜想不出。
桂老三爷儿俩是入夜才归的,是以第二天知道他们回来的人没几个,秦氏心疼他们劳累,只将人回来的消息私下给其他几房通了气儿,便叫两父子好好在家休息,只是天下没那不透风的墙,桂月清能考上府试,这对小村桩而言实在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儿,转眼的功夫就人人皆知了,到了下午就有不少人上门来访,家里头有客哪还能躲着,周晓晨就这样硬是被同村邻里问这问那应酬了一个下午。
接下来几天都是这般,即便存着低调的心思,可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好在这个当口和二房那样,无他,就怕落人口舌被说是瞧不起人。
这么着,直到第四天才得清闲,桂家三房的日常生活慢慢恢复了平静,如此周晓晨也没有闲下,这回她去读书可不像在镇子上每轮到休沐就能回家,学院离得远交通也不方便,过去后怕是大半年都未必能够回一次家。是以,她格外的珍惜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早上跟着阿爹下地干活,晚上同母亲姐姐说说话,抽空提点弟弟几句,虽说将要离别倒也是其乐融融。
儿子将要远行,最忙碌的就算是家里的女人,秦氏忙着要给儿子多添衣,桂月梅也不闲为弟弟制鞋,快到中午时家里的饭菜也都准备好,趁着日头足光线好两母女坐在院子里做针线。没做多久家里就来了人,这位是村西的刘婶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位陌生的妇人,数岁看着不轻,穿着也算清爽。
秦氏先将人请进了门,吩咐梅姐儿去泡些茶水招呼,趁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知道的来人的身份,那是一位媒婆夫家姓沈。
当媒婆厉害的是一双眼一张嘴,她进门时就已经先打量过了梅姐儿,客套了几句就讲到了正题,我路上听刘嫂子说了,家里头的哥考上府试了,这可是一件喜子,我在这里先道个喜。
媒人上门来自意如何秦氏心里有数,笑应了道了谢,等梅姐儿端了茶水上来后,先将女儿打发了出去,这才继续说话。
沈氏做了十来年媒人,这会儿也不绕圈,哥儿是个出息的,姐儿我瞧着也是个长得标志的,不晓得现下可有了人家?路上虽已经打听了,不过遇上正主儿还是要问一声的。
秦氏轻摇了摇头:没呢。
沈氏得了准话心里便有了底,于是笑道:这可巧了,我这一趟来就是受人之托,过来给姐儿提亲的,她说着拿了茶浅浅抿了口才继续说道:他们家您肯定听过,是镇子上做布料买卖的,陈记布庄就是他们家开的。这回托我过来的就是他家掌柜。
秦氏顺着她的话想了想,那陈记的布庄在镇子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虽是商户可与她们这样的农家小户相比,只高不低。不知您给说的是陈家的哪位?
是陈家的少东。沈氏脸上带着笑:陈老爷子如今年事高了,这布庄的事已经全都交给少东家了打理了。
秦氏听了这话先是一喜随后细想又有些嘀咕:那少东家眼下多大岁数了?
被问及此那沈氏脸上的笑才收了那么一点,少东家眼下二十六。
一听这岁数秦氏的心便往下沉了去,脸上的笑瞬时便全数隐去。
那沈氏见她神色不对,晓得她误会忙解释道:您可别误会了,我这次来可不让姐儿去当那侧门进的小星,是去当那正经八百的正头娘子的。
秦氏听了这话面色缓和了些,心情却半点没好,这世道男子二十六岁要聚亲,不是死了老婆再找续弦便是身有隐疾,无论哪种都不是她要为女儿选的良人。
果然,又听那沈氏道:这陈少东原是有过一位娘子,只那是个薄命的,去年得了病去了,家里头只得了两个姐儿,大的才七岁,小的那个也只三岁还不懂事儿呢,后宅子总还是要有一个正经当家的,这不就求上门了。
这就是去做继室的,秦氏虽已猜到了七八分,这会儿听了仍旧是说不出的滋味,虽知梅姐儿因退亲的事将来怕是难找到十分称心的人家,但要亲女去当人继室,即便这家条件再好,也是不能的,当下她回道:这事儿,承蒙少东家青眼,只是,我家当家的说了,姐儿还想要再多留几年。
这就是回绝了,沈氏倒也不意外,她是打听好了才过来的,毕竟那姐儿被退亲还真不是她的错,何况听说桂家的哥儿这回考上了府试,不说那哥儿将来能不能成器,眼下让这么个如花一般的大好闺女做人继室,当爹妈的肯定是不愿意的多,只这世道被退了亲的姑娘有几个能嫁得好的,那陈家算是这儿的大户,家里头又没有哥,这门亲已经是难得的好事儿了,便又说道:姐儿早晚还是要出阁的,这陈家少东虽年略大些,但年长的更晓得体贴人不是,再说了,家里头陈老夫人已经去了陈老爷也不管事儿,姐儿要嫁过去就能当家。我这一趟是带着诚心来的,您也别急着回绝。
人家这般说了,按常理秦氏应该暂不回绝好给人一个台阶,只如今女儿情况不一般,哪还能承得住半点闲言,偏又不好得罪了媒人,正犹豫要怎么说,外头传来了动静,她顺着朝外头看,正是丈夫带着儿子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