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山有些不情不愿,但到底还是比不过桂月泽的力气,只能被拖了出去。
周晓晨见人走了,这才松了口气,踢了鞋爬上床手拍拍,果然那小娃娃见陌生人走了立马变脸,人向前就往怀里扑。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施家人来得突然走得急忙,上完了坟只逗留了三天他们就要回去了,临行前的一晚上桂老三和施茂睡一处说了半宿的话,第二天一大家子相送,桂老三将土产放到了车上,他从几天前就开始着手准备了真是恨不得把车都给装满了,纪氏抱着女儿同众人话别,抱着女儿坐上了车,施诗很是乖觉的窝在娘亲怀里,尚不知将要离别还时不时朝着桂家姐弟俩笑,直到坐到了车厢里放下了车帘子,许是因为瞧不见许是因为意识到了,忽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施茂坐在车辕上对着众人拱手再次道别,一甩鞭子马向前走去。
桂老三跟在后头追了几步,大抵是受到了那小娃娃哭声的影响眼也红了起来,直看着车见不着影儿了还站着没动,秦氏见他如此叹了口气,走过去拉了拉他衣服:”将来总还有见的时候,回吧。”
桂老三看看媳妇,用力吸了一下鼻子:”也不晓得再见要到啥时候了,难呀。”
陪在一旁的周晓晨听了双亲的话,这才想起如今已不再是那个交通方便,四个小时就能从上海飞到乌鲁木齐的世界了,若是两地来去方便那施茂也不会一走那么多年头一趟回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望着那只留车印的沙石路,心莫名地紧了下,
第八章
施家人离开后,日子还是照常的过,桂老三在人走后唏嘘了挺长一段时间,这种情绪连带着也影响到了周晓晨,每每听到阿爹提及好友总也忍不住会想起那个爱黏着她抱的小娃娃,也不晓得将来再见之日她会是个什么样,忆起那双总爱盯着自己瞧的大眼睛,想来施诗将来会是个小美人儿。
就这么光阴似箭一晃而过,桂月源也已满了周岁,抓周礼时小家伙抓的是木头做的小锄子,这样的结果虽远不及他那抓着书笔的哥哥,可在庄稼人眼里也是一个不错的物件。
”阿爹,这样的车能做出来不?”男人们下地女人们守家,每天到了吃完饭后,总是最清闲的时候,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说话,周晓晨拿着木枝在院子的泥地上画了一张学步车的草图,桂月源这会儿正是学走路好动的年纪,他不是穿越的娃自然就没有桂月清那样的省心,秦氏一边要做家务一边还要盯着孩子,即便有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相助,她仍旧被闲腾得头大,不想母亲操劳周晓晨后知后觉地想到了学步车,于是晚上趁着阿爹闲着就画了图,简单地把原理说了,”难做的是下面的轮子,要是能弄出来,只要把小弟往里头一放,由着他自己走动,这样娘就不用总看着他了。”
桂老三听儿子说了一通,手摸着下巴仔细看着地上的图,好一会儿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这倒是个好物件儿,你是咋想出来的?”
”我就是看阿娘总得拉着带子跟在小弟后头,就想着要是能有个什么托住小弟由着他自个儿走就好了,那样娘就不用那么累了,就想到这个。”周晓晨自是不可能说出她是照抄后世的学步车,于是扯了个谎儿。
桂老三已经笑开了眼儿,转过头对抱着小儿子的妻子赞道:”婉娘,咱们生了个好儿子呢。”说完轻拍了下儿子的肩:”你放心,阿爹明儿就去找老周头,一定把这个给做出来。”老周头是村子里唯一的木匠,手艺很是不错。
有了这句话,周晓晨放下了心,这个世界的科技还不发达,工业更是落后得太多,她能作的也就是画个图说个原理,是不是能做出来还是要看大人的。
桂老三又盯着那图看了半天,忽地叹了口气:”唉,要是这玩意清哥能早些琢磨出来,把这样儿给大牛,他家闺女也能用上,指不定还能多做些发卖。”
他一提,周晓晨心思微微一动,她抬头问道:”阿爹,咱们能把这个图样卖钱吗?卖给镇上的铺子。”
桂老三先是眼睛一亮,后又摇了摇头:”这图样要是给了手艺人,人家内行一眼就能瞧出门道,哪还会花钱买样子。”
原本还以为有了一条财路,这么一说周晓晨便知没戏,毕竟这个时代是没有什么专利的,有样学样就是到了那个时代还不是处处山寨货,不免有些丧气。
秦氏眼尖瞧见他这模样,忙走了过来将小儿子往丈夫怀里一塞,蹲下拉过小人:”清哥,你还小呢,家里的事用不着你操心的,明儿起,娘带着你去姥爷家看书好不好?那里有许多书呢。”儿子过早的成熟叫她放不下心。
周晓晨自是乐意的忙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边上的桂月梅:”阿姐也和我一起去吗?”如今桂月梅已经极少看书练字,大多数时候都在学女红针线,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大多数人都觉得女人能认些字明些理也是够了,可她还是觉得姐姐应该多看书,这样眼界才能宽。
秦氏却只当是姐弟俩感情好,总不愿分开于是开口问道:”梅姐呢想去吗?”
桂月梅忙用力点头。
桂老三看着妻儿,黝黑的脸上露出了笑,怀里胖小子也跟着傻乐了起来。
第二天,秦氏早早的把家务活全做完了,把小儿子托给了婆婆和大嫂,她带着一双儿女回了老院儿。
周晓晨心里有些小兴奋,之前她也曾跟着母亲去过几次,多是陪着一起打扫,早就听说过已世的姥爷是一位秀才,她生长的环境并不适合读书,即便有娘亲教导可毕竟只限于一些儿童启蒙的知识,她想知道更多的东西却一直无从下手,如今总算有机会让她能够看到更多的,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姥爷不是那种死读书只知八股的酸秀才才好。
到了地儿秦氏拿着钥匙把铜锁打开,她平时隔几天就会来打扫一次,房子半点没有给人空关着的感觉,也不急着带孩子去看书,她拿了边上的扫帚:”来,先帮娘一起打扫。”说完开始挽袖。
桂月梅也跟着挽,她年纪略长平日里已经能帮母亲做不少家事了,周晓晨也不落下,在家时她也帮过忙,刚开始被秦氏阻止,可架不住她老偷着帮姐姐,后来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也就由着他做去。
秦氏提了水进来,周晓晨不二话就拿了小抹布往里头浸,她力气还小由母亲帮忙拧干后,拿着它进里屋擦桌椅,边擦边四下打量,来了几回也没见什么书,也不晓得都藏在哪里。黑亮的眼珠子四下转悠,一抬头正对上姐姐的眼,两人心照不宣地挤了个眼儿相视而笑。
打扫完后,秦氏便不再卖关子,带着孩子们走到橱边上两个大黑木箱前,”这里头就是你们姥爷的藏书了。”她每年都会过来把书晒上一晒,怕孩子捣乱弄坏这才没带着他们,是以这个娃娃并不晓得里头放的是这些。
周晓晨之前已经猜到了几分,箱子是架空摆放在几条长板凳上的,她个子小见母亲打开了上头的锁,便急不可待地掂起了脚。
秦氏见儿子这般着急,伸手从里头拿了两本出来,往他怀里一送:”看看,上面的字可认得?”
桂月梅怕弟弟不认得先抢着读道:”四~洲~志。”
周晓晨的眼早就亮了,忙翻开书看了几行,里头的内容看得她眼儿都弯了,就像书名所写的那样,这是一本记录着四方人文风情的杂书,因这儿的文字写法读法都与中国古时的繁体字一样,她虽有几个不认识,但靠猜的也能够看懂大半。
秦氏见儿子低头翻看,竟似全能看懂一般,这叫她觉得有些不对劲,试探着问道:”清哥这上头写的你都能认得吗?”
周晓晨本是要点头的,好在神智还留着一丝警惕,她抓头装佯道:”能看懂一些,可看不全有好几个字我都不认得,”末了又把书拿起递到娘亲在前:”娘您能给我念念吗?”
见他这般,秦氏也觉得自己多想了,见一双儿女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于是拉了两人一块坐到了床上,她拿起了书从第一页开始念。
不知不觉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等秦氏带着手里抱着好几本书的孩子们回家时,连饭点都错过了。先去婆婆那儿接老三,正巧桂二婶也在,她眼尖看到桂月清怀里的书便笑问道:”清哥手里拿的是啥书呀?”
周晓晨是知道这位二婶的性子的,典形的农村妇人说不上很坏,就是总爱占个小便宜掐个尖妯娌间也爱争个胜,这样的人你恨她不起来却也喜欢不上,饶是如此她还是很规矩地行礼再回话:”二婶娘好,这是姥爷的旧书。”
那头桂老太太听到这话看着孙子的眼一下亮了起来:”老三家了,咱们清哥已经能读亲家公看的书了?”她眼中秀才的学问已是顶顶大的了,本就觉得秦秀才是个大学问的人,如今孙子才几岁已能看他看的书那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秦氏也是知道二婶的性子,忙开口道:”他还看不懂呢,只是我想着挑几本回来,慢慢教。”
老太太也不失望,清哥聪慧是全家都知道的事儿,如今年纪还小也不着急。
一旁桂二嫂跟着说了句:”说来咱们家泓哥儿也认了不少字呢,往后也叫他多跟着清哥看看书。”桂月泓只比桂月清小了数月,有那样一个性子的娘,自是免不得被他娘拿来比,这年头书还是样精贵物,桂二嫂这么说自有她的打算。
在座的即便是桂月梅也都能听得出那些个小心思,都是一家人也没有人真的会同她计较,秦氏很是大方地点了头:”泓哥和清哥两兄弟多处处也是好的。”
众人闲说了一会儿,秦氏抱着小儿子回家去了,到家后周晓晨就忙不迭地将书放好,这会儿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心里盘算着以后带着书躲外头读。
吃完了午饭,稍作休息,周晓晨打算继续练字,秦雨曾经对她说过写得一手好字是非常重要的,字写得好坏未必真能反应出人品优劣,但是,字漂不漂亮往往和人的衣着打扮一样影响着他人对你的第一印象,秦雨在这事上从没有放松过她,虽然读了医大后又重新练了字,可她那手漂亮的行书仍是为她带来了许多的好处。道理都是相通的,这也是为什么周晓晨每天苦练不坠的原因。
用小碗盛了水,拿起笔坐端正刚要写,门外头又传来了男娃的声音:”桂月清,跟我出去玩不?”来人正是高大山,也不晓得是为啥他总爱找桂月清玩,每日总会来这么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