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兰院后,容离特地朝柴房看了一眼,也不知那被关在里边的婢女玉琢如何了。
进了屋,小芙紧张兮兮的将她上下打量,见自家姑娘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容离坐在榻上,微微摇头道:我这不是好端端的么。
姑娘睡吧,我不睡了,我就坐在这看。小芙搬了张矮凳坐在床边,将一双眼瞪着。
容离轻哂,我夜里若是醒来,怕是要被你吓着。
小芙咬住下唇,可、可我不能不看姑娘。
去那边坐,你在这坐我睡不着。容离抬手朝远处那圆木案指去。
小芙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坐到了圆木案边上,而那从净隐寺回来的剥皮鬼,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她身侧,脸上眼耳鼻口歪歪扭扭,甚是吓人。
屋里的熏香还未烧完,过了一阵,小芙又被熏得睡着了。
容离睁开眼,朝站在窗边的华夙看去,低声道:还未问,你今夜怎去了这么久,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华夙回头,身上又裹上了一袭黑袍,许不是新的,而是施了什么术法缝补好了。她半张脸被黑绸遮着,眸光寒凉似冰,假和尚曾躲在净隐寺,我寻到了他曾在寺中逗留的痕迹,但气息淡薄,搜魂也寻不着,应当是被吞了。
当真被青衫鬼吞了?容离讶异,你与那青衫鬼打过照面了?方才你身上的血
华夙淡声道:血是她的,我身上施了障眼法,她未能认出我。那假和尚并未坦白,否则青衫鬼定能从他口中得知画祟所在,必会找来容府。
画祟莫非是这竹笔的名字。容离侧着身,一只手压在软枕下,把竹笔握了个正着。
华夙颔首,又不以为意地道:但此前青衫鬼应当同旁人交过手,故而鬼力不支。
会不会是有鬼在暗中助你,把那假和尚的舌头给割了。容离壮着胆子讷讷道。
华夙轻笑了一声,眸光薄凉,鬼没有嘴也能说话,你想听一听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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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容离摇头,握着画祟问:若青衫鬼不曾受伤,你与其对上,有几分胜算?
华夙没应声,定定看了她一阵,忽地走了过去,冰冷的手指捏上了被沿,竟替她掖了掖被子,将她那尖俏的下颌和苍白的唇遮了严实,仿佛在令她闭嘴慎言。
容离闭嘴不语,听见华夙道:睡吧。
华夙朝镜台走去,撑着身慢腾腾坐下。她扯开了遮面的绸布,对着镜子拨了拨散乱的头发,周身漫出了幽深阴冷的鬼气。
如烟似雾的鬼气缓缓凝聚,状似一只无骨的手,将那银黑相间的长发掬起,不紧不慢地编成了松散的发辫。
镜台上搁着一盏灯,灯光映在了铜镜上,容离睁着眼,看得一清二楚,铜镜里并无鬼影。
容离闭起眼,舌尖一动,无声地念了这杆竹笔的名字
画祟。
次日清晨,四处雾蒙蒙的,雾气浓郁得委实古怪,淅沥的雨正在下着,打得屋瓦噼啪作响。
柴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小厮按例去送了粥,谁知,今儿这门刚打开,里边那个婢女就跟疯了一般挣扎,直往木柴里缩,连头也不敢抬。
小厮也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差点泼了粥,不解道:我是来送粥的,老爷和姑娘近几日都未提及你,未说要如何罚。
可玉琢还是浑身在发颤,说话吞吞吐吐的,又小声得很,那小厮只得放下碗,靠近问道:你在说什么,我又不是老爷叫来罚你的,你怕什么。
玉琢动着唇道:鬼、鬼,有鬼
她猛地一抬头,双眼圆瞪,那模样比厉鬼还要吓人,一头撞上了小厮的下巴。
小厮跌坐在地上,捂着被撞疼的下巴,见她捡木柴作势要挥下,忙不迭爬起身就跑,出门还不忘把柴房的门重新锁上。
小芙一夜好眠,晨时也醒得早,听到这动静便立刻出了门,逮着那正拔腿跑的小厮问:怎么这么急急燥燥的,也不怕吵着主子们。
那小厮指着柴房说:被关在里面那位,不知怎的疯起来了。
此时蒙芫那屋的门也打开了,她的贴身婢女一脸烦闷地问:谁疯起来?
玉琢,玉琢疯了。小厮吞咽了一下,喘着气道。
蒙芫的婢女鄙夷道:怎么会突然疯了,昨日不是好好的么。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骤然一变,匆匆忙忙合上了门。
此时容离还在床上躺着,虽未起身,但也听到了屋外的动静。她不紧不慢地坐了起来,不等小芙回来,自个儿洗了漱,穿好了衣裳。
华夙仍就着昨夜的姿势坐在镜台前,听见她起身的动静,这才回过头,淡声道:这容府当真日日皆有好戏。
容离抱起了小芙事先备好的手炉,迎上了华夙的眸光,这才坦然道:那婢女,许是被我吓着的。她说得太过冷静,眼中竟连丝毫愧疚也不见。
你故意的。华夙淡声道。
容离两眼一弯,算是默认了。
你吓她作甚。华夙话音一顿,又道:若当真深恶痛绝,何不除了她一了百了。
这嗓音平淡沉着,当真是未将人命当作一回事。
容离慢声道:我先前跌落水,便是因她,她是三夫人派来的,许是知道些事,也不知是如何被收买的,竟这般心甘情愿。
你想得倒是周全。华夙道。
容离轻着声,明明模样柔弱,可说出口的话却并不柔和,不说周全,但求三娘夜不能眠。
她出了门,恰好看见蒙芫从屋里出来,状似无意地道:那丫头莫不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
小厮本就心慌,看见这大姑娘后更是惶惶不安,支支吾吾道:她、她说,她瞧见鬼了。
容离眼一抬,讶异道:她吓成这样,也不知见了什么鬼。
蒙芫双手拧着帕子,佯装镇定道:去告诉老爷,此事传出去对容府不好,莫要声张。
容离颔首,快些,路上切勿耽搁了。
小厮冒着雨拔腿又跑,闯进了雾气里。
这雾来得怪,祁安地带已许久未有过这么大的雾了,几步外便是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真切,好似被轻纱遮了眼。
小芙连忙走回屋下,扶着容离道:姑娘,你怎这就起来了。
容离拍了拍她的手臂,意有所指地道:昨夜我遭了魇,也不知她是不是被我吓着的,可我怎会将她吓成这般模样。
她定是心怀鬼胎,不做亏心事,不惧鬼叩门!小芙冷哼了一声。
远处,蒙芫神色微变。
雨渐渐小了些,这狂烈的风竟未能将雾气吹散,酥润的雨被卷到了屋檐下,打在了容离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