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里莫老头拧过身,用个圆滚滚的小屁股对着樊冬。这人越老就越像小孩,像普里莫老头这种活了一百多年的,更是小孩中的小孩。他背对着樊冬生着闷气,见樊冬久久不来哄自己,又转头看了樊冬一眼。
等发现樊冬闭着眼睛在那里睡觉之后,普里莫老头愤怒了!他蹦出收纳戒指,跳到樊冬颈边对准他脖子拳打脚踢。
可惜的是,他个儿实在太小了,连给樊冬挠痒痒的感觉都做不到……
樊冬等普里莫老头打够了,才慢慢开口:“老师。”
普里莫老头愣了愣,收起了拳脚。
“我以为很多事情是不用说出口的,”樊冬说,“我一直尊敬您,爱戴您,不管喊不喊出口,你都是我的老师。我希望将来有一天,我可以堂堂正正地向别人说出您的名字,告诉他们我是奇迹之手普里莫的学生。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不想说大话,更不想讲空话——但是如果老师您真的在意这些的话,我也不介意把话说出口。”
普里莫老头呆呆地站在原位。
接着他一下子蹦回了收纳戒指里,没再发出任何声音。
樊冬偷偷偷窥了一眼,发现普里莫老头正在抹眼泪。
普里莫老头察觉樊冬在干什么好事,立刻炸毛了:“你个小混蛋,看什么看!”
明明是怒骂,声音却带上了难掩的哑意。
第一二六章拉仇恨
一直到抵达泰格帝国首都,哥达亲王都只是友好地招待樊冬,没有开口像樊冬提出半句要求。樊冬倒是有点良心不安,一路上哥达亲王可以说是尽了地主之谊,即使自己不喜欢游玩,也都给他指出了最佳的玩乐路线,还默许他带着小黑狗去采集了不少矿脉和药草。
分别时,樊冬递给哥达亲王一瓶丹药:“哥达殿下,感谢您一路上的款待,这是我为您准备的一些丹药。您可以试着吃吃看,可以减轻你的痛苦。”一瓶丹药虽然治不好哥达亲王的伤,但至少可以缓解一段时间。
哥达亲王瞬也不瞬地盯着樊冬,金黄色的瞳仁里没有几分情绪。他冷静地说:“多谢科林殿下的好意,不过我想我并不需要。”
樊冬一愣。
哥达亲王解释:“我们泰格帝国虽然没有强大的炼药师,减轻痛苦的丹药却还是能买到的,要多少都能买到。我只是不愿意服用这些丹药,痛,至少表明我身体的经络依然正常。如果靠麻痹自己的躯体才减轻痛楚,我早就活不到现在了。”他的语气轻描淡写,樊冬却从里面听出了刀光剑影。
是啊,他的父亲曾经有机会成为泰格帝国的主宰者。看到他还活着,泰格大帝心里能没有疙瘩吗?就算伟大的泰格大帝对他没有芥蒂,那泰格大帝的儿子们呢?迅速放弃他拥立泰格大帝的大臣们呢?
所以,想哥达亲王死的人多不胜数。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樊冬觉得自己也许早就死了百八十次了。难怪哥达亲王连提都不提。
因为哥达亲王是一个无法停下来的人。
连身体上的痛楚,也被他用来提醒自己要保持警惕。
即使是在这种处境下,哥达亲王依然成长成了一个优秀的将领,连与天都对抗都从不落于下风。
如果说在路上樊冬还带着些犹豫,那现在他心里对哥达亲王充满敬佩:“哥达殿下您请放心,我这个丹药主要是温养受损的经络,效果是永久的。”他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善意地调侃,“如果您要感受痛楚,它会让您感受得更清楚。而且,只要服完这瓶就行了,不会对它产生依赖。”
哥达亲王静静地看着樊冬。
这一路走来,樊冬给他的意外实在太多了。樊冬似乎什么天赋都有一点,什么朋友都交一点。他玩起来像个最普通的孩子,对陌生的一切都感到好奇,而且会大胆地跑去尝试。可是当你以为他只是个天真的小贵族时,他又屡屡展现令人意想不到的一面。
他在长辈面前恭敬,在平民面前友善,在朋友面前宽容,在部属面前公正,在对手面前谦逊——这复杂的多面性,并不能从他说的话里看出来。但是,这些东西仿佛早已刻进他的骨子里,然后体现在他所做的所有事情上。
难怪他能获得那么多人的追随。
只是,这个少年有一点很不好。他太心软了,在这一路上,他救治过不下十个平民,都是他在游玩时碰上的。那些家伙身上又脏又臭,可以说伤病和饥饿就老天赐予他们的人生,平时他们死了就死了,根本没有谁会在意。也许守城的卫兵还会踢上两脚,暗骂一声晦气。
可是樊冬浑不在意,耐心地替他们治疗伤势,甚至还在贫民区给他们种了几棵净化草,告诉他们少喝生水多洗澡,身体病痛自然少……
虽然不知道樊冬是不是在胡诌,但在净化草长出来之后,整个贫民区的面貌确实焕然一新。尤其是小孩子,平时都喜欢在泥土里打滚,弄得身上脏兮兮臭烘烘的,说是人憎鬼厌都不为过。可在发现净化草的叶片可以洗澡之后,他们都扑通扑通地跳进水里玩耍,还没完全消失的耳朵和尾巴高高竖起,看起来特别快活。
连卫兵们都觉得他们可爱了许多,喝骂都少了,说话简直不能更有礼貌。
这样的变化让哥达亲王感到吃惊。
要知道因为泰格大帝的生辰将近,全国都处于严戒状态,这些“不听管教”的贫民都是各大城市头疼的对象。他们一无所有,拿不出任何得体的东西来为泰格大帝庆生,所以所有城市对他们的态度都很一致:在这期间你们乖乖待在家里,别出来丢人现眼就可以了。
谁都没想过,只是简简单单的净化草就能让他们的面貌彻底改变。
但是,真的只是因为净化草吗?
哥达亲王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说他天真,他又能和所有贵族友好地打交道,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展现出完美的贵族礼仪。所有该衡量的利益,该争取的好处,他统统都拿捏在手。
说他不天真,他又把平民——尤其是平民中的贫民当成了“人”,用对待普通人的方式来对待他。甚至可以说,他对待平民们比对待贵族们更为真挚。这种家伙有什么好争取的?不管统治者换成谁,他们都过着一样的生活。他们不会因为政权的变迁而有什么改变,你对他们再好,新的城主到来时他们依然会傻傻地欢呼。
更何况,樊冬只是经过而已,以后不一定还会再见到他们。
如果说樊冬并不是在争取他们的认可,而是真心把他们当成最普通的、可以往来的人来看待,那怎么能说他不天真呢?
再看看樊冬递过来的丹药,哥达亲王更确定这一点。
如果是他的话,绝对不会把这种丹药拿出来。泰格帝国和莱恩帝国再怎么像“盟友”,都不可能永远交好。哥达亲王目光微凝,开口问道:“难道你就不担心你将我治好以后,我会领兵移平你们莱恩帝国。”
樊冬想也不想就说:“不担心。”
哥达亲王微眯起眼。
樊冬说:“我相信哥达殿下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如果将来有一天泰格帝国和莱恩帝国真的站在了对立面,我给不给您这瓶丹药都没有任何影响,毕竟你们泰格帝国有十五个大剑师以上的强者,我们莱恩帝国只有爱德华一个。也许到那时候您还会看在这瓶丹药的份上,替我们莱恩帝国说几句好话呢。”
哥达亲王说:“你想得可真好。”
樊冬说:“是的,我永远会把事情往好的地方想。我相信哥达殿下您有您的原则和骄傲,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善意比恶意多,我相信只要无愧于自己的心,将来就绝对不会后悔——即使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相信的一切都被证明是假的,我也愿意相信未来会比现在好很多——现在没有遇到的,肯定会在将来等着我。”
哥达亲王说:“如果你生在泰格帝国,也许你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这么天真的家伙,在泰格帝国怎么活得下去?不不不,即使是在莱恩帝国,他能长到这么大也是个奇迹。
樊冬一点都不介意哥达亲王的直白,他脸上露出了笑容:“那当然,要不是因为我有那么多朋友和亲人,早就死了百八十次了。”
哥达亲王突然觉得樊冬的笑有些刺眼。世界上真的有人敢把性命交托给别人,自己无惧无畏地往前走吗?
习惯了黑暗的人,早已不习惯半点光明。
哥达亲王抬手接过樊冬手中的丹药,表情依然没有丝毫波动:“多谢。”说完他顿了顿,又说,“再会,科林殿下。”
樊冬察觉了哥达亲王眼底的冷寂,联想到哥达亲王的处境,他知道自己像是在一无所有的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富余。他识趣地没有多说,礼貌地和哥达亲王道别:“再会,哥达殿下。”
他站在原地目送哥达亲王离开,心情有些沉重。在种种选择面前,他并不知道选什么才是对的,所以只能按照自己的直觉做出决定,一如他一路上对哥达亲王的漠然旁观,一如他分别前的赠药。
樊冬并没有让自己沉浸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之中,他招呼迪亚:“把我们买的泰哥帝国首都美食指南拿出来,我们去吃吃吃。”
提到美食,迪亚两眼一亮:“走走走,吃吃吃!”
其他人无奈地捂住脸,不想承认自己认识他们。
在樊冬的身影在泰哥帝国首都的街道上穿梭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楼上,目光追随着樊冬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相比上次见面,这位天真到愚蠢的科林殿下长大了不少,只是脸上仍然带着那种惹人厌烦的笑容。
就好像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到了哪里,他都能这么快活。
楼上的人脱下手套,将它递给旁边的侍从,脸上的神色有些阴沉。他是海曼·泰格,泰格帝国的大皇子,他身上的毒虽然已经被樊冬解掉,处境却并没有好一点。明明他才是长子,明明他应该继承皇位,可他现在依然没有当上王储。即使他的父亲并没有偏宠他哪个弟弟,他依然觉得不安。
尤其是,有很多人认为哥达亲王才是正统。
海曼·泰格冷着脸转过头,询问旁边的下属:“确实是哥达亲王亲自接待科林·莱恩?”
下属心中一凛,答道:“是的,殿下。”
海曼·泰格望着樊冬离开的方向,神色变幻莫测。
科林·莱恩,你生来就是来和我作对的吗?
第一二七章故人
樊冬一行人饭饱酒足,已经是黄昏。
爱德华还没抵达首都,樊冬沿着护城河的河堤散步消食,这护城河足足有五百米宽,竟是靠人力硬生生挖出来的,把泰格帝国首都围得像座孤岛。而这座孤岛外围是黑石砌成的城墙,黑漆漆的墙面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让人不由自主地对它产生极深的敬畏之心。
在城墙之上站立的,是雕塑般的赤甲勇士。
他们身上穿着的盔甲非常特殊,由泰格帝国特有的赤铁锻造而成,刚造出来时与普通的铁甲无异,当染上鲜血之后它会吸收血中的颜色,让赤铁越来越鲜红。
守城的卫兵,都是身负赫赫战功的帝国勇士。
樊冬听小向导巴瑞如数家珍地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不由抬起头看向黑色城墙上的一抹抹鲜红。不愧是以勇武闻名的泰格帝国,连盔甲都做得这么杀气腾腾。得染上多少人的血,才能把盔甲变成这样?
樊冬心中一凛,却没有露出怯色。即使面对的是一个钢铁般的敌人,他也不能流露半分胆怯——如果连他都害怕了,怎么能让其他人不害怕?
故意让这批卫兵来守城,泰格大帝就是想以此威慑各国使者。樊冬迎着斜阳往前走,不去看那红艳艳的赤甲,这护城河上的景致还是十分美丽的,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巨大的悬桥悬在江面,供车架和行人出入。泰格帝国的锻造师们手段高超,连樊冬都看不出他们是以什么办法把桥定在江上的,他相当自来熟地拉着约瑟询问:“你能不能看出上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阵法?”
约瑟说:“当然有,不过不是我看出来的,而是听老师说的。”提到老师,约瑟神色一黯,不过他很快又回过神来,正色警告樊冬,“科林殿下,你最好还是不要打悬桥的主意,要不然即使是陛下都不会饶你。”
护城河护城河,就是用来护城的,要是樊冬连悬桥的秘密都琢磨透了,还怎么护?
樊冬黯然地看了悬桥一眼,心里颇为惋惜。他还是不太甘心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所以跑上悬桥转悠了一圈,又从另一座悬桥回到河堤上。夜幕降临,樊冬才在小向导巴瑞的指引下回到公馆。
樊冬拿着的是泰格大帝的邀请函,公馆的工作人员非常重视,给樊冬安排了最好的房间。其他人也沾了樊冬的光,纷纷安顿在豪华房间里。赶了这么远的路,所有人都累了,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呼呼大睡。
樊冬翻来覆去,有点睡不着。他横趴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色,眨巴一下眼睛,再眨巴一下眼睛,依然毫无睡意。这一路走来,他看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就像一个乡下人进了城里,什么好东西都想往回搬。可夜深人静,认认真真一想,这些东西国王陛下何尝没见识过,之所以没把它们弄回莱恩帝国,一来可能是因为代价太大,二来可能是因为……不适合。
是的,不适合。泰格帝国可以做到的事,莱恩帝国可能根本没办法做。
为什么有更好的东西却不能用?因为财力,物力,人力的差距。
意识到这一点,樊冬难得地失眠了。不知不觉间,他与科林·莱恩早已融为一体,他记得自己曾经是一个华国人,出生在二十一世纪。可他也记得自己是莱恩帝国的王子,出生在十八年前。不管他嘴里怎么说,心里怎么想,莱恩帝国的命运早就牢牢地和他绑在一起。他再不想去思考,终究还是得去思考。
因为他的朋友、他的亲人、他的师长都在莱恩帝国。
因为他身上背负着许多人的信任和期许。
如果说刚来到这个时代的他还是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孤魂,那么现在他已经在莱恩帝国扎根。
他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可是他还没有头绪。
樊冬一骨碌地翻了个身,打开门走了出去。公馆里的仆从们礼貌地向他问好,并不询问他去哪里,只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樊冬一个人迎着夜风走在街道上,享受着夏天夜晚难得的清凉。他现在所看到的,只是这个时代的一鳞半甲吧?如果真的想要做到必须去做的那些事,他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感怀和叹惋。
也许他已经像哥达亲王一样,无法再停下脚步。
樊冬仰头让风吹走满心躁意,心里却还是不平静。他走出了城门,走过了悬桥,眼瞅着左右没人,咻地一下化出了原形。
狮子的形态更能捕捉夜间的凉意。
小狮子抖了抖脖子,在山林间往前奔。即使是远在异国,树木们对小狮子依然非常友好,它们纷纷垂下叶片向小狮子问好,偶尔还将承接了一夜的冰凉露水送给小狮子。
小狮子不是在这边喝口水就是在那边淋个澡,一路走到了丛林尽头的高崖。高崖非常陡峭,可以眺望周围的群山。原野和山峰在夜里交接成一幅美丽的画作,明明只有山岭的漆黑和月光的白,却透着令人惊叹的灵性。充裕的灵气让樊冬精神一振,跳上巨石远眺。
这,就是曾经让大地之神降下神谕的泰格帝国啊!
小狮子看了一会儿,终于觉得自己有点困了,回身准备回公馆。没想到刚走出不远,就感受到一阵杀意朝自己袭来。
樊冬灵敏地跃下巨石,躲到了巨石背面。轰地一声,巨石居然被人从中间砍成两截!
小狮子闪躲之余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盔甲的人手握长刀,冷冷地看着他。
小狮子一愣,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等杀气再度袭来,它纵身一跃,跳下了身后的山崖,嘭地一下,巨大的降落伞在小狮子背后打开了,在远离崖壁之后变成了巨大的狗狗形状,晃晃悠悠地带着小狮子往下飘。
在落地之后,樊冬想起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
那个家伙是泰德·霍勃特!那家伙非常谨慎,恐怕已经跟了他一路,但却直到他刚才落单才下手。
小黑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蹿了出来,龇牙咧齿地把小狮子护在身后。
见到小黑狗,小狮子伸出爪子挠了挠它的前腿:“变大点,载着我跑。”论武力值,它绝对比不过泰格族人。小黑狗虽然能打得过,但是打斗过程中难免会受伤,它不希望小黑狗出事。
小黑狗会意,恢复了凶恶的地狱犬形态,背起小狮子在高崖底下的丛林里穿梭。两边的草木察觉小狮子遇到了危险,纷纷为它让出一条道来,在他过去以后又重新靠拢——甚至长得更密集,让泰德·霍勃特无法找到樊冬的踪迹。
眼看已经脱离了危险,小狮子舒了口气。还好刚才那刀不是砍在它身上,要不然它就要变成两截狮子了。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小狮子忍不住叹气。果然不能因为一路上顺顺利利和谐无比,就忘了还有这样的危险啊。
地狱犬发觉小狮子情绪低落,不由跑得更快。疾驰的风吹起地狱犬的黑色的长毛,扫得小狮子鼻子发痒,喷嚏打个不停。
小狮子一乐:“小黑你不要太过分了,小心我也用尾巴扫你鼻子!”
地狱犬像是被提醒了一样,大大的尾巴扫了起来,把小狮子扫得上蹦下跳,拧过身去抓它的大尾巴。
地狱犬像逗孩子似的,大尾巴左摆摆右摆摆,就是不让小狮子抓着。
小狮子爪子伸了半天还没抓着,居然真的爬到地狱犬脑袋上,伸下尾巴在地狱犬鼻子前扫啊扫。
地狱犬被它扫烦了,张开嘴巴一啃,毫不留情地把它的尾巴咬了进去。
小狮子“嗷呜”一声,全身的毛都炸了,爪子抱住地狱犬的耳朵:“松嘴,松嘴,快松嘴。”
噗嗤。一声属于女性的笑声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小狮子和地狱犬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震惊。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来的?离得这么近,它们居然都没发现!
地狱犬叼住小狮子的尾巴把它扔回自己背上,警惕地把它护着身后,抬起头向那女人发出警告的吼叫。
女人露出了微笑:“不要这么紧张,我叫艾琳,你也许听说过我。”月光悄悄挪出云层,洒落在丛林间。艾琳的身影从树后走了出来,她有着黑曜石般美丽的长发,宝石般发亮的眼睛,脸庞柔美之中带着几分英气,是个非常美丽的美人。
小狮子爬到地狱犬脑袋上趴着,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自称艾琳的女人。
这可是艾琳女战神啊!
它从她的弓箭手札里学到过不少东西,顺手就打败了哥达亲王那位弟弟,屌屌哒,爽爽哒!
艾琳说:“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和我联系,就是为了让我保护你。”提到“他”,艾琳神色有些伤怀,这样的情绪本来绝对不应该属于她这样的人,可在那一瞬,忧愁仿佛已经把她笼罩起来。她无奈地叹息,“没想到我只是去见了陛下一面,就来晚了一步,你已经遇到了麻烦吧?”
樊冬一向最怜惜美人,哪里忍心看到艾琳这模样。小狮子摇头如捣蒜:“不麻烦不麻烦,不算麻烦,我跑得很快的,能伤到我的人肯定还没出生!”它好奇地仰头看着艾琳,“您说的是谁啊?我认识吗?”
艾琳露出一丝笑容,笑容看起来却有些渺远,那么淡,那么不真实。
她说:“你当然认识。”说着她转开头,凝视着莱恩帝国的方向,“他是你的亲叔叔,也是你的老师,雅各·莱恩。这么多年了,他果然信守承诺,没有再踏出莱恩帝国半步……”
第一二八章手刃
一个泰格帝国人人景仰的女战神,一个莱恩帝国人人唾骂的“前亲王”。
还有一个永远不踏出莱恩帝国的承诺——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樊冬看着艾琳的神色,突然想到雅各亲王那张永远静默的脸。雅各亲王喜欢站在高处,是不是为了看得更远?他在高处看着的,是哪一个方向?樊冬突然有些想不起来。对于两个高阶强者来说,什么样的原因才能把他们遥遥分开,连联系都不联系?
樊冬忍不住说:“雅各叔叔他没瘦,我经常拉他一起吃饭,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艾琳姐姐你可不要嫌弃他变胖了……”他很不要脸地直接把称呼变成了“姐姐”,话里话外试探着艾琳和雅各亲王的关系。
艾琳听到樊冬的话乐了。想象一下白白胖胖的雅各亲王,她笑了起来:“我知道他现在好多了。他很喜欢你这个侄儿,”她抬手把小狮子从地狱犬背后抱起来,“要不然他也不会托人让我保护你,他那个人永远憋不出半句话来。”
没办法许的承诺,没办法靠近的未来,雅各亲王谁都不会提。他会向她开口,说明他已经有了新的打算——这个新的打算,或者说希望,大概是放在眼前这只小狮子身上。
艾琳本来有些不相信,可在看到小狮子和地狱犬的欢快戏耍的模样,她突然又明白了雅各亲王的想法。连对待地狱犬这种不祥生物都能那么亲密的小家伙,只要他们是真心对他好的,他一定会以真心回应。
艾琳把小狮子搂入怀里。虽然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虽然他们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在一起,但她相信雅各亲王的所有决定。
艾琳温软的怀抱让小狮子舒舒服服地眯起眼,下意识地蹭了蹭。当发现软得有点不太对劲时,小狮子一激灵,仰头一看,艾琳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难道,它不小心非礼了婶婶!
小狮子毛都竖了起来。
艾琳却说:“他像你这么小的时候可从来不会撒娇。”
小狮子一愣。原来两人之间的情缘可以追溯到那么遥远以前吗?想象一下雅各亲王小时候的模样,小狮子竖起来的毛又贴了回去。有些人看起来简直像不可能拥有童年一样,比如雅各亲王,比如爱德华。两个人来自不同的国家,到底是怎么相遇的呢?
艾琳见小狮子呆呆愣愣,哪会不明白它的疑惑。她笑了起来:“我想他一定没和你提起过我。”她的语气含着笑意,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那个时候我没见过狮子,一见到他就追着他跑,他大概觉得我很烦吧。”
小狮子顿时大有遇到知己的感觉:“雅各叔叔大概也觉得我很烦!”可能在雅各亲王眼前就没有他不烦的人。不过那只是雅各亲王不擅于表达而已,在他冷淡的表情下藏着的是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实际上,雅各亲王比别人更容易心软。
小狮子跳到地上,拉艾琳坐到地狱犬背上,地狱犬乖乖趴在地上充当高档的真皮黑沙发,好像传言中那种凶狠无比的不祥生物不是它一样。而那只总是活蹦乱跳的小狮子很快就不把她当外人,手舞足蹈地和艾琳说起雅各亲王的别扭事迹。
艾琳被小狮子夸张的言辞逗得直笑,笑着笑着却不自觉地落下泪来。过去了这么多年,她终于从别人口里听到他的消息,胸口中那颗好像早已死去的心,又一下一下地跳动起来。
鲜活地,鲜明地,一下接着一下地跳,好像再也不会停止。过去的那么多年一点一点覆盖到她的记忆上的灰霾,一瞬间一扫而空。
明明是那么高兴的事,艾琳却伤心地哭了起来。他现在很好,她应该高兴。可是这么多年了,他才敢把这么一点好告诉她。她可以确定在过去那么多年的时间里,他遇到的也只有这一点好而已。比起她的荣耀加身、比起她的幸福圆满,他过着的日子寂寥而灰沉,没有半点快乐。也许他不在意,但是她在意,她很在意。
小狮子安静下来,静静地转过身去,不去窥探艾琳从不在人前流露的脆弱。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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