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过了许久,温让才缓慢得回过神儿来,又仿佛只是一句话的时间,裴四还在电话里嚷着“你快过来!我等你!”沈既拾的眉头皱在一起,搓着温让的脸,揩去他眼角的水汽,安抚着问:“出什么事了?我听到裴四在说温良?”
温让觉得自己的心脏恢复了正常功率,它在胸腔里激烈的撞着,几乎想从喉咙口突破出来,他再度握住沈既拾的手,努力克制激动,嘴唇都在发麻:“裴四说,蒋齐查到温良被拐去哪儿了。”
“真的?!”
沈既拾的嘴角忍不住上挑,他能够体会到温让巨大的冲击与喜悦――整整十七年,六千多个日日夜夜,没有一个人能告诉温让一个准确的地址,让他去寻找自己的弟弟,每一次寻丝觅迹的追踪都是瞎子摸象,伤痕累累,无功而返,绝望简直要将这一家人生吞活剥了。
温让两把抹净眼泪,头皮都在兴奋得跳动,这一刻温曛不重要了,李佳鹿也不重要了,他大步向铁门走,抖着嗓音念叨:“裴四让我过去,现在就过去。”
沈既拾问:“要跟叔叔阿姨说么?”
温让的手搭在大铁门的把手上,冻锈刺得他手心作痛。他顿了一下,小声说:“先不了。万一又……”
“……他们折腾不起了。”
沈既拾从身后将手覆在温让的手上,大力推开铁门,拉着温让的手往下跑。
“好,那咱们先去问清楚。”
“我陪你一起。”他对温让明朗得笑。
第039章
裴四像一条喝晕了的狗,在店里转来转去,揪着蒋齐的衣领问个没完。
“你怎么查到的?”
“确定么?”
“那狗日的王八蛋还活着么?”
“温良能找回来么?”
蒋齐闭口不言,人口贩卖的犯罪网太错综复杂,他没法跟裴四说出其中黑暗肮脏的东西,只在裴四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轻轻摇摇头,深沉地回答:“不知道。”
裴四望着蒋齐黝黑的瞳孔,那里面承载的是他所不能领会的冰凉与怜悯。他第一次将眼前的男人与向来没有真正思考过的“黑道”联系在一起,他像是才明白过来蒋齐的身份,这个每天以愚蠢方式追求自己的人,吃得是黑饭。
裴四陡然觉得一身冰凉。蒋齐所处的,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啊。
“你……”他咬咬嘴唇,横亘在喉口的问题问不出口,他的嘴唇被胶水牢牢粘住,生怕自己这句话一问出来,得到的就是自己不能容忍的回答。
蒋齐看裴四纠结的面容却是慢慢笑了,眼神儿都变得柔和,裴四开始对他展露情绪了,这实在是一件让他心窝酥麻的事。
他抬起裴四的一只手放在唇边咬了一口,回答裴四还未说出口的问题答案:“我不做这种事。”
“我有底线。”
裴四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升腾起一股子被看透了心思的羞臊,竟然难得的红了脸,抽回自己的手欲盖弥彰的嫌弃叫唤:“又咬又舔的,你是狗么!就不能好好说话?”
温让和沈既拾就在这时候推门闯了进来,他在来的路上给自己做了一万次心理暗示:别激动,别太激动,冷静一点。然而所有心理建设在此时见了裴四依然像面临审判一般全然坍塌,他几乎不能说话,口干舌燥地招呼了一声:“蒋哥。”便抠着吧台边缘,直直盯着他二人。
裴四激动的心情在见到这样的温让时,突然生出剧烈的难过。
他太兴奋了,没有认真思考就给温让打了电话,温让有多久没露出这样表情了?这份小心翼翼的希望扎痛了他的眼,心酸之极。
“温让,这里太吵了,咱们去楼上休息室说。”裴四狠吸一口烟,把住温让的肩膀往吧台外走:“蒋齐说,那人当年去了南城。”
“南城?”
先惊讶的倒是沈既拾,他说:“南城就是我家隔壁的市。”
温让回头看他,在口中喃喃着“南城”这两个字,直到几人上楼梯,进了裴四的休息室,噪音都被隔绝在外,温让克制住情绪,向蒋齐认真鞠了一躬,道:“谢谢,蒋哥。”
蒋齐笑笑,靠在身后的办公桌上,摆了摆夹烟的手。
“南城”占据着温让此时全部的思考,他急促的呼吸两下,调整自己的状态,继续问蒋齐:“所以,是找到当年拐卖温良的那个人了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蒋齐身上。
“温让,”蒋齐眯起眼睛,深邃的眉目在顶灯垂直的烘托下隐匿于黑暗中,他往手边的烟灰缸上磕磕烟灰,缓慢的说:“人口这个行当,不是一个人能端起整个链条的。”
“盯货,取货,走货,中间每一环的利益输送,都可以跨越你一辈子也联想不到的渠道。”
“被拐走,被卖给中介,中介再把小孩儿转卖出去,命好的被卖给别家当孩子养,命不好的……天桥底下扎堆要饭的残废,你见过吧?‘童子脑’这种菜,你听过吧?国内外靠幼童和未成年卖淫的组织,你知道么?”
“蒋齐!”
裴四呵断蒋齐的话,皱着眉头看向温让,温让的五指像五条苍白扭曲的枯枝,狠狠攥在沈既拾的小臂上,整个人似乎摇摇欲坠。
“这潭水太深也太脏,里面漂浮的都是人骨,我没法跟你说更多的东西。我能帮你查到的,只有你弟弟丢掉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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